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垂眸:“俞景小时候应该过的很苦,只是他也从未与我说过,往后入仕,他一个人,想必路会更难。”
陆沉霜见苏闻琢面露愁色,开玩笑宽慰她:“若他成个武官倒是可以入我父亲麾下,只可惜俞景大概是要走文官路子的,不过你也无需太过担忧,我听父亲说,睿亲王就很欣赏他。”
苏闻琢笑着点了点头,两人也知道不好就朝中之事说太多,便也默契的换了个话题。
今日陆沉霜来只是帮苏闻琢撑个场面,好叫方氏不好再大动干戈做什么手脚。
临走前苏闻琢给她包了些花茶带走。
陆沉霜提着花茶还去知会了方氏一声,她看着方氏,眉目英气利落,看着就是出身将军府的女儿家。
“俞夫人,我与闻琢交好,日后可能会常来找她,在这就先知会夫人一声了。”
她留下这句话人便走了,方氏却知道,陆沉霜这是在警告她。
看着陆沉霜离开,她阴沉着脸对翠莲道:“让李管家将东西备好,明日就去永安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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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霜走后,方氏果然暂时没有再敢去找苏闻琢麻烦。
但苏闻琢知道,这次自己刺伤了她的宝贝儿子,方氏不会像之前一样就这么算了。
她让阿太注意盯着一些秋棠院的动向,自己则在考虑小院里要不要再添些打手。
傍晚的时候,俞景终于是回来了。
自从那天夜里得了睿亲王下的任务,他频繁外出便是在查礼部何天林的事情。如今已是七月中旬,最迟在七月末他便要将何天林可以弹劾的证据交到御史台。
不然再晚就来不及了。
俞景踩着落日刚刚踏入小院,朝生便迎了上来。
他低声道:“少爷,今日院中出事了。”
俞景脚步停住,锐利的眼睛望过去:“什么事?”
第30章 你是不是把他命根子废了……
朝生顶着俞景目光的压力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 他的脸顷刻间便沉了下来。
俞景狭长的眸子眯起,面无表情的脸看着越发阴狠邪戾。
听完朝生说的,他一言未发, 大步朝屋里走去。
彼时苏闻琢正躺在软榻上, 闭着眼睛休憩, 似是睡不安稳,如烟的眉微微蹙起。
俞景进屋,看到躺在窗边的少女, 幽深的眼里划过一抹心疼。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份有了一丝无力感。
若是他的身份更好一些,像盛京城里的那些公子一样, 便能留些人在她身边保护她, 而不是像今日一样,遇见这样的事,还要她自己扛着, 他也没办法第一时间知道。
俞景走过去, 在软塌边上蹲下, 静静的看着苏闻琢。
他的脚步很轻, 没有吵醒她。
七月的风带着温热从窗边吹拂过苏闻琢的脸,她柔软的鬓发扫过脸颊, 好像有点痒,苏闻琢皱了皱鼻子。
俞景的目光很沉,深幽的像透不进光的峡谷深处。
他轻轻抬手替她将发丝绕到耳后,然后慢慢握住她的小手, 包裹在掌心里。
“嫁给我, 你为什么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他在心里轻声问了一句,睡着的人没有给他答案。
俞景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泥泞昏暗的路, 习惯了从最低的地方开始往上爬。
他在童年母亲病逝后拼尽全力活下来,不管被怎样不堪的对待,都一言不发,因为只要他能活下去,就一定会想办法把那些人踩在脚下。
夫子说他万般都好,就是性子太阴晴不定,有时又过于狠厉,但俞景知道,在这个世上,他孑然一身,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
而在初初最弱小最无助的时候,没有人帮过他,直到苏闻琢的出现。
她在街道琳琅的灯火里,像一抹光照进漆黑的巷口。
这个姑娘,绫罗绸缎加身,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娇艳又矜贵,是他想都不敢想的那种人家的姑娘。
她却踏着骄矜的小步子,挡在了满身血污的他身前。
“你们不许再欺负他了,不然我就把你们抓去见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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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闻琢躺在软塌上睡得并不安稳。
她做了凌乱的梦,梦里漆黑一片,身后似乎有俞韶华那让人作呕的声音,还有上一世不怀好意的笑声,讥讽的奚落,看热闹的嘲笑,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苏闻琢只觉得这些声音好像要将她淹没,她拼命的朝前跑,却跌了一跤,一瞬间被如潮水的声音淹没。
她好像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海里,心里只觉得一阵窒息。
直到有一双手突然将她捞了起来,温热的气息包裹住她。
有人在耳边叫她的名字。
“窈窈。”
苏闻琢猛的睁开了眼。
她正躺在俞景的怀里,望进那双格外深邃的眸子。
苏闻琢呆了呆,然后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颈侧,像是从心里松了口气般的叹息:“你回来了。”
俞景抱住她,轻抚她的背。
“嗯,我回来了。对不起,回来晚了。”
俞景只要想到她今日在府中面对的一切,心里就有歉意。苏闻琢却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夫君不要道歉,我一个人也可以应付。我嫁给你就是要跟你共同承担的,包括你的身份所带来的一切。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别为我分心。”
苏闻琢坦诚坚强的让俞景惊讶,他心疼她太过懂事,这种时候反而又不向他撒娇了。
他理了理苏闻琢睡乱的头发,递了一杯茶到她的唇边。
苏闻琢觉得俞景难得对她这么主动,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面上还美滋滋的。
喝了也不忘卖乖:“夫君之前都没有这般照顾过我,我可真是因祸得福啊。”
俞景拿她没办法,放下茶杯,扶着她的肩坐好。
虽然苏闻琢已经表现的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但俞景却不能就这样放过俞韶华。
“今日之事,我为你出了这口气,嗯?”
“好啊,那我等着夫君为我出气!”
苏闻琢说的兴致勃勃气势豪迈,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都放光。
俞景摸了摸她的头,低低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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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苏闻琢因着有些疲累,早早便睡着了。
俞景感觉到身边的少女均匀的呼吸,微微侧头看了看她,然后轻轻将搭在他胸前的手握住,放进被子里。
他起身下床,替苏闻琢掖好被角,然后离开屋子去了书房。
俞景从书房换了一件黑色的夜行服,又去敲开了朝生的门。
朝生刚准备睡下,见自家少爷这时候找来,还穿着这么一身衣服,以为有什么大事,紧张的问:“少爷,怎么了?您这是要去哪?”
俞景没回答,只吩咐他:“你去夫人房门口守着,等我回来。”
然后他一路轻功翻墙,看方向是朝望景轩去了。
朝生揉了揉眼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吩咐去了主屋门口坐着。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俞景回来了。
他先回了书房,从怀里拿出一张沾了些粉末的纸烧了,而后将夜行衣换下,回了主屋。
朝生见他回来,小声叫了一声“少爷”便从台阶上起身准备回屋了。
与俞景擦身而过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好像闻到了一点银芽散的味道。
银芽散是强效麻药,用量重的话不仅致人昏迷,感官也会麻木。
以前俞景被欺负被打或者受了很重的伤,实在痛的受不了的时候会用银芽散,这是以前一个老大夫看他可怜但有天赋,教他做的。
朝生记得,他家少爷已经许久没有用过了。
他不明所以的回了房间睡下,而俞景也重新躺下,伸手将苏闻琢搂进了怀里。
苏闻琢没有醒,只是在他怀里蹭了蹭,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便乖乖不动了。
俞景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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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苏闻琢醒来的时候,发现俞景竟然还没有去书房。
他就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
苏闻琢有些新奇,揉了揉眼睛,仰头望着他软声问道:“夫君今日怎么没有去书房?”
俞景见她醒了,将她散乱的头发拨到一边,眼睛没离开书页,声音却有些低哑:“夫人昨日受惊了,今天多陪陪你。”
苏闻琢笑了一下,一个翻身蹭进他怀里:“整个盛京城怕是都找不出比我夫君更体贴的人了吧!”
她话说的没边,俞景终于垂眸看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反手将书盖在了苏闻琢的小脸上,声音里带上些笑意:“夫人该起了。”
苏闻琢听了便磨磨蹭蹭的起身,两人洗漱后用了早饭,俞景才去了书房。
而青黛,也终于在今日将冰盆采买回来了。
冰盆是一般大户人家惯用的房中消暑之物,以前在永安侯府,苏闻琢自然是不用操心这些东西的,但如今到了俞府,这些就得她自己准备了。
因此才耗了些时日,这个时候才用上。
指挥着人在屋里将冰盆摆好,又让朝生给俞景的书房送了一个小的过去,苏闻琢摇着扇子,开始躺在屋里看起了话本子。
她猜想着虽然昨日陆沉霜来帮自己解了围,但方氏应当不会善罢甘休咽下这口气,那她便按兵不动等着她好了。
然而苏闻琢的书还没翻几页,阿太便来了,朝生领着他。
阿太在院中一直做着老工作,除了有消息,不然轻易不来内院,每次来都是朝生领着,免得让人觉得他与苏闻琢关系太密。
苏闻琢见他们两人进来,放下书,让朝生掩好门,示意阿太说话。
“三少奶奶,刚刚夫人带着礼出府了,我听说,好像是要去永安侯府。”
苏闻琢眯着眼睛想了想,记起前段时间便听朝生说过,方氏好像老早之前就让李管家备了一份礼,那时候她心里隐约有些猜测。
倒没想到这次方氏去永安侯府拜访会拖的这么迟。
苏闻琢轻笑一声,让阿太下去了。
待人走后,她身边的两个丫鬟都面露担忧。
泽兰:“三少奶奶,夫人这时候去永安侯府,是不是想……”
“上次我从我那婶婶手里拿了铺子回来,与她也算是暗暗挑明了关系,俞夫人在我这处吃了瘪,又压不住我,听闻我与永安侯府关系不睦,自然会找上去求个帮忙。”
“那我们怎么办?”
“等着便是了。”苏闻琢懒懒的靠在塌上,重新翻起书。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了一句:“苏闻钰的及笄礼是不是快要到了?”
青黛想了想,点头:“是的少奶奶,钰小姐八月二十四的生辰,也没几日了。”
“嗯……”苏闻琢应了一声,望向窗外,没再多言。
上一世苏闻钰的及笄礼上,她靠着侯府嫡小姐的身份,被益国公夫人看上,之后很快便与益国公府的世子定了亲。
益国公府是正三品的爵位,与永安侯府也算的上是门当户对,两家联姻后在盛京城的上层圈子便坐的更稳了,苏闻琢的小叔苏平更是靠着这层姻亲关系在朝中连升两级。
苏闻琢冷笑一声,这一世,她怎么能让苏平一家这么好过?
永安侯这个爵位,她一定要从苏平头上拿下来,以慰父母在天之灵!
她作为苏闻钰的堂姐,这种重要的日子自然也是去了的,只是彼时的她灰头土脸,神色不振,被人当着面看笑话,说她嫁的寒酸,自然是没什么勇气站在人前,于是寻了个角落待着,等及笄礼过了便匆匆离开。
她仓皇而逃的背影成了那段时日盛京世家小姐们津津乐道的闲话,苏闻琢现在想起来也依然会皱眉。
不过好在她得老天垂怜,重生一世,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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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侯府近日确实为了苏闻钰的及笄礼在忙前忙后的。
及笄是大事,如今他们可是顶着侯府爵位的一家了,自然是要隆重操办。
加之及笄后,姑娘家便可以开始说亲了,潘氏最近就已经开始多方走动,挑选合适的人了。
今日她约了长乐侯府的夫人去听戏,正在屋里梳妆时,听见下人来报。
“夫人,外头有位俞夫人说想来拜访您。”
潘氏皱了皱眉:“俞夫人?哪家的俞夫人?”
“就是闻琢小姐嫁的那个俞家,闻琢小姐的婆婆。”
潘氏挑着簪子的手一顿,有些嫌弃:“小门小户的,娶了个苏闻琢还真想跟侯府攀上亲戚了,你找个由头去打发了,我可没这闲工夫。”
那下人听了有些犹豫,最后还说低声道:“那位俞夫人说找您是有关于闻琢小姐的事商量,说您一定会想听的。”
潘氏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敛了下来:“她还说了什么?”
下人想了想,回道:“俞夫人还说前些时候她带着闻琢小姐去了冯少尹夫人的生辰宴,闻琢小姐还出了不少风头。”
“你带她去偏厅等着,说我稍后就过去。”
潘氏不知道俞家这位来找自己是为哪般,但苏闻琢会出现在盛京城里某位夫人的生辰宴上还大出风头,是她比较在意的事。
当初让苏闻琢背上流言蜚语,坏了名声嫁到俞家就是为了打压她,让她再也拿不起侯府小姐的做派,慢慢与永安侯府脱离关系,淡出世家圈子。
这样,苏闻琢父母的死也就会被人遗忘了。
可是现在照潘氏的说法,再想到苏闻琢之前两次回府与她之间隐隐的对峙感,潘氏开始担忧起来。
苏闻琢与她计划的背道而驰,已经不受控了。
她必须尽快摸清楚原因,好控制住苏闻琢,否则若是前永安侯和夫人意外身亡的事重新被人注意到,对他们一家来说,是莫大的危险。
潘氏在屋里思量了一会,然后带着丫鬟去了偏厅。
彼时方氏已经在偏厅里等了一会,但永安侯府本就是高门大户,她自知身份不够计较,这种时候她倒是能屈能伸的。
潘氏姗姗来迟,堪堪踏进屋里时还说了一句:“抱歉,府中事多,让俞夫人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