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便拭目以待。”陆珩敛了敛眉,“不过,我现在要带着我的暖床婢回府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狗不挡道。”他微微俯身凑到宁瑶耳边,以一种极为亲昵的语气说道:“瑶瑶,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说完没等宁瑶回话那只手便揽着她从梁明旭身旁擦肩而过。
待走了不到十步陆珩便松开了手,他眉眼压得极低,面容冷峻。
他侧眉,阴恻恻道:“明旭,瑶瑶,好一出青梅竹马的感人戏份啊。”
宁瑶垂在袖中的双手紧攥,倔强地抬起眸,“我与明旭之间清清白白,你羞辱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扯上不相干的人?”
“羞辱?宁大小姐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看来还是没认清你现在的身份啊。”
话音刚落,陆珩便大力扯住宁瑶的手臂,把她硬生生地提进了马车里。
一上马车他就将宁瑶甩到了坐垫上,双手便要去扯宁瑶的衣物。
宁瑶挣扎着双臂互在胸前,眼角处有泪水滑落,杏眸通红,“谢珩,你是不是疯了?”
一出口宁瑶便后悔了,他现在姓陆。一个“谢”字又将他们扯回了那些恩恩怨怨。
陆珩停下手恢复了理智,他手掌握住宁瑶纤白的脖颈。
不堪一握,只要再收紧些仿佛就能将其折断。
“我是疯了,我若没疯当日宋志业将你送来之时就应该把你掐死。”
“不过现在这样倒也不错,”陆珩顿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最好让你父亲出狱时看看,他捧在心尖尖上的女儿沦为了我的玩.物,到那时你父亲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陆珩收回手臂,削薄的唇上下开启:“不过,这也是你们罪有应得。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父亲当初逼死我阿娘时就该想到这些。”
“你……你说什么?”宁瑶皓月似的眸子震惊地瞪圆,双手扯住陆珩的手臂,“你再说一遍。”
“好,那我便账好好与你算一遍。”
陆珩抚袖,半俯下身和宁瑶四目相对。
“当初我尚在病中,昏迷不醒被接回了陆家。你父亲呢,为了替你出气,就强收回了我阿娘的铺子。让她丢失了最后的希望,也斩断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害得我阿娘放火自尽。”
陆珩扯住宁瑶的衣领,将她拉至跟前,狠戾道:“你说,那么大的火烧到身上该多疼啊。”
第八章 阴差阳错
“不可能……”
宁瑶一听这话便着急地使劲摇着头,她挣脱开陆珩的束缚从软垫上跌落下去。
她知道他口中的母亲指的是养母,但即使是这样父亲也绝对不会做出这般欺压之事。
“我父亲一向为人良善,他不会做这种事的。”
当初她在街头说完那番狠话后便后悔了,父亲听说这件事后将她教训了一顿,还将她禁了足,她从来没见过父亲在她面前发那么大的脾气。
后来她听大哥说因为那件事后谢珩生了一场大病,她心里便更自责了。
不过大哥安慰她说谢珩也因祸得福,他竟然是镇国公的亲生骨肉,现在不姓谢改姓陆了。
据说当年镇国公带着正怀着身孕的夫人去探远方亲戚,被人泄露行踪遇到了山匪,陆夫人也因此动了胎气。
当时情况危急,镇国公便带着夫人躲避到一农户家生产。凑巧农户谢盛的妻子小陈氏也正在这日生产,那谢盛便起了歪心思,竟将自己妻子所生的孩子与陆夫人的孩子掉了包。
当时陆大人带着夫人回晋安情况险急,陆夫人贴身的丫鬟为了掩护陆夫人,主动和陆大人一行分开去吸引山匪。
后来陆大人一行平安回到晋安后,还派人送了一大笔银子给谢盛一家作为报答,谢盛一家也因此搬来了晋安城内。
小陈氏在晋安盘了间制衣铺,一开始一家三口日子也算滋润。可谢盛近几年却染上了赌瘾,将家里的余银输了个精光,甚至还打起了制衣铺的主意。
宁瑶听了这些不敢置信,未曾想到他的身世竟这般坎坷。
她昂起头,赶忙问大哥:“那……那他这次又是如何被寻回去的?”
“他当时算是早产儿,身子本来就弱。那日之后便生了一场大病,他养母没钱给他治病,实在走投无路便去镇国公府寻帮助。恰巧没过几日当初那吸引山匪的丫鬟这么多年后竟活着找回了公府,说真正的世子背上有一处月牙胎记,众人才知道谢盛做了这般勾当。”
“镇国公便将还在病中的陆珩接回了府,还说要报官,后来的事我也不清楚了。不过这些大哥我也都是听说,不知真假。但那个小子现在被接回了镇国公府,这倒是真的。”
一切阴差阳错又都回到了正轨。
就因为她的一番话让他生了一场大病,宁瑶跟爹爹说想要去镇国公府道歉。可爹爹却说他会替她亲自去找镇国公赔礼的,让她就好好待在府中。
她想不通父亲会有什么理由去伤害陆珩的养母。
“我爹不可能这样做的……”
宁瑶昂起头看着陆珩,几乎用尽全力吼了出来。
“不可能?”陆珩轻蔑地笑出了声,“当日来的官兵手上拿的公文上盖着你父亲的官印,只是租赁这般小事又怎么至于惊动高高在上的尚书大人呢。”
“因为我忤了你宁大小姐的心意,你父亲为了给你出气,便想将我们谢家置于死地。如果不是因为我是陆家之子,当初我也会没命了吧。”
他俯下身用力捏住宁瑶的肩膀,手上青筋暴起,眼角渐湿。
“你知道吗?等我醒过来身边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别人都告诉我镇国公府才应该是我的家,而养育了我十几年的母亲已经自尽葬身火海,别说最后一面我甚至连她的尸首都没见到。我找过去收铺子的那些人,都说是奉了你父亲的命令。”
陆珩顿了顿,将眼眶里的泪水逼了回去,再次恢复那般冷沉的模样。
“所以,你说我该怎么对你才好?”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的……”
宁瑶浑身颤抖,她挣扎着身子往后移,眼帘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
宁瑶趴倒在车厢上,哭得喘不上来气,胸口又一阵发闷。她偏头干呕了几下,蓦地一阵头晕目眩就那样彻底晕倒过去。
“宁瑶!”
“世子,怎么了?”
车厢外的方晋听到声响,心里咯噔一下。
陆珩脸上闪过一丝惊慌,赶忙将人扶起,对着车外大声吼道:“去医馆。”
得到命令方晋连忙扯起缰绳,驾马直奔最近的医馆而去。
*
“大夫,情况如何?”
“陆世子不必担心,这位姑娘就是伤心过度,加之又过于劳累没有好好进食,所以才会晕倒过去,好生休息即可。”
陈修远默了片刻,又道:“世子随我的徒弟去抓点补身子的药材吧,我再给这位姑娘把把脉。”
陆珩回头看了榻上人一眼,重新转回头。
他微微颔首,“好,那便有劳陈大夫了。”
陈大夫的徒弟便伸出手引着他向外头去,“世子爷,这边请。”
陈修远咳了两声,又往外头张望了几眼确定人已走远,这才朝榻上的人俯下身。
“宁姑娘,宁姑娘……”
迷迷糊糊中宁瑶就听到耳畔传来一阵阵的声音,那阵声音是在唤她。
宁瑶竭尽全力掀开眼皮,待她看清眼前的人,她惊呼出声,惊喜道:“陈大夫?”
“是我,宁姑娘。”陈修远点了点头。
宁瑶支着手臂想撑起身子,顿时手臂处便传来了清晰的痛感,她微不可察地拧了拧眉。
“怎么了?”陈修远赶忙伸出手将她扶了起来。
“没什么,”宁瑶摇了摇头,“就是方才不小心摔了下。”
“要是伤到骨头就不妙了,快让我看看。”
说完不等宁瑶同意陈修远便捉住她的手腕,将袖子捋上去露出了白藕般的手臂,手肘处的一抹淤青格外显眼。
陈修远伸手碰了碰,随后抬眸看向她,贴心问道:“怎么样?”
宁瑶颤了颤眼睫,“就是有一点点疼。”
手下的皮肤光滑细嫩,只要稍稍用点力就会掐出一道红痕。
陈修远眸色沉了沉,他松开手,“那就好,应该没伤到骨头。”
宁瑶点了点头,又忙不迭问道:“陈大夫,您近期可有源儿的消息?”
源儿身子弱,在宋志业家时管家便是经常请陈修远来府上看诊。
“这也正是我想跟宁姑娘你说的。”陈修远顿了片刻,仔细地打量了宁瑶几眼,因着她的身子现在虚弱,便犹豫着要不要跟她说
但宁瑶已然是心急如焚,忍不住催促:“陈大夫,您快说啊。”
第九章 娇气
“昨日我去了宋府给源儿看病,自从宁姑娘你走后,源儿便闹着要见你。昨日一直高烧不退,甚至还咳了血。”
宁瑶脸色一白,眼中水光潋滟,微颤着唇瓣,“我现在自身都难保,也见不到源儿,这该如何是好?”
陈修远叹了口气,终是道:“不过宁姑娘你也别太担心,今晨我去看过了,比起昨日源儿好转了些,不会有再大的危险。”
闻言宁瑶终于松了口气,“谢谢陈大夫,有劳您了。”
陈修远微微颔首,“不过咳病倒是个大问题,晋安天气干燥不适宜养病,要是能去江南就好了。”
“江南……”宁瑶垂下眼睫,“是啊,要是能把源儿送去江南就好了,至少还能投靠舅舅,不至于像如今这样被人软禁。”
宁瑶轻轻抽噎了下,又重新抬眸,“我会想办法将源儿救出来的,不过这些日子还要请陈大夫帮忙照料下源儿。”
“这是自然,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
陈修远看着面前的女子,比起上月他在宋府见到之时又瘦了,身子越发单薄。今日更是直接晕倒被送来了医馆,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竟然是镇国公府世子将人送过来的。
陈修远敛了敛眉,探究问道:“宁姑娘,既然你与镇国公府的世子交好,那源儿的事让他出手相助一下应当不成问题吧?”
陈修远去年才来到晋安,并不知道她与陆珩之间的那些恩怨。
宁瑶摇了摇头,嘴角扯起一抹笑容,其中的苦涩意味明显。
“我与他不是你想的那般关系。”
话音刚落走廊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陈修远迅速从床榻边的杌子上起了身。
陆珩阔步走了进来,手上还提着桑皮纸袋。他的眸子几不可见地在屋内两人的身上扫过,随后板着一张脸冷声道:“既然醒了,那便回府。”
宁瑶将袖子捋下,翻身下榻。微微垂头向陈修远告别,跟着陆珩走了出去。
宁瑶跟在陆珩身后,男人的背影欣长伟岸,步子迈地又大又快,她得一秒都不停歇才能堪堪跟上。
从昨夜到现在一直未进食,早晨又扫了那么久的雪,宁瑶此刻早已饥肠辘辘,浑身都没有力气。到最后她索性放慢了步子,不再跟那人的步子。
陆珩虽走在前头,但他只要微微侧眸就可以将身后人的身影全部纳入眸中。
察觉到身后人慢吞吞的样子,小小的一道身影,只要他再往前走几步就会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转回头直奔小人儿而去。
本就冷沉着一张脸又来势汹汹,宁瑶紧张地抿了抿唇:“世子爷,您要干嘛?”
陆珩拽住小人儿受伤的那条手臂,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她皱起了眉头,吸了一口气弱弱道:“……疼。”
陆珩蹙了蹙眉,没好气道:“娇气。”
嘴上虽这样说着他还是松开手,改圈住她的腰身,将娇嫩的小人抗到了肩上。
宁瑶吓得惊呼出声,直拍着他的肩膀,一时连规矩都忘了。
“你快放我下去,我可以自己走。”
陆珩伸手拍了下她的臋,淡淡道:“再动就把你扔下去。”
他本就高力气又大,若是就这样将她扔下去,恐怕得摔的卧床几月。
她如今是卑贱的奴婢,最后受苦的还是她自己。思及此,宁瑶只能噤了声,反抗她是抗不过这人了,她只好垂头闭上了眼。
及至回到马车前陆珩才将她放了下来,随后他进了马车里闭眼假寐。
宁瑶走过去靠到坐垫边沿坐下,整个人都快贴在车厢上。
一坐下来方才他说的那些话又浮在了耳边,宁瑶手指不断绞着帕巾。
她本以为陆珩对她怀恨在心,是因为当初她说了狠话害他生了场大病。如果是这样他凶她辱她,她便认了,毕竟起初是她的错。
可她万万没想到还有这层缘由。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怎么办?父亲宠爱她是无疑的,若真的与他养母的死有关……
这一念头一蹦出来宁瑶就赶忙摇了摇头,她不相信父亲会做出那种事,父亲是个好人,陆珩他一定是误会什么了。
对,一定是他搞错了,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马车很快在怡园前停了下来,陆珩起身将手中的桑皮纸袋扔到了宁瑶怀中,随后一言未发地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宁瑶呼了口气,拿起纸袋紧随其后。
车板和地面间的距离并不近,有小厮好心搭手扶了下宁瑶。
“多谢,”宁瑶微微颔首。
前方的人听到声音侧头看了眼,脚下的步子走得更快更大了。
“世子。”管家赶忙迎了上来。
陆珩沉默着继续向前走,凤眼扫了眼已被打扫干净的院子,蓦地站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