她绝不是希望别人出事,而是没有想到,甚至怀疑自己,为什么会被凶手找上。
甚至余生都要带着这些伤疤过活,永远无法恢复以前的活力。可是,这些明明是凶手的错,为什么要她来承受?
清清说道:“死在王禅房间里的那个丫鬟,或许也是这样想的吧——她做错了什么呢?先前无故消失的一百多名女子做错了什么呢?”
“你甘心吗?”清清问她,“往后可能还会有更多人惨遭毒手,他却一直逍遥法外,这样的结果,你甘心吗?”
苏小雨大喊了一声,似乎无法想象那样的结果,声音里面是浓的化不开的恨意和痛苦。
“我要他下地狱,我要带他一起下地狱!”苏小雨哭喊着,又开始挣扎起来。
清清说道:“这很简单,我可以帮你——你不用羡慕王禅,因为你们的仇人是同一个,我帮他就是帮你。”
苏小雨歇斯底里起来,眼里染上疯狂的情绪:“帮我,我求求你帮我!”
“你只要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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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三法司会审王禅谋杀案的这天。
因陆招的“无偿”参与,京城百姓性质高昂,挤在京兆府衙门前围观。
清清没有去,铁锤和廉诚去了,她派去元府的小丫鬟也顺利脱身,带了极重要的物证回来。
案件审理了五个时辰,双方你来我往、紧锣密鼓地交手了好些个来回,证据一件比一件刷新认知,比戏台子还精彩!
这些都是铁锤回来复述的,她一回来,什么都还没有说呢,案子有没有赢也不知道,只一个劲儿地夸陆招。
说陆招怎么怎么厉害,怎么怎么好看,结束后出来还与她说了几句话,为人格外风趣,丝毫没有富家子弟的恶劣习性,只很相处时间实在太短了,没能再好好看他一会儿。
可把廉诚酸的,抱着胳膊站在旁边,板起个死人脸生闷气。
“五个时辰还短,怎么?还想跟他回家去看?”廉诚讽刺地说。
铁锤却眼睛一亮:“啊?回他家?这、不好吧?可以吗?”
廉诚:“?”
“你和他认识是不是?”铁锤激动地看着廉诚,甚至抓着他的衣袖晃了晃,“什么时候喊他出来玩啊!”
廉诚:“……”
他觉得自己的心被长满倒刺的荆棘狠狠剌了一下,鲜血淋漓地疼,疼的他根本无法维持基本的礼貌和平静。
“不认识!”廉诚一甩袖子,转身要走。
铁锤莫名其妙,跟上去,追问:“他不是你找来的吗?怎么就不认识了?”
“就从刚才,我不认识这个人了,你有问题?”说完,看到铁锤失望的表情,浑身血液更是倒流一般,难受得他不得不咬紧牙关,痛苦地说,“你想去哪里玩,不能跟我去吗?”
铁锤当即拧起眉,一副“你没事吧”的眼神:“我跟你?你、你不是有很多公务要忙吗?”
想想他们两个一起出去的画面就觉得诡异。
廉诚被她这表情伤到了,他还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的关系好了很多,没想到,只是他自作多情。
深深地看她一眼,廉诚没有再说一句话,大步离开了。
铁锤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回去看小姐:“这人怎么回事?喜怒无常的。”
清清:“……”
都说她迟钝,这小傻子可比她迟钝太多了。
“我建议你们有话好好说,你想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就直接去问他。”清清说道。
铁锤有些不自在,低着头没说什么。
看她也不是很想继续说,清清便引开了话题,说道:“会审情况究竟如何?快与我说说。”
“我差点儿忘了!”铁锤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连忙转换心情,与清清详细说起了三堂会审的情况。
“那个元茺好不要脸,我们证据都摆出来了,他还不肯承认,竟然说我们诬赖他。”铁锤说道,“起先还说那破庙里的姑娘都是犯了错才被打死的下人,他有她们的卖身契,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有些大户人家是会买很多下人回来,卖身契在手,下人就好似牲畜一般,可以随意处置,他若这样说,虽然可以洗清王禅的嫌疑,但的确无法给他定罪……
“还好我们有后招,”说着,铁锤又开始感慨,“陆状师真的太厉害了,生的又好看,这次幸好有他走,否则,元茺那个混蛋还抵赖呢。”
“到底怎么回事?”清清无奈地摇头,“别卖关子了,快说。”
第70章 选一个
其实, 昨夜苏小雨已经将元茺的所作所为都说了出来:
她不过是一个在厨房帮忙的粗使丫头,原本轮不到她到元茺的房里去送热水的,但因为公子们出去围猎时带走了许多人, 厨房人手不够,只能让她过去。
一开始她还觉得庆幸,管家没让她去十公子元菱的院子,毕竟元菱喜怒无常,府里许多人都被她打骂过。
反而是十五公子元茺对人宽容,不会瞧不起她们这些下人, 可谁知道……
若不是亲身经历过, 她根本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恶毒成这样, 简直如恶魔一般, 只要一回想起, 她就抖如筛糠,恨不能就这么死了。
“或许,他风评好,是因为能够说他坏话的人都已经死了。”苏小雨痛苦地说,“你说的对, 就算不是我, 也会是别人, 恶魔是不会停止罪孽的。”
说完,她转身背对着清清, 沉默地无声流泪。
可她浑身是伤,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 就让她痛不欲生。
清清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里那个想法更加强烈了, 她想帮她,想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想让世上没有冤屈和苦难。
当然,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只能一步一步来,眼下,能帮一个是一个。
“好好养伤,他的命,我帮你拿来。”清清让她放心,然后就再也没去打扰她。
苏小雨自然没有报什么希望,毕竟元家风头正盛,元茺名声又好,而她,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怎么可能有人会为了帮她而得罪那样一个朝中重臣呢?
清清也知道,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所以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
但好在有廉诚帮忙,他可以利用禁卫处的消息网,获取一些常人拿不到的证据。
在知道凶手是元茺以后,他即刻派出人手,很快就拿到了关键性的证据。
起先,在大理寺说出破庙里的尸体皆是女子,且都是被凌虐而死时,元茺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还口出狂言,说那些都是有卖身契的刁奴,死伤勿论,轮不到大理寺来管。
“他这话一出口,就听见陆状师嗤笑了一声,拿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铁锤眉飞色舞地说道,“把元茺给气的,他那个脸,我能记一年。”
铁锤说着,大笑了起来:“陆状师太损了,说杀一两个家仆的确不归大理寺管,但归元大人管,而元大人同意大理寺代管此事,定不定罪两说,问一问他杀人理由和细节,还是有资格的……元茺就没话说了。”
“他认定了他杀的那些人都是有卖身契的下人,不至于给他顶罪,接下来就拒不回应,问他什么都不回答。”铁锤说,“后来也是陆状师,问他是不是……
“问他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不然为什么死得都是丫鬟。”铁锤有些不好意思,压低声音,“这么私密的事情,又不能让人代替他回答,加上恼羞成怒,就又跟陆状师吵起来了。”
铁锤说:“这回的理由还要好笑,他说那些丫鬟想要勾引他。结果陆状师说:‘你还说你那方面没问题,一百多个女子,都不能让你迷失,定力真好。’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铁锤捶腿大笑:“陆状师真的好擅长打击一个人的自尊,元茺最后已经不是战略性沉默了,他是真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清清想到那个场面,也无奈着摇头,觉得滑稽。
“元茺的理由站不住脚,饶是他侥幸躲过这次过堂,大理寺也会继续追查。”清清嫌弃地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他活该。”
“没错,他活该。”铁锤说,“仵作上来阐述那些女子的死因时,现场鸦雀无声,没想到会有人这么狠毒,竟然生生将人凌虐致死,许多尸体都说残缺不全的,而且足有一百三十多具,这个元茺,简直不是人!”
清清冷笑一声,这下,即使大理寺不敢给元茺顶罪,这件事情传出去,也势必会影响元府的声誉,到时候别说元维的面子架不住。
圣上极有可能为了安抚民心而疏远元维。
毕竟,元茺尚无一官半职,便敢如此嚣张,若他老爹在朝中更上一层,他自然也水涨船高,到时候,还不知要害死多少人呢!
“如此我也就放心了。”清清说,“哪怕是元维,这次也不会轻易饶他——这个节骨眼儿上,大义灭亲是最好的选择。”
铁锤明白她的意思,说道:“大理寺可没有那么怂。待我们将证据全数呈上以后,元茺就认了,判了秋后问斩。”
“秋后问斩?”清清疑惑,“光凭我们这些证据,大理寺应该不敢判这么重,堂上还发生什么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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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可真聪明!”铁锤顿时将她夸上了天,“简直未卜先知。”
清清可不是什么未卜先知,她只是清楚朝中这些势力,以及这些证据究竟值多少。
毕竟,如今的朝堂,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元茺是世家子,元维又即将得到重用,若没有他老爹的同意,即使有确凿的证据,也绝不敢对他赶尽杀绝。
“的确,在我们呈上元茺的扇坠时,他还想要狡辩,可这个时候,八皇子过来了。”
“李照?”清清疑惑,“他去干什么?”
铁锤摇摇头说自己不知道,想了会儿,又说:“约摸是……看热闹的?”
清清无言语对,哭笑不得。
铁锤遂不再开完心,继续说道:“八皇子不知道从哪里得了风声,是来帮咱们的。”
“元茺和他的状师原本都在强辩,八皇子突然到场,直接怼回去了,状师不敢得罪八皇子,收敛了不少。最后我们呈上证物,他更是大公无私,直接扔牌子,判了秋后问斩。”
“倒像是李照的行事风格。”清清说道。
李照比她小几岁,也算是一起长大,他虽生在乎皇家,但性子天真烂漫,最不喜勾心斗角那一套,平时谈到念书更是头疼,还经常微服到街上去玩儿。
所以圣上对他是又爱又恨,爱他性格讨喜,恨他不争气,明知宫中无人,却还不肯努力。
“他对这些一向不感兴趣,这次怎么主动跑去堂审上去了?”清清问。
铁锤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总之,若没有八皇子在,这件事不可能这么顺利。”
这一点清清倒是认同。因为元维是个相当趋炎附势的人,最爱踩高捧低,同样的话,京兆尹说了可能没用,但李照开口,那意义就不同了。
他的身份摆在那儿,容不得任何人忽视和质疑。
之前有五王爷在,谁都说不准将来会如何,继而五王爷倒了台,他便成了唯一的继承人,坊间对他的讨论早就与以往不同了。
而且,他一向闲散无度,为什么这个时候到堂上去管这桩闲事?
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圣上的意思。
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那位最擅长制衡之道,不是吗?
“好了。”清清打断了铁锤的喋喋不休,“王禅被释放了?”
铁锤点点头:“元家他是回不去了,廉副将给他找了间客栈,暂时落脚,并留了两个人保护他的安全。”
“叫青樱过来吧。”清清说。
铁锤愣了愣,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第一时间照做,而是僵硬地看着她。
“怎么了?”
铁锤垂下视线,抠着手指没有说话。
清清叹了口气,抓过她的手把她拉到跟前来,像小时候那样,仰头看她微红的眼眶,摸了摸她耳边垂落的碎发。
“人都有自己的归宿,你也一样。”清清说。
“我不一样。”铁锤急急地打断。
只说了这一句,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抬眼看着清清,向来开朗活泼的眼中充斥着难过,泪汪汪的。
“怎么不一样?”清清笑了,她像个大姐姐,看着自己懵懂的小朋友,“你要陪我一辈子吗?”
铁锤倔强地抹了把眼睛:“反正我不一样。”
“行。”清清拿她没办法,“到时候再说,你先去喊青樱过来,人家等着呢。”
见她似乎没有被离别的情绪影响,铁锤舒了口气,跑去喊青樱了。
她刚刚得知赢了官司,正要来谢清清呢,进门,就看到清清面前放了个雕花小箱,正往里装东西,青樱轻咳了声,唤起清清的注意力。
清清朝她笑笑,只说:“坐。”
青樱却突然跪下,朝她磕了个头,哽咽着说:“夫人的大恩大德,青樱永世不忘。”
朝铁锤使了个眼色,示意将她扶起来。
青樱起来以后还哭个不停。
“看你。”清清给她擦眼泪,“不是好事儿吗?你哭成这样。”
“我太高兴了。”青樱红着眼睛,“如果没有夫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清清摇摇头:“这事儿显然不光是冲你来的,就算不帮你,我也躲不开。所以你不用谢我——你人在谢府一天,我就有义务护你周全。”
这话如一汪温泉,将青樱的心包裹了起来,她幼时饥寒交迫,长大后颠沛流离,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任何一个人,要护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