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主动岔开了话题,秦灵长舒了一口气,转脸却又听见“南门星”三个字,脸色又重新黑了起来:“馨儿,人家不追杀你你还不高兴?总之,他这些年不知为何,疯狂搜刮天材地宝,把半个天元秘境里的灵草都弄走了。你说他一个从不炼毒炼药的人,要这些有什么用?简直就像是在跟无尽海作对。”
容玗道:“天元秘境一百年才能打开一次,其中珍惜宝物无数。自从三百年前,他就突然变得对此十分感兴趣,也格外喜欢收集极上草。不仅如此,他与罕仕近年来关系十分密切,时常帮着罕仕四处欺侮人族修士。你初来无尽海时,之后不久便是天元秘境开放的时间,恐怕他那时需要集中精力准备,后来你便已经生活在了无尽海境内。”
“无尽海可不是他想来就能来的地方。”秦灵颇有几分傲气地睨了她一眼,“还记得门前那道灵力结界吗?正是谷雪师祖为他量身定制的。”
原来如此。
温萝心头暗暗记下,面上不甚在意地微微一笑,重新将话题扯了回来:“那我们今晚就去储府探一探。”
第61章 第二只男主(二十六)
三人便假意在街边继续打探消息, 直到月上梢头,才重新潜回了储府。
如果她的猜测属实,那么此刻在储府之内就有至少两只邪祟。
温萝掂量了一会儿自身的实力, 将目标对准了早已受伤战力大打折扣的姑获鸟,冲秦灵和容玗道:“为免她们互相给彼此传讯,干脆我去下人住的那片屋舍查探, 骨女实力更强, 就交给你们了。”
秦灵白她一眼,倒是没有拒绝,扯了扯唇角:“那你注意安全。”
轻手轻脚地自墙边翻下,温萝摸黑顺着七拐八弯的回廊来到了一排平矮砖房前, 在纸窗外徘徊了片刻,温萝就着破损的缺口向里望去。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排宽敞到能睡十几人的大通铺, 十几名看不清面容的少女此时睡得正沉, 依稀能听见微弱的鼾声。
温萝微微一顿, 她倒是忘记了, 失去了秦灵的上卿, 她即使是碰见了姑获鸟也无法辨认,此刻更是只能透过乌漆墨黑的光线辨别十几名少女,即使姑获鸟真的混迹其中, 那么她一次性猜中的几率也不过十几分之一。
这下叫她犯了难。
正当她在原地踌躇犹豫之际, 只觉得视线中一小团白色的影子自半空之中飘飘忽忽地靠近,竟然是一只纸鹤传讯符, 温萝连忙上前抬手接住, 指尖刚一触及纸面, 秦灵凌乱呼吸之中夹杂的带着焦急的声音瞬间在她脑海之中响起:“有诈,馨儿, 快逃!”
来不及思考为何她竟然可以听见传讯符之中的内容,不远处的西厢房似乎传来了巨大的灵力波动,身后房内似乎隐隐传来了衣衫摩挲之声,温萝下意识回头望去,自那块缺损的豁口之中,她似乎与一双竖瞳正巧对了个正着。
哦豁。
温萝心头猛跳,下意识拔腿便跑,心中问道:“团子,快帮我看看储物袋里哪一瓶是最烈的毒药。”
这时候也容不得它心疼,团子连忙翻找起来,几乎是瞬间道:“是个白色的瓶子。”
白色瓶子?
温萝阖眸,神识在储物袋中迅速一扫,总算在杂乱无章的一堆瓷瓶之中揪出来一个白色的影子,想也不想地拿出拔开盖子,漫天细碎粉末兜头向已追出来的姑获鸟洒去。
“……带有梅花纹案。”
????
温萝垂眸看向手中空空如也的瓷瓶,纯白无暇,连裂纹也无,她不死心地将瓶身在手中转了几圈,一丝与梅花相关的纹理也没见着。
不妙的预感瞬间自心头生起,温萝只觉得方才被她大方挥洒出去的白色粉末似乎带着一股幽幽的清香气,那股气息自鼻尖直如溪流一般涌入胸腔,她瞬间便觉得耳清目明,身心轻盈了许多。
这……怎么感觉也不像是毒药啊。
果然,在她惊恐的目光下,姑获鸟原本带了几分萎靡勉强的状态在漫天□□的笼罩下渐渐变得鲜活生气了许多,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此刻正露出惊异仇恨交织的古怪表情。
温萝只觉得如坠冰窟,周身仿佛被千年不化的雪冻得动弹不得。
所以说,她刚才不仅没有一击必杀,反而不小心奶了一把对手,直接把残血变满格了?!
电光石火之间,对面那名女子面色也十分奇异,盯着她半晌没有动作。
没见过上来就给对方加血的奶妈吧!
趁着她怔愣之间,温萝连忙运气于足底,向着大门飞快掠去。
储家同样是修仙世家,不过不知为何,分明她们已经在这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四处却依旧寂静无人,仿佛一个人都没有听见察觉一般。
这睡得未免也太死了吧?!
温萝闭了闭眼,她修为不高,不通剑法,这五年间只懂得一些粗浅的医毒配药之术,放在姑获鸟面前都不够看,更别提是修为更高且并未受伤的骨女。
她这时候跑去属于储琦南的西厢房,与其说是救人,倒不如说是去添乱。
思及此,温萝勉强分出一抹心神传讯给韵流仙子,脑后却是一凉,她连忙在空中以一种极其诡异刁钻的角度改变了步法,堪堪避过身后传来的一记攻势。
见她修为不高,跑得却很快,姑获鸟似乎有些恼怒,此刻也完全放下了之前因她无意间给自己放的那波奶而生出的几分别扭,眼神一凛,干脆抬手将身上披着的人皮自头顶掀开,巨大的双翅在天边微微掩盖了月色,直向她冲了过来。
温萝只觉得身后一股冰凉的杀意愈发靠近,面色一变:“团子!这次一口气说完,还有没有第二烈的毒药?!”
“带桃花纹案的天青色瓷瓶!”
温萝一边脚步交错,以一种十分凌乱随意的步法向前奔行,直教身后穷追不舍的姑获鸟满心疑惑,根本看不出她究竟下一步想要去哪里,一边以神识探入储物袋。
天青色瓷瓶实在太多,她在其中仔细寻找了一会,忍无可忍地一股脑掏了出来,向身后尽数洒去。
管它的呢,就算有毒药有灵药,一起给出去也不亏!
她这十分无厘头的行动倒当真阻碍了几分姑获鸟的攻势,一股清香与异味混合的奇异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姑获鸟似乎想要挥翅掀起些风浪将空气中纷纷落下的粉末扑开,双翅却似乎有些不听使唤,在原地挣扎了片刻,追赶她的脚步竟真的慢了下来。
温萝长舒了一口气,连忙回过头来加快了速度向院边的墙角冲去,眼见着就要挨到墙边,背地里另一道更加冰寒的气息却瞬间袭来,眨眼间便要触到她面门。
——正是想要阻拦她□□而出的轨迹。
无奈,温萝只好脚步急停,那道劲风擦着她的鼻尖掠过。
只听一声沉闷的响声,她左侧的墙面瞬间便被那道攻势击出了个窟窿,墙皮剥落,其中的砖块四散炸开,自原处窸窸窣窣地落在地上。
温萝定了定心神,回过头去。
只见一名身着华服的妙龄女子正抱着胸,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讽刺笑意,好整以暇地立在原地望着她。
月光倾洒进院中,墙面阴影以外是一片温润澄莹的色泽,整个院落之中小桥流水,仿佛人间仙境,阴影以内则是一片暗色,一线之隔,却仿若进入了两个世界。
既然“储琦南”出现在此,那么只能证明,刚才与她一同闹出那么大动静的秦灵和容玗已经遭了不测。
温萝蹙眉,冷声道:“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骨女轻笑一声,抚了抚一头浓厚飘逸的墨发:“这你不必知道,反正很快你也会落得如此的下场。”
她顾左右而言他,温萝反而心底略微踏实了几分。
然而她一储物袋的瓶瓶罐罐,方才已经扔出去了不少,此刻再对上实力更加深不可测的骨女,她并无太多还击的凭借倚仗。
不仅她想得通这一层,骨女自然也知晓,此刻老神在在,十分自信她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神态竟显出几分悠闲来,匀出几分功夫垂眸看向一旁已显出原形的姑获鸟:“怎么样,你没事吧?”
“没事。”
姑获鸟双翅抖了抖,趔趄了几步站稳身子,温萝只觉得眼前一花,她又重新变回了一名豆蔻少女的模样,撇着嘴揉了揉手臂,道:“这小姑娘简直是个药罐子,只不过似乎运用得并不娴熟,乱扔一通。”
温萝心下讪然,干脆将储物袋中剩下的瓷瓶挑了几瓶一股脑拿了出来,道:“我只剩下这些了。主动拿给你们看,是想求你们放我离开。不瞒你们说,我已经以传讯符通知了掌门师尊,如果她赶来救人,你们恐怕会很棘手,何不双方先各退一步,让我带着我师兄师姐先行离开?我保证会向掌门师尊说明,叫她折返回无尽海。”
骨女伸出两根纤纤玉指捏起一瓶在眼前打量了片刻,嗤笑一声:“我为何要相信你的话?再说,韵流这人我还算了解,她跟你一样,就喜欢弄些瓶瓶罐罐,虽说医术了得,可实力……就算她当真要来,想带着你们三人在我手底下全身而退,也并不容易。”
原来如此,难怪她有恃无恐,甚至并未刻意掩饰踪迹便潜入了扶余。
温萝抿了抿唇,不死心道:“那顾光霁呢,你也认识吧?他的实力五年前便已经达到化神,现在更是进展神速,深不可测。你要是杀了我,他一定会替我报仇的。”
“顾光霁?”
骨女难得地皱了皱眉,抬眼狐疑道:“他为何要替你报仇?顾光霁修无情道,既无可能入门之后爱上你,又无可能保持着入门之前的情谊,你是在诓我?”
见她反应,恐怕她心下对顾光霁的实力的确十分忌惮,温萝心下一喜,连忙继续掰扯道:“我没骗你!我是他的未婚妻,就算我们现在并无男女之情,可那又有什么关系?有着这层身份,他就不可能不替我报杀身之仇。”
流言绯闻总是流传的又快又广,骨女本已抬起手打算给她个痛快,听了这话动作却又顿住了:“那个传说中的未婚妻就是你?”
顾光霁名声实在是响亮,没想到他的八卦就连邪祟都有所耳闻,温萝心下感慨,面上连连点头:“对,对,就是我。现在你总相信我,该放我们走了吧?”
骨女与姑获鸟对视一眼,面上皆是犹豫了一番,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双双皱着眉头看了过来。
姑获鸟道:“就算我们现在放了你,到时你在他面前哭一哭,他还是得提着长恨来找我们麻烦。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要放过你?”
骨女捻了捻发髻上垂下的流苏,也是笑:“再说,就算是你今日命丧于此,顾光霁又如何能知道是我们所为?会与倒霉的储家起了冲突也说不定呢。”
迎着两人丝毫没有掩饰杀意的眼神,温萝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只觉得后背一凉,墙面的稀薄寒意透过单薄的纱衣瞬间缠绕上她温热的身体。
温萝咽了咽口水,挣扎道:“真的不能再商量商量了吗?”
骨女冷哼了一声,不再答话,指尖飞快地流窜上汹涌澎湃的灵力。
温萝阖上双目,并未再次尝试着逃脱,仿佛已经认了命,满脸写着死志。
骨女只以为她是放弃了挣扎,见她修为不足为惧,便放松了警惕,正要抬手拍向她天灵盖,温萝却突然睁开双眼,手上飞快地擦过腰间的储物袋,一只开了口天青色上有桃花纹理的瓷瓶瞬间向她们两人飞来。
墨绿色的粉末自瓶口倾洒而下,姑获鸟瞳孔紧缩,下意识一手推开怔愣的骨女,双翅再次出现在空气中,竟将整瓶漫天挥洒的药粉拦在了双翅之外。
只听细微的腐蚀“滋滋”声响起,她毛色顺滑莹亮的双翅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化,以她为中心,空气中瞬间弥散开一股浓郁的血腥与腐臭气息。
姑获鸟惨叫连连,当即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上,微微合拢着双翅在地上翻滚痛号起来。
异变突生,骨女却只是愣了一秒便回过了神。她本就是为了姑获鸟才只身自元和来到扶余,更是冒着沉寂十年之后暴露身份行踪的生命危险,此刻见她原本满心要救的人却因温萝倒在原地意识模糊,眼角瞬间浮上一抹猩红血色。
她瞬间腾空而起,将早已翻上墙头正待向下跃去的温萝连着头发揪了回来。
温萝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刺痛,简直要被她连着头皮一块扯了下去,下意识顺着她的力道向后一仰,整个人仰面重重地摔在地面,五脏六腑一阵生疼,仿佛硬生生在她体内移了位。
她勉强睁开眼,透过眼中因疼痛而生理性溢出的泪水向上看去,只见骨女以手为刃,正向她颈间切了过来。
草(一种植物)!
温萝轻咳一声,两腿踩着地面勉强向后蹬了两步,手刃却泛着淡淡的幽蓝光芒以更快的速度瞬间逼近了她脉搏轻跳的脖颈,还没被她那只纤细白嫩的手触及,温萝便觉得颈间一阵刺痛,耳边只听她咬牙切齿道:“顾光霁又怎样,即使是他亲自来此,我也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