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下去吧,我门说说贴心话。”杜楚澜挥了挥手,让若桃他们先下去。
等人走光了,杜楚汐的表情也带上了点局促。
“是不是觉得这长阳宫冷清了些?”杜楚澜伸手指了指门外,“你听,除了风声,安静的很。”
“姐姐也莫要太过伤神,一切都会过去的。”杜楚汐这话说的是真心实意,她嫉妒杜楚澜,但是又想让她过得好。
“这后宫就是这样的地方,高楼瞬起,下一秒坍塌,”杜楚澜难得的苦口婆心,“在皇宫里的日子,那是步步惊心,稍微一走不好,那就是一败涂地。”
“可我听闻陛下是原谅了阿姐的。”杜楚汐不明白,她以为皇帝和杜楚澜是和解了。
“原谅?”杜楚澜眯了眯眼睛,“我有什么是需要他原谅的?”
“阿姐,”杜楚汐叹了口气,竟然还带了点老生说教的样子,“陛下的第一个孩子没了,他定是伤心欲绝的,我听祖父说,陛下那段时间吃的甚少,每日又忙,定是非常难过的。”
“所以?”杜楚澜做不解状,她想听听杜楚汐的真心话。
杜楚汐一见自家阿姐什么都不知道的懵懂的样子,叹了口气,心里难免生了点小情绪。
自家阿姐就是性子太淡,对着人情世故不了解,如今的情况,陛下该是多么的难过,为什么阿姐还是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呢?
“若是阿姐小心些,一切都还是好的,”说完这个,杜楚汐连忙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怪阿姐的意思,阿姐也定是难过的,只是陛下更难过。”
杜楚澜听完,面无表情了一会儿,接着冷笑了一声。
她摆上这幅表情的时候,整个人就显得冷若冰霜。
杜楚汐心里下意识觉得,是不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如今跟杜楚澜相处,总会觉得哪里不对,需得小心翼翼才是。
“按理说,这件事情就算我有错,和陛下也是各分一半的,李无翠在宫里许久,和张海私通这事,我进宫前就有了,这么看,难道错的不是陛下?”
杜楚汐越听自家阿姐的话,越皱紧了眉头。
“阿姐,陛下年幼登基,这朝堂中两方势如水火,陛下夹在中间本就为难的很,”杜楚汐握住杜楚澜的手,“后宫那时候是齐沅管着的,她是个不会当家的人,自然管不好这些。”
“说到底,这不是陛下的错。”
“陛下,已经很是辛劳了。”
杜楚汐说的真情实感,裴井修有多难,她看在眼里的。
杜楚澜用牙齿轻轻碰了下舌尖,看着杜楚汐,眼神转了三圈,最后还是失望的叹了口气。
她把手从杜楚汐的手中抽了出来,接着站了起来,走了几步。
杜楚汐就这么看着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她真的没什么坏心思,只是想劝劝自己阿姐,别那么固执,也该理解理解陛下。
“阿汐,你的心是歪的,”杜楚澜走了几步,接着转头看向杜楚汐,“所以你看事情,也是歪的。”
“要说日子,谁的日子好过?陛下不好过,我就好过了?说到底,大家只是努力的活着罢了,发生这件事情,我以为,更该被关心的是我。”
“我没有不关心阿姐,”杜楚汐立刻站了起来,有些慌乱的摆了摆手,“我的心里,一直是记挂着阿姐的。”
杜楚澜看着她笑而不语,接着一步步靠近,伸出手。
杜楚汐突然觉得有些害怕,她甚至连喘气儿都不太敢。
杜楚澜伸手食指,点在了杜楚汐的心口。
“在你心里,更记挂着别人,这份感情遮住了你的眼睛,你看不清。”
说完,她拍了拍杜楚汐的心口,笑而不语。
杜楚汐走得时候,都没敢正眼看杜楚澜,杜楚澜见她这样子,心里也释然了。
自己规劝过不止一次,但杜楚汐还是这个样子,那就罢了,她的人生,让她自己去走吧,也许她不吃一些亏,是永远不会懂得。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那是杜楚汐自己的事情,与她杜楚澜再没有关系。
杜楚汐回到镇国公府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崔氏以为她是在杜楚澜那受了什么气,大为光火,埋怨了好一会儿,哪怕杜楚汐说没有,她也置之不理。
杜楚汐也没多说什么,她的心也乱的很,杜楚澜的样子,总让她觉得危险。
而皇宫里,杜楚澜却没什么情绪,有了上辈子的教训,她已经不再真心实意的相信一个人了,这样反而会过得更惬意。
到了晚上,裴井修冷着一张脸,带着寒风的气味,推开门走了进来,若桃和栖雾很有自知之明的出去了。
裴井修脱下了披风,坐到了杜楚澜身边,将她手里的碗拿了过了,喝了一口汤,接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真冷,”说着,他还打了个冷战,“这天气,像是要入冬了。”
“一年四季,就要这么过着,才有意思。”杜楚澜被抢了汤也不恼,就这么靠着椅子,看着裴井修。
裴井修有些诧异的看了杜楚澜一眼,“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怎么,难道我一天只会喊打喊杀?”杜楚澜耸了耸肩,“人呀,也要休息休息,你看齐鹤鸣,不就是吃了那么多闷亏,然后来了个大的。”
“说到这个,前朝这两天,可不太平。”
“听说了,礼部和兵部尚书的职位,是不是急得很?”
杜楚澜在后宫,但裴井修也会有意的和她分享朝堂的消息。
“说来也尴尬,这俩个人的位子,反而难了。”裴井修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
“无人可用?”
“是,无人可用,”在杜楚澜面前,裴井修也不要面子,“说到底这么多年来,朝政被裹挟的太久,久到整个都烂了,一个郑如安,已是不易。”
“也是,”杜楚澜摇了摇头,“否则这么多年,你怎么会活的像个傀儡,那么你要怎么做呢?”
“既然不能圆满,那就退而求其次。”
裴井修拿起杜楚澜的筷子,吃了两口,接着说道,“我准备把礼部的位子给你爹,兵部的位子给安定侯?”
听完,杜楚澜有些不解的眯了眯眼睛,身体也不自觉地前倾。
“这是?”
杜君和安定侯?
“你爹这么多年,沉迷玩乐,一直是得过且过,哪怕对着杜悟乾,也不过是糊弄,所以镇国公派一直不太看得上你爹,这样的人放在礼部,说到底还好些。”
“安定侯明面上是齐家一派,其实早就面和心离,他来做兵部尚书,倒也算一个折中之法,也算给了齐鹤鸣一个面子,毕竟安定侯是他丈人,想来他也不会太过反对。”
“我需要在明面上把水端平了但是又要让杜悟乾和兵部分隔开。”
“你在赌啊?”杜楚澜听完裴井修的话,也就明了了,“说到底,还是危险了些。”
“兵行险着也未尝不可,”裴井修伸手手指,点了点,“你教我的,危机也是生机。”
杜楚澜愣了一下,没想到裴井修还将她的话记住了。
“接下来,明年的科举,我就要亲自选人了。”
“高瞻远瞩,高瞻远瞩。”杜楚澜敷衍的拍了拍手。
“其实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去拉拢下安定侯,”杜楚澜建议,“他并非没有站在你这边的可能。”
“我已经在做了,比如郑如林,只不过安定侯家的小女儿相似对他不感兴趣。”
说到这个,裴井修还悄咪咪的用余光看了眼杜楚澜,有些意味深长。
“有话直说,这贼眉鼠眼是做什么。”杜楚澜见他这样子就来气,伸出脚踢了一下他.
“我这相貌,怎么会有贼眉鼠眼的时候?”裴井修不服。
杜楚澜朝他翻了个白眼,快些说。
“我只是听闻,郑如林和你三叔家女儿相处的倒是不错,那奚雅汾,像是心有所属。”
说完,裴井修又眯了眯眼睛。
“说完!”杜楚澜啧了一声,又踢了他的脚一下。
“她像是心悦远平侯家的那位叶凌。”
裴井修说完叶凌这名字,飞速的看了眼杜楚澜,然后又转过了头。
“叶凌?”杜楚澜失笑,“这姑娘家的心思可真不好猜,想来也是个被叶凌的相貌吸引了的。”
裴井修一听这话,心里可不乐意了,啥意思,说叶凌帅呗?可是他裴井修也是数一数二的相貌啊。
他不满的咳嗽了两声。
“别在这跟我哼哼唧唧,”杜楚澜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太明显了,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此刻的裴井修,没有了往常十分之一的稳重,“叶凌与我,毫无瓜葛。”
“可是,他心悦于你。”
裴井修说这话,感觉都是咬着牙发出的声音。
“那又如何?我没有跟你说过?我这个人,”杜楚澜指了指自己,“可不是什么好人,心地更是说不上善良。”
“我只把他当成人群中的某某,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任何人也不能用这个绑架于我,他喜欢我,我已经明确拒绝了,并且希望他过得好。”
“可是用喜欢来拉扯我,委实没有必要,他做的再多,也感动不了我,因为我不喜欢他,很简单却又残酷的回答。”
“也许当一个人被这么一往情深爱着的时候,旁观者会说很感人,若是被爱着的人像我一般,还会被不满的指指点点,觉得伤了那样有情人的心。”
“可所有人都被感动了,却不问被动那人的想法,感情这事本来就玄之又玄,不喜欢又能怎么办?”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的人可能还会感动,但我不同,我希望叶凌过得好,但我却如何也不会被他感动。”
“他的人生,与我无关,我的人生,也无需他的参与!”
杜楚澜的清醒和决绝,就是裴井修听得都是一愣,但是又想了想,是啊,杜楚澜就是这样的人啊。
也许别人会说她绝情,不识好歹,但对于裴井修来说,这就是杜楚澜的清醒!
“果然是你,”裴井修笑了,带着释然,带着欣慰和一丝小窃喜,“我知道,这就是你。”
杜楚澜耸了下肩,不置可否。
吃了几口,裴井修披上衣服,踏入寒风中回了御书房,他如今都睡在那,给大家一种,陛下很伤心,陛下暂时不想管皇后和齐妃之间的错觉。
........................
齐府
齐鹤鸣看着齐沅的心,有些开心的笑了笑。
信上说如今杜楚澜不出宫门,低调得很,陛下对她也不怎么搭理,只是去见过一两次。
齐鹤鸣在想到兵部尚书给了安定侯,心里更加确定,自己的这一招釜底抽薪,是将帝后二人,都给打击到了。
就是要这样的效果,否则这些人,还以为他齐鹤鸣这么多年,是靠插科打诨坐到如今这般位子的呢。
“大人,” 门外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敲了敲门,那是齐鹤鸣的亲信,“大人,是小的。”
“进来吧。”齐鹤鸣收起了信。
那黑衣人进来,关门一气呵成,快又安静。
他轻声的对着齐鹤鸣说了几句,齐鹤鸣越听眉头越紧。
“什么意思?”齐鹤鸣话里也带着琢磨,“叶家像杜家提亲了?”
“是的,是叶凌公子,像杜楚汐姑娘,提亲了。”
“这俩个?”齐鹤鸣想了想,然后了然的笑笑,“倒是般配,听闻在边境也是相处的不错,虽然我不喜欢镇国公府的人,但杜楚汐是个有意思的,到时候记得备礼。”
“是!”那黑衣人,乖顺的点了点头。
“对了,”齐鹤鸣又问,“那两个人送去了?”
“人已经到地幽谷了。”黑衣人点头。
“甚好,会有用的。”齐鹤鸣满意的点了点头。
人也不是旁人,是前兵部尚书李家的两个孩子,齐鹤鸣用别人将这俩人换了出来,避免了被诛九族一起砍了脑袋。
他很喜欢做这样的事情,这些被仇恨笼罩着的人,最容易为他所用,也最会有用。
齐府其乐融融,但是杜府就闹翻了天。
杜楚汐在杜悟乾的书房里,声嘶力竭。
“我不嫁,我年纪尚且还小,不急。”
“及笄礼都过了,不小了。”
“可是我不喜欢他,我不想嫁!”
“喜欢这种事情,多多相处,也就有了。”
“不,孙女不要!”
“汐汐,叶凌是这京中,数一数二的好郎君,听祖父一句劝,他可以了。”
“他再好,我不喜欢有什么用呢?祖父?”杜楚汐无助的拉过杜悟乾的手,“祖父,求您了,别让我嫁人,求您了!”
“汐汐,我一向宠你,比其他人都宠你,所以我不愿意你走那条不归路。”
杜悟乾开门见山,杜楚汐愣住了,抓着杜悟乾的手也不自居的松开。
“祖父,我不明白!”
她有些慌张的摇了摇头,心里惶恐的说着不要,叶凌知道无所谓,阿姐知道无所谓,但是如果祖父知道了,那一切就完了。
“你看向陛下的眼神,太过不加掩饰了,”杜悟乾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原来你有这样的心思。”
“我..”杜楚汐的一句我没有,怎么都说不出口,那是说谎,因为她有。
“皇宫那地方,没什么好的,龙潭虎穴不过如此,”杜悟乾说的真心话,“你的性子在那地方,定是要吃大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