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美人道:“宁郡主,这是臣妾给你准备的两套司药监太监服和出行的令牌,到时你们外出时只说自己是司药监负责外出采办的太监便可,从内宫到宣定门,须得经过福禧门,福禧门值守的太监,臣妾已经买通,郡主只需提起臣妾二人便会放行,酉时四刻,宣定门禁军换值,到时候白泽川会接管禁军,郡主只需将两块玉佩交上,便可从宣定门出去。”
杏雨听到这里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心里既高兴又紧张。
宁悦兮点了点头,叶美人又从袖里拿出一个黄纸包给她递过去,并说道:“这是郡主想要之物,臣妾已经带过来了。”
宁悦兮一手接过来,迅速的塞入袖中,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她道:“叶美人想的很周到,多谢了。”那日在御花园,她和叶美人做的交易便是,让叶美人送她出宫,而她也对叶美人设计害她之事闭口不提。
叶美人淡淡道:“郡主无需谢本宫,臣妾和郡主只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到时候宁悦兮出了宫,失去皇上的庇佑,会发生什么事情,谁又知道呢?
说完她起身,朝宁悦兮行礼告退,杏雨送她出去,回来后正想问宁悦兮是怎么说服叶美人替自己做事的,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宁悦兮将她推了一下,道:“去将衣裳藏起来,别让音尘和香零瞧见了。”
在香零进来时,杏雨已将衣裳收好,手里还端着刚沏好的茶水,见叶美人不见了,愣了一下,宁悦兮笑道:“香零,叶美人走了,把茶端过来,本郡主一个人喝。”
垂恩元年,七月初三,这一日是先容安太后的忌日。
每到这一日,秦洵下朝之后,便会去宝华殿待上一日,除了赵苍梧之外,谁也不许进去,就算是赵苍梧本人,也最多在里面待上一刻钟就会出来。
宝华殿的正殿,经幡高挂,华盖悬空,供奉着金胎佛祖像,佛祖下方的香案上摆着供果,两侧是半人高的烛檠,香案上有两盏莲形长明灯,这两盏长明灯,是秦洵亲手点上去的,一盏是给他的生母容安太后的,另一盏是留给母后圣安太后。
赵苍梧上完香出去后,秦洵捻起线香点燃,拜了拜后将香插在宝鼎中。
他撩起袍摆,跪在地上,目光看着那盏长明灯,神色一恍,低喃道:“母妃,母后,儿臣给您二老请安了。”
曾经,这两个人,是世上对他最好之人,如今却都不在了。
秦洵在这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眼看已经天黑了,暮色一点点的侵蚀着所剩不多的几缕光明,惊桃宫中,宁悦兮和杏雨已经换上了太监的衣裳。
走之前,宁悦兮凑到躺在地上的音尘和香零边上去,推了推两人的身体,适才两人都吃了加了迷药的茶水,现在已经彻底晕死过去了,确定两人是真的晕过去了之后,她和杏雨一起从惊桃宫出来,而惊桃宫的人早就被她支开了,两人从里出来一路上没有任何人阻拦。
第25章 找人
两个人低着头往前走, 此刻天色已晚,又是两个小太监,走在路上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自从打算从宣定门逃出去之后,这条路, 宁悦兮有意无意的走过许多次,如今闭着眼睛也知道要往哪个方向。
两人一路疾行,在酉时三刻抵达福禧门,一路过来, 竟然无人发现她们, 宁悦兮和杏雨着急逃走,便没有去注意这个问题, 福禧门两个太监将她二人拦住, 宁悦兮塞了银子给二人又报上叶美人的名号, 那太监二不说就放她出去了。
眼前着宣定门就在不远处, 她的双眸顿时放光, 恨不得和杏雨一下子飞奔过去。
天色越来越黑了, 像块大幕布一般将天地都给遮住了,离宣定门还有五十步之远时, 跑的气喘吁吁的二人停下来, 两人站在黑暗里,让身心慢慢平复下来,同时也看着宣定门换值。
等那边换值完毕,两人才不紧不慢的走过去。
抵达宣定门之时, 两人果然看到了叶美人的老相好, 宣定门禁军统领白泽川。
白泽川是知情人,但戏要做全套, 他又怕其他人看出什么破绽来,于是亲自上前盘问,宁悦兮便按照叶美人所说重复了一遍,然后从袖中掏出那两块玉佩,白泽川接过玉佩,趁着人没有注意的时候塞入自己的袖中,然后装模作样的说道:“既然是奉旨出宫采办,那就放行!”
说完,他的下属便打开宫门,宁悦兮看着通往外头的路,眼中迸放出亮光,她偏头看了杏雨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一起快步走出去了!
她不知她离开后,叶美人,白泽川等人会面临什么,但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后果当然也得由他们自己去承担。
春霏宫,杨妩得到消息,脸上缓缓的露出一抹笑意,她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叶美人,两人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杨妩道:“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
叶美人道了声谢,一开始她的计划失败,她原本以为杨妩一定会骂她,但杨妩得知宁悦兮要离宫后,不仅没有骂她,反而让她相助宁悦兮离宫,看杨妩的神色,这个结果应该是她最想看到的。
秦洵从宝华殿出来后,已经是月落星沉,龙辇往乾清宫的方向走,走到半路,秦洵忽然出声道:“去惊桃宫。”
于是,龙辇改道前往惊桃宫。
秦洵从龙辇上下来,大步走入惊桃宫,一路上宫人们跪地行礼,秦洵看着惊桃宫正殿黑漆漆的,微微皱眉,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加快脚步往前走,推开门打起帘子疾步走入。
殿内空寂,像一座坟墓,秦洵喊了一声:“张怀初,点灯!”
张怀初快步走入,寻到火折子将宫内的烛台都点燃,暖黄的光线充斥着皇宫的每一个角落,秦洵目光在宫内一扫,除了两个倒在地上的宫女之外,哪里还有宁悦兮的身影。
秦洵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森寒冷气以他为中心开始向四周蔓延,整个宫内都仿佛被冷气给冻住了一般,张怀初吓得腿软:“皇上,郡主不见了。”
秦洵脸上透着一股阴鸷之色,他道:“不用你来提醒,朕有眼睛看。”
“去将她们二人叫醒。”
张怀初赶紧走到音尘和香零面前去,仔细一看便知两人是中了迷药,他拿起桌上的冷茶,往两人身上泼下,音尘和香零瞬间转醒。
音尘看到一抹明黄色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打了个哆嗦,瞬间清醒过来。
她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跪地磕头道:“皇上,奴婢失职,让郡主逃跑了,请皇上降罪。”
音尘回忆起晕倒之前的事情,宁悦兮叫她和香零一起喝茶吃点心,两人也没防备,谁知吃下去之后便晕过去了。
秦洵黑着脸听完她的,冷厉的眸光狠狠的在她身上划过,他双手紧握成拳,手指骨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突,他咬牙问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大概是酉时一刻。”
秦洵眸子黑沉压人,他怒道:“等人找回来了再处置你!”
说完,眸光转开,厉声下令道:“张怀初,传令下去,封锁城门,不许任何人出入,哪怕把京城翻个遍,也要将人找出来!”
“奴才遵命。”
宁悦兮,朕看你要逃到哪里去!
是夜,一道口谕十万火急送到赵苍梧手上,赵苍梧接到口谕,略略吃惊,赶紧召集锦衣卫四处找人去了。
一个时辰前,宁悦兮和杏雨离开皇宫,两人行走在大街上,杏雨拿着包袱,神色茫然的问:“郡主,咱们该去哪里?”
宁悦兮冷静道:“先将身上的衣裳给换掉。”她们两个这样一身衣裳走在大街上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两人找了间成衣铺子将身上的太监服给换下来,那太监服换下之后,宁悦兮随手就扔给了大街上筚路蓝缕的乞丐,那乞丐见是长得十分精致的小哥给他衣裳,跪地磕了几个头,抬头后两人就不见了,宁悦兮拉着杏雨进了一条巷子。
锦衣卫大半夜出来搜人已经惊动了街上的人,苏停云正好与几个朋友在寻香楼喝酒,醉醺醺的从楼上下来,看到锦衣卫在跟前疾驰而过,他的酒意顿时消散了几分,他没有漏听那句:“封锁城门,严禁任何人出入。”
他先是觉得奇怪,锦衣卫只归皇帝调遣,莫非是宫里出了什么事?他心中起疑,第二天不顾宿醉醒来头疼欲裂,便匆匆出门,去宫中打听消息,花了五十两银子终于撬开乾清宫一个倒夜香的小太监的嘴,这才知道宁悦兮逃跑出去了。
苏停云大惊,出宫后,骑马四处寻人。
而宁悦兮此时正在京城有名的虎威镖局与镖局的总镖头谈一笔生意。
宁悦兮拿出两千两银子的银票放在桌上,她道:“这是定钱,如果总镖头将我二人安全送达目的地,到时我便付剩下的两千两。”
虎威镖局至今有百年之久,开局至今也并非没有送过大活人,但生的这么漂亮的女人镖局的确没送过,虽说眼前这位小哥穿着普通,但龙虎威一眼就认出来,此人是个女子,这身衣裳掩盖不了她的气质,而且出手这么大方,定然不是寻常出身。
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只要能出得起钱,他愿意送,何况他虎威镖局背后还有人撑着,谁能拿他怎么样。
龙虎威道:“好,姑娘这单生意我接了。”
宁悦兮见地方识破她的身份,她也直说了:“总镖头既然认出我是女子,那我要求女镖头护送,你可能答应?”
龙虎威表示没问题。
他收了银子,与宁悦兮签了镖单,盖了图书,便安排两人在镖局住下。
宁悦兮安顿好之时,锦衣卫正挨家挨户的搜寻,各个城门口也在盘查,转眼,东方发白,仍然没有找到宁悦兮的下落。
赵苍梧让其他人继续寻找,自己则先回皇宫复命。
秦洵得知人美找到,还在上朝便站起身冷冷的丢下一句:“退朝。”在文武大臣满脸莫名的神色当中大步离开。
赵苍梧在乾清宫等候他,见他进来后一言不发就去了寝殿,出来之时,身上换了一件常服,秦洵冷声道:“苍梧,走,朕随你一同出去。”
说完,脚下不停的走了出去,赵苍梧迅速跟上。
两人各骑了一匹快马,疾奔出宫,一阵驰骋后,秦洵去了宁王府,他在宁王府没找到人,老王妃没回来,猛然想起,上次老王妃在那封家书中就告诉宁悦兮要去五台山的事情,原来她们母女二人早就有预谋,老王妃的离开,就是让宁悦兮没有后顾之忧。
从王府离开后,秦洵纵马经过热闹的大街,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他也不知该去何处寻找,只是漫无目的的打马前行,在人群里穿梭,脑海里却不断的想着宁悦兮可能去的地方。
她也许会去五台山,可就算要去,也绝不会是现在,她一定会在城内的某个地方躲着,她知道他已经开始找她,会在各个关卡设下障碍,所以她一定会等,等到他失去耐心放弃寻找,她才会出城。
他回忆起从前跟宁悦兮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那这些地方她会去吗?念头刚起,他又在心里否认,不……她恨死了他,这些地方她绝对不会再去。
那苏家呢?国公府她可能不会去,但她与苏停云毕竟做过两年夫妻,或许他知道她在哪里,秦洵正好打马去郑国公府,眼角余光中看到一抹熟悉的颜色,他猛的勒马停下。
从马背上翻身下来,他推开人群,冲到那两人面前,然后揪起其中一人的衣裳,脸色阴沉,声音冰寒问道:“说,你这套衣裳从何处来?”
那老头是个叫花子,看到秦洵如冷面阎王一般,吓得打了个哆嗦,他浑身直颤道:“是……是别人不要送给我的。”
秦洵眸光如刀,冷冷的逼视他:“是谁?”
老头战战兢兢道:“我不……不知道,是个生的很俊俏的小哥,他见我的衣裳破烂,便给了我两套衣裳。”
听到这句,秦洵冷静的面容下掀起惊涛骇浪,抓住老头衣襟的手,隐隐发抖,他咬着牙道:“那个小各眉心可是有一颗胭脂痣?”
老头点头道:“对……对,没错。”
秦洵暗道了一声:“果然是她!”内心的波澜不能停止,他丢开老头,转过大步离开,沉着脸下令道:“赵苍梧,拿着悦儿的画像去城中的所有的成衣铺子查,看哪家卖过衣裳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