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惠兰伺候林萱穿嫁衣的时候还在惆怅,林萱连手都不肯给阳蒙牵,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可怎么办?都已经拜过堂,进了洞房,阳蒙肯定不会再当个君子,万一林萱不愿意怎么办?
这下好了,裴世子回来了,惠兰越想越高兴。
抢亲这事儿,裴世子干得真漂亮!
哦,不对,从今以后,该叫他太子了吧。
惠兰给林萱冲了个澡,伺候她穿上轻薄的衣服,给她抹了药膏,药膏还是裴云瑾从前送来的。
八月还有余热,林萱今日被厚厚地嫁衣闷了一天,身上捂出很多痱子。
涂完药,林萱坐下来,竟然觉得饿了。
惠兰叹道:“你已经都三天没吃东西了!”
仔细一想,临近成亲的日子,林萱变得茶饭不思起来,她好像是没怎么吃东西。不是不想吃,是吃不进去,无论吃了什么都能吐出来。
“今日只有这些。”惠兰给她端了一盅冰糖燕窝粥,一盘小豆沙包过来,道:“今日宫里到处乱糟糟的,御膳房也乱了套,那些御膳司的太监们个个都长得圆滚滚,胆子却比针眼还小,吓得饭都不敢做了。”
这次是真的饿狠了,林萱吃得很香,没有再吐。
到了夜晚,她睡不着,在庭院里摆着一张软榻,躺在上面吹风。
快到子时,她终于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依稀仿佛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来,她好似又回到了从前,裴云瑾在前朝处理政务,她在青玉宫里安静的等他回来。
裴云瑾身上仍然穿着盔甲,他把林萱抢回宫后,仍有不少军务要处理,还有宫城戍卫以及论功行赏的事。
他走到庭院里,看见躺在软榻上的林萱,累积了一天的疲惫,立刻一扫而空。
裴云瑾走上前,轻轻弯腰,在林萱的脸颊上蹭了蹭。
指腹的薄茧划过她娇嫩的唇瓣:“萱儿在这里等我回来吗?”
林萱睁开眼睛看他,他穿着银色的铠甲,看起来威风凛凛。他身后是一颗木樨树,米黄的桂花开满枝桠,落在地上,似白雪,似落云。
闭上眼,翻了个身,不看他,不想他。
林萱的心里已经长着厚厚的一层壳,不准他再次走入进去。
裴云瑾却不管不顾,将她抱在自己怀里,她柔软的脸贴着他冰冷的铠甲,听他絮絮叨叨地讲今日发生的事。
其他都是小事,林萱也不耐烦听,她向来对这些琐事没有耐心。
听到昏昏欲睡时,才忽然被他的话惊醒。
第一件,邧帝拒绝写禅位诏书,镇南王很生气;第二件,吕思净意图刺杀镇南王,被镇南王关了起来——镇南王还不知道吕思净的身份。
裴云瑾现在是镇南王唯一的继承人,他绝对不会让镇南王有机会知道吕思净是谁。
幸好,她嘴巴很紧,一直防着他,什么都没告诉裴云瑾。
裴云瑾道:“我已经告诉父亲,你和吕思净都是溧阳长公主的孩子。看在溧阳长公主的份上,父亲不会杀他。但吕思净情绪很激动,他变得很疯狂,完全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父亲只好将他暂时关起来。”
对于林萱兄妹的存在,镇南王第一次才知道。
他不是没有别的继承人,在认识溧阳长公主之前,他的王府里就有很多庶子庶女。但是对于那些孩子,他都没什么感情,于是给了他们母亲丰厚的银钱,将他们遣散出王府。
在他心里,只有溧阳长公主才配为他诞下继承人。
可是,溧阳长公主多年没有消息,都说她已经死了。
他已经对子嗣绝望了很多年。
现在,忽然告诉他,他有一对儿女,儿子被人残害成了太监。
哪怕镇南王满腹权谋,冷静果断,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林萱呆呆愣愣地,被裴云瑾抱回了房。
林萱已经洗过澡,裴云瑾还没有,这几日军队一路疾驰,他没什么机会洗澡,身上的气味虽然不臭,却并非林萱喜欢的伽南香,不同于伽南香的恬淡,是铁锈味杀气和淡淡血腥味。
裴云瑾看到林萱皱鼻子,就知道他被嫌弃了。
他自己倒是已经习惯,因为从前打仗的时候,几个月不洗澡也是有的。
裴云瑾亲了亲林萱,“你先睡吧,我去洗个澡再来。”
吕思净现在是什么状况都不知道,林萱哪里还睡得着!
她勾着裴云瑾的小手指,不让他走,裴云瑾以为她有话要说,在榻便坐了下来。
林萱慢慢抬起手,搂着他的脖子,坐到他身上,黑绸一般柔润的浓密发丝从肩头垂下,落到裴云瑾的手臂上。
软玉温香抱满怀,裴云瑾已经无暇去想,她为何突然主动。
林萱穿着单薄的衣裳,裴云瑾担心她被身上的铁甲硌得不舒服,说:“你先松开,至少让我先换件衣裳,我很快就回来。”
林萱轻轻咬着唇瓣,眼中波光粼粼,情谊浓浓,无辜的表情里,带着媚人的引=诱。
裴云瑾是重欲之人,他想她都快想疯了。
这几个月,他是靠着一个脏得变了颜色,根本闻不出味道的荷包才熬下来。
如今,他的心上人来诱他,他自然是高兴的。
但他狠狠心,冷漠地拒绝了林萱,他的手指摩挲着林萱的唇瓣,带着微微的惩罚,仿佛碾压在上面的不是手指,而是他的唇。
小姑娘嘴唇柔软,心肠却那么硬。
她有事要求他,便放低了姿态。
既然已经知道吕思净是她的兄长,他怎么会袖手旁观呢?
哪怕她什么都不说,他也会帮忙。
他声音沙哑:“萱儿今天有些粘人,是不是好久不见,也很想我。”
林萱却看着他,淡淡的解释:“我还是干净的,没有亲过阳蒙,也没有碰过除你以外的人。”
林萱以为他不亲她,是因为还在吃阳蒙的醋?
他对她有独占欲,是想将她这个人完完全全据为己有。没错,他是吃醋,可他紧紧只是嫉妒而已。
却不会因为她亲过阳蒙,就觉得她脏了,不是他心爱的人了。
“你曾看过《滇州风情录》,当知道滇州风俗与京城不同,我们那里的男子并不看重女子贞洁。”
所以,哪怕他回来晚了,哪怕她已经跟阳蒙举行了婚礼,成为别人的妻子,他也依旧会把她抢回来。
林萱淡淡一笑,“哦,我还以为你嫌我脏了,才不愿意亲我。”
她当然明白裴云瑾为什么不亲他,他过足了强盗瘾,竟然还想当君子。
没关系,他不主动,她可以主动。
林萱搂着他的脖子,靠在他胸口,小心翼翼的贴近,将自己当成礼物,献给他。
灯火摇曳。
房间里的气息都乱了。
灵蛇并非头次探访,所有的试探和进攻技巧,全是由他传授。
林萱是个好学生,她学得快,掌握得很牢固。
裴云瑾起先还想拒绝,却禁不起她的霸道,很快被攻城掠地,连番失守,被迫臣服。
林萱见他眼神逐渐幽暗,停下来,甜甜地笑道:“我先伺候你解下盔甲。”
解下盔甲后,会发生什么,不用再明说。
尽管对于接下来的会发生的事,他很期待,可是裴云瑾也知道,如果这一回他碰了林萱,将会永远失去林萱。
他还没有让林萱心甘情愿的在他身旁。
不能冲动!
裴云瑾说:“我先去洗个澡,你等等。”
说完,他竟然点了林萱的睡穴,立即吓得落荒而逃。
第77章
窗外的鸟叫声和蛙声吵醒了林萱, 林萱翻了个身,下意识想要去寻一个温暖的怀抱,想起昨夜睡得迷迷糊糊时, 她躺在裴云瑾怀里,睡得很舒服。
手伸过去却扑了个空, 睁眼见到穿着一袭白衣的裴云瑾站在床边,嘴角带笑,满脸得意。
林萱拉过被子,蒙住眼睛, 故意不看他。
“萱儿, 你在我面前怎么任性都没关系,但是见了父亲后, 你不能再任性。”裴云瑾想起昨日吕思净本来好好的, 谁知看见了镇南王, 却突然发疯。
他担心林萱也会如此, 会突然变得不理智, 做出对她自己不利的事。
“父亲原是镇南王的庶子, 他的母亲只是西境送过来的女奴,他从小在马厩边长大, 靠着军功一步步晋升, 成为了有名的将军。后来又被镇南王立为世子,被派到京城来当质子。他原本可以不用来京城的,因为老镇南王还有很多儿子。可是,父亲却是真心诚意想跟溧阳长公主合作, 希望双方放下成见, 共同击溃莫卧儿帝国,结束多年战事。”
裴云瑾知道她不爱听这些, 却还是耐着性子说:“你从小在凌霄殿听政,应该知道我们和莫卧儿帝国近百年来陆陆续续打过多少次仗,死过多少人。在莫卧儿帝国,我父亲是‘至尊邪魔’转世,他的名字可以止小儿啼哭。可是在西境,父亲却是‘慈悲神佛’,因为他一直在努力与莫卧儿国周旋磨合,减少战争爆发的机会,西境边界上百姓,才能过上安稳的生活。”
怕她闷坏了,裴云瑾走过去扯开被子,让她露出头。
“溧阳长公主也有一颗慈悲心,父亲的理想和抱负,她完完全全能够理解。可先帝一心想削藩,而老镇南王又对朝廷诸多防备,两边想要合作,难上加难。他们两个,只好以婚约为盟,拉近两边的关系。但先帝和林冲渺对溧阳长公主看得太紧,他们坚决反对这门婚事。父亲只好暂时退一步,暂缓计划。”
“当时先帝已经病入膏肓,溧阳长公主一个女子监国,遇到的最大阻碍就是姚文远。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再聪明又怎么样,能斗得过满腹阴私的姚相吗?她去民间微服私访的路上,她为先帝烧香祈愿的路上,包括她身边亲近的人都被姚相的人收买。如果不是父亲在一旁守着,她早就不知被害死多少回。”
“萱儿,我希望你不要只是听信林冲渺和吕守一的一面之词。父亲对溧阳长公主的保护,远远大于他给的伤害。而且她是个心在社稷的女子,她并非如林冲渺所说那般,是个执迷于情爱的女子。在她眼中,亲情大于利益,利益大于情爱。她和父王之间的感情,并非林冲渺那样的人可以理解的。”
裴云瑾语重心长的讲了一堆,林萱却紧紧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
昨晚他冲完澡回来,林萱睡得很香很沉。
他将林萱搂在怀里紧紧抱着,才发现她这三个月瘦了好多。
睡到半夜,林萱醒来的时候,他也醒来了。
他以为林萱会生气的走掉,谁知她却偷偷伸出手,将柔软的手掌贴在他的脸上,在他怀里蹭了蹭,继续接着睡。半睡半醒时的她,对他没有任何防备,还是很依赖他。
软软靠在他怀里的林萱,甜得就像桂花蜜,诱人吞之入腹。
裴云瑾看了她许久,弯下腰,捏着她的下巴,吻在一片柔软上。
“昨夜你不肯,今天别想再打这个主意,你没机会了。”林萱挣扎着不愿意被他亲,却被他抓住胳臂,放在了头顶,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亲吻她白腻的耳廓。
林萱缩着脖子,浑身软绵绵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出来。
昨夜的林萱虽然主动,可裴云瑾却看穿了她的抗拒,知道他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会失去林萱。
今日的林萱虽抗拒,但经过昨夜的温存,她神色间已经软绵了许多,只是半推半就的拒绝,裴云瑾大喜,握着她的手心,再次封住那泛着幽幽水泽的柔软花瓣。
黑瀑般柔顺的长发,散在枕上,林萱脸色潮红,眼睛里蒙着泪,脸上越来越湿,胸腔里越来越软。
惠兰听到寝殿里面传出了声音,估摸着林萱已经起来了,端着一盆水进去,却正巧看见裴云瑾在抱着林萱狠狠欺负,那场面实在太暧昧,惠兰霎时间面红耳赤的退出来。
安瑞正有事要禀告裴云瑾,刚好被退出房间的惠兰撞了一下,多亏他稳稳端住了铜盆,满盆子水才没有倒在地上。
见到惠兰这副表情,安瑞已经猜出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他很有眼色的拉着惠兰离开。
惠兰见到安瑞就来气,“你别碰我!”
安瑞笑嘻嘻的给惠兰作揖赔罪:“姑奶奶,上回是我说错话了,请您原谅我吧。我人笨嘴贱,说话不经大脑,您可别跟我计较。我从前说的那些话,只是我自己的疯言呓语,不能代表我家世子的想法。若是让世子知道我跟您说过这样的话,我这条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惠兰见他这样诚恳,心里的气消了许多,叹道:“你那些呓语虽让人生气,却是话糙理不糙。过不了多久,你家世子就是太子,会有更多的世家贵女争着抢着要嫁给他。我家的公主殿下身份尴尬,又是差点跟人成过亲的,在宫里的地位想必会更加举步维艰。”
“姑奶奶,您可别这么说!”安瑞说:“昨日发生的事情,你没听说过?”
惠兰愣了愣,“什么事情?不就是你家王爷抢了皇位,你家世子抢了别人的新娘子吗?还有别的什么新鲜事?”
“啧啧,您消息可真不够灵通,京城里消息都传遍了!这会儿京城外的百姓都该听说了。京城里头传疯了的事,姑奶奶作为林姑娘身边最亲近的人,居然会不知道?我可不信。”安瑞摇摇头。
惠兰冷笑:“你到底说不说?”
“说说说,您别生气啊!昨日我家世子可是当着满京城权贵的面说了,这辈子就娶你家主子一个,今后也绝不纳妾。世子先是抢亲,后又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过这样的话,您觉得还有哪家贵女,愿意热脸贴冷屁股?”
虽然仅仅只是听到安瑞的转述,惠兰心里仍旧跟喝了蜜似的。这对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来来回回折腾了许久,好容易就要修成正果,她可不是高兴坏了?
“话虽如此,可是——”惠兰想起林萱满脸不开心的样子,仍然很担忧。
“可是什么?这些京城里的世家贵女,一个个都是父母捧在掌心里呵护着长大的,也都饱读诗书,有自己尊严和骨气,谁也不是脑子烧坏了,贱得慌,愿意去喜欢一个总对自己没有好脸色的人。”安瑞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这些人,就是喜欢说讽刺的话噎人,还觉得这样高级,挺有格调。
惠兰气得踢了他一脚,鼓着腮帮子说:“我家姑娘从小在狗皇帝身边长大,每日都活得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坑害。她小时候差点死了都不知道是为什么,还把狗皇帝当成自己的爹。她在皇宫里有太多不好的回忆,做梦都想离开这座牢笼。以后嫁给你家世子,就代表下辈子还要困在这座牢笼里,她心里能不委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