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印吉祥——听风起云落
时间:2021-06-27 09:36:32

  进了山,暑气立时消了,耳畔只有山间清风和鸟鸣,参天古木遮云蔽日。
  春小娘子由丫头扶着在前头走,时不时回头看看允淑,咬咬银牙,心道别怪我狠心,今儿我的吉庆就是你的死期。
  允淑和奈奈有说有笑的跟在寿王妃身边,也不用人搀扶,爬这许久的山路腿不疼气儿不喘,寿王妃爬的累了,再瞧瞧身后落下的其他妾室,她寻个供人休憩的石凳坐下来,道:“叫她们都歇一歇吧,这路还长,越往上越是陡峭,咱们不急,歇会子再走便是。”
  允淑道好,示意奈奈去传个话儿。
  奈奈蹭蹭的跑下去传完话儿,又蹭蹭的跑上来。
  她跟允淑被禁在堤园六年也没能出府一趟,好不容易能出来走走兴奋的很,竟丁点儿也没觉得累的慌,觉得能一口气爬山顶上去。
  春小娘子漪然过来,拉允淑说话,“我瞧着那头儿的崖壁处有株草,长的喜人,你园子里自来同我们不一样,种着好些稀奇玩意儿,你帮我认认那是个什么草儿的?”
  奈奈拉允淑,摇头,转而跟春小娘子揖礼,“王妃在这儿坐着呢,春小娘子恕罪,我家主子得在跟前伺候着。再说这山崖陡峭,主子们还是都小心些的好,回头磕着碰着了哪成?奴婢也识得,还是奴婢随您过去瞧瞧罢?”
  春小娘脸不太好看了,寿王妃坐那里她也不好发作,悻悻道:“那也成,你同胡笛过去瞅一眼罢。”
  莫莫来寿王府,听守门的侍卫说允淑同寿王妃一同去八仙宫求吉庆去了,心道不好,急匆匆折道儿去寻李葺。
 
 
第64章 催着他来殉情的呢
  山中鹧鸪声声。
  侍俾们都忙着伺候自家主子, 端茶倒水拿糕点没人偷懒,几个妾室坐在一起陪寿王妃说着话儿,谁也没注意山林另外一条蜿蜒小道, 十几个黑衣蒙面腰佩环刀的杀手正往这边逼近。
  杀手们来八仙宫前,从寿王那里得令,王府女眷今日观瞻开坛做法,刺杀庭降的时候,切记避开女眷们。
  这是个为难的差事,庭降是皇孙,又是世子,身边有人保护,上次刺杀就是被突然出现的护卫给拦住,让庭降趁机逃了。
  是什么人,他们事后也调查过, 没查出来哪条道上的。
  单单取庭降世子的人头十分简单, 怕只怕半路再杀出来那群护主的,个个身手一等一的好,只同他们交手已是吃力, 如何不殃及女眷?
  为首的黑衣人做个手势,十来个杀手立散。
  女眷们歇过了,就起身随寿王妃继续爬山,晌午的时候总算是到了山顶上的八仙宫。
  秀竹郁郁, 苍柏森森, 金碧辉煌的琉璃瓦,朱红色围墙。
  允淑跟寿王妃到厢房里坐,小道士来添茶。
  “王妃,诸位庶妃夫人, 家师还在闭关,午时开坛做法,各位贵人先行静候。”
  寿王妃额首,“谢过小道长了。”
  小道士作一揖,退了下去。
  允淑说,“王妃,这八仙宫可真安静,方才咱们脚底下都是云,像天上的神仙似的。”
  王妃吃茶,抿唇笑,“官家沉迷修道这许多年,后宫都荒废了,若不是亲眼来八仙宫瞧了,只觉得官家无心眷恋红尘是魔怔,过来一瞧,果然不是凡尘俗世能比的,怪不得官家清心寡欲。”
  其他姬妾也是附和着,“王妃心境同咱们就是不一样,咱们只知道看景儿的,见识短。”
  厢房这边一派其乐融融,庭降那边就挨的很艰难了。
  他功课做一半,黄杨木窗户被人砍碎成两半,警觉的他撒腿就跑,边跑边喊救命,时不时跟追上来的杀手抵抗两招,寻着机会再跑。
  一追一赶间,已经闯到女眷们静候的厢房这边来。
  厢房位置不太好,这山顶上想寻平地建房子很难,厢房在一块伸出来的巨岩上,往前是下山的路,往后是万丈渊壑。
  庭降给逼到再迈一步,就是个粉身碎骨的地步。
  冯玄畅派来保护他的人又恰好今天回去报信儿,只留下两人,早就被牵制住赶不过来救他。
  庭降心道,今儿小爷命丧黄泉了?打不过也得打,万万没有跳崖自尽的道理。
  他随手捡起根松柏枯枝,和黑衣人拼命起来。
  厢房里女眷们也听到了打斗声,寿王妃沉着脸,肃道:“谁也不要出去,外边的事儿同我们没关系,想活命就在屋里好好待着。”
  偏偏就有不信邪的。
  揣了一肚子坏水,想借机除掉允淑的春小娘子站起来理理衣裳,“王妃也未免太谨慎些了,奴出去瞧瞧,没准儿能遇上熟人呢。”
  她扭着身子回头看一眼允淑,“庶妃不好奇么?出去凑凑热闹有何不可?”
  寿王妃茶盅子一摔,指着春小娘子气的直抖手,“放肆!”
  春小娘子平日里就不怎么恭敬她,眼下也丝毫没有半分恭顺的样子,嗤一声儿,“寿王妃真是好大的脾气,只是王爷心疼我,向来纵着我,就不劳王妃您费心了。”
  寿王妃眼看着她出了厢房门,咄咄道:“这是你自找的,回头若是出了事儿,别指着旁人给你兜。”
  没人回她的话儿,几个妾室低头不语,偷偷交流眼神。
  允淑忙给寿王妃捶捶背,“您别气坏了身子,我去唤她回来,这目中无人的可不成,底下的人都瞧着呢,您若是失了体统,就是整个寿王府跟着被人笑话了。”
  寿王妃扶额,“她实在是不像话,仗着王爷宠爱,这样气煞人。”
  外头打杀的是谁,寿王妃心里也清楚,起初听声儿她心里还是有些惊疑的,但是到底她是王妃,寿王有事儿并不瞒着她,庭降的事儿早就跟她说过了。
  她与寿王夫妻一体,利益自然也是捆在一处,这会子更不会容忍谁破坏寿王的计划。
  允淑带着奈奈出来,欲规劝春小娘子回屋里去,外头打杀被误伤了不值当的。
  才拐个弯儿从廊子出来,就瞅见庭降站在渊壑边上,退一步万劫不复。
  允淑和庭降对个眼神,庭降面如死灰,眼中无光,是抱着必死的心了,一个人对峙着七八个黑衣杀手。
  她心里一急,有些慌。
  庭降是雍王长子,且不论她救过庭降一命,就说雍王,当年在张掖城也是共事过的主子,她不能见死不救,可救的话,又该如何救呢?
  场面僵持着,黑衣人因有女眷出来,动作明显迟疑了,面面相觑,终是领头儿的开了口。
  “不相干的人快走开,若是误伤殒命可不是闹着玩的!”
  允淑一听,这……有商量的余地?她琢磨琢磨,开口道:“我们是寿王府上的家眷,今儿来八仙宫观瞻开坛做法求吉庆的,咱们带了看家护院的打手来,你们若是惊扰了王妃,怕是不能囫囵个儿走出去吧?贵人在此,还不快快退了?”
  黑衣人略琢磨,这总不能回头自己人跟自己人打起来吧?可寿王又要他们必须带世子的人头回去复命,这下可为难着了。
  允淑看他们没了动作,稍稍往庭降那边挪几步,想让庭降拿自己做人质挟一挟黑衣人。
  她只看到庭降瞪大了眼往她这边跑,人还没反应过来,觉得身子一轻,结结实实被春小娘子推了出去。
  回头,一个人影跟着跳了下来。
  她想,天可真白,掉下去万一摔不死,残了腿脚才丧天良了。
  好想再见见大监大人。
  李葺乘快马载着莫莫急匆匆闯进掌印府,廷牧见他火烧眉毛的样子,心道这是出了大事儿了?也不敢迟疑,忙带他进来内房。
  “出大事儿了,”他还没进门,就急急喊起来,“快快着人手去八仙宫吧,要出大事儿了。”
  冯玄畅刚换上衣裳正要走,被李葺的喊声绊住脚,顿了顿,“什么大事儿等我回来再说罢,寿王的人上了八仙宫,庭降世子性命堪忧,我得亲去一趟,雍王在戍边,临走将庭降世子托付给我,我不能让他有了闪失。”
  李葺拉住他,“你听我说,这事儿我瞒了你许久,本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说的,今儿不说不成了。”
  冯玄畅狐疑,“什么事儿比世子的性命还重要?”他对廷牧摆摆手,吩咐道:“叫卫驷带人先去八仙宫,速去。”
  廷牧呵呵腰,领命去了。
  他坐下来,示意李葺说话。
  李葺来不及陪他坐,“六年前我去找允淑,让她为了你的前程答应嫁入寿王府做庶妃。”
  他一拍桌子,起身揪住李葺的衣领子,情绪抑不住的激动,“什么?!当年我费劲心思去搜集寿王身边得力人贪赃枉法的证据,最后她却嫁了,原都是你?我一直以来对你掏心掏底,李葺,李修葺,你在背后阴我?”
  “你激动什么?我只是顺手推舟,当年什么样的局势你难道不清楚吗?你羽翼未丰,她心里担忧你安危才主动去的,她都是为了你,如今你用她换来的平稳扩充势力,把持朝政,泰半朝廷官员暗地里都是你的人,有什么不好?如今她性命难保,你该去救她,不是在这里揪着我,你最好的兄弟的衣领,一副吃人模样寻事儿!”李葺打开他揪着自己衣领的手,“前几日莫莫去寿王府陪春小娘子说话,听说她侍了寝,那春小娘子惯来是个容不下人的妒妇,莫莫说春小娘子要除了允淑,现在在八仙宫,我怕大事不好,快马加鞭来这里告诉你,再不去怕是晚了。”
  他恨恨看李葺一眼,咬牙切齿道:“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咱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骑上最快的马,他急奔八仙宫去,耳畔风声呼啸,他都顾不得了,心里只记挂着允淑,祈求着上苍好歹眷顾他一回,哪怕只这一回,让她等着他去,千万好好的,齐齐整整的。
  他恨那日在皇后殿的庑房里没有问清楚,她原来心里有他,从来都有他。
  他更恨六年前的自己懦弱无能,竟然没有冲到寿王府上把她救出来。
  这一次,他再也不想一个人胡思乱想了,见到她一定抓紧她再也不和她分开,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唾弃他,他也不管不顾了。
  他只要她。
  粉身碎骨算什么?芸芸众生算什么?什么狗屁的三纲五常,伦理道德,都统统见鬼去吧!
  山路崎岖,他脚底生风,那山顶上等着他的人儿是这一生执着。
  廷牧带着人和李葺在后头追他,不停的抱怨李葺,“您半点喘气的功夫都不给主子留的?这大姑若真有个好歹,他还有什么盼头?这么多年他就盼着有朝一日把寿王爷整死了,好把大姑救出来,您倒是好,这是送给主子一包砒/霜,催着他来殉情的呢?”
  李葺着急道:“他惯来是个冷静的性子,我哪里知道还是如此沉不住气?”
  廷牧叹气,“什么都好,独独听不得大姑出一丁点事儿!”
 
 
第65章 我极想你
  山巅清风习习, 他愣愣站在那里。
  奈奈哭的像个泪人儿,糖衣拉着她,愣是没让她跟着跳下去。
  寿王妃和姬妾们立在一处, 春小娘子推脱着,“人是被庭降世子推下去的,可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奈奈挣扎着起来去抓她脸,哭道:“你胡说,是你,是你推主子下去的,你人怎么这样黑心烂肺的呀啊?我主子对你哪里不好?你为什么要害她?我今儿为主子尽忠了,合该打死你这个女人,咱们一道儿下去给我家主子赔罪。”
  糖衣拉扯着奈奈,急道:“王妃会主持公道的,好奈奈, 你安静些。”
  奈奈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一把打开糖衣, 拖着春小娘子就往崖边上走。
  春小娘子叫她吓得花容失色,挣扎着抱住一棵大树死都不松手,斥胡笛, “你是死的呀?快拉开她!”转而求告寿王妃,“看在王爷的面儿上,王妃可要救我啊,这丫头是疯了!”
  胡笛力气哪有奈奈大?她跟着允淑做惯了力气活, 随手就把胡笛推倒了, 去扒春小娘子抱大树的手,硬是要拖她一起从崖上跳下去。
  冯玄畅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站住。
  他来晚了?她已经和庭降一起跌落渊壑了?
  好不容易他才稳住身子,廷牧来扶他, 被他打开了,他提步走过去,甚至没给寿王妃揖礼,攥了奈奈的手,冷声问她,“她如何了?”
  奈奈一瞧,主心骨来了,立时跌坐地上,呜呜咽咽,“主子被春小娘子推下去了,主子没了!掌印大人,主子没了!”
  他转而阴冷的盯着春小娘子,死地归来的修罗一样儿。
  春小娘子怯怯往后退一步,“你怎么?我是寿王爷最宠的妾,你这个阉人想怎么的?”
  他没搭话,随手抽出身旁锦衣卫腰间的绣春刀,所有人都愣住了。
  绣春刀刀尖滴着血。
  寿王妃捂了嘴,诧道:“天啊。”
  其他姬妾骇的捂了眼,李葺倒抽一口气。
  好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春小娘子被劈碎了。
  奈奈傻了眼,春小娘子的血溅了她一身,溅了掌印一身。
  冯玄畅扔了绣春刀,拉奈奈起来,望望寿王妃,冷冷的,“这条人命是东厂的,咱家先斩后奏,皇权特许,一个姬妾也敢蓄意谋杀官家赐婚的庶妃,理应以死谢罪。寿王爷若有什么不满,大可来我东厂兴师问罪,咱家恭候着。”
  他拉着奈奈下山,双目通红。
  李葺上前来给寿王妃揖礼,冯玄畅劈了人倒是威风了,这后头还得有个台阶给寿王下,他斟酌着开口,道:“春小娘子这事儿,只怕王妃要兜着了,今儿不宜出行,瞧瞧,没了个庶妃,又死了个宠妾,寿王爷心里就是攒着气儿,也还是不要断了冯掌印这只手臂的好,为了女人不至于,两败俱伤岂不是让渔翁得利?”
  他自然要晓以利害,就算同寿王翻脸如今也是不怕,可到底,还是不费一兵一卒就能端了寿王的老巢才是上策。
  寿王妃点点头,“李侍郎说的是,这事儿我自然同王爷好好说说。”
  李葺拱拱手,“寿王妃识大体,知道以大局为重,您才是寿王爷的贤内助。”
  他回头看跟上来的莫莫一眼,莫莫眼里噙泪。他叹,到底是姊妹,怕心里难受的紧吧。
  廷牧跟着冯玄畅,跑的气喘吁吁,想凑过去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道大姑啊大姑,奴才在这儿跟大罗神仙求您吉人天相,千万要活着,奴才就是少活五十年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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