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舒静静地望向他,“我已经不是之前的我了。”
“我知道,我也跟着你变了。”留下一句话后,程宴洲放开了她。
男人站着,抓了下外套兜里的东西,皱了下眉。
江临风带着何旭露面,他抬着下巴,示意不远处掉下的东西,“估计坏了。”
程宴洲眼风刮了一道,往前走去。
江临风转头,“周寒在来的路上了,你身体有没有什么不对。”
男人头也不回,“还行。”
“在部队里受过训练就是不一样。”江临风抱胸感慨,“一个二楼说跳就跳。”
江敬拍好,赶紧拎着自己的团队走人。
经过屈膝蹲在地上捡东西的程宴洲时,还夸赞了一句:“跳下来的动作很漂亮啊,比起一些专业的武打演员都好看。”
江临风无奈,“爸,你消停点。”
江敬不耐烦地摆摆手,“知道知道。”
程宴洲:“过奖。”
江临风捏着手机抖了下,“…靠。”
江敬笑着离开。
明舒一边理着自己的裙子,一边往大厅里走。时屿一下子从转角处出来,胸膛直接怼近,明舒机智地偏了下脚步。
看了眼跟前莫名其妙的人,明舒情绪收放自如,换上了礼貌的口吻:“时屿。”
“你用他来共情?”男人单手插兜,“还用你自己来试探他?”
时屿强压着喉咙里的气性:“你叫我不要拿他来试探你,你怎么自己先破戒呢,明舒?”
“还是说,我可以理解为——”时屿俯身,“你需要他?”
明舒抬眸,“为了入戏而已。某一方面上对我来说是好事。”
男人咬牙,“对我可不是好事,总觉得挺失败的。”见她蹙眉,又不冷不热地加了句:“我的搭档没能和我共情,让我不得不怀疑自己的演技问题。”
“不是你的问题。”
“我当然知道。”时屿扯了下唇,“你对他还是不一样。”
明舒眯眼,男人又说:“相杀就够了,总不会要相爱吧。”
“你没吃晚饭,脾气那么大?”
“没吃的话,你陪我去吃?”
明舒摇头,“私生饭还盯着,你太招眼。”
“行…”时屿吊儿郎当地笑了下,小声说:“我招眼,怎么没见你看一看我。”
——
芭蕾舞的考核评定暂告一段落,明舒抽空去医院看了林琴。
她恢复得很好,难免问到了明舒的事,“我跟你刘阿姨聊了下,找了几个蛮不错的小伙子,你要不要见一见?”
明舒松了下口,“只是见一见。”
林琴高兴地拍了拍她的手,“见一见。”
“至少你得有这个心思在,别的有可以慢慢来。”林琴想了想,凑近跟她说:“妈还特意留意一下里面有国外留学经历的男生,你跟他估计挺有话题的。”
明舒无奈地微笑,“好吧。”
林琴拿手机翻着,“周末有空?”
明舒想了想,“周末要去趟寺庙。”
“上一回认兄妹的事我还忘了去佛前拜一拜呢。”
“随缘吧。”
林琴点了点头,“也是。”
“那你看看什么时候有机会能和别人见一面?”
明舒自己心里也没主意,只推说:“下星期吧。”
“那我记下了。”言罢,林琴找纸写上。
“……”
——
周末时,天朗气清,临近山脚,面上都觉得拂了层凉薄。
寺门不比往日安静,趁着双休,很多都要烧香拜佛。明舒给明远怀的那盏长明灯添了点灯油,随后和住持聊了几句佛理。
“阿弥陀佛。”住持心知,“施主比之上回好像有所不同。”
明舒执手,“是。”
仅一夜之间,她心境仿佛判若两人。
以前,明舒觉得世上爱恨分明,万千重要。现在她觉得所有这些不敌她以后对漫长岁月的期许。她还有很长的一生,也值得过得更好。
住持慈眉,“佛曰:相由心生,命由己造。”
明舒点头。
喵~
某只小东西叫唤了一声,从住持脚边钻出。它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琥珀色眼睛,舔了舔舌头,黑扑扑的绒毛蓬松,养得油光发亮。
明舒跟它两两静望,小东西伸出两只小爪子蹭了蹭自己的胡须,“喵~”
“它是?”
住持含笑:“施主觉得它长得如何?”
“很纯粹。”明舒打量着,“但可能…太黑了?”
“确实。”施主摸了摸摸小东西的软毛,“它的主人觉得长得太黑不吉祥,所以寄养在寺院里。还说要是有人看上了,也可以交给别人养。 ”
明舒放下手,碰了下她的肉肉爪,“我倒是觉得它长得很有福气样。”
住持顺了顺小东西的背,“阿弥陀佛。”
“施主意下如何?”
“给我?”明舒指了指自己。
住持等着她的决定,“说实话,寺庙里不宜开荤,我养它不是长久之计。”
小东西糯糯地叫了声,看着它,明舒又记起先前的那只喵呜,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招手小东西到自己掌心,小东西蹭了下她的手指。
“不只我看上它了吧?”
“另外几位合得上眼缘的施主都有自己的难处,其中一位上个星期说可以养,但现下看来有事耽误了。”
明舒浅浅一笑,“那说起来,还是我和它最有缘。”
“阿弥陀佛。”
女人抱着小东西,掸了掸它的小脑袋,“不知它可有名字。”
住持:“见到它的客人都爱叫自己给它的名字。”
“那看来我得好好想一想。”明舒低头对小东西说。
“喵~”
明舒来时孑然一人,走时捎上了一只猫。女人行走在曲径通幽处,偶尔垂眸跟它眨眨眼。住持给她指了一条鲜少人有闲暇兴趣的下山路,说是说是万径寺南面朝阳临水,山脚下开着最后一圈反季的山茶花。
住持说到此处,还颇为心疼地叹了口气,称自己的一位香客为了讨姑娘喜欢,不辞辛苦地拔了一大束花回去。
只可惜,一大片红黄粉白中空出一小块浅绿,美中不足又不乏单调,反倒勾起了明舒的好奇。
女人沿路欣赏着一两株野花,一朵朵娇艳欲滴,盛着露珠的花开在草丛间,引人注目。小东西也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好像难得见到山下的景致。
一个小孩子随手摘了三四朵,竞相追逐。大人们一时看不住,又要追着他们跑。
“明舒。”
一道嗓音深沉,不轻不重,却能在明舒耳边霸道又嚣张地盖住其他零星的响动。
女人回头,直直地望下人群里最显眼的存在。程宴洲面色冷硬,两端绕起的视线在他的踱步而下中寸寸拉近。
明舒愣愣地站着,不免被脚边又蹦又跳的小孩子撞了一下。程宴洲握住她差点甩出去的手,以及手里那只叫唤了一声的小东西。
明舒回神,“你…”
程宴洲牵牢她了,眉眼放肆,“我来找我的猫。”
女人动了动睫羽,低头看着那只小东西,它懒懒地叫:“喵~”
第54章
明舒坐在车里时, 还有些云里雾里。
她垂手没入一团乌黑油亮的蓬松软毛,裸粉色的指甲在其中如隐若现,偶尔漫不经心地拢一把。小东西舒服地叫唤了一声, 两只爪子按在前面,伸了个懒腰。
程宴洲占据了明舒的余光, 气势内敛,却不容人忽视。
明舒眉眼安静地盯着手里的小东西,它倒是配合程宴洲。
临近山脚下,男人一句:“我来找我的猫。”
明舒直白道:“谁说是你的…”
小东西舔着爪子喵了一声, 把她的话堵了回去。
女人耳根泛红。
程宴洲勾唇, “现在能证明是我的了?”
周遭热闹,男人俯身, 似有若无的呼吸打在她的耳边, 明舒下意识地偏头反倒把自己的不好意思暴露无遗。
男人摸了摸她怀里的小东西, “住持跟我说人还没走远, 要是现在追的话, 还能追上。”他轻笑, 嗓音都透着沙砾的质感,“看来, 是能追到。”
明舒不做他想, “所以,你要如何?”
“跑来的路上是想抢回来的,但看到你,又打消了这个主意。”程宴洲沉沉地盯住她, “它交给你养, 比跟着我要好,我也放心。”
男人伸手点了点小东西的胡须, “是不是?幼幼。”
下山路依旧,明舒动作优雅,闻言昂首看他,“哪个…YOU?”
程宴洲挑眉,“看前面。”
明舒眸色通透澄净,眨眼中愣了一拍。
“看花。”男人面色难得温润,抬手贴上她的耳际,转了度方向,“特地找的下山路走,不好好看看的未免太亏了?”
山中不知时节。
一大片一大片的红黄粉白竞相绽放,在绿意丛中烂漫招展,几朵攀着树根,另外几朵簇拥着明媚的阳光,生机盎然。花瓣在浅浅的微醺中飘飘欲动,让人眼前一亮,山路蜿蜒促成的倦怠一扫而空。
程宴洲和明舒并肩站立,侧眸,目光只融得下一个她,“好看吗?”
明舒弯了弯眉眼,“好看。”
“喵~”
车子静静地行驶在大道上。
两边的常青树在视野里拉长成一段一段的墨绿色,其中掺杂着零星的人群,明舒和程宴洲一人一边,各自搁在油画质感的背景下。明舒转了身,见程宴洲冷硬的侧面勾勒出锋利的立体轮廓,再循上,恰巧撞上对方的视线。
看完花后,跟着人往外走,到各自要分离的林荫小径时,程宴洲忽然提及它给那只小东西准备好的玩具和猫粮,要是扔了的话太可惜了,不如转送给明舒,还问她有没有时间顺便取过来。
明舒想了想,说:“可以。”
“买的东西都放在宠物店里,所以只好麻烦你跟我走一趟。”程宴洲仰在椅背上,指尖轻捏了下眉骨。
明舒睨他,“我还什么都没说。”
男人笑着点头,“嗯,那是我看错了。”
明舒眼里的警惕晃了下,手里的小东西一下子跳了出来,径自甩着尾巴往程宴洲的胳膊上蹭,很是依赖。
明舒挑了下眉,“它和你很熟?”
程宴洲眼眸深邃,“每次都带好吃的去见它,怎么说也该对我比对别人要熟。”
女人抿了下唇,“寺庙里只许茹素。”
程宴洲低头,笑道:“那你还真冤枉我了,我给它带的都是像肉的豆制品。”
明舒闹了个乌龙。
男人一边逗着猫,一边说:“第一次见到它这只小东西时,总觉得挺通人性。”
明舒静默,听他嗓音低沉:“寻常的小猫碰上那么多人都会躲得远远的,它非要打着胆子软绵绵的叫唤一声,表面上看着怯生生的,心里也的确害怕,但又勇于搏一搏。”
明舒抖落睫毛,把话题扯回:“它的名字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程宴洲认真道:“是。”
明舒长了张红唇,还是没说什么。
男人视线流连在她身上,小小地叹了口气后,他抱住乱动的小东西,示意明舒,“伸手。”
明舒顿了下,两手摊开。
程宴洲把猫还给她,顺带扫了眼女人白皙的手腕口,淡淡地提醒:“养猫的话,手上不宜有伤口。”
明舒怔了怔,“我知道了,谢谢。”
男人补充道:“对你还有对它都不好。”
明舒压着小脾气,反驳:“我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也不能乱喝酒。”
“程宴洲。”
“我说猫。”
明舒移开视线,不去看他。
车子停下,何旭握住方向盘,硬着头皮插了句嘴,“老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