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养宦手册——水上银灯
时间:2021-07-02 09:50:14

  但最后,都化为舒展的微笑,似乎是在夸赞他,陆危目光急忙避开。
  而宜章则热烈的担任指挥:“哎,对对,就是那里,再往前一点,啊啊,拿到了。”
  他低着头,拎着纸鸢,一边将纸鸢拿下来遮住脸的方向,一边踩着树杈回去,似乎专心致志的,在找往下爬的枝桠。
  目光不经意间,掠过纸鸢与树叶的缝隙,偷偷窥向翘首期盼的尊贵少女。
  江央公主梳着灵蛇髻,一双玉羽眉纤浓柔婉,眉尖微微蹙起,手指握着帕子,时不时踮起脚来张望着,看起来十分担忧的模样。
  一直到见他顺利拿到了纸鸢,紧蹙的眉尖才稍稍展开,油然露出了笑靥。
  能够让她的眉间得以舒展,真是令人欢愉。
  嗳,可真好看啊,陆危都快沉醉在了少女的美貌与尊贵中。
  “小心啊。”树下传来少女的一声惊呼。
  陆危第一次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江央又说了第二次,他顿了顿才意识到,公主是在和自己说小心。
  他整个人攀在树上,轻轻地答应了两声,在江央公主目不转睛的注视下,终于顺利的下了树干,将纸鸢呈给了江央公主的侍女。
  “你叫什么名字?”宜章觉得他很有趣,把阿姐吓得一惊一乍的。
  领着他的大太监避而不答:“回禀公主,这奴婢贱名不堪,还是不提了。”
  陆危也觉得,自己这样卑贱的名字,不该从这样尊贵的人口中说出。
  他无比懊恼的想,如果,自己有个更体面好听的名字就好了。
  宜章举了举手里的纸鸢,说:“阿姐,既然他说不好听,又为你拿了纸鸢,不如给他赐个名字吧。”
 
 
第4章 赐名   陆危
  比起正要将他拎走的大太监,陆危反应很快,直接谢恩道:“多谢两位殿下赐名。”
  江央公主自然也看出来,那大太监对他的打压,从善如流道:“好啊,让本宫想一想。”
  对于更改奴婢的名字,对于他们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阿姐,你看他人人皆可欺,不如唤浮苇算了。”宜章笑嘻嘻地意有所指道,一旁的大太监脸涨得通红。
  “不可不可,你也太过于过于敷衍轻贱。”江央公主轻轻摇头说,纤指又点了点五皇子的脑门,一副就知道你想不出什么好名字的表情。
  她略微俯下身来,腰间系着的玉绶环低低垂下,音色脆甜地问道:“你本家姓什么?”
  陆危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克制慎微地回答:“奴婢本姓为陆。”
  江央公主听了负过手去,皓腕敛着低垂的琵琶袖,昂起隽秀的下颌,长吟道:“宜弟说你轻若浮苇,尔又姓陆,就唤作陆危罢,取自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这是哪个糟老头子教过的诗,叫什么来的?”宜章听着耳熟,挠着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是李太白的《夜宿山寺》,一听就知道你又贪玩了,回去好让父皇母后训一训你。”
  “为何要这么取?”宜章的问题多到让人不耐烦。
  “我想,这么高的树都爬的上去,危楼也固然算不得什么了。”
  宜章嘟囔了一句:“我却觉得浮苇这名字挺好。”
  “你愿意唤作浮苇,就你自己唤好了。”那时候的江央公主,还会与弟弟斗嘴,还会去调侃别人。
  她又笑吟吟的对他重复了一遍:“就是陆危了,记住了吗?”
  “多谢公主殿下赐名。”陆危默默地记下了那句,后来寻了人问,才知晓这是一句诗。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陆危听懂了这句五言的含义后,就觉得,他也许该有一点野心了。
  他要做陆危,做江央公主身边的陆危,他不想辜负这个名字。
  然则,他想要去公主身边,这谈何容易,尤其是对于一个蝼蚁来说。
  最后,他只能看着江央公主和五皇子的背影,一步一步从他的视线里走远。
  宜章临走前,还开玩笑道:“既然阿姐喜欢,日后就送到阿姐宫里去。”
  可惜后来最终,陆危也没能再见到江央公主,他被选上到麟趾宫后,就主动去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扶苏殿。
  至少,当五皇子写给江央公主的每一封信时,都是他铺陈的信笺,伺候研磨的笔墨,看着每一个字的落笔。
  成为陆危的他昂起头,遥遥可见纸鸢再次乘风起,扶摇直上压青云,江央公主同秦后一样,据说放纸鸢这个习俗,是秦后故乡传来的。
  他如同漂浮起的灰尘,就这样短暂的,接触到了高贵的殿下,又在片刻之后分离,重新归于泥土。
  如果说,陆危只是因为看了一眼,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便再也不想回到,那个逼仄的地方,那他与其他人并没有任何差异。
  只是为了活得更好一些,无论是蝇营狗苟,还是勾心斗角,都没有关系。
  那么,在那个灼灼夏日里,见到江央公主的第一面,被她赐予名字的那一刻,则是使他了然到,自己在这里生存下去的向往。
  他还是渴望变得不一样,像他们一样的挺拔洁净,而不是甘于污浊泥泞里。
  有一个人告诉他,如他这般的人,也有机会去做摘星辰的人。
  三载如同度过了半生,陆危成为了五殿下宜章最器重的内侍。
  今时今日,他想要忠于侍奉的星辰,终于回来了。
  也许,她看上去苍白淡泊了一些,也更加冷淡避世,但是在陆危眼中,她只是更美丽清贵了。
  看过了月照台后,捧荷在前笑眯眯的引着江央公主走,到了一架秋千架前,后面是一面蔷薇花墙。
  捧荷此刻对江央公主充满了热情,道:“公主可要试一试?”
  “不了。”江央公主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不易察觉的暗了暗。
  “我试试,我试试。”五皇子雀跃无比道,直接坐了上去,又来招呼陆危:“快来推我,陆危。”
  结果,陆危不得不在后面推着玩心重的五皇子。
  诸人听着江央公主嗓音清澈,不急不缓地说:“山寺里也没那么坏,后山有一大片的杏树,连带着山崖上都满满的,等到了春天的时候,风一吹,满山谷的花瓣飘落,像是世外仙境一般。”
  皇觉寺里,自然没有锦衣玉食的,但也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
  身为公主之尊,不至于受到苛待,她偶尔偷闲会往外走一走。
  宜章也被阿姐的描述勾走了心神,跟着问道:“花落了,会长杏子吗?”
  江央公主沉吟了一瞬,撩了一眼身边的海棠花树,回答道:“会长的,不过没有宫里的那么好看,也不太甜。”
  捧荷也跟着道:“殿下,咱们宫里的杏子树,都有宫人专门打理的,枝繁叶茂。
  年年金秋时节,满园硕果累累,黄橙橙的挂满了树枝,入口杏肉饱满甜糯,汁水溢满了口腔,掰开是甜杏仁。”
  “看,我就说这里的确是很好的。”江央公主听完转过头对他们说。
  陆危脸上也不由得泛起了笑。
  “我不是说过,别让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惊扰了公主金安。”陆危站在殿外的柚木长廊上,绷紧了一张白皙阴冷的面皮。
  公主只要能够享乐就好了,其他的什么都可以置之不理。
  江央公主半醒半睡间,依稀听见了陆危以及宫女的声音,还有宫人清浅轻快的脚步声。
  殿中熟悉又陌生的暖香,缓缓缭绕,她微微张开唇,又睁开了眼,外面的声音其实很低,但她仍然听清了。
  对,已经不是在皇觉寺了,暮鼓晨钟的日子已经离她远去。
  她谁也没有惊动,自顾自地走了出来,深吸了一口沐浴着晨曦的的朝气,才意态懒散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啊?”
  捧荷小心地觑了一眼,上面侧身而立的陆危,边说话边斟酌着用词,答道:“回禀公主,是瑜妃娘娘使人传话,想要来拜会您,陆掌事说直接回拒,奴婢不知如此是否妥当,所以想去请示您的意思。”
  可是谁知道,就被陆危呵斥了一通,她也有点委屈,觉得陆危也太死板了,言听计从得,都不顾其他事情了。
  宫里的这些人情往来哪有简单的。
  今日一定要向公主告他一状,给他点颜色看看,捧荷有一点不服气的想。
  分明都是同一天来的公主身边,只不过是他来自扶苏殿,就以为自己的一己之力,能够照顾好公主殿下了,简直太狂妄自负了。
  江央公主回到了月照宫不久,就有不少的妃嫔要来拜访,陆危心道,这正是嫡公主该有的礼遇。
  谁知,却被江央公主想也不想的,就统统一口回绝掉了。
  “不见,除了宜章,本宫任何人都不见。”
  彼时陆危见她言辞坚决,并没有过多的劝谏,而是一味的纵容。
  谁也没料到,与世隔绝回来的公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继续闭上宫门与世隔绝。
  不了解其中内情的,还以为是打外面请来了一个,代发修行的出家人。
  当日五皇子也在时,江央公主一边看着弟弟打着秋千,一边挑选了负责掌理月照宫的宫人,首先就留下了两名掌事的大宫女。
  一个是为他们带路,殷勤备至的捧荷,另一个名为挽栀,看上去年岁不大,和捧荷一样,却十分的稳重了。
  尚且都是年轻的女孩子,眼里面也干净透彻。
  陆危则暂时作为月照宫的大掌事,他这个人,面对江央公主时,是发自心底的温若春风。
  等他一转头,看向伺候的挽栀等人,就板起了一张风刀霜剑的面孔,严词厉色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侍奉公主殿下理妆更衣,规矩都去哪了。”
  陆危大抵是怕因为公主的随意散漫,以及外面的情形,让她们这些人见风使舵,怠慢了江央公主。
  在江央公主表明了态度之后,对这些送来的宫人,态度都分外严苛,一丝一毫都不能差的。
  捧荷和挽栀半点不敢懈怠,听了陆危的声音就一阵惊颤,连忙称是,至于其他洒扫做事的宫人更是加快了速度。
  “不必如此,别吓到她们了。”江央公主温文尔雅道,她看起来,脾气好得隐隐有些过分了,似乎是在刻意放纵一样。
  陆危凛然肃声道:“公主乃是金枝玉叶,万金之躯,卑臣等人合该小心伺候才是正经。”
  江央公主出来时,寝衣外随意披了件鹅黄色的长袍,如瀑的乌发用发带简单的系起,披拂在单薄的肩背上。
  她略微偏了下头,一缕发丝落了下来,清绝的眉眼笑若春山,折身返回内殿:“罢了罢了,听我的吧,莫要责怪她们了,以往也没有伺候过人的,何必苛责呢。”
  “是,谨遵殿下吩咐。”陆危转瞬就变换了脸色,温驯从容地俯身应声,看的下面的人瞠目结舌。
 
 
第5章 理妆   竭尽所能
  挽栀等人分别准备好了洗漱之物,侍奉公主清洁完毕,等江央公主缓步走向妆台前坐下,而此时蓄势待发的捧荷正要上前,为公主梳理头发。
  却见陆危不作声地出现,并向她摆了摆手。
  他自己走到公主身后,拿起了犀角梳子,为公主梳理绾发,公主亦是没有拒绝。
  为什么总是这样啊?
  捧荷愣了愣,看着眼前自然而然的一幕,一言难尽地咬了咬唇瓣。
  什么啊,她居然莫名有点,被排挤夺宠的感受。
  一旁带人整理寝殿的挽栀看不下去,将大为受伤的捧荷拉走,分别准备衣裳环佩发饰,又抓紧吩咐人去御膳房,为公主取今日早膳。
  “他什么意思啊,就他能侍奉公主吗?”捧荷被拉走后,到了偏僻之处,立刻生气地抱怨道。
  挽栀满脸的疑问,眨了眨眼,说:“你……为什么要和一个内侍争宠?”
  “你不懂,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捧荷忿忿不平的拳头硬了。
  挽栀慢吞吞道:“咱们都是伺候公主的,做的是同一桩事,何必争来争去的呢?”
  捧荷恨不得摇晃着她的肩膀,怒其不争道:“你清醒点,我们才是和公主一伙的,他就是个内侍,哪里及得上我们和公主亲近。”
  明明夜里在外守着公主的人都是她们。
  “我看你多半是疯了。”挽栀扶额,除了无奈别无他言。
  挽栀凭着自己正常人的思维,当然不能理解捧荷的不高兴,“罢了罢了,你放心好了,别忘了陆掌事是扶苏殿的人,迟早是要走的,再说了,难道日后公主有了驸马画眉,你也如此争风吃醋不成?”
  有了驸马怎么办?捧荷攥着袖子,无言以对。
  这个问题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在她们的心里公主才是主人,驸马永远都是附属。
  她只好鼓了鼓腮,说:“那也不会是陆危,驸马也是日后的事情呢。”
  其实,江央公主甫一回来,原也是不太习惯陆危的侍奉,虽说他也算不得男人,但终究还是和捧荷她们不同。
  但她还未曾说出口,陆危就已经察觉了出来,即刻俯首告罪,并信誓旦旦的言明,自己只是习惯如此伺候主子了。
  江央公主反倒以为,是自己小题大做了,相比之下,陆危的确是做的比捧荷她们更好一些,她也就默许了。
  断然是想不到的,这居然还能引发出一些纠葛来。
  “我不是为了怪罪你,再而言之,”江央公主一面说,一面坐在了妆台前,随手将头发捋到了后面,露出了雪白秀长的侧颈,说:“你这样事事皆管,等本宫将你还给宜弟后,月照宫岂不是要乱作一团。”
  闻得此言,陆危抿平了唇线,这一次似是无话可说。
  陆危哪里看不出来,捧荷对他这很大的异议呢,若是他能够长久的留在月照宫,对于这个小丫头的心思定然打压得一干二净,但他是不能的。
  这已经是强求来的机会了,注定没有那么长的缘分。
  他只能尽心竭力在短暂的时间里,为江央公主打理好一切,也就无所谓这些寻常的小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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