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就继续前行,去找旁人问。
魏停云呵呵一笑:“说不定是给你家送钱的呢。”
梁登库叹口气:“才不是呢,是来和我姐相亲的,听曾伯说是县里的秀才、县丞的外甥,看着就讨厌,和他家那个三表妹一样讨厌。”
“哦,那谁娶了你姐,可真是有福气了,等于春天种下一粒种子,秋天收获好多老婆,一个脑子好用、会持家、会算账、能挣钱,一个会来事儿、能讨得长辈喜欢,而且做的炊饼也好吃。”魏停云感慨。
“那你娶了不就得了,姐夫!”
梁登库扭头揶揄魏停云。
“去你的。”
魏停云想锤梁登库一拳,结果不小心锤偏了,锤到了旺财。
旺财:……
“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七抱金鸡!而且,你要是娶了我姐,根本不用担心不能读书,咱家有地!有钱!”
梁登库一本正经。
魏停云心里咯噔一下,嘶!倒也不失为曲线卖|身的一个办法…
嗨,想想也就得了。
“走,去我家看看,那个县丞家的鳖孙秀才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梁登库拽着魏停云往梁家去。
“哎呀,我不去。”
魏停云嘴上说着,小腿却倒腾的贼快,随着梁登库一路回了梁家。
梁大地主家的大小姐相亲,简直不要太轰动,那可真是人山人海,不知道的还以为三河村开庙会了,有头脑的小贩还在梁家大宅前,卖起了粽子、汤水、糖葫芦。
魏停云和梁登库挤了几次都被人墙拒绝了,梁登库爬到一棵人满为患的大树上,朝着家里喊:“曾伯!曾伯!”
“哎~哎呀大少爷!您爬那么高干什么,小心摔着。”
“我不爬那么高,我回不了家呀,你快出来接我!”
曾伯带着家丁,艰难的给开辟了一条小路,才把梁登库和魏停云运了进去。
两个人进到院子里,终于得以舒了一口气。
“要么说还是得读书,你看人家秀才公,就能娶梁家大小姐!回头我也让我家二牛去上私塾,可惜梁家只这一个女儿。”
“秀才公长得俊俏嘞,看得我哟,心里也怪痒痒的。”
“你害不害臊,一把年纪了。”
三个大妈,趴在围墙上,互相打趣。
秀才正和梁万里恭敬的寒暄,一口一个世伯。
梁登库走到他们面前:“爹。”
秀才看到梁登库,心下一愣。
“来来来,这是犬子登库。”
秀才一副老成的派头,也没比他们大多少,却伸手想长辈式摸摸梁登库脑袋,被梁登库嫌弃的避开。
秀才略尴尬。
媒婆最擅于缓解尴尬:“哎呀,一回生二回熟,这以后啊,就是一家人了。”
梁万里倒是没接话:“真是不巧,他姐去镇上送皮货了,还没回来,没成想你们来这么早,这丫头,我都说了不让她去,屋里先坐坐。”
梁万里引了两人进去。
主角都少一个,魏停云觉得索然无味,和梁登库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要回家了,进来的时候难进,出去的时候倒是好出。
人都集聚到梁家去了,整个村里都空落落的,日头渐渐高了,他拿双手遮住阳光,也遮住了一些视线。
“瞎眼的小子,不看路吗?要亲驴上了!”梁若琼坐在车上。
魏停云拿开手掌:“凡尔赛么姐?你这明明是马。”
马在古代在大昭,就好比七八十年代的高档轿车,不说朝廷的战马,就是普通的家马,也不能只喂草,要喂豆子、谷物,而且食量大,比养人还贵,所以才说贵人骑马,穷人骑驴。
梁若琼扔给他一把折扇:“什么是凡尔赛,你也是来看热闹的?”
魏停云接过展开:绫绢折扇,绣有山水墨画,扇骨斑驳相间,如阳光洒在蜜罐。
魏停云扇了两下,喜欢的遮在了头顶:“给我了吗?谢谢姐!相亲有劳什子热闹可看,我是被你家兄弟拉来,看他未来姐夫的。”
“哦?长得怎么样。”梁若琼问。
魏停云一笑:“丑!奇丑无比,哈哈。”然后逃开。
“兔崽子!”
※
这扇子可真不错,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气,魏停云把玩着,一路到了魏家。
见魏观林直愣愣的杵在大门口。
魏停云拿着扇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没反应。
刚走了两步,又被叫住:“停云,你也去看了吧,那秀才什么样?”
魏停云又倒回来,学着秀才扇扇子的样子:“大概,就是这个样。”
“哼,人模狗样。”魏观林说着,转身进了屋。
魏停云:我,我只是个无辜的模特啊。
第10章 镯子与辍学
魏奶的金镯子丢了!
一早上,魏家都乱做一锅粥,这对镯子不仅是她的陪嫁,而且着实值不少钱。
但学还是要上的,面临辍学危机,魏停云也更加珍惜私塾时光。
今日课堂夫子问答,魏停云抽到推演策论题,来自《尚书·大禹谟》的——‘水、火、金、木、土、谷惟修’;
策论是要与治世之道结合起来答。
“水灌溉、火烹饪、金断割、木兴做、土生、谷养,这六样称为六府,是养育万物生灵、生生不息的基础,而处理政务就是要把这六样安排好,即惟修……”(注:①)
夫子甚是满意……
魏停云推演的策论、魏观林抽到的骈赋,夫子都给了甲级评价,梁登库的一篇户部摊税小算公文,夫子也给了乙+的好评。
现在得了甲虽然没什么用了,但魏停云还是很开心。
三河村向来是太平的,晚上也有各家轮流出人打更,不知道怎么会出了魏奶镯子失窃的事。
魏停云下午放学回家的时候,里正陶阿爷在魏家,来问情况,魏停云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
这镯子魏奶一直小心保管,锁在床头柜子里,前些天还拿出来过……
魏家人多,平日里所有人都不在家的时候还是很少的;
如果是家人都不在,是会关窗锁门,但门没被撬,窗户也没有扒迹,说明镯子失窃时要么魏家是有人在的,故而门窗都没上锁;
要么就可能是有门窗钥匙的人干的。
这样一想,魏停云心中都发了一下凉,是家贼么?
他这样想到了,一旁的魏观林好似也想到了。
旺财去外面泥塘里打滚,弄得一身脏泥巴,魏停云在院子里给旺财洗澡的时候,魏奶阴沉着脸,在堂屋门口喊他。
魏停云给旺财擦了个半干,让它躺在那晒晒还没落山的太阳。
见到堂屋发现一家人都在,齐刷刷、阴森森的盯着他。
魏二风和尹惜萍有口难言、欲言又止的样子。
魏停云有种不祥的预感。
“云娃子,奶奶没亏待过你吧,你咋干这事儿!”魏奶劈头就是一句。
“不是,我干啥了?奶奶,你什么意思呀?你不会是怀疑我…”
魏停云难以置信,他要是有那贼心,还发愁什么辍学。
何玉香说:“云娃子,你上不了学,那是咱一早就说好的,你不能因为这,就偷奶奶的镯子呀。”
三婶胡巧也说:“是呀,不管事上学还是还债,心再急,也不能偷奶奶的东西。”
魏停云有些恼了:“大娘、三婶,红口白牙的,你们别血口喷人啊,你们有什么证据就说是我偷的!”
尹惜萍自然护着自家崽:“就是!我们云哥儿不会干那种事!”
三婶:“有证人!”
魏观林即刻站了出来,陈述:“那天,我亲眼见到停云给了若,呃,梁家大小姐一包东西,用丝帕包着,看不清,但能听到响声,不是钱就是镯子。”
冤枉呐~
魏停云心中气愤,但也憋住了:“行啊!呐,我话先撂这儿,如果证明不是我偷的,怎么着?”
“嘿!这二皮脸的孩子,那咱们就跪这儿,给你磕三个响头!”胡巧说。
※
“若琼姐姐。”魏珏奶声奶气的进了梁家大院。
“哎哟,我们六儿来找我玩啦。”
梁若琼宠溺的一把抱起了她,顺手拿了桂花糕给她吃,六儿是魏珏的小名儿,魏家除了魏停云他们哥仨,还有两个夭折的孩子,所以魏珏排行老六。
魏珏吃完了桂花糕,又吃蜜糖,吃了蜜糖又吃脆梨儿,直到打了饱嗝儿,才想起来,哥哥让她来搬救兵的。
她学不太清楚,只是说,家里人要把哥哥吃掉啦,大伯娘吃头、大伯吃脖子,三婶吃胳膊……
梁若琼一听:这是什么虎狼之家…
魏大鼎说,要么这事儿就算了吧,我看梁家姑娘也不会来,镯子拿也拿了,卖也卖了,换成钱也还给了梁家了。
何玉香也说:“他让个娃娃去喊人来,人家就来啊,来了又怎么样,她也证明不了你没偷,要我说,就是煮熟的鸭子嘴硬,阿萍啊,你这儿子,可该好好打骂了。”
“大嫂!这事儿还没定论呢!怎么管儿子不用你操心。”沉默了些许时候的魏二风出了腔,难得的硬气。
“二兄弟,我这可是为咱这个家好,这俗话说家贼难防~”
何玉香说着话,梁若琼抱着魏珏进门。
魏泰示意梁若琼过去坐。
“不坐了,魏爷,这阵仗,发生什么事儿了吗?还是魏奶镯子的事儿?”
看来魏奶丢镯子的事情,梁若琼也听说了。
“可不是嘛,他们说是我偷了镯子,卖了钱,还给了你们家,我观林堂哥给你字画那天,亲!眼!看到我给了你一包钱,还用丝帕包着。”魏停云夸张的陈述。
梁若琼认真的听完:“呵,那天停云是还给了我一包钱,里面确有二两银子、一贯铜钱。”
何玉香说:“那不就是了,他哪里来那么多钱,还不是卖了老太太镯子换来的?”
梁若琼摇头:“当然不是!那是我上次和尹婶到牢里探监的时候,塞到篮子里,给停云在牢里周转用的,他没花,又都还给了我,有什么问题吗?”
三婶胡巧有些慌乱了。
陈阿伯是她娘家同族舅姥爷,魏停云拉了陈阿伯的羊,害她回娘家的时候,被好说了一通;
刚才来堂屋前,又被何玉香和魏观林他们信誓旦旦的样子给撺掇了,这才当了矛头,如今可怎么下台:“若琼,你不能是因为停云和登库关系好,说瞎话袒护他吧?”
梁若琼笑意吟吟的脸色,并未太大变化,只是站起了身:“胡三婶,你这话什么意思?是想说我梁家包藏贼心想要你家的金镯子,还是想说我为了那二两一贯的一点碎银子一起销赃呐?”
“我…”胡巧也感觉到了风向一下转变。
魏奶赶紧拉了拉魏爷。
魏泰阴沉了脸看了胡巧一眼:“大侄女,我这儿媳妇儿说话没个把门儿,得罪了,你且回去吧,我家的事麻烦你了。”
梁若琼应了声,就离开了,临走拍了拍魏珏脑袋:“你学的话真没错。”
屋里,良久没人说话。
魏停云不是个省油的:“咳,我记得刚才谁说要给我一起磕三个响头来着。”
胡巧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紫。
魏二风说:“算了吧,儿子,都是长辈。”
魏停云不认为:“爹,爷爷从小就教育我们,做人呢,最重要的是一言九鼎、出口不悔。”
魏泰本也想说话的,忽然被噎住,只能猛吸了一口烟,被呛的直咳嗽。
魏停云也知道适可而止:“既然我爹说了,那今天就先算了,不过,以后再让我发现谁嚼我舌根子,别怪我做小辈、做弟弟的,不留情面!诬告人可是要加等反坐的!是吧,堂哥?”
魏观林刚才就在梁若琼面前,失了面子,现在又被指到了脸上,偏又不能发作,他知道魏停云学大昭律是义塾里最好的,他这个堂弟,早不像豆丁大的时候,任他们两兄弟欺负了。
本来,他虽然想起来那天魏停云给梁若琼丝帕的事情,但本不想告诉何玉香的,只是听弟弟魏栖木说,魏停云的那把折扇,是梁若琼送的;
扇面是苏绣、扇骨是湘妃竹,每把值十几两银子呢,是梁万里托人从京城里的名家铺子买来的,整个登县就两把,另一把让梁师爷送了县太爷。
何玉香适时岔开了话题:“爹、娘,这眼看端午过后,就该麦收了,云娃子辍学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吧?季考成绩可早下来了。”
魏泰踌躇了一会:“端午放假,就收拾书回来吧。”
魏停云并未反抗的点点头,嗯。
魏停云算过,魏家每年收入三十贯左右,义塾虽然有朝廷和乡绅资助筹建,学费有减免,但杂费、书费、笔墨纸张依然是不小的开销。
平均一个学子每年省着也要花三贯左右,尤其升到上舍,面临县试,只增不少。
雇佣一个短工,平日里每天三四十文,麦收等农忙季节那些天可能需要八十到一百文;
而雇佣一个长工,每年则需要五六贯钱。
所以,他如果能每年向家里缴纳十贯钱,兑换继续读书的机会,没人会不同意的。
只是这十贯钱说着简单,要想挣到手,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但也不用心急,毕竟他还有图书馆系统,就算不去义塾,没有夫子点拨,他可以先自学着。
回到西屋,尹惜萍在小厅拉住了父子二人:“要不,咱们也提分家吧,咱自己供停云读书,凭什么不让我娃读书!这次考不好,下次说不定就考好了。”
她说着说着就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