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美人(重生)——风储黛
时间:2021-07-01 10:18:27

  燕攸宁“嗯”了一声,语调轻若飞絮,她依依不舍地转向卢氏与燕昇,矮身福了福。
  “阿胭盼国公与夫人一切安好。”
  “阿胭……”卢氏念念难舍,喃喃跟进半步。
  燕攸宁已经被崔宝玑拉着小手,拽出了荟华园笄礼台。
  燕攸宁露过拱门处霍西洲的身边,垂着眼睑,只眼尾微瞟了他一眼,泄露了一线深意。
  待她出去半晌,没有人再注意这道拱门之后,霍西洲握住剑,随行穿过门洞而去。
 
 
第39章 醋香十里
  崔宝玑撇开燕攸宁的手, 出了荟华园便看也不看她一眼,傲慢地说道:“我的马车停在园外,你你跟后边那个男人聊完了, 记得过来, 本郡主不喜欢等人。”
  燕攸宁朝她福了福,“阿胭记得了。”
  崔宝玑“哼”了一声, 昂首大步而去。
  说实话她有几分不解,这燕攸宁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嫡娘子了, 看样子她以前就知道这一点, 才会拜托自己今日出来跟她唱这出双簧, 她既知身份贵重, 还对一个马奴另眼相待,委实令人费解。
  今日东淄王在场, 那可是本来要与燕夜紫议亲的国公府嫡女的未婚夫婿,身份调转回来,说不准以后与李苌议亲的就是燕攸宁了。
  燕攸宁的双手拢在大袖之中, 在原地等候片刻,身后传来沉闷的靴声, 有些急, 燕攸宁一扭头, 臂膀便再度被一只手掌握住, 不同于崔宝玑手掌的纤细柔软, 这是一只粗糙有力的手, 握住了她, 从掌心传来灼热的温度。
  燕攸宁很快便被他拉到一旁,闪身进了林立的假山怪石之后,头顶倒悬的翠柏叶子几乎落到她的头顶, 勾住她鸦青的发丝,霍西洲伸手拨开它,欺身近前一步,将燕攸宁压在假山上,彼此之间不留一丝缝隙。没等她反抗,他的黑眸便黯沉地逼迫而下,声音带了些疑惑:“娘子为何不留在府中?”
  燕攸宁定定望着他,从他的眸中读出来一丝的不满,她蹙眉,缓慢地道:“我有我的考虑。你再忍耐一下。”
  霍西洲摇头:“我不是为了自己。”
  他是很想与燕攸宁时常见面,如果她搬走了,他可能又需要各种找机会。但霍西洲更心疼的是,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个机会,拿回了身份,就这么离去,国公与国公夫人会不会又重新将心扑在燕夜紫的身上?
  燕攸宁品出来他笨拙的关心,心里微微一甜,朝他勾了勾小拇指,霍西洲皱着漆黑的眉结靠近,燕攸宁蓦然踮起脚尖,勾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借力挂在了他的身上,逼着他朝自己更靠近些,霍西洲腾出双臂握住她的腰肢,将她更严丝合缝地压在石壁之上,俯身,亲了亲她的嘴唇。
  “娘子,我恨不能让你得到一切你想要的东西。如果今时今日我有权利,就不必你这么辛苦。”
  他凝视她的粉腮香面,语气诚挚地说道。
  燕攸宁听他的傻话,实在忍俊不禁,伸手捶打了一下他的胳膊,“以后再说吧,你还小呢。”
  霍西洲一愣,用一种复杂难言的目光看向她:“娘子,我比你大。”
  说完,又强调一遍:“大整整四岁。”
  燕攸宁真是觉得好笑。
  这个少年,这么认真作甚么。
  他以前一向很哑巴,何话都不说,看起来有种故作老成的感觉,实际上他在自己的面前青涩得很,少年人的模样,少年人的体魄,行事说话,都摆脱不了少年气。他与记忆里,那个魁梧沉稳、举重若轻,在万人顶峰定若神针的男人很不同。
  他还需要十年,才能再变成那个男人。
  没有关系,别说十年弹指一挥间,她还可以想方设法,缩短进程,只用短短几年,就能实现所愿。
  “大我几岁又怎么样,”燕攸宁骄傲地挺起胸脯,轻轻抬起下巴,看他,“你不还是只有十九岁,像你这个年纪,好多长安子弟都还没晓事呢。”
  话音刚落,霍西洲耳朵尖一动,似乎听到了假山后边传来了人的动静,他立刻戒备起来,俯身告诉燕攸宁:“有人来了。”
  燕攸宁微微一滞,以为是国公府的人。虽然大家现在都知道她和霍西洲关系不一般,但真要这时被撞见个正着,传到燕昇耳朵里还是大大地不好,于是她催促着霍西洲赶紧将自己藏起来。
  霍西洲虽然对此有些不满,但不会违逆娘子的命令,立刻一闪身窜上了假山后边的大柏树。
  柏树枝干晃动,散落了一地柔冉的绿叶下来。燕攸宁仰起小脸,看了眼藏得好好的,几乎与古木一色的男人,见他一脸无辜和无可奈何地俯瞰着自己,她觉得很是好笑,便真的勾住嘴唇笑了下。
  身后,却传来了不速之客的声音。
  “这不是嫡娘子么,原来,还没有与清河郡主一道离去。”
  燕攸宁一愣,她转回眸来,面前立着身着紫棠色华服的男人,李苌。
  没想到冤家路窄,这么快,就遇到这个前世旧仇。
  李苌手指掐着一柄行书《兰亭集》的折扇,似笑非笑地踱步而近,最后,他停在了燕攸宁的面前。这一次,也完全看清了这位小娘子的美貌,清丽,带一丝皎艳魅色,像极了开在暗夜中的雪白的牡丹。
  这朵牡丹,还偏生开得羞羞涩涩的,带了那么点柔弱和娇软,哭哭啼啼的时候,最是惹人爱怜。
  “你确实比那位更好。”
  李苌由衷地赞叹道。
  燕攸宁屏住呼吸,轻声地道:“东淄王殿下谬赞。”
  他露出一抹惊讶之色,继而笑道:“原来,你竟认识我?小娘子,你老实招了吗,在这之前,你便一直在关注着我?”
  果然前世今生,李苌都是一样的自大。她实在不知道,除了一张脸生得还算是可以以外,他有何自信,能够觉得全长安的女子都暗恋他。而且就这副尊容,在前世他死的时候,也才而立之年吧,就横向发腮、浮肿,眼泡眼袋都能吓死鬼了。
  燕攸宁忍住满腔火气,还能对他温言细语道:“没有的事。东淄王殿下与姊姊议亲在即,日后大家应当都是一家人……”
  李苌低下头,看着她,红润的薄唇微微一动,“可是,本王觉得你比她更好,更想和你单独成为一家人,怎么办?”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其实本来也应该是你,你才是夏国公嫡亲的女儿不是么。本王倒是应该同国公说上一说,让他换个女儿嫁我。”
  燕攸宁心中默默哀叹一声,这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前世也是差不多这样,明明与李苌议亲的人是燕夜紫,燕昇与卢氏都把燕夜紫当亲女儿对待,婚事上也是格外操心,但李苌同时见了自己与燕夜紫之后,光看脸,他更中意的是自己。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下定决心顺势而为,勾住东淄王,破坏他和燕夜紫的好事。
  反正前世她是哪哪都不对,馊主意坏点子一箩筐,最后害人终害己,自得报应。
  这道覆辙,她今生要大步不回头地跨过去。
  李苌见她不言不语,只垂着面,还道她这是害羞,微微勾了下唇角,臂膀动了动,手掌抬起,几乎就要摸到她的脸上,燕攸宁吃了一惊,急忙退开半步,李苌没摸到人,手指停顿在半空之中,最后,他为了缓解尴尬,将手指碰到了老柏树横斜的树枝,一把抓住了。
  燕攸宁有点担心,他再这样轻薄自己,树上的男人会跳下来,像他揍朱八那样将这个登徒子胖揍一顿。
  但李苌毕竟不是朱八,这是正经的宗室子弟,真龙子凤孙,打了他是没活路了。
  燕攸宁心中略微盘算,低声道:“郡主还在等候,臣女告辞了,殿下请便。”
  李苌露出少许失望可惜的神色,将折扇置于掌心,缓慢收好,“本王正好也还有要事,便不打搅了,告辞。”
  燕攸宁心中暗暗地讥讽李苌这厮居然会害怕崔宝玑,可真个没出息。记得以前她还打听过,好像是崔宝玑小时候误拿火烧了他的裤.裆,差点令他断子绝孙。啧啧,郡主实在是厉害。
  李苌转身消失在了假山外,燕攸宁目送他身影离去,确认他不会再回来了,心头暗暗松了口气。
  在原地等候片刻,她抬起头,去找柏树上霍西洲的身影,却发现那道漆黑的影子在层层树影之间,不知何时起居然不见了,燕攸宁怔了怔,心头一紧,正要去探看痕迹,身后却蓦然传来霍西洲酸溜溜的声音:“娘子怎么会一眼就认出了东淄王?”
  这确实也是他的疑问。
  不止李苌自己好奇这一点。
  李苌封号东淄王,常年不回长安,此番若非与燕夜紫议亲在即,也不会亲自前来长安,而娘子更是从小养在深宅,后来又一直困居马场,是何时与东淄王相结识?
  燕攸宁只好胡乱寻个由头搪塞过去:“嗯,是因为燕夜紫与他议亲,给国公府送来了一幅画像,我看到过。”
  霍西洲不说话了,但薄唇依旧抿得很紧。
  燕攸宁许久没听到霍西洲的声音,也倍感诧异,一抬起头,只见他黧黑的面孔上大笔写着“不满”二字,不禁噗嗤一声:“好香的醋味,快飘出长安啦!”
  霍西洲吃醋的时候,既不发火,也不使性子,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如果目光能有实质,她的身上大概已经能被他盯出一个洞来了。
  燕攸宁上前安抚地摸摸霍西洲的脸颊以示安慰:“好啦好啦,不生气,我不是找借口把他支走了吗?”
  她记得洞房花烛夜的那个晚上,霍西洲还曾提起李苌,提起他的时候,他的语气里藏不住仇恨。她一想起来,手掌便不自觉地放轻了一点,改摸摸他的鬓边毛,轻轻哄:“我根本不在意他。”
  霍西洲长眉从中折起,闷闷地道:“娘子,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嗯?”
  燕攸宁漫无目的地应。
  “一见到那位东淄王,我心中便觉得有种刻骨之深恨,适才,是很艰难地才按住了杀他的手。”
  燕攸宁惊呆了。
 
 
第40章 “娘子,我想要你。”……
  霍西洲觑着燕攸宁呆若木鸡的脸蛋, 虽然还抿着唇,但神色中的不满在慢慢收敛了。
  “娘子,其实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东淄王与我的确无怨无仇, 我也根本不认识他, 所以,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卑鄙。我居然……是个如此小气的男人。”
  其实李苌也并没有对燕攸宁做些什么, 而他刚刚已经在想着杀人了。
  这么看下来,他确实度量狭窄。
  说罢他小心地垂眸, 看向燕攸宁:“娘子你可会生气?”
  燕攸宁从怔愣中缓过神来, 冲他绽开红唇一笑, 随即上前一步, 撞入他的宽阔温暖的怀中,两只柔软的小手环住他健硕的腰身。
  霍西洲感觉到娘子光滑得犹如蜕皮鸡蛋般的脸, 贴住了自己的胸膛。
  他屏住呼吸,完全不动了。
  燕攸宁道:“抱我。”
  于是霍西洲伸出两臂,抱住她, 将她严实地压入怀中。
  燕攸宁眉眼盈盈,顿了一顿, 说道:“大猎在即, 我猜我爹会在那个时候将你引荐给林侯。”
  具体什么方法还未可知, 不过——
  “他现如今知道了我的身世, 对此可能会后悔。”
  霍西洲一愣。
  他忽然想道, 或许娘子事先早就料到了这一点, 才会在及笄礼之前, 用庶女的身份骗国公爷成全他们的事,给他一个机会。
  燕攸宁接着又道:“不过,我爹虽然迂腐, 但还算是守信,如果他对你发难,令你知难而退,你可不要犯傻,只要掐住他的弱点,逼迫他兑现承诺就行了。”
  她猜也猜得到,之后燕昇一定会暗中找到霍西洲,对他说一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话,毕竟承诺在前,渣爹应该不会硬来。她唯一担心的是霍西洲这根木头,要是真信了国公爷的鬼话临阵脱逃……
  实在是令她枉费心机了。
  不过仔细想想,霍西洲应当不是这样的男人。活了两辈子了,她不会看错人的。
  果然,他搂住了自己,臂膀稍微更收了一点,勒得她几乎透不过气了,只好挺起胸更亲密地与他相贴,霍西洲俯身停唇在她耳畔,“不会。”
  “娘子,我想要你。”
  他把上次表白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话说三遍,好像才能表明决心一样,不知道这个呆子是不是这么想的。
  燕攸宁噗嗤一笑,点点头,“可以。”
  “清河郡主还在外头等我,她脾气不好,不能等得太久了,不然她会朝我发难。”
  正要说自己要走了,劝他放开,但霍西洲一听到崔宝玑有可能朝她发难,立刻就松开了臂膀,“娘子,我送你。”
  燕攸宁想崔宝玑早就知道了,不算秘密,“嗯”一声,令他小心隐藏在身后,好让他放心目送自己离开,她转身出了荟华园外门。
  崔宝玑早就已经不耐烦,看见她出来,没好气地甩了下马鞭,“终于舍得出来了?”
  跟一个马奴,有必要讲这么多么。
  看不出燕攸宁身边那个马奴还挺多话的。
  燕攸宁如实道:“不幸,遇上了李苌。”
  崔宝玑的眉头微微一皱,礼貌地表示了下惊讶,随后很是不屑地说道:“哦,那草包。”
  无怪崔宝玑认为李苌是草包一个,毕竟他连马球都不会打,只喜欢看球。
  大周国运不昌,立国百年以来,一直战火不断,北有游牧民族虎视眈眈,这已经是上千年来的祸患了,自不必提,就连西夷与南蛮,也眼冒狼光,企图朝大周咬下一块肉来。
  在这种虎狼环伺的境况之下,大周立朝只得重武轻文,鼓励世家子弟都去从军。
  但偏偏前人遗留下来的那种面如傅粉的病弱风流的审美,到了大周这一朝传承未绝,虽然武力能征服天下,平定祸患,但只会用武力解决问题的,譬如林侯之流,尚要被盘根中原百年的名门望族子弟们背地里骂一声“莽夫”。可想而知,宗室子弟又是何等光景了。
  李苌生来孱弱,自幼不喜习武,当然,文也学得一般。为了追求病弱审美,磕五石散,三天不吃饭这种事他都干得出来。前世有段时间燕攸宁觉得自己耽于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安逸日子有点发胖了,想减回来,但一看东淄王那种减重的毅力,深感自愧不如,于是心安理得地作罢。可想而知,那个男人为了追求外在骨感美到了什么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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