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端端的在元和,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出现在扶余?
温萝闭上眼,心下叹道:“团子,待会这一下可以开启痛觉屏蔽吗?”
“啊——”
只听一声惨呼,预想之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出现,温萝不禁摸了摸喉头,她好像刚刚并未出声?
团子顿了顿,小声道:“主人,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对的地方?
温萝眉头微皱,小心地睁开眼,只见一片黑暗夜色之中,一抹生动的赤红色瞬间占据了她整个视线,灼热感瞬间袭来。
她定睛一看,地面上一团灰黑色的焦炭之上,是还未完全被那股如游龙一般的赤红火焰吞噬完全的手臂。
WTF!
温萝抬头望去,只见骨女正一手捂着自断手臂的伤处,脸上闪过疑惑与惊惧,全无刚才的嚣张不屑,正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虽说因她而少了一臂,她竟然也并未如刚才姑获鸟受伤时那般癫狂,反而是冷静中带着几分恐惧地向后微微错了两步。
半晌,她嗓音干涩嘶哑:“……你到底是谁?”
虽然一时间搞不清状况,但此时不逃更待何时,温萝连忙忍着浑身痛楚勉力爬了起来。
骨女失去了右臂,此刻战力恐怕也得打对折,她倒不如一口气将不知生死的秦灵和容玗一同带走。
听骨女莫名其妙的问话,她随口道:“我刚不是说了么,我是顾光霁的未婚妻。”
话音刚落,一股熟悉的霜冷寒意骤然侵袭上她的脊椎,只听细微的“咔嚓”之声,温萝只觉得脚下一滑,连忙向地面看去。
此刻正是初春,嫩绿草芽初生,万物复苏,可整个地面上却十分不合时宜地蔓延起一阵冰霜,如泼墨一般向前延伸着,寒意萧索,隐含杀意。
温萝微微一怔,这道霜花,她曾经在顾光霁与戎彬相对之时有幸见过。
她此刻正背对着院墙,只能看见面前的骨女脸色面沉如水,竟比起刚才的难堪颜色更显出了几分凝重来,属于储琦南的那双莹亮水润的乌黑瞳孔之中,倒映出一抹白色长身玉立的身影。
与五年前相比,顾光霁面容并无太大的变化,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墨发与雪白发带在空中轻扬,一手提着长恨剑,负手稳稳地立于几指宽的墙头之上。
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因为面前这一地令人见而生寒的霜冷,温萝感觉顾光霁周身的气息比起五年前甚至更加冷了几分,他那双半遮着的琥珀色瞳孔直直地望向她的脸,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莫名情绪,右手微动,长恨出鞘,剑芒大作,一时间整个空间竟亮如白昼。
他将视线缓缓移开,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姑获鸟身上随意扫过,看向原地僵立的骨女:“即使我亲来,你也要将她碎尸万段?”
他语气冰寒,其中杀意如冰锥一般直插入她心脏,骨女只觉得心脏骤停,喃喃道:“……不。”
她哪里能想得到,这女人身上不仅有苍冥邺火,还当真能引得顾光霁千里迢迢来救她?
“你在元和犯下杀孽无数,此番竟还想去扶余为祸百姓。”
顾光霁手腕一转,一地冰霜瞬间碎裂,随着他手中澎湃的剑意卷入半空,如按下了暂停键一般,竟片片在半空中悬浮。
只听他淡淡道:“她的同门被你藏在何处?”
“若我说了,可否绕我们一命……”
骨女余光瞥了仰面倒地,十分凄惨的姑获鸟一眼,双目盈泪,楚楚可怜地看向面无表情,单手执剑的顾光霁。
储琦南的模样生的极好,她此刻衣衫染血,发髻略微有些凌乱,鼻头红润,双目盈盈若泣,直教同样身为女人的温萝微微一个晃神。
不知是否是无情道的作用,望着面前这副美人垂泪图,顾光霁眼神清冷无波,丝毫不带感情地道:“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最后一招“美人计”也宣告无效,骨女冷冷一笑,竟显出几分刚烈来:“既然我活不成,那倒也不必为你们行方便。”说罢,她竟抬起仅余的左臂向太阳穴拍去,当即便七窍流血,瞳孔之中瞬息之间便失了光彩,身体软软地倒向地面。
生死攸关的危机竟然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瞬间解除了,温萝将视线从骨女的尸身上移开,看向一旁垂眸不语的顾光霁,道:“你怎么会在这?”
手里挽了个剑花,长恨归鞘,顾光霁并未看她:“奉师名下山追查邪祟下落。”
原来如此,看来他也是为了骨女和姑获鸟而来。
回想起秦灵与容玗提到,骨女本是元和境内经常活动的邪祟,此番骤然跨境,看来顾光霁正是为了追杀她而来。
温萝了然地点了点头,踩着骨女与姑获鸟身体之间的空隙跨了出来,一番动作牵扯到一身隐隐作痛的摔伤,她不禁隐忍地“嘶”了两声。
动静不大,顾光霁的视线却下一秒就落在了她身上:“受伤了?”
“没有,就是摔了一下。”
温萝揉了揉胳膊,抬头道:“先别管这么多,我们快去找秦灵和容玗师兄。”
“不必。”
顾光霁淡淡看了她一眼,阖眸查探片刻,道:“他们没事,昏迷在西厢房。”
温萝心下疑窦骤起,道:“你能看到他们?”
顾光霁不答。
见他一脸平静,温萝突然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起来。
既然能看到,刚才他何必多此一问?
第62章 第二只男主(二十七)
院中一条小路横穿低矮的平房, 曲折通向不远处储府主人居住的庭院。
顾光霁并未与温萝并肩而行,而是微微错了几步走在她前面。
他身材颀长,从后面看过去略显清瘦, 可比起温萝上一眼见过的少年时期的他,单薄肩膀早已褪去了青涩变得宽阔,显露出了独属于青年如锋芒毕露的宝剑一般挺拔的轮廓。
一路上, 他都并未回头, 也并未出声,可脑后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脚下步伐节奏随着她速度的变化而变化着。
西厢房并不难找,尤其是有一个行走的GPS导航在, 两人不过行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找到了秦灵和容玗所在的房间。
不知为何, 骨女并未立刻伤及两人的性命, 此刻两人只是陷入了昏迷, 被五花大绑后随意丢在墙边。
温萝连忙上前两步, 试了试两人的鼻息, 指尖触到温热的吐息才终于放下了一颗心,轻轻摇晃秦灵的身体,唤道:“醒醒, 师姐!”
她接连唤了数声, 没想到秦灵竟然当真在她的声音中幽幽转醒。
在她的角度,视线中刚好可以看见顾光霁一身标志性的白色长靴与衣摆, 瞬间一个激灵坐直了身:“顾……”
“别激动别激动。”
温萝连忙一手将她按了回去, 道:“先不说顾光霁的事, 你和容玗师兄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到正事,秦灵面上立刻严肃起来, 道:“她们恐怕早就发现我们的计划,今晚实际上是来了一出守株待兔。我和容玗刚一进屋,见到储琦南在床上睡得正香,上卿也并未警醒,便上前确认,没想到床上躺的那人根本不是储琦南。”
“然后呢?”
“然后?当然就是上卿剑身骤然亮起,我便立刻给你发了传讯,但是那时我已经来不及反应回击,便感觉脑后一痛,被她劈晕扔在这里了。”
温萝上下打量她一眼,道:“总之,没事就好。不过,她们既然要守株待兔,为何却只将你们劈晕,却并不取你们性命?”
而且,分明先前,她能够感受到这个方向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可听秦灵的叙述,她和容玗却自始至终并未出手。
一旁一直未开口说话的顾光霁却突然道:“耳坠,碎了。”
耳坠?
温萝定睛看向秦灵耳间的水滴形吊坠,原本珠圆玉润的晶体此刻竟当真碎裂,片片掉落在秦灵肩头,后者也是一愣,一手抚了抚略有些硌手的残存部分,了然道:“原来如此……”
回想起她刚入无尽海时,秦灵对自己的那句嘱托,温萝心下了然,原来刚才那阵波动竟是秦灵耳畔的吊坠之中积蓄的灵力感应到主人有杀身之祸,自爆防御所致。
那她刚才身上窜出的那串赤红色的火焰,莫非也是因此而骤然出现的?
秦灵却并未留意她的怔愣,暧昧地冲她挑了挑眉,凑近她道:“顾光霁怎么会在这,你俩私下里还有联系?”
温萝扶额:“没有,他是为了追杀骨女而来。”
“喔,无聊。”
秦灵翻了个白眼,全无刚刚置身险境的后怕,立刻爬起身去察看容玗的情况去了。
温萝悻悻站起身,顾光霁似乎当真是为了追查邪祟而来,此刻一震衣摆,一言不发地走近那张雕花木床,微微倾身察看起床上那具假扮“储琦南”的□□。
虽说她实际上昨天才见过他,还是十六年前眉眼舒展的温和少年,可现实中两人已经五年未见过面。
温萝在原地转了两圈,没话找话道:“那个……床上那位姑娘是死是活?”
顾光霁闻言微微抬头,向来波澜不惊的表情却是微微一变,温萝刚要追问,就感到颈间一凉。
视线缓缓向下,只见一把刀刃如霜般凌厉的匕首正卡在她下巴处,耳边传来十分熟悉的声音:“都不要动。”
温萝只觉得眼前一黑,小说界的金科玉律向来如此——反派死于话多,正派死于不补刀!
可怜她的脖子,今天究竟要遭几次罪啊……
容玗刚在秦灵“温柔的脸部按摩”下幽幽转醒,就见温萝颈间架着一把刀,背后立着半人不鸟的四不像,头脑之中昏沉瞬间惊散一片,连忙起身高呼道:“小师妹!”
顾光霁眼神渐冷,长恨感应到他骤起的强烈杀意,在剑鞘之中惊颤。
秦灵离他最近,只觉得他周身寒意如有实质般直往身上飘,心下微微一惊,见温萝娇嫩的皮肤上隐约可见一道显眼的红痕,立马将先前那阵怪异之感抛到脑后,怒道:“我劝你还是放开,待会好给你个痛快,没见现在谁在这呢吗?”
“放开?”
姑获鸟冷笑一声,嗓音因之前的痛苦呻.吟而显得嘶哑不成人声:“横竖我也没有活路,还不如拉一个垫背,为我和姐姐报仇。”
“别冲动。”温萝小心翼翼地将脖子向后靠了靠,岔开话题糊弄道,“你要是心疼一身好看的羽毛,我再帮你治,好不好?”
姑获鸟道:“姑娘花言巧语,比起男人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这话一出,不知是不是眼花,温萝只觉得顾光霁眼神微微动了动。
好家伙,简直把她说成了个史诗级渣男。
温萝正待再开口替自己的名声辩解几句,却感到姑获鸟执着匕首的手微微抖了抖。
耳畔传来一声闷哼,她连忙抬手死死握住她欲向她颈间递刀子的手,身体一转,便将靠在她身后的姑获鸟自肩头一转,狠狠甩在了地上。
任务成功提示音随即响起:“叮——恭喜维序者温萝,完成主线剧情【人面】,奖励剧情值20%,当前剧情值60%,距离成功越来越近了哦~”
温萝转过头,姑获鸟一倒下,她身后隐着的令她突然痛呼的罪魁祸首便显出了身形来。
只见一身紫衣的青年傀儡一手执着长剑,面色平淡地甩了甩剑上残存的妖血,恭顺地垂头向后微微退了一步。
自他身后,一抹锦葵紫的身影背着手,步履悠闲地大摇大摆走了过来。
墨玉在他腰间随着动作左右摇曳着,月纶垂眸扫了一眼倒地气绝的姑获鸟,视线落在一脸讶然的温萝脸上,轻笑道:“果然资质平平,五年来也并无什么长进,连这半残的玩意儿也料理不干净。”
“月纶?!”
秦灵只觉得一阵魔幻,分明几人都处在扶余境内,可元和的顾光霁和远在云州的月纶竟然一时之间全都聚集在了此处,不由得开口道:“顾师兄要追查骨女下落也就罢了,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
月纶懒洋洋地扫了她一眼,道:“五年来我一直在五洲各地游历,扶余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出现在此很奇怪吗?”
原来自从上次一别,月纶一直并未回到藏月门,温萝抬眼看了一眼秦灵的表情,见她并无异色,想来月纶并未说谎。
望着月纶一脸泰然,秦灵内心嗤了一声。
忽略他避重就轻的言论,月纶所说并不假——这五年来,他的确一直在五洲大陆各地游历除邪祟,只不过最常出现的地带便是扶余周边。
小心地抬眼看了一眼身旁面无波澜的顾光霁,秦灵忍了忍,将即将冲出口的腹诽调侃硬生生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