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美人(重生)——风储黛
时间:2021-07-01 10:18:27

  卢氏点头:“其实我如今已经好了不少了,只是头还有些昏沉,只怕我病了这些时日,府上的大事无人操持。阿胭,下人们我都信不过,他们也没那么大的权利,所以,这中馈还需交到你手里。”
  燕攸宁吃了一惊:“娘亲?”
  卢氏再把头点了一下:“在我的梳妆台抽屉里,有一些银票地契,还有印章、朱笔、钥匙,以及几本账簿,这都是最紧要的东西,你先试着练练手,不会的,自管来请教我。”
  燕攸宁表示感激母亲对自己如此信任,含泪应许。
  一扭头,燕攸宁就彻底成了燕家的后宅之主。
  不必说她可是当过皇后的人,就单凭前世她在东淄王府做王妃那几年的经历,要应付国公府内的大小事宜,也完全够用了。
  燕攸宁不但将国公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赢得了府内人一致称赞,更是责令下边绣坊的人补上了近几年来的亏空,理清了一笔沉积多年的糊涂账。
  很快,燕攸宁能干的名声便有所传扬。
  宫中秦太妃一日来信,邀她入宫小坐。
  上一次,因为事发突然,顾氏突然到场,中断了国公府两个女儿的及笄礼仪式。为此秦太妃感到遗憾。
  这日燕攸宁入宫,她便借着机会给了燕攸宁诸多的赏赐,听说上次给的两支步摇都让燕夜紫得去了,于是秦太妃这次额外赏了两支比上次更精美的步摇,一支累金丝珊瑚血玉团花牡丹坠金叶络子步摇,一支羊脂美玉的白蝶穿花坠花丝玉络子步摇,并道:“常在府上待着管理细务,与诸位贵女往来怕是有所不便,还是应当多出来走动,以免与宝玑那几个丫头疏远了才是。”
  燕攸宁连忙点头称是。
  秦太妃婉然轻笑,忽有宫人步履匆匆而来,喜色悉数堆在了菊花丝状的眼角,一来,便大喊道:“大喜啊!”
  “太妃娘娘,”宫人趴跪在地,报喜道,“方太医院传来喜讯,说是贵妃娘娘有喜了!”
  秦太妃近前伺候的人均哗然色变,秦太妃更是扶桌而起,神情激动:“果真?”
  “是是!没有错了!”宫人禀道,“太医确诊了,无错了!”
  阖宫大喜,奔走相告。
  贵妃一宫独宠,多年未育子嗣,致使陛下膝下也无子,如今真是好不容易。贵妃虽然跋扈,但若这次真能诞下皇嗣,过往云烟,倒是可以一概不究了。秦太妃心中暗暗想道。
  燕攸宁亦在想,这件事皇宫上下还是不能高兴得太早,因为她记得不错,贵妃体弱,在怀孕五个月后突然小产,打击甚大,之后便一蹶不振,抑郁而终。
  但当下,在满宫都沉浸在喜悦气氛的时候,这种扫兴的话绝不能说。
  秦太妃欢喜无边:“此事竟会如此突然!”
  确实有些突然。
  老宫人趴在地上,笑着说道:“不突然!彤史有载,贵妃两月前于行宫承欢,之后,这月事便一直不至。近日里来,又常常食欲不振,喜食酸食,太医诊断,确是有喜无误。”
  这么说,秦太妃也终于放心下来,说要向太后去报喜,问燕攸宁可愿同去,燕攸宁却一个人孤零零地停在原地,脸上神情如遭雷劈一般,呆住了。
  秦太妃表示担忧,问她怎么了,燕攸宁如梦初醒,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忙回道:“无事,臣女忽然想到家中账簿上好像出了一丝漏洞,臣女要及时弥补。”
  秦太妃这厢有事,便不留她了,道:“如此,你便先回吧。”
  “诺。”
  燕攸宁额角冷汗差点沿着颌骨流淌下来。
  待秦太妃领人去后,燕攸宁魂不守舍地出了宫门,脸色发白,唇瓣仍轻轻颤抖。
  绯衣扶娘子上车,一路上也留意到了娘子状况不对,急忙替娘子擦拭脸颊上的汗珠,忡忡道:“娘子,你怎么啦?”
  燕攸宁似乎没有听到,直至绯衣又问了一遍,她仿佛才听见,愣愣地转过眸:“有孕了,是不是就不来月信了?”
  绯衣不知道娘子怎么这么问,聪明的小脑袋肯定地一点:“是啊!”
  而且生完孩子以后,也不是立刻就会来月信的。
  但她也不知怎么,就感觉娘子今日的脸色极其奇怪,娘子又哆嗦着唇瓣,问她:“绯衣,那你记不记得,我……上次来月信,是什么时候?”
 
 
第58章 虚惊
  燕攸宁对怀孕没有概念, 是因为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已经是这副被医者诊断为几乎不可能受孕的身体。而且上辈子,她也确实没有怀上。
  再者, 她的月事因为以前落过寒潭一向不准, 她自己原本也没放在心上。
  燕攸宁从来没有想过,那晚上之后会有什么意外。
  是霍西洲太勇猛了, 还是那晚用的催情香有助孕的效果?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燕攸宁现在的胸口怦怦跳得飞快。
  绯衣猛然想了起来, 她吓得手里捧着的盛放步摇的木牍险些摔落, “娘子, 您担心……”
  有了?
  如果是真的, 那这是谁的骨肉不言而明。
  燕攸宁也恐慌无措,“不知道。”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肚子, 奇怪平日里也不觉得有何不同,今日却感觉这两月以来自己胖了一圈。
  “啊……会不会真……”就算是当过皇后也不能阻止燕攸宁此刻的六神无主。她的手甚至已经不受控制地捂住了自己的腹部。
  绯衣吓得立刻握住娘子的手腕,将她捂住腹部的手拿下:“娘子, 万万不可!您这样若是被家主和夫人看见了……”
  燕攸宁赶紧放下手。
  “绯衣,怎么办, 我、我现在头晕, 还想吐……”
  绯衣脸色更白了:“娘、娘子, 你, 这都是……那什么的症状啊!”
  她哆哆嗦嗦地望向娘子:“要是真的, 娘子你怎办?”
  燕攸宁的脑子现在是混沌糊涂的, 因为身体的缘故, 事先根本完全没做过这个计划。
  那夜之后,她因为要送霍西洲出征,心绪低落, 也完全想不起有避孕的事。
  难道就一个晚上,她多年的不治之疾,竟不药而愈了?
  如果是真的,她腹中,真的有了孩儿,如何是好?
  是悄无声息地打掉,还是悄无声息地生下来?
  绯衣觉得孩儿不能留,娘子现在还没嫁人,怎能带个在外人看来父不详的孩儿?可是娘子的身体她知道,大夫说了娘子本来就身体虚弱,极难受孕,如果这个孩儿打掉了,会否对身子有很大的损碍,以后更难受孕了?
  正这般想着,绯衣耳中蓦然听到娘子说:“是洲郎的孩儿,自然要生下来的。”
  娘子的声音是如此坚定,绯衣愕然看去,娘子的神色亦是如此坚决。
  绯衣伺候了燕攸宁这么久,自是明白,娘子自己有主意的时候,别人是劝不住的。她只好不吭声了。
  燕攸宁握拳,嗓音有些紧绷:“不过当务之急,是要请医士诊治,确认了才好做决定。”
  这点绯衣完全认同,只是,她不免担忧:“娘子,您真的,好爱霍郎君。”
  燕攸宁闻言,苍白的脸色溢出了两团绯红:“他待我如此。你不懂。”
  绯衣自是不懂,因为娘子之前还对霍郎君很不假辞色,好像是从上巳日回来之后,娘子就彻底变了。她不知道娘子是何时起,与霍郎君相爱至深,但娘子做的决定,她一定都会支持!
  “我们先回家,得空,我们到清河郡主府上,请她帮忙秘密安排医者会诊。”
  绯衣“嗯”了一声,想道,清河郡主独居一府,既有人脉也有手腕,她要是肯帮忙,那自是最好不过的了。
  皇室有喜,天子龙心大悦,甚至为此特赦了一批流放的囚犯,而卫氏也赫然在列。
  燕昇对夫人感到愧疚,但卢氏却道,卫采苹罪大恶极,但料想她被恩赦之后也无处可去,境况已是悲惨,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如就饶她一条性命吧。
  夫人是信佛的人,她如此说,燕昇唯有作罢,只是暗中留意着卫氏动向,顺道,他秘密地派出了一部分人,前往南境打探霍西洲的下落。
  翌日,燕攸宁动身前往清河郡主府。
  崔宝玑恰好在家中,还不知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燕攸宁没得事也会过来串门子,好在一起打马球的交情还在,崔宝玑招待了燕攸宁,到寝屋私密处叙话,听她说明来意之后,崔宝玑两眼瞪得如灯笼:“未婚先孕,你疯了?”
  只要能够达到看诊的目的,燕攸宁心甘情愿被数落,“还不确定呢郡主。”
  崔宝玑一屁股坐倒,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眼神怒视着她:“燕攸宁,你如今好歹也是陛下钦封的永宁郡主,居然想不开做出这等糊涂事来。”缓了缓,她沉声问道:“孩子谁的?霍西洲的?”
  燕攸宁还想说,事情还不肯定,郡主莫要如此激动。但见到崔宝玑盛怒当头,这话在喉头滚了滚,却没有说出来,只是道:“嗯,我只和他好了……一次。”
  “一次?你还嫌这少了是吧!”崔宝玑气得脑袋冒烟,“我看你劝程芳菱的时候一套一套的,还以为你真是拎得清的人,没想到,你自己比程芳菱还糊涂!姓霍的也不看什么身份什么场合,不管不顾就和你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早说过了,不要相信男人!”
  虽然清河郡主有点为自己仗义执言的架势,不过她所说的话,燕攸宁还是不能完全苟同,她须得为洲郎辩解一句:“是我下药了,勾的他。”
  她知道,在他神志清醒的时候一定不肯做。但此行凶险,前途难测,再见不知何期,也难保她爹中途将她塞给什么人,燕攸宁不后悔自己先下手为强,睡了霍西洲。
  怕他不肯,她在身上的衣物里,藏了能够催情的西域香料。
  她从来没有觉得,男女之合,会是那样欢愉,令人食髓知味,贪恋得不愿离去。
  可是天终究是会亮的,醒过来之后,燕攸宁浑身酸痛,两腿几乎迈不开,她不能让别人发现自己深夜是在马房与霍西洲留宿,于是将一切收拾好,匆匆离开了马场。
  也许到现在,连洲郎自己,都不知道那晚不是一个梦。
  崔宝玑:“啧啧,看你这样儿就知道是没有救了。行,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在我这儿把完脉就回去吧,我警告你,我这只是看在以前和你一起打马球的份儿上,才帮你这一次,你可莫要不识好歹,把我这儿当安胎所。”
  燕攸宁连连点头表示乖巧,一切听从清河郡主安排。
  崔宝玑无可奈何,只得传来府里的私人名医来为燕攸宁看诊,事先说好,无论诊出个什么好歹,都不许往外传。
  大夫为贵人看诊多年,也是经验老到,立刻明白了郡主话中深意,便拿自己的性命起誓绝不外泄。
  紧张兮兮的看诊过后,大夫胡须一动,恍然间明白了过来,这两位郡主私下里召见自己看诊的意图。不过,恐怕是虚惊一场。
  “永宁郡主是操劳过度,加上心神不宁,忧思成疾,有风邪侵体的症状,只怕会时不时头晕犯恶心?”
  一听,崔宝玑立刻放心下来,“没别的?”
  大夫于是更加确定了,永宁郡主原是私下里与人有染,如今怕搞出了人命来,就偷摸找大夫看诊。虽然这次是侥幸没有,但没有成婚的娘子这样胡来终究是不好的,大夫斟酌了一番言辞,沉吟着道:“永宁郡主还请多多保重自身,无论如何,着紧前程。老夫这就去开副宁神去邪的方子,郡主按时服用,想来不会有大碍。”
  崔宝玑舒了口气,点头道:“行了,你下去吧。”
  大夫点头应是,转身而去。
  崔宝玑折回头看向燕攸宁,她正垂眸一动不动地像是盯着自己的肚子,崔宝玑笑了笑:“怎么,还真遗憾没能怀上霍西洲的崽?我说你急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生下来也被人骂孽种,皇帝都给你俩赐婚了,他回来你们就成亲,难道你是怕他回不来了?”
  虽然崔宝玑话不中听,但却一下打到了燕攸宁的心里。
  她才知道,她正是怀着这样的心理。任由他神功盖世,弓马娴熟,可是她这颗心,怎能安?
  尽管如此,燕攸宁还是道:“虽是一场虚惊,但还要感谢郡主伸出援手帮我,这两日我确实慌乱。”心中既渴望着有,又渴望着没有,属实矛盾,加上结果又不确定,心头差点没了主意,好在目前没出昏招,把自己至于险境。
  “你在我心里原来是个拎得清的人,算了……”
  崔宝玑挥了挥手。
  “反正我直到现在都觉得,男人靠不住。你们喜欢就喜欢吧,道不同,不相为谋。”
  燕攸宁疑惑:“郡主说‘你们’?”
  崔宝玑哼了一声:“姓贺的回来给程芳菱灌了两口迷魂汤,她还真捏着鼻子喝下去了,还答应给姓贺的一年时间证明自己。”
  居然有这事。燕攸宁还不知道。
  怪不得自那日回家以后,程芳菱再没有来找过自己。
  不过,她现在把自己这边料理得亦是一团糟,何来的勇气如清河郡主一般对程芳菱的感情指手画脚?
  燕攸宁近乎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国公府,一整日心不在焉的,甚至在马车上的时候还出现了一种幻觉,她开始想如果自己真的怀孕,有了洲郎的孩儿是什么光景。
  恐怕她现在都在盘算着收拾铺盖逃跑了。
  其实现在仔细想想,若能离开长安,不论去哪儿,只要是与他在一块儿,好像也挺好的。
  她后悔了。
  悔教夫婿觅封侯。
  如果那样,至少不必夜里做着血淋淋的噩梦,梦到沙场上他被人一刀斩断臂膀,血流涂地,不必看着房檐的燕,泥巢被侍女用竹篙打去,转眼又搭建了新的,来来回回周而复始,不必看着他留下来的,那几件从马场找出来的旧物,一夜复一夜地在无眠时分睹物思人。
  为什么会这么想他?啊,她这是害了相思病吧?脸也禁不住发烫了,像浓岩浆要滴落下来。
  “娘子。”
  身后蓦然传来男子沉稳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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