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要从妈妈的赔偿金里拿出来一部分贴补家用……
考上大学那年,火车站和校园的新生们都是父母簇拥,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拉着行李箱,抱着脸盆、顶着被子和军训服。
纵然如此,依然没改乐观开朗的性格,只是人变得凌厉、硬气了,不吃亏、不受欺负。
魏停云不想梁登库看到自己哭了,扭过了头去。
“去四水村。”
走出家人的视线后,梁登库和驾车的小家丁说。
“少爷,咱不路过四水村呀。”
家丁一头雾水。
梁登库拍了下他脑袋:“别废话,让你去就去!”
魏停云想难怪梁登库坚持两个人自己到县学,不让家里人送。
马车远远停在杨桃家门口,梁登库侦查了一番,确定杨大叔不在家,学着咕咕虫的叫声,发着暗号。
魏停云不得不佩服这厮。
杨桃出来后,左右张望了下,快步朝这边走过来。
梁登库啪叽就在杨桃额头亲了一口:“小桃,我要去县里上学了,以后可能没办法经常来了。”
魏停云看的瞪大了眼,他们是什么时候都已经进展到亲额头了。
梁登库回来,又对小家丁威胁恐吓了一番,让他回去以后不要乱说话……
县学分为东西两院,西院是进士科、明经科,东院则是律学、算学、书学、画学、道学等……
登县由直通县衙的大道,分为东西两边,城西算是老城区,之前多住着一些达官贵人,东区则是近些年才日渐发展起来,而县学东院也是后建的。
这东院本来建的时候周边还荒僻着,这几年愈发繁华,成了闹中取静的一处了。
魏停云他们一路过来,就经过了东市还没散尽的市集,一家家的食肆、书铺、当铺、商行……
“这一条街竟然就有两家青楼。”
梁登库感慨,到底是县城。
许是因为近两日开学,县学东院的大门直接敞着,不过连个看门人也没有,进去里面只看到一个木牌子,贴着一张大红纸,写着算是报道事宜。
两个人根据上面的提示,一路经过抄手回廊进到内院,才看到了不少学子,想来都是今年新来的……
如同后世新生报到一样,魏停云仔细的一样样办好手续,找到了寝舍。
幸运的是,虽然不同科,但他竟和梁登库分到了一间大通铺寝舍里,大概是因为各科人数不均匀。
十人大通铺,两人进去的时候,屋里仅有一个人,他们占了两个挨着的好位置铺位,看来早来是必要的。
寝舍旁边有个拱门,过去走一小段路就是食堂,食堂的饭票可以用钱买,也可以用粮食兑换,有不少人用驴车拉了谷物来,正在过秤。
律学生的月钱还没发,本来魏停云也需要拉粮食来凑活一个月的,但因为有梁若琼给的钱,所以就不用了。
收拾好了床铺,两个人就去找各自的教舍参观一下。
魏停云几经考量,最终决定入读的是律学。
一来,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二来,有皇帝大BOSS提倡,可以吃一波科举红利,他在经赋上不算差,但比他还优秀的魏观林都折戟县试两次了;
三来,穿越一遭,他有了一番治世理想,眼下的大昭相比于人才济济的孔孟圣贤之学,很明显古代律法和配套制度更有待进一步推广普及和完善!
律学的教舍是三间叫做“明慎堂”的地方,另外一间是单独的小门,大概是夫子和助教办公的地方。
算学则有两间教室,一个叫“五经阁”、一个叫“九章阁”,应当是摘取了算学名著《五经算术》和《九章算术》的名字。
梁登库揽住魏停云的肩:“走,姐夫,咱出去下馆子,哥我请客。”
魏停云:呵呵,他到底还是这样论了。
第16章 买书与存钱
两人在西市路口找了一家食肆,这家做的鱼头豆腐汤和萝卜排骨煲简直一绝,魏停云只汤就喝了三碗,开学前的大餐吃的心满意足,再加上一只风干鸡和一个素菜,花了近二百文,魏停云坚持要AA,但梁登库不让。
吃完饭,两个人就要去买书了,县学是不统一购书发书的,需要生员自己去买,各科需要的书目,都贴在了教舍门口的。
大昭的书价格算是贵的,本学期律学书籍,除了本朝《大昭律》,朝廷颁布的令、格、式的编纂合集,还要求备有律史籍——《法经》、《九章律》、《泰始律》、《唐律疏议》、《宋刑统》、《疑狱籍》等。
只一本厚厚的《大昭律》就需要三百文钱,其他书籍也不遑多让。
这可是一笔大花销,好在魏停云有万界图书馆系统,刚才吃饭的时候,他查看系统,发现系统已然自动转换了推介书籍,第一排全是大昭版本的律学书籍。
实体借阅一本,每月只需要1积分,而通读完一本,每本书依然回馈积分,比如《法经》,回馈60积分,而一本《大昭律》则有500积分。
魏停云奇怪,照这个换算方法,为什么自己之前读了那么书,总共才八百多积分?
【图图:亲爱的宿主,日前经过系统检测,您的积分系数计算错误,目前已修正Bug】
魏停云赶紧查看后台积分,看到之前的八百多积分,果然变成了四千多分,开心的想原地转圈。
【系统公告:经广大宿主强烈要求,系统对积分兑换功能,进行了大升级,添加了分类、检索等实用功能】
终于不用再一页页翻面了。
梁登库要去买算学书籍,魏停云只能特地和他分开,借口说律学书籍不好寻,要多看几家。
他都想从图书馆把梁登库的书也搞全,帮梁家省钱,虽然梁家并不缺这个钱。
但想想圆谎太麻烦,还是算了。
两人约好买完书,在宝丰隆钱庄会合。
身上带的铜钱,放在寝舍是绝对不安全的,但那么重,也不可能每天带上身上,所以需要存到钱庄。
不管是铜钱还是银钱,这些贵金属都是有一定重量,古代交通又不发达,尤其是对于行商的人来说,长途两地动不动就需要十几天、上月,所以钱庄、银号就应运而生了。
但存到里面,是没有利息的,反而还要交保管费,异地取款也要加钱,跨行是不能跨行的,毕竟同行是仇家。
魏停云存了四贯钱(四千文),每季度收取千分之五,不足一季度按一季度,也就是三个月就需要缴二十文。
早知道不带这么多钱了,放家里一些。
想要少缴纳保管费,也有办法,就是承诺三个月不支取,相当于存定期,则每季度收取百分之三,所以魏停云猜测钱庄应该也是对外贷款的。
魏停云算了一下,开学后就会开始发月钱,手里又留了一贯,所以存了个一季不支取。
宝隆丰的凭证,一为竹制刻齿,另外还有一张纸质凭证,书写存款人名字和金额等,竹齿是用来验对的,要两片契合上,取款的时候这两样凭证少一样都不行。
所以只要这两个不同时被人偷去,钱就不会被盗,但自己也要小心保管,因为是遗失不补的。
路上买了些坚果,两个人就抱着书回去县学了,还要去兑换饭票。
饭票有一文、两文、三文、五文、十文的面值。
魏停云在食堂门口,看之前贴的价目帖:一个茶叶蛋一文钱、一碗米粥一文钱、一个窝头一文钱、一碗白菜汤两文钱、青菜豆腐三文钱、胡萝卜粉条三文,韭菜鸡蛋盒子四文钱、卤鸡腿七文钱、四喜丸子十文钱……
价格不算贵,许是朝廷和官府补给了银钱。
一切都妥当后,天色已然擦黑了。
寝舍里有白蜡,县学每个寝舍每日发两根蜡烛,大概能燃一个时辰。
火烛作为日常实用必需品,不仅婚嫁喜事的时候在馈赠之列,连小孩抓周的时候都有。
蜡烛有蜂蜡、白蜡、乌桕蜡,还有燃烧时间长但烟浓的石蜡,共同点是都不便宜,所以说的秉烛夜谈真的是有钱人家才会有的事情,普通人家则烧劣质一些的油灯。
魏停云在井边洗了手脸,回到屋里,寝舍现在总共才住进来了五个人,毕竟后天才是真正开学的日子。
大家都就着蜡烛在看书,魏停云躺到床铺上,闭目到系统里去学习。
梁登库则翘着二郎腿在嗑瓜子。
次日一早,魏停云醒了洗漱好,在后院的竹林跑了两圈,回来梁登库还在睡,就自己到街上去逛逛了。
在铺子里买了两个包子和一碗豆浆,拿到小方桌上吃,对面一个胖乎乎的大叔,面前放了足有七八个包子。
魏停云看着他一个个消灭,不得不佩服他的食量。
不过大叔好像噎住了,直打嗝儿,自己的豆浆早喝完了,就顺手端起魏停云的豆浆咕咚咕咚喝起来。
终于冲下去后,长舒了一口气,拍还给他两文钱:“你再买一碗,嗝~你是县学的生员吗?”
“是的。”
魏停云拿起桌上的钱,又去档口要了一碗,端回来。
胖大叔又打了个嗝儿:“我也是。”
魏停云点点头,也不惊奇,多大年纪的读书人没有?
“我在县学养猪的。”他补充道。
魏停云倒是没看到县学里有养猪的地方。
胖大叔剔着牙离开。
魏停云吃好,给梁登库用油纸袋也带回了一份。
寝舍陆续来人,到傍晚的时候就住了九个人了。
九月十三一早,新生员都集合到了一起,到前堂孔圣人像前礼拜,然后就是将束脩礼送给博士、助教。
律学生和算学生都是绢一匹、酒一坛、脯(肉干)三两,至于博士和助教怎么分,就是他们的事了,据说是六|四分。
魏停云提着东西到教舍,见小院里人头攒动,明慎堂偏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挨了一会儿就轮到了他,魏停云恭敬的进入,一抬头看到坐在书台后的博士,好似昨天的那个胖大叔,旁边坐着另一个稍年轻些的应该就是助教了。
魏停云又盯了那博士两眼,确定是那个大叔没错了,他说在县学养猪,怕不是在说他们这些学生是猪喽啰?
他自己除了吃得多,又是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县学博士也是无品无级的。
魏停云递上名帖。
罗伯玉抬起鱼泡眼瞄了他一下。
第17章 第一堂课
魏停云和前面所有人一样朝他鞠了一躬,只是多加了一个字。
“猪——博士,小生有礼了。”
助教纠正他:“生员错了,先生是罗博士。”
罗伯玉白了魏停云一眼:这猪崽子是揶揄我呢。
魏停云出了门进了三间教舍,发现已经坐的满满当当,转了两圈才在东侧找了一个空位。
他大概数了数,竟足有二百人,可能和皇帝新开科目的重视和学费利好有关。
只是魏停云心里觉得那罗伯玉不像个有内涵的,不禁为教学质量担忧。
【叮咚~系统站内信:您有一张新卡牌待查收】
魏停云一喜,好久好久没有卡牌了,怎么忽然莫名来了一张,他立即登入系统查看。
卡牌来源:宿主转专业鼓励;
卡牌性质:读书类;
魏停云迫不及待的翻开:嘭!恭喜宿主获得一目十行能力。
不错啊,魏停云觉得很实用!
刚翻完卡牌,罗伯玉和助教就来了教舍。
罗伯玉揣着袖子一屁股坐在了书案上,环顾底下十几二十岁的少年郎们。
“你们,都是因何要习律学呀~”
他眯着眼睛,拉着长腔调,有些轻蔑的问众人。
“因家贫、因有兴趣、因进士科太难考、因万岁爷垂青新科、因崇尚公正、因视国舅爷为榜样……”
答的可谓是五花八门。
罗伯玉并不评论大家的初衷,只是撇了下嘴,直接给大家留一道题目,命两天内完成,后天交上来。
课都还没教授,第一天就让交作业。
魏停云想罗伯玉,莫非是想测学生们的律学底子和潜力?
毕竟这二百人,水平肯定参差不齐,甚至大部分人可能都是一张白纸。
因为大家之前都是在学经文、写策论、作诗赋的,律学在私塾里的比例,基本相当于课外读物,就是有少许私塾纳入考查范围,也好比一百分的总分里,只有三五分罢了。
魏停云的夫子就属于喜欢看律的,所以他们义塾的学子,就比别的私塾的律学涉猎要多,当然也仅仅是涉猎。
罗伯玉布置好作业就走了。
教舍里一时有些乱哄哄,大家七嘴八舌。
“张瑝张琇是谁呀?他们爹是谁呀?杀的又是谁呀!”
大家手里的课本,可没有记载这个案例……
罗伯玉留的题目,是一个先唐时期的疑难案例——张瑝张琇为父报仇案。
助教给大家讲述案件大概。
张瑝、张琇兄弟俩的父亲张父,是唐玄宗时期的巂州都督,被部下举报贪赃枉法,朝廷就派了一个监察御史杨某去处理,杨御史去了以后;
在路上被张父的另一个部下拦住,还在他面前杀了告举者,要求他给张父雪冤;
御史杨某脱身以后,奏张父谋反,于是张父被斩抄家,年龄幼小的张瑝、张琇被流放到了岭南之地;
后来过了几年,他们长到十几岁的时候偷偷回来,潜伏在洛阳城中,当年的御史杨某也升为了殿中侍御史,两兄弟在街上挺刃杀之——也就是将他砍|死了,并将事先写好的报仇始末,挂在了斧刃上……
两兄弟被抓住后,百姓们对他们很同情,当时的中书令、右相张九龄也认为这是孝烈之举,宜免于死罪;
而礼部尚书李林甫和侍中裴耀卿等则认为‘国法不可纵报仇’。
而最后如何判罚,是应百姓之请宽恕特赦二人,还是按照国法惩办。
最后唐玄宗一锤定音,他认为:‘复仇虽礼法所许,杀|人亦格律具存。孝子之情,义不顾命,国家设法,焉得容此……”(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