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的荣光(科举)——骆兰亭
时间:2021-06-28 10:03:46

  “梁家姐姐人是顶好的。”魏停云舒了一口气,咕咚喝了口小米粥,夹了一个咸菜丝。
  尹惜萍喜不自禁:“也难怪,毕竟咱两家的交情摆着呢,还有你和梁家小哥儿从小玩到大的情谊。”
  何玉香笑吟吟道:“爹,这么好的田这么低的租,种什么庄稼都赚!不如让我种些黄豆。”
  魏停云就卧槽了:“不行,这个田我要用来种菜的,对吧爹。”
  魏二风点头:“嗯,这两亩田,我们干活我们管,种菜卖的钱用来还那五十两债。”
  魏三青摇摇头笑了:“卖菜还五十两?切,得了得了,只要不用我干活就行。”
  晚饭后,魏停云回到自己的小屋,在图书馆花两积分,挑选借阅了两本番茄种植类的书籍,在他点击实体借阅后,已自动转换成了大昭通用的文字和字体,魏二风也是读过好几年书的,完全没问题。
  第二天一早,他就把书和种子都交给了魏二风……
  去到义塾,刚进门就看到他们三河村和隔壁四水村的学子,站队成了两排,在用‘之乎者也’骂架。
  “尔何知!中寿,尔墓之木拱矣!”(注:①)
  “呸,人头畜鸣!”(注:②)
  这场面,要是让夫子看到不知道是会欣慰还是会吐血。
  魏停云听梁登库说才知道,原来他在县衙大牢的日子,三河村和四水村因为灌溉农田水源的事情,又起了冲突,第N次又恩断义绝了,还是以前那套老说辞:老死不相往来!
  难怪魏观林相亲的事没了下文,两个村之间近两年估计也不会有娶媳妇儿、嫁女儿的姻事了。
  “停云、登库,你们来骂一会儿。”
  同村的小伙伴招呼他们接力。
  这,这…魏停云被推上前,只能一叉腰:“住口!皓齿匹夫,无耻小儿,安敢在此饶舌,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注③)
 
 
第8章 乡正与羊
  参加骂战的学子都头顶一本书,被罚在院中扎马步。
  夫子拿着戒尺仰天长叹:“诸位都是读圣贤之书的,何以出口成脏耶?《弟子规》九三九四,背!”
  “奸巧语、秽污词、市井气,切忌之~”小时候的条件反射,众人齐刷刷摇头晃脑背道。
  “魏停云,你怎么不背?”
  夫子一把年纪了,眼睛却十分好使。
  魏停云真不是不愿意背,是他真一下没想起来。。。
  但又不能承认,多没面子:“夫子,民以食为天,我们在此骂战,实为水源之争,如果地里都没有庄稼了,饿都要饿死了,还如何读圣贤书?”
  说的好像骂赢了就能先浇灌农田似的…
  “你你你…诡辩!”
  夫子举起戒尺敲他,但头上顶着书,魏停云根本感觉不到疼。
  夫子德高望重,还是五原镇的乡正,矮矮的围墙外,围了不少端着早粥看热闹的乡民,不能让人觉得他为难这些农家娃:“罢了,谁能背出我昨天说的——今日要学的策论,便回屋温书,背不出的就继续蹲着。”
  还没学的东西,怎么可能去背嘛,连魏观林都皱了眉,他倒是预习了,但只是通读了两遍。
  角落里,魏停云颤巍的举出小手,他腿真的要蹲麻了。
  夫子:“又是你!你背!将手伸出来,背错一个字我打一板子。”夫子也和这伶牙俐齿的小儿较上了真。
  坐在送货马车上的梁若琼,也看了一会热闹了,她家弟弟梁登库,袍子下熟练的隐藏着一个小马扎板凳,看来是常被罚。
  本想继续去送货的,但又想看魏停云被夫子揍。
  “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擅,弊在赂秦……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向使三国各爱其地,齐人勿附于秦,刺客不行,良将犹在,则胜负之数,存亡之理,当与秦相较,或未易量……苟以天下之大,下而从六国破亡之故事,是又在六国下矣。”(注:①)
  魏停云持袖,侃侃背起,颇有一番慷慨激昂、挥斥方遒的江山意气,清晨的几缕日光,照在他身上。
  夫子满意的直捋着银白的胡须、闭眼点头,向乡民们展现着他们义塾的教学质量。
  魏停云觉得自己也是狗屎运了,如果不是恰巧是苏洵的《六国论》…
  如果不是当年的语文老师是苏家三父子的铁粉,要求他们全文背诵,挨个抽查,导致背的滚瓜烂熟到多少年都忘不
  长工说:“大小姐,我怎么没看到咱家登库少爷。”
  “他呀,在后排猫着,舒服着呢。”梁若琼让他赶车,要快去送货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绿油油的麦地也渐渐由嫩绿变为深绿、墨绿、见黄,番茄田里的苗也都长了出来,在魏二风、尹惜萍的精心照料下,长势良好。
  魏停云一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却见尹惜萍心急火燎的往河滩跑,也跟着过去看。
  瘸腿陈阿伯看主人家来了,才慢悠悠的赶着羊群出番茄地。
  “陈阿伯,你这放羊怎么还往庄稼地里放!”尹惜萍气的眼泪都要出来。
  陈阿伯笑笑,却没有多少歉意,也许见只是尹惜萍和魏停云,一个妇女一个孩子:“哟,对不住,我以为这是草地呢,不认识这是什么庄稼?”
  魏停云想那天,真不该给这厮说情,真倚老卖老、为老不尊。
  “陈阿爷,你见过草地是这样隔着行距长得?这明显是种的苗,你腿瘸眼不瞎吧。”
  这两亩地是他们一家三口还债的希望啊。
  “你这个混小子!怎么跟我说话呢,魏家的小子是吧,你爷爷还得叫我声哥呢。”陈阿伯呵斥他。
  “我呸!你也配。”
  魏停云一叉腰,摆出老子吵架第一名的架势,没想到这陈阿伯也是个硬茬,更胜一筹的摆出了泼妇的架势,往地上一坐,拍着胸膛:“没天理啦,欺负我孤老头子,无儿无女啊……”
  惹了其他田地里的人都来看。
  他们方才远远就看到陈阿伯到这边放羊了,不过不是自家田,谁管。
  只是奇怪,陈阿伯这是混大胆了,连梁家的地也敢啃。
  陈阿伯不依不饶,说魏停云骂的他老病根子犯了,让魏停云得把他背回家,还得给抓汤药!
  直到魏泰赶来,将他拽扶了起来:“陈老哥,跟个孩子置什么气。”
  陈阿伯一把鼻涕一把泪:“老魏啊,你这孙子了不起啊,读书人!瞧不起我们这些老不死的。”
  梁家听了人报信,以为是自家田地,也来了,还有梁若琼和梁家几个长工。
  梁万里旁边站了会,就弄明白了情况:“陈阿伯,这河滩可不是你放羊的地方。”
  陈阿伯讪笑一下,梁家他是吃罪不起的,河滩这块,他也从不敢来。
  况且眼下麦苗已经老了,羊也不爱吃了。
  只是往这边走丢了几只羊,他来寻的时候发现了这两亩苗地,小羊正在吃,听人说这是魏家租的田,他也就不立即阻拦了,这苗子可比草养肥,想着让他们吃个半饱再赶走。
  他知道魏泰是个爱面子的,不会跟他撕扯。
  陈阿伯悻悻的牵着羊要走,魏停云扯住他:“你不能走,跟我去见乡正!”
  魏泰示意魏停云松开吧,算了。
  “不行!上次县衙要没收你的羊,我在那还给你说情,好呀!现在你倒又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才不干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儿,我要跟这老臭石头死磕到底,看到底是你这石头硬,还是大昭的律法硬!”
  魏停云也不是个省事的样子。
  陈阿伯心里瞬时有些害怕了,没想到魏泰家还有这样不好说话的硬茬子。
  县里的告示,镇里年年张贴,里正年年发,羊啃食庄稼,什么罪他也不糊涂!
  像这种民间诉讼小官司,无须到县里,而是由乡正判理调解。
  “我不去!你们夫子就是乡正,保不齐向着你。”陈阿伯嘴上功夫也是一绝。
  “你不去,可由不得你!刚才不是让我背你嘛,如你所愿!”魏停云撸起袖子,一把扛起瘦弱的陈阿伯,羊群则咩咩咩的后面跟着。
  在场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停云!冲!”梁登库在后面喊。
  被梁万里在后面拍了把脑袋。
  魏泰点起了烟袋,眼睛一眯:“孩子大了,管不了。”
  心中却是窃喜,魏大鼎脾气软,魏二风人太老实,魏三青扛不住,魏观林书生气太重,魏栖木贪玩不经事,他们魏家需要一个这样硬气的孩子。
  河滩边,距离夫子家有二里路,魏停云不可能一直扛着他,很快就把放下来,拽着走了。
  陈阿伯起初还骂骂咧咧着挣扎,但后来也放弃了。
  因为魏停云说:“警告你,别挠我的脸,不然我也要讹上你的。”
  到了夫子家的时候,夫子正在厨房煮面叶子,夫子的夫人正在哄孙子。
  夫子透过厨房的小窗看到魏停云拽着陈阿伯进来,后面还跟着一群羊:“这小子又在搞什么?”
  夫子把煮好的面碗放到磨盘上,审理这桩诉讼。
  “……事情就是这样,陈阿爷放纵甚至可以说是驱使自家的羊,啃食我家的菜苗。”
  魏停云条理清晰。
  夫子吸溜了一个面叶子:“呐,陈大声,你如何说呀?”
  陈阿伯老脸一横:“小儿胡说,俺才不是故意的。”
  “啃食我家菜苗是事实,大昭律里,放纵牲畜啃食庄稼本就是个结果犯,你故不故意根本不重要,就算你不是故意的,顶死了也只是从轻、减轻情节,判是要判!赔也是要赔的!”
  魏停云气鼓鼓的说。
  夫子:“他说的没错。”
  陈阿伯怕了魏停云了:“那,那,怎么赔?”
  夫子思忖了下:“唉,河滩的地都是高产的肥田,竟啃食了半亩,我看,赔魏家一只羊吧。”
  陈大声当即就坐了地上:“那你拿了我的命去吧,我不活了~乡正,您可不能因为是他的夫子就偏向,不然我老头子一头撞死在这儿!”
  嘿!这还要讹我?夫子脸色一沉:“莫要胡搅蛮缠!不然拿了你到县里去,收了你的羊!”
  在大昭,羊肉算是很贵的,一斤羊肉可以卖到一百文,一只养到大了,能出五六十斤肉,就是五六贯钱,折合二三两银子了。
  陈阿伯心疼肝儿疼,直到看见魏停云挑了一只半大的羊。
  从乡正夫子家出来,几乎整个三河村的人都看到了,魏停云牵回了一只羊。
  旺财和新来的羊,互相看不顺眼。
  “汪!汪汪汪!”
  “咩~”
  魏珏倒是很喜欢,拔了草儿去喂羊羊。
  虽然赔回来一只羊,但魏停云还是心疼被毁掉的番茄苗,魏泰说:“明天我和你爹去地里看看,有些苗嫁接一下还可以活。”
 
 
第9章 季考与相亲
  今年的端午竟要赶在了麦收之前了。
  决定三兄弟命运的季考也因为端午节,夫子要去临县的女儿家,而早早进行。
  魏观林一如既往得了甲,魏停云还是差他一些,得了乙+。
  而一直吊车尾的魏栖木,得了甲!
  虽然墨义这种纯记忆填空题,考得不怎么样,但他那篇策论,被夫子夸了又夸,最终综合成绩为甲。
  所以,根据之前的约定,三兄弟季考最末一名的魏停云,也就等于失去了继续读书的资格。
  魏停云整个人都沮丧极了,自己穿越过来,又有系统加持,还考了个老末,是他自己太笨了吧。
  麦收还未来临,魏泰也没说让他立即就收拾书回家来,但结果是心照不宣的,大伯娘何玉香每天脸上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相对的,魏二风和尹惜萍心里难过,又不敢儿子面前表现,怕他更伤心。
  梁家也不太平,梁登库一再央求梁万里去隔壁村,那天庙会遇到的变戏法的大叔家提亲,反正现在魏观林相亲也黄了,不算是破坏两家关系了。
  “观林相亲是怎么黄的,还不是因为三河村和四水村决裂了,咱们又怎么去提亲?”梁万里明确拒绝。
  “可是咱们家的田地,三河、四水、东庄、五原镇、莲花乡哪哪都有。”梁登库试图狡辩。
  “你小子,书读的不怎么样,花花肠子倒是长得快,不行!你的婚事,爹和二伯自有计较。”
  梁万里说到底,还是不想梁家独子娶个变戏法的,镇上王员外的爱女他都没考虑。
  因为县丞家的三姑娘年方十五,也待字闺中,若是能攀上这层关系,将来对梁登库和梁家都是利好。
  梁登库气呼呼的出门。
  魏停云带着旺财躺在村口河边的柳树下,难兄难弟相会。
  “停云,你说我爹怎么就不同意我娶小桃。”
  梁登库撸着旺财你的头,幽幽的说。
  魏停云枕着双臂:“大概觉得门不当户不对吧。”
  魏停云想: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千年后都依然如此,很多例子也证明了即时努力跨越了这层障碍的人,却也没有收获——与付出和牺牲匹配的结局。
  梁登库生气的一拍旺财脑袋:“去他的门不当户不对!反正我就是要娶小桃,绝不松口,要是我放弃了,那就更一点希望也没了。”
  旺财:说话就说话,莫打狗头。
  是啊,要是自己都放弃了,就一点希望都没了,魏停云也暗下决心:他必须继续读书,问题总没办法多,梁家并不是真的缺劳力,相比之下,其实是更缺钱,只要他…
  村道上,有一架驴车,上面坐着一拿白扇的书生和媒婆,经过的时候,朝着魏停云和梁登库喊:“小兄弟,这是三河村吧,梁家大院怎么走啊?”
  梁登库正烦:“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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