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苏闻琢走到屋前,外头阳光烈的刺眼,就连夏日的风也带上几分燥热。
今日怕是注定是要在这院中闹一场了。
她默了默,又吩咐道:“让我们的人将之前李管家塞进来的那几个人看住,关在房里哪也不准去。若是要与方氏对峙,你们两个站在我身后,要保护好自己。”
“三少奶奶……”青黛急的红了眼眶。
“好了,”苏闻琢拍拍她们两人的手,“横竖就是这点子事,大不了去见官就是,她儿子要春闱,我又不用。”
她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闹便闹。
苏闻琢想着俞景这几日有要事在身,若是她连这点事都搞不定,日后说不定俞景要更担心她,他未来的路本就不好走,苏闻琢不想拖俞景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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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景轩里,方氏一脸焦急看向大夫,颤声问:“大夫,我儿怎么样了?”
那白胡子老大夫收好医箱,走到桌前边开方子边道:“伤口有些深,但好在没伤到脏器,不然公子日后行房事都要困难。”
方氏听了身子往后踉跄一步,这可当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那个杀千刀的苏闻琢!竟然敢这么对她儿子!
老大夫写好了方子,又叮嘱了一句:“贵公子这伤要好生养一段时间,卧床休息,切莫要乱动,过几日老夫再来。”
“有劳大夫了。”
方氏让李管家给了银钱将人送出府,而后一脸心疼的走到床前。
躺在床上的俞韶华面色惨白,方氏瞧着都难过。
她一把握住俞韶华的手,不住地问:“儿啊,可是还疼?”
俞韶华当然疼了,但是比起身上的疼,更让他愤怒的是被一个女子所伤,说出去他还有什么脸在同窗面前混,岂不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娘,是苏闻琢那个贱人!”俞韶华恶狠狠的,想起苏闻琢,那双眼便阴了下来。
方氏握紧他的手,咬着牙道:“娘知道,娘不会放过那个贱人的!”
又安抚了几句,等俞韶华闭上眼休息了,方氏才出了屋子。
她阴沉着脸,对李管家道:“带上人,跟我去俞景的院子!”
彼时俞景的院门口,下人们得了李管家的吩咐正在撞门,只是不知道这门后弄了个什么锁,竟然半天都撞不开。
方氏来的时候看到一众人还被挡在门外,气的眼都要翻上天去。
“一群蠢才!撞不开门难道不知道架梯子爬墙么!”
李管家听了赶紧吩咐下去,下人们不敢怠慢,纷纷去搬梯子。
俞府不大,其实也就三架梯子,于是率先安排了三个人高马大身强体壮的人去爬。
苏闻琢早就站在了院门后面不远的地方,将门外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朝生护在她身前,苏闻琢娇软的眉眼此刻透着凌厉。
“但凡有人翻了墙,就地打一顿,打到没有还手之力。”
朝生的武功是俞景教的,并不弱,他调、教的这些人,对付俞府的打手也绰绰有余了,是以还不算太紧张。
苏闻琢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是在俞府里发生些肢体冲突,告到官府去。
她如今名声本就不好,也不介意身上再有个什么是非,但俞韶华不一样,一旦闹到官府,满城皆知,不管怎么样,俞韶华对她做的事多多少少会被人猜测。
离会试可没两个月了,她倒要看看俞夫人是不是要跟她赌一把。
不过苏闻琢也多做了一手准备,毕竟能兵不血刃自然是最好,就看,陆沉霜会不会认她这个朋友了。
她就这样站在院里,气势凛然,巍然不动。
天边卷过一抹厚重的云层,遮住太阳,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渐渐便阴沉下来。
方氏的人刚落地便被一通胖揍,外头听着这被打的惨叫声都觉得痛。
这可把方氏气坏了,她在俞府这么多年,可从没有人敢这样挑衅她。
方氏气急败坏的尖声怒道:“给我上!都给我上!”
正当下人们听了令,忙不迭的往上头爬时,刚刚拿了药方出去抓药的翠莲又急匆匆的过来了。
虽然方氏正在气头上,但她还是不得不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夫人,振国大将军府的陆小姐来了,就在前厅,说要见三少奶奶。”
“她怎么会来?”方氏气蒙了,一时回不过神来。
翠莲的眼珠转了转,突然道:“会不会是这个苏闻琢搬的救兵!上次在冯府,她们两人就相谈甚欢了。”
方氏阴着脸,沉默了一会,而后道:“你跟我去前厅,今天不能让她见到苏闻琢。”
振国大将军府是他们惹不起的人家,陆沉霜这边她只能尽量安抚周旋。
若是能劝走便更好,若是劝不走,那就只能先将苏闻琢控制起来,横竖都是不能让两人见上的。
方氏给李管家吩咐了几句,便带着翠莲匆匆离开。
苏闻琢在里面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这时候挑了挑眉,看向朝生:“你从后面的院墙翻出去,去前厅,找振国大将军府的陆小姐,机灵些,带她过来。”
朝生原本不放心离开苏闻琢身边,但目前院里只有他一个人会轻功,速度最快,最终他还是按照苏闻琢的吩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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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府的前厅里,陆沉霜坐着,手边是俞府的下人上的一杯茶。
她身后的丫鬟晴鹊微微蹙了蹙眉:“小姐,俞府怎么回事,这么久了也没见人来,茶也是次品,到底是小门小户,小姐您为什么要来啊?”
“好了,俞府不比大将军府,七品官的俸禄你还想喝上品茶呢?来人家做客,不管别人,我们自己不失礼数就行了。”
陆沉霜倒不是很在意这些,她之所以来,其实只是想帮苏闻琢一把。
在冯府的时候苏闻琢给她的印象很深刻,她眉目淡淡的立在那些流言蜚语中,像一棵坚韧不屈的白杨。
在盛京城里,她鲜少见到有这样气质的人。
盛京的姑娘,娇美,矜贵,也脆弱。
两人身份悬殊太大,冯府一别后苏闻琢便也没有联系过她了,但也不妨碍她对她的好感,直到这次,她意外收到苏闻琢的信。
看得出她写的匆忙,前因后果不甚详细,只问她是否愿意来府中相助。
陆沉霜行事向来由着性子,将军府的教养便是,自己想做什么便做,惹出了什么摊子也自己收拾。
她想来,于是便来了。
又等了一会,俞夫人才出现,她显得有些匆忙,脸上带着歉意迎向陆沉霜。
“陆小姐,府中有些事情耽搁,实在怠慢了,还望陆小姐见谅。”
方氏说的有些小心翼翼,在她印象中,这个陆小姐性子可是个直来直去的主儿。
果然,陆沉霜懒得客套,她看了方氏一眼,直奔主题:“俞夫人,我今日来是受府上三少奶奶相邀,是以也不用劳烦夫人招待,找个下人带我去她院子就行。”
方氏心道果然如此,面上却端着十分不好意思模样:“真是不凑巧,我这三媳妇今日突然身子不爽利,刚刚大夫才来瞧过,给她喝了药睡下了,陆小姐现在过去,实在是有些不方便。”
收了苏闻琢的信,陆沉霜自然也能猜到方氏百般阻挠的原因。
她平日里也不喜后宅的这些弯弯绕绕,当下就准备要硬闯,突然就见前厅进来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看着还是挺讨喜的面相。
他进来后笑眯眯的朝方氏行了一个礼,然后对着陆沉霜道:“陆小姐,三少奶奶让我来接您,她正在院中等着呢,您随我来吧?”
方氏见到朝生进来,心里直道李管家今日也成了个办事不利的饭桶,连个人都看不住,那么多人守着的院子还能让人溜了!
她沉下脸,看向朝生,声音里透着警告:“你一个下人胡说什么?!三少奶奶刚刚喝了药睡了,怎么能让陆小姐过去沾了病气!”
朝生听了倒也没反驳方氏,却也不怕她,依旧笑眯眯的顺着她的话说:“夫人,您怕是记错了,三少奶奶都醒啦,大夫也说不碍事的。”
“你!”方氏一时气急,却没了话头。
“好了,”陆沉霜适时的出了声,她锐利的目光从方氏身上扫过,“俞夫人这家当的有些马虎了,自己媳妇病没病都不知道。”
方氏不敢跟她对着来,只能找借口说府中事务太多,有些疏忽了。
陆沉霜凉凉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自觉警告应该也到位了,便让朝生带路,跟着走了。
方氏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死死攥着手,只能赶紧吩咐让小院门口围着的人撤了,免得让陆沉霜抓到把柄。
她一下坐在椅子上,手指狠狠的抠着扶手。
若是真让苏闻琢攀上振国大将军府,日后有了陆沉霜能给她撑腰,那还了得?
她真得想想法子了。
方氏眯起眼睛,这时候终于想起了要去拜会却一直忘了没去的永安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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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霜跟着朝生一路到了苏闻琢的小院里。
在此之前,李管家已经得了方氏的消息带着人撤了,刚刚还被府中下人们团团围住的院门口如今又恢复了沉寂。
像是无数个往日一样,在俞府僻静的角落自生自灭,无人问津。
陆沉霜看着院子小小的门,微微皱了皱眉头。
苏闻琢在俞府的待遇比她想的还要差上一两分。
朝生走到小院的门口,敲了敲门,里面传来问话,他应了一声:“是我。”
然后便听见门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待门打开后,朝生引着陆沉霜进了院里。
陆沉霜边走边看,觉得奇怪,于是问他:“你们这院子,是有墙围起来的?平日里连门都是锁上的?”
盛京城那些高门大户府里,很少有这种单独划分围出来的院子,每个主子的院落总该有几条回廊是与外头相通的,这样既方便又开阔。
她没去过这种小户人家,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人家都是如此格局。
朝生听后在前头叹了口气:“刚刚夫人带着好多人来找三少奶奶麻烦,不得已才锁上了,平日里三少奶奶在府中时也是不会锁院门的。”
边说着,朝生还边抬头朝四周看了看,像是回忆起什么往事,一直笑眯眯的脸上带了些苦涩:“至于围起来这件事,是夫人在三少爷小时候做的。”
陆沉霜是外头的主子,身份与他们不同,是以朝生也没有再多说。
他家少爷小时候过的太苦了,现在想起来他都觉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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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闻琢一直站在主屋前的廊檐下等着陆沉霜,此时见她来了,几步迎上去,娇美的脸上有些笑意:“陆小姐,真的很谢谢你愿意来。”
她说的真诚,从心里感谢陆沉霜愿意为着之前的一面之缘就来帮她撑这个场面。
父母走后,她身边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看笑话的人太多了,没人对她抱有几分真心,就连之前她觉得交往甚密的姐妹也都渐渐疏远了她。
苏闻琢知道人心难测,世家的交情本就利益优先,凉薄的很,她重生一世也不是很稀罕这些虚情假意的逢迎了,只是有时候身边除了俞景和几个贴心的下人,也没个姐妹说话,还是会觉得有点寂寞的。
陆沉霜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我在府中也没事,举手之劳而已,况且,我那日在冯府说喜欢你,是真的欣赏你的性子,不是场面话而已。日后若你还有事邀我帮忙,能帮我也依然会帮的。”
苏闻琢将她请进屋,让下人上了一壶花茶。
她给陆沉霜倒了一杯:“我听闻过你喜欢喝花茶,不喜苦涩的茶叶,这是我闲暇时自己做的,你尝尝?”
“你还会做花茶?”陆沉霜有些惊讶,她喝了一口,忍不住赞叹,“很好喝!”
苏闻琢笑意更深了些,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轻声细语道:“以前在永安侯府跟一位师父学过一些,若是陆小姐喜欢,一会我给你包一些带回去吧,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可不要推辞。”
“有人送我东西我当然是尽数收着,不要可是白不要。”陆沉霜开了句玩笑,又看向她,“你不用那么客气,叫我沉霜就可以。”
“好,那沉霜也可以叫我的小字窈窈。”
陆沉霜点了点头,又想起今日的事,忍不住蹙眉问道:“今日你急急给我写信,交代的也匆忙,到底是怎么了?”
苏闻琢听她问起,笑意敛了下来,她抿了抿唇,将前因后果与陆沉霜说了。
陆沉霜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听到最后忍不住一拍桌:“岂有此理,简直是龌龊至极!”
她万万没想到,俞府里还有这么个不要脸的货色。
若是放在她这,早就叫人打死打残,更别说还参加什么会试了。
这种品行还做什么读书人?!
但她知道,苏闻琢不能这么做。
她如今身份地位尴尬,只能使些巧计能避开就避开,往大了闹只是下下之策。
“那你在俞府这处境,岂不是很危险?”陆沉霜有点担忧。
苏闻琢笑着安抚她:“除了今日发生了点意外,平时倒也没怎么吃过亏。我只是没想到俞韶华会这么下作,往后会更注意提防一些了。”
陆沉霜点点头,这到底是俞府的私事,她没办法过多插手,只说苏闻琢日后有事可以尽管去找她。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苏闻琢觉得与她投缘,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多多少少都与她说了一些。
陆沉霜唏嘘,更加感慨平日里外头人云亦云,大家知道的往往都只是一个表面而已。
“好在俞景对你还算不错,我听在国子监的三哥与我说过,他学识出众很得赏识,若是能在八月加开的恩科取的好成绩,一定会顺利入仕的。”
陆沉霜说到这,想起刚刚进院子时朝生说的话,又叹了一句:“你这夫君好像也是坎坷长大,刚刚我听那小厮说着小院是俞夫人在他小时候故意围起来的,怕不是想软禁了让他自生自灭。”
苏闻琢不知道这小院里还有这样的过往,俞景未曾与她说过他的过去,即使是上一世,那些烧给她的信里也没有说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