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关山冷笑道:“剑是好剑,可惜人不配。”
此话一落,洪强脸色涨红如猪肝,愤恨看着余关山。
他的意思是自己不配?
一柄花钱买的死物而已,一把碎了便再换一把,什么所谓的剑有灵不过是一句笑话而已!
一个区区引气期的外门弟子,竟然敢讥讽自己。
洪强还想说些什么,可惜胜负已定,两人的身份牌同时响起,分数划分完毕。
随着演武场的分裂,余关山拿着离旋剑抱着一堆灰白碎片,渐渐往上升。
洪强逐渐看不到他的脸,到最后连他的脚后跟都看不到了,因为他也在往下降。
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有种荒谬的紧张,仿佛今日之后,自己真的会追不上余关山的脚后跟。
洪强强迫自己不要瞎想,不过是一个引气期而已,自然有齐哥收拾他!
远处观战的齐靖宇面色一直很沉。
他何尝看不出洪强的剑术垃圾,可真当洪强败落于余关山之手,他还是忍不住低骂一声:
“废物!”
跨阶还比不过,简直废物!
更何况洪强还是打着自己的名号去的,岂不是更让余关山春风得意!
这边余关山脚步有些虚浮,从演舞台回到了看台,早就在此等候的陈隐和周敦恒赶忙迎了上去。
周敦恒见他面色不好,也不多说什么,只扬着笑脸夸他牛,跨阶还能坚持这么久、还能赢。
眼眸微垂的青年忽然道:“我能赢,还亏了你为我备的补气丹药,不然我撑不了这么久,早就败了。”
余关山泛白的唇微抿,冲周敦恒道:“谢了。”
周敦恒像是被雷电了一番,呆愣愣地瞅着余关山,压抑不住的笑慢慢爬上脸庞。
“咳咳!丹药,丹药根本成不了事儿,还是你牛逼!”
其实周敦恒有的时候也会在心中落寂,他觉得或许余关山只想和陈隐交好,而自己只是个顺带;
又或许自己当时不主动找上陈隐,他们之间根本就不会有交集。
他们二人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而自己只是这个小团体中的一个意外。
若当时大平没有自己拖后腿,陈隐也不会陷入危险之中。
这样的想法周敦恒有过很多次,但他只是自己在心中默默地想想,把这股淡淡的落寞化为动力疯狂修行,试图追赶陈隐和余关山的脚步。
可是今天,余关山没有看不起他那些外力丹药,他用了还很郑重地告诉自己:
我能赢,是因为有你帮助。
他把自己当兄弟。
周敦恒心里浮起了淡淡的酸胀感,他眼眶有些红,却还要强装笑嘻嘻的样子掩饰自己心中的激荡。
陈隐见状有些无奈,什么也没说,只是上手拍了拍周小少爷的肩膀。
其实回来后陈隐也能感觉到,周敦恒的状态不对劲,他总觉得他亏欠自己,实际上一切的选择都是陈隐权衡利弊自己做的。
更何况,她从来没有后悔过救周敦恒,所以也就不存在什么亏欠。
伙伴兄弟之间,何来的欠?
她眉头一挑,“好啊,你背着我给他准备东西。”
周敦恒扯着嗓子道:“那是因为他还没筑基呢,你不是已经筑基了么……”
说着,微带点鼻音的周小少爷状似无奈,“行行行,明天补给你!真是的,我还没成家娶老婆呢要先坠俩穷光蛋拖油瓶了,老周家这点家底……”
三人什么也没说,但彼此间细微的隔阂就在嬉笑中悄然消失。
余关山又被喂了一颗丹药,唇/瓣这才有点血色,他看着陈隐二人,忽然严肃下来。
“接下来的大比,我或许不会参加了。”
周敦恒还没感动完,猛地一听眼睛又瞪圆了,“你说什么?”
余关山面色很平静,他道:“我准备再次冲击筑基,今日一战,我又有了些感悟。这次我要闭死关,没有万全的把握我不会尝试。”
“所以,如果我出关之时大比还未结束,那我就回来继续参赛。”
他其实并不在乎自己能否进入岐台道院,因为上古秘境能增加人的修为,却不能提升剑修对剑意的感悟。
这次不一样。
他通过和洪强一战,几乎榨干了他体内的所有灵气,在濒临崩溃之际,他感受到一股很奇妙的气场。
仿佛手中的离旋剑正在轻轻呼唤他,有什么生灵要从剑体中破土而出。
而亲眼目睹了剑陨,更是让他心中萦绕的玄妙感更加强烈。
若是他不去感悟,也许这玄妙消失后,他会后悔终生。
对于一个剑痴来说,没有什么比剑更重要了。
陈隐隐约能感觉到余关山的意图,她点点头,只说了一句:“等你回来”。
周敦恒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也没再说什么。
黑夜降临,演舞台之上的耀眼光芒逐渐消失,三人回到了住处,开始总结感悟今天的一天的收获。
周敦恒在洞府之中打坐,他今日心中郁结荡然无存,此时再回想白天的所闻所见,竟然逐渐沉浸进去。
四周的天地灵气慢慢朝着他的方向汇聚,将他包裹在其中,从他的穹顶往体内涌入。
等他再次睁眼时,眼底还带着些迷茫。
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破境了,引气大圆满。
余关山的洞府之外,白衣剑修亲手刨开了门口的土层,而后将一旁布包中的灰白碎片放入土中,又毫不嫌脏地慢慢盖上土层。
他在自己的门前,给这残剑立了一个小小的剑冢。
他又将闭死关的禁制布下,一切准备就绪后,朝着洞府中走去。
内门山中,双膝盘坐正在修行中的陈隐忽然睁开双眸,似有所感般朝着外门山的方向看去。
过了片刻,她才再次闭上了双眼。
而萦绕在她周身的灵气也逐渐浓郁起来,再看她修为,竟已经到了筑基五段圆满,还差一点点便能捅破那层‘窗户纸’。
不知为何,陈隐心中总有股淡淡的不安。
她总觉得自己修行的太快了,不止一个人说过,她修行速度快得不像个人。
识海中的棽添感知到了她的想法,禁不住冷嗤一声:“人人希望自己一日千里,你修行快倒是还嚎起来了。你还是祈祷自己能入岐台道院、能顺利拿到魔种再说吧。不然你就算修行再快,也只能一辈子止步蜕凡而无法淬丹。”
陈隐感觉这巨魔越发像个聒噪的小老头,最令人烦躁的是,他时不时还能感知到自己心中所想;
一旦感知,必要阴阳怪气地插上两句。
棽添大怒,妖异荼蘼的面孔浮起怒色,“你竟敢嫌我聒噪?!”
陈隐:对,就比如现在,简直聒噪的很。
她神识调动了识海中的‘意’之力,将棽添的声音给屏蔽,又开始专心修行。
之后的几日里,陈隐和周敦恒一直保持着一日一战的频率。
而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惊讶的,自己碰上的都没有太厉害的,最高不过是筑基六段。
因为她便一直没有动刀,而是用纯肉/体的力量去抗衡,权当是在锻体了。
像筑基四五段之后的修士在这种强悍的攻势下,还能抵挡一二;而修为再低些的,便觉得很吃力了。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赤霄门那个一举爬上伏天碑的陈隐,是个罕见的女体修。
因为只用肉/体对战,所以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陈隐只会锻体。
没人想过如果一个修士不仅仅锻体,她还用刀剑,还习武技。
因为潜意识中,这是不可能的。
“她肉/体确实强悍,几乎可以和涂山坞体修前三相比,但是越是到后面碰上修为高的,体修反而不讨好。因为那些真正有能力的修士,根本就不会让你近身的。”
“看着吧,她啊也就只能走到这儿了。”
“再让她风光一天,明天看师兄师姐们怎么挑她吧。”
一连十九天,陈隐没有输一局。
因着全胜的战绩,她的积分也在稳步上升,但她并不关心这些。
每天打完了,她就擦擦汗回去感悟反思,每一次的战斗,都会让她经验爆涨。
直到抽签制的最后一天,陈隐已经到了筑基六段。
而从周敦恒激动万分的话语中,她这才知道自己入了前三十。
陈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说什么?我,入前三十了……”
前三十这么好入的??
经过周敦恒一番解释之后,陈隐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由于此次大比按照积分排行,也就是说取蜕凡之上积分最高的前二十,和蜕凡之下积分最高的前十名,便算作前三十。
自从开赛之后,伏天碑的名次每天都会有剧烈变动,而金墨书写的名额也从五十变为了三十个,实时追踪积分最高的三十人。
而这些天来,不断有人被淘汰,蜕凡之上还好,蜕凡之下的一千四百多人已经缩水到六百出头了,直接淘汰了一半还多。
在越来越少的基数下,哪怕是筑基的几位巅峰强者,为了抢夺分数也难免会撞在一起。
他们这些天打的轰轰烈烈,有赢有输,分数自然也变动极大。
越是高分,输了直接去除一半便显得更让人肉疼。
哪怕是周敦恒运气还算不错,已经摸到了引气大圆满的屏障,能在诸多丹药符箓的加持下和筑基初期打个平手,也碰上了两次筑基后期的修士。
他自知哪怕是用了所有的符箓也打不过了,直接自己认输。
认输之后他的分数一下便折了一半,堪堪掉在五百名的最后。
可陈隐不同,她佛的很。
她一天只打一场,打完了就撤,且每次一轮到她,上去就是锤上一通。
偏偏连续十九天,她一次强者都没碰到过。
连赢十九场,几乎是整个场上赢率最高的前几位了,她的分数自然而然也在一直往上涨,从来就没掉过,现在排在十位中的第六。
看着那串金灿灿的大字‘陈隐’,陈隐满脸茫然。
嗯?这就进榜了?
不知有多少人背后羡慕嫉妒陈隐的运气好,觉得她之所以能走到这个地步,都是踩了狗/屎运。
也有无数等着抽签制一结束,就上去将这个浑水摸鱼的‘菜鸡’打败的修士。
陈隐,毅然成了蜕凡之下最大的一块香饽饽。
哪怕是几个筑基大圆满,也都盯上了陈隐。
要知道一旦赢了她,那加的分便能让任何一个人轻松登顶。
时间越过越久,周敦恒比陈隐还紧张,看着她照样晚出早归,每次一现身便被一群眼睛发红的人盯着,简直像是被入扔进狼堆里的肉骨头!
每当这个时候,他便会感叹:“运气差点也挺好的。”
陈隐:……
她自然也能感觉到周围人灼灼的目光,但是她并不在乎。
或者说,她不惧怕任何一个人。
抽签制的最后一天,陈隐慢吞吞进入了演武场,一现身,无数目光便盯在了她的身上。
无数修士心中冷笑:呵,今日就是你最后一天风光日子了,等明天一早,我便要踩着你登上十人之位!
陈隐毫不在意这些目光,照样开始一日一行的抽签。
其他暗中观察的修士暗戳戳地偷瞄,看看今天这好运的体修又抽到哪个‘菜鸡’。
光亮渐渐散去,陈隐看清了上头的名字。
而她周围偷瞄的修士也看清了。
“天元门,松席海。”
短暂的寂静之后,整个看台意识到了什么,顿时沸腾了。
“卧槽!那个体修的好运终于要完了!她抽到松席海了!”
“我看她那幅样子不爽了很久了,终于有人要收拾她了!”
“松席海正好排在12名,现在加上陈隐的分,恐怕会到前三去。”
“为什么抽到的不是我啊?!”
“……”
听着周围毫不掩饰的讨论声、奚落声,陈隐的眼眸微微亮了。
哦豁,抽到大佬了。
松席海,天元门弟子,前几日刚刚破境筑基第八段,算是南刀谢千柉的师弟。
他虽然还没正式拜入第一刀的门下,但是因为使刀天赋强,已经被指导几次,只能他破境蜕凡便拜入第一刀的门下。
视线中慢慢出现一个黑衣少年,陈隐的手终于摸上了沉寂了十九天的储物戒。
巧了,她也有把刀。
第41章 天下大比9 杀鸡儆猴,不过如此
不论是十九连胜的好运体修, 还是第一刀的弟子,在这次天下大比中都获得了很多关注。
在不少修士的眼中,松席海的刀虽然不似第一刀那么霸道, 也不如准师兄谢千柉的抽刀断水那般盛大浩荡;
他的刀法很奇特, 绵延不绝,似春愁细雨又包含着能令山倒的气魄。
虽是刀却又更像剑。
同他对打的修士无一不评价一句:很难缠。
而在他们的眼中, 陈隐便更奇葩了。
身段纤长的女修一袭显眼的红杉、在演武场中负手而立。
有道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分明是个眉眼如画的道宗女修, 可一旦上场, 那副清冽便荡然无存。
连续十九天的观战中, 看台上的修士们早已将陈隐的起手记得清清楚楚。
她先一拱手, 和对面修士对了身份姓名,而后开始慢条斯理地卷起自己的袖子;
紧接着, 便快如风动,直接提拳落下,彪悍不似道宗弟子。
有修士见此大感无语, 却不想陈隐虽然被很多心有不甘的人不喜,但短短十几天, 也积累了一批拥趸者。
赤霄门中首当其冲的是个圆脸少年, 听到身边几个男女修士出言讥讽陈隐, 他脸色憋得微红, 想说些什么却又不太敢;
憋了半晌, 这少年终于鼓足勇气似的挺了挺胸, “谁说, 谁说道宗弟子就不能锻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