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星眨了眨眼,转眸去看张廷玉。
张廷玉注意到冷星的眼神,勾唇一笑,神情落寞。
系统:……
酒池肉林的昏君!渣女!
冷星道:“小七他们从岛上寄来了不错的新鲜玩意,大家一起瞧瞧。”
冷星让人搬了拉片画出来,“这是七爷拉片画。”
大阿哥惊诧道:“老七做的?”
冷星点了点头,并道:“我可没帮忙,他自己想的。”
“这是要拿到学会卖的新产品?那我可得好好瞧瞧。”大阿哥瞥了太子一眼笑着道。
皇上夺了太子管理学会的权利交给了大阿哥,大阿哥点明这是学会的新产品,那么作为学会的负责人,他先过目是应有之义。
然而不待大阿哥上前,太子先一步道:“本宫也觉得很有意思。”
本宫都出来了,这是用君臣有别来压大阿哥,此处又有许多外人在,大阿哥便是咬碎一口银牙,也得退一步请太子先,不然就是欺君罔上。
但大阿哥最恨的便是这一点,嫡子,嫡,只因为他是皇后所出,他便是太子。
气氛开始微妙而有了些硝烟的味道,冷星一下子从视线的中心变成了围观群众,她脚步轻巧的走到张廷玉身边,看着他微蹙的眉头问道:“不开心呀?”
张廷玉收回看向太子和大阿哥的视线,担忧的低声说道:“太子和大贝勒……”
张廷玉点到为止,挑不出毛病,但这话怎么理解便看个人了。
近一些的浅意便是太子和大贝勒在公主府上起争执,传出去可能对公主不好,而深远一些,便是提醒冷星,以太子和大贝勒如今的不和,将来争储必有风波。
冷星努了努嘴,只道:“都有点傻。”
张廷玉眼底极深处划过一抹诧异,而后便是笑意闪烁,二公主总能出他意料。
“怎么说?”
冷星道:“争这些个权利,抢这些个没用的先有什么意思,他们又不打算也没法子起兵造反,就是做到了九千岁,最后一步,不也只看汗阿玛的意思?”
张廷玉神色一顿,笑着慢声问道:“所以,若是公主、会如何?”
冷星笑嘻嘻的道:“若我是太子,我就跑得远远的,什么也不争不抢,左右圣心在我,又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然后一年回来一两个月,好好的当一两个月差,满足了远香近臭,容易刷好感度不说,还轻松好玩。
张廷玉看着冷星清亮的眸子,全然知晓了她的未尽之意,笑着赞道:“公主通透聪慧。”
又问,“若是大贝勒呢?”
冷星眨了眨眼,“大哥啊。”
冷星托着下巴,作为汗阿玛打心底还是喜欢,但和太子比起来却是指甲盖的大阿哥,想要越过太子去,确实比较麻烦。
“首先还是要刷好感度的,这是最重要的,”毕竟谁当下一任皇帝全看汗阿玛一个人的意思。
“其次,能力和气度,既要表现出自己的能力,还要是一副不争不抢,不贪恋权势的样子。”
冷星说完,点了点头,“大概就是这样吧,反正最重要的是看汗阿玛的喜欢,然后呢有能力守住江山,再要有包容心,继位后不苛待旁的兄弟姐妹。”
张廷玉笑着点头道:“公主说得很是。”
除了不争不抢,只表现出能力这一点,若半点不在朝中渗透自己的势力,那……要知道,便是坐上皇位后被权臣拉下来的也不在少数。
“你想插手争储之事?”冷星转头看向张廷玉,轻飘飘几个字却是石破天惊。
张廷玉瞳孔紧缩,笑着道:“公主何出此言?”
冷星眉梢微抬,怀疑的看着他,她不好唬弄的,没那个心思,怎么会问这么多。
张廷玉笑了笑,看着冷星认真道:“公主,廷玉心中除了皇上,只有公主。”
张廷玉的神情坦然极了,冷星不疑有他,转回头接着看太子和大阿哥双方对立,轮着看箱子里的小动画,嘴角微翘。
等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几个都看过了,冷星笑着提议道:“我们也来拍动画吧。”
“怎么拍?”
“拍什么?”
十阿哥和隆科多第一个赞同道。
“嘿嘿。”冷星眸子晶亮,坏笑起来。
半月后,岛上的七阿哥等人收到了来自京城的回礼。
“二姐给咱们寄了礼物。”五阿哥拿着信翻出一个盒子对三兄弟道。
“寄了什么?”八阿哥问道。
七阿哥挪步凑了过来,九阿哥不在乎的别开头,眼睛却悄悄斜了过来。
五阿哥打开盒子,“三卷胶片。”
五阿哥对七阿哥笑道:“二姐在信里说你这个拉片画做得很好,已经开始在京城售卖了,就叫七爷拉片画。”
五阿哥说完,视线便不自觉的瞟向九阿哥。
七爷拉片画这个名字实在不由得让人想起九爷牌坐便器。
九阿哥立时就被看得恼了,五阿哥轻咳两声,收回视线,转移话题道:“咱们找一个箱子来看看二姐给咱们寄了什么。”
四人多少是怀着点期待的,这个法子,比笔墨书信要亲近生动得多,二姐看见了他们寄过去的动画,是不是,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感动,那么一点想念他们了呢?
就算二姐铁石心肠,可汗阿玛呢,额娘呢,他们会想他们了吧。
然而当四人依次看完三卷胶片后……
二姐她没有心!
什么安慰怜惜,想念感动,她就是来炫耀的!
她和汗阿玛笑谈逗乐、一起摆弄照相机的动画;她生辰宴时和大哥、太子等人饮宴取乐的动画;她和太后、后宫娘娘们采花捕蝶的动画。
一幕幕一帧帧里,一个个脸上全是笑。
她用一卷卷胶片告诉他们,他们不在,她在京城过得挺好的,他们的阿玛、额娘、兄弟也都在京城过得挺好的。
九阿哥看得红了眼尾硬了拳头。
五阿哥失落过后,诚惶诚恐,“咱们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二姐?”
九阿哥委屈咆哮,“咱们巴巴的给她寄了生辰礼回去,还有哪里得罪她了?”
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蓦然抬头对望,“咱们有说是生辰礼吗?”
“说,说了吧。”五阿哥也不是很确定,毕竟过去太久了。
七阿哥抿唇道:“动画里没说。”
动画是他拍的,为了保证流畅播放,还特意检查了好几次。
九阿哥张了张嘴,“可,可那动画也录不进声音去啊!”
“录不进声音,”八阿哥的声音低落下去,“也可以举牌子,或是最简单的,就写在那沙滩上。”
四人静默对视,相顾无言。
九阿哥垂头耷脑,“所以,我们给二姐寄了我们相处的小片段,她就给我们回寄她同汗阿玛他们相处的动画?”
五阿哥嗫嚅片刻,“二姐,最是讲究公平。”
你不惹她,她不一定不惹你;你惹她,她必定加倍还你。
“天呐!”九阿哥就势仰躺在沙滩上。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波义耳几个收到冷星的回信却是开心极了,“七皇子,关于拉片画,二公主说还能改进,能把声音也录进去!”
第118章 “民主” 冷星:嗯,我说了不算。……
五月底, 户部头一批印刷完成的纸币已经放入中央银行的库房吃了小半个月的灰,真正投入市场使用的尚不足万分之一。
席勒纳愁得捻断了好几根胡子,终于等到了学会和户部两头跑的冷星, 连忙迎了上去, 将一肚子苦水往外倒。
“二公主,新币发行十天了, 民间对于纸币的接受度还是不高,百姓们宁可一个个数铜板, 数得叮叮当当的, 说是踏实, 又说纸币轻飘飘的, 他们怕笨手笨脚扯坏了,还说不认识上头的数目字, 怕被骗。”
原本在另一间屋子办公的麻尔图瞧见了冷星,难得不闪不避的迎上前来笑着请安,“二公主吉祥。”
席勒纳收了声, 露出个气度沉稳的笑来,虽然着急上火, 但他如今是和二公主绑在一块的, 不会让麻尔图瞧了热闹去。
冷星却是不避讳的抬了抬手, 示意他接着说。
席勒纳瞧了麻尔图一眼, 麻尔图笑看着席勒纳, 摆出一副自己也有事要禀报的样子, 没有避开的意思。
席勒纳只好一边跟着冷星往办公厅走, 一边接着道:“那些个大商家因着金银铜钱难运输的问题,倒是很愿意换新币,不过等他们钱货两讫后, 又会回到自己的地方用新币买了金银去。”
席勒纳摊了摊手,愁得不行,“二公主,您说这,这倒腾来倒腾去,咱们不是白给他们提供了便利,却没有将新币推行开来吗?”
麻尔图低敛着眉眼,嘴角溢出丝笑来,冷星在办公厅里坐定,淡淡的瞥过麻尔图,瞧着席勒纳奇怪道:“普通百姓没见识也就罢了,为何商人也如此?还有朝臣士子们的反应又如何?”
麻尔图的眼底划过一抹轻讽,席勒纳嘴角的苦浓得化不开,“公主有所不知,民间一直有厚葬之风,那些个成色好的金子,都被各家攒着做陪葬品,不少已经葬进了地底下。”
物以稀贵,所以金子比纸币要难得得多。
“再有,”席勒纳含糊着说道:“他们总觉得纸币是朝廷想印多少就印多少的,他们怕朝廷胡乱加印,到时候纸币就不值钱了。”
还是物以稀贵的道理。
“哦,这样啊,”冷星点了点头,这个他们不知道涵盖进去多少人。
冷星的视线转到这屋内‘他们’之一的麻尔图身上,笑眯眯的问道:“不知麻大人有何高见?”
麻尔图不过片刻愕然,便摇头推诿道:“这样的事,公主都没有法子,下官哪里能想到什么主意。”
冷星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怪我,我忘了麻大人被降职了来着。”
因为才干不足。
冷星愧疚的看着麻尔图,直把麻尔图看得脸皮僵硬,好半晌才扯出个笑来。
席勒纳瞧着麻尔图吃瘪的模样,呼出口浊气,觉得心情都畅快了许多。
只是出气是出气,问题还是要解决,席勒纳看向冷星,不知二公主可有章程。
冷星道:“眼瞅着就是月初,汗阿玛早有旨意,所有后妃、宗室、官员、士兵的俸禄都以纸币发放,到时候不就把纸币用起来了?”
席勒纳并不乐观,皱眉道:“问题就在这儿,一是在如今民间对纸币认可度不高的情况下,官员士兵们对以纸币发放俸禄都很有些抵触,所以已有朝臣上奏皇上,说新币之事当缓缓图之,以免朝野生变。”
毕竟对于许多小官小兵而言,月俸便是一家人的生计来源,骤然将硬通货换成了市场不接受的新币,很可能影响到一家子的正常生活,从而引起怨言,引发动乱。
但断一月月俸就导致生活无以为继的毕竟是少数,所以强硬推行也不是不可。
只是,“再一个,还怕他们拿了纸币,立马就去换了金子,所以,若想以官员俸禄之事推行新币,还得先关了新币换金银的渠道。”
麻尔图心中暗恨冷星一而再再而三的扫他的面子,当下便故作思考的泼冷水道:“这事禁不住,就算关了明面上渠道,私底下里,也必定有人偷偷交易,到时候再把新币和黄金兑换比率拉高,新币就跌得更厉害了。”
“关?”冷星笑着摇头道:“不关。”
麻尔图又叹息着提醒道:“可不关,便是左手倒右手,新币出去溜一圈又回到银行的库房里了。”
冷星瞧着麻尔图笑眯眯的道:“我给麻大人一个升官发财的机会。”
麻尔图警惕的看着冷星。
冷星笑道:“眼瞅着黄金和白银就要涨价,麻大人让人整理整理户部的库房,把户部的金子银子都拿出来卖,立马就能大赚一笔。”
“呵,呵呵,公主说笑了,”麻尔图真心觉得可笑,拿户部的金银换一堆破纸回来,公主打的好算盘。
麻尔图收起心底的鄙夷,笑着道:“户部库房和银行库房都是朝廷的,这户部的金银换银行的纸币,这不还是左手倒右手吗?”
“所以麻大人不愿意替户部挣这个钱?”
麻尔图摇头,“话不能这么说,银行和户部是一体的,哪有自家人挣自家人钱财的道理。”
冷星向后靠在椅背上,慢悠悠的道:“这事,麻大人说了可不算。”
官大一级压死人呢。
麻尔图摆出一副苦口婆心、忠言逆耳的愁苦模样,“二公主,这事这么倒腾一回,麻烦且没有意义不说,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啊,不知道还以为公主是故意利用这新币克扣官员们的俸禄呢,老臣都是为了公主,为了朝廷好。”
冷星好似被说服了似的点了点头,麻尔图正得意着的,又听冷星接着道:“我不是独裁的人,我说了也不算。”
席勒纳原本还一头雾水着,一听这话霎时瞪大眼眶,公主这么客气谦虚,麻大人……麻大人怕是要倒霉了。
席勒纳同情的看向越发自得的麻尔图。
冷星笑着道:“我说了不算,你这个下官说的就更不能算了,这样吧,把户部的人都召集到一起,咱们投票表决如何?”
麻尔图想了想,虽然有把握,但还是谨慎的问了一句,“什么时候?”
冷星随意的道:“下午吧,申初的时候,正好开完会好散值。”
麻尔图嘴角带笑的点头应下,“是。”
这中间的时间足够他去走动交流了,二公主还是太稚嫩,想法天真到愚蠢。
户部挣钱是户部的事,这挣的钱从哪里来?是从他们的俸禄兑换里头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