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他们,户部是户部,事关切身利益,可没那么多人伟大的舍己为公,所以投票的结果已然可以预见。
麻尔图很有信心,然而即便他如此有信心,从冷星的办公厅离开后,他也没少联络人,没少义正辞严的同户部众人分析利弊。
而冷星这一头却是没有丝毫动作,在众人眼里,便是他们底气不足,于是乎,投票的结果呈现压倒性的差距。
“行吧,”冷星不急不缓的认可了投票结果,“那户部库房的金银就不动,银行那边自己想办法。”
麻尔图笑着点头,散会后却悄悄琢磨开来,自己想办法,想什么办法?不动户部的银子……
“来人,”麻尔图顿时打起精神,招过一人小声吩咐道:“户部众人的俸禄一领下来,即刻就让人去银行兑成银子,还有,尽快把今天的消息都透露出去。”
不动户部的银子,那银行的现银可是有限得很,换完就没有了,到时候出现挤兑,这刚建立起来的中央银行说倒便能倒了。
麻尔图冷笑一声,中央银行倒了,二公主这为了新币而来的户部尚书自然就当不下去了。
“去,好好办好此事,各部的消息务必都要传到了。”
“是。”
看着手下人领命而去,麻尔图心情极好的起身给自己泡了杯茶,似乎已经瞧见户部尚书的顶戴花翎在对自己招手。
办公厅里,冷星的心情也很不错。
“没关系,银行的金子银子不够,就从外面买嘛,正好星徽的现银不少,明日我就让星徽证券正式开始售卖白银黄金。”
“公主,”席勒纳微微一愣,隐隐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只是,公主应当不会吃亏,但是,“星徽以此牟利,只怕于公主名声有碍。”
冷星摊了摊手,一脸无辜,“怎么能说是牟利呢,我就是开放式的做生意而已,将价格交给市场,你放心,星徽证券黄金白银的开盘价格必定是同中央银行一模一样。”
行吧,公主心里有数就行,席勒纳点了点头,总之这些个股票、信用的事,他远远不如公主明白。
席勒纳抱着帽子,一脑袋浆糊的下了值,一会觉得自己个儿像是理清了什么,一会又觉得还是一团乱麻,总觉得如今的场景似曾相识。
“老爷,老爷?”府中的夫人过来问事,连连唤了好几声都不见他有反应,便伸手推了推他,“老爷在想什么呢?”
席勒纳一拍膝盖,吓了自家夫人好大一跳,“我知道了!”
席夫人捏着手帕拍着胸口顺气,“知道什么了?”
席勒纳大笑道:“夫人月初的时候注意着点星徽证券黄金白银的价格,看着不错就把府里的黄金白银全换了去。”
“全换了去?”席夫人吃惊不已,甚至想问一声自家老爷是不是愁疯了。
席勒纳大笑着点头道:“对,换了,全换了去!”
此情此景多像当初二公主卖学会股票的时候啊,他虽然不太明白,但,黄金和白银的价格一准是要跌了!
仇恨给人力量,麻尔图的消息传得很快,也就会议结束次日,各部里头几乎都知道了下月月俸将以新币发放的消息,更顺利的猜到了银行现银不足的情况。
夜幕落下,一个小厮悄然从张府到了徽商会馆,五月的最后一天,徽商会馆里头的灯火亮了整整一夜。
第119章 “弹劾” 墙倒众人推。
“各位, 这一年多来,咱们跟着二公主都没少挣银子,前头, 张二爷说时候未到, 让我们等一等,如今终于到了咱们为二公主做点什么的时候了。”曹会长慷慨激昂的发表讲话。
下头的徽商笑道:“别说得咱们好像要付出多大一样, 我瞧着这事不一定亏。”
“哈哈哈哈,我瞧着也是, 星徽证券里头有一句话, 不知道各位听说过没有?”
众人看了过来, 那徽商笑道:“咱们二公主可是财神爷托生的!”
“哈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顿热闹的大笑。
明明是关系到全副身家的事, 众徽商的神情却轻松得很。
曹会长抚掌笑道:“好了,都收一收, 就按照咱们说好的,各位回去理一理自家有多少现金现银,也就这两日, 就该咱们下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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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一,一大早, 各衙门就派了人上门领俸禄, 领到手了也不着急回去, 只带着人掉头就□□银行, 要换成对应的白银。
但, “大人, 实在不好意思, 库里的现银已经兑完了。”
“兑完了?怎么这么快?我可是头一个来的!”
中央银行的柜台人员解释道:“皇商们月底拿到结算的商款,就来咱们这儿兑了银子,昨个儿就兑完了, 真没有了。”
官员皱着眉,将一匣子钱票子放到柜台上,指着道:“那爷这个怎么办?你们银行不就是管这个的吗?没有现银你们就想办法调啊,户部说没银子,谁信?”
柜台人员摇头道:“户部的库银是户部的,咱们中央银行的又是另一起,就是亲兄弟也得明算账。”
“爷不听你胡扯那么多,你就说,爷这钱票子怎么办?你一句没现银了,你让爷怎么交差?”
柜台人员极耐心负责的出主意道:“您可以去市面上买旁的东西,或者干脆就买金银也成,您放心,若有谁敢拒绝钱票子交易的,您来告诉我们,我们一准儿处理!”
官员闷了一肚子气,“买金银?你说得容易,哪家有那么多的金银卖?”
还得那么傻,愿意用金银换这说不清什么时候就是废纸一张的钱票子。
“还真有,”柜台人员笑呵呵的指路道:“您去星徽证券瞧瞧,那里最是不缺银子。”
真有这样做亏本买卖的?那可是活财神二公主名下的店铺,但,中央银行是二公主建立起来的,是二公主的差事。
官员半信半疑的抱着钱票子领着人又去了星徽证券。
一跨入星徽证券的大门,呵,热闹得很,不少衙门的人都在。
官员拉住一个交好的同僚问道:“你什么时候到的?这里真给兑银子?”
同僚皱着眉点头,语气并不轻松欢喜,“真给换,都排队呢,就是兑换的比率不如中央银行上算。”
同僚指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公告栏道:“你瞧瞧,这黄金白银都整得和股票一样了,还带涨跌的。”
前头的官员转过头插话道:“还不如股票呢,股票只有卖的时候收手续费,这黄金白银却是买卖都要收手续费的。”
还没有涨停和跌停,如今一路涨得叫人心慌。
官员费力的从公告栏上找到黄金白银的价格,“白银一两兑一百零五元,黄金一两兑一千一百元!”
官员倒吸了口凉气,“怎么涨了这么多!中央银行就不管?”
要知道官定价格是铜钱一枚一角,白银一两一百元,黄金一两一千元。
“怎么管?你情我愿的买卖。”
从前铜钱价贱,市面上流通的成色好的白银稀罕,铜钱的价格浮动也不小,官定价一千个铜板兑一两白银,可实际上,却常常是一两银子能兑一千二三百的铜钱。
所以,“正常浮动吧。”同僚皱着眉说道。
既能标出这样的价来,说明有它的合理处在,都知道证券所的价格是由市场决定的,而他们要么不换,要么就只能接受。
虽然这样说着想着,但他们看看排队的人,又看看抬出去的一箱箱白银,再看看公告栏,心里总有些不安。
由市场决定价格,那么他们这么多人用钱票子来换黄金白银,黄金白银的价格……,钱票子的价格……
星徽证券所里的一众官员越想越提心吊胆,但凡看见证券所的工作人员往公告栏的方向走,便忍不住紧张。
好的不灵坏的灵,等终于轮到官员的时候,挂出来的价格已经变成了白银一两兑一百一十元,黄金一两兑一千两百元!
“这是疯了吗?”官员捧着钱匣子的手都忍不住打颤。
“大人,”跟着来抬箱子衙役道:“这不正和咱们想的一样,钱票子不值钱,早脱手早好。”
官员稳了稳心神,将钱匣子递给柜台里的人。
终于换完了钱票子,官员看着手下人抬着的白银,再看又上涨的兑换率,不由得心中一定,舒了一口气,有种赚到了的庆幸感。
“走,咱们回去。”离开证券所的时候比进证券所的时候还要挤,此时证券所里,除了各衙门的官员衙役外,还多了许多商贩百姓、各府的管事仆人。
有一种恐慌叫做盲目跟风。
在众人一拥而上不计代价也要兑换黄金白银的浪潮中,黄金和白银的价格两日之类涨了又涨,几乎晚一秒就是一个价。
家财月俸凭白缩水的众人皆是肉痛不已,众怒难犯,短短两日,弹劾冷星欺压百姓、趁机敛财、以公谋私的奏折雪花一样飘进乾清宫,康熙留中不发。
同样损失不小的麻尔图面上愁苦不已,却还尽心安抚着其他因此对户部有怨言的衙门,一时间大获好感,旁的衙门原本就承他透露消息的情。
户部内,原本因冷星政事懈怠就对冷星隐隐不服的官员,瞧了这一出,心中更是不满。
“我就说,女子哪里懂朝政!”
“这干的都是什么事?”
“什么事?挣钱的事,公主这挣钱的本事,我真是佩服得很。”有人反讽道。
“如今旁的衙门的人,见了咱们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可不是,如今只有走在麻大人身边,才能得旁的衙门的人一两分好脸色。”
“可气的是,麻大人在这边为她尽力周旋,她倒躲起来了。”
“咱们这次真是被二公主害苦了,从前咱们户部的人去哪处不被人捧着,可如今,唉,我和礼部的张大人同是正四品的官职,按品级能分十间住房,人家的宅子坐北朝南,里头一应器具起码有八成新,若不讲究,立时就能搬进去住,我的,唉,我昨个儿回去,我夫人正吩咐管事找人修补屋顶和大门。”
众人皆是一怔,沉默半晌,突然有人想到了更要紧的问题,“年底,咱们的考核……”
吏部估计不会让他们好过。
户部众人一阵沉默,心头对冷星的不满更浓了。
“爷,户部这事,您看咱们……”
大阿哥摩挲着下巴,想了又想,还是摇头道:“乌西哈这么容易就栽了?还是钱的事,爷这心里总有些不敢信,再看看,别着急出手。”
户部尚书的职是要紧,可再要紧,现在也是乌西哈的东西,乌西哈的东西只能等着她自己送了扔了让了,要争要抢,就得慎重了再慎重。
毓秀宫里,太子一派的人也盯上了户部尚书的位置。
太子沉吟片刻,沉稳的吩咐道:“再等等,才不过两日,或许后头有翻转,事情发生当日就有御史上折子,汗阿玛若有心处置早就处置了。”
太子想了想,又道:“汗阿玛一直希望本宫和二姐感情和睦,如今户部刚出了纰漏,本宫就落井下石,汗阿玛只怕会不喜,到时候人咱们得罪了,便宜却被老大捡了去。”
太子和大阿哥一系又等了五日,可能这次还真是智者千虑有了一失,还是没能等来反转,黄金和白银的上涨的速度虽然缓了些,整体却还是呈现增长的趋势。
倒是等来了冷星赞助的,其纨绔好友们即将在各地举办选美比赛,头名奖励一百万元,第二名奖励五十万元,第三名奖励十万元的风月消息。
这样大手笔的撒钱,不是擎等着新币的价值往下跌吗。
“大贝勒!”
“太子!”
两派的臣僚都有些等不急了。
“再等等。”大阿哥咬牙道,自小到大,他从没见乌西哈吃亏过,多少次自己以为她要倒霉了,最后倒霉的都是别人。
“就算真要做什么,也等太子先出手后再说。”大阿哥有了主意,这样,乌西哈要记恨要报复,也会先冲着太子去,他在后头就有了转圜的余地。
太子沉吟良久,吩咐道:“等老大有了动作,咱们再动。”
太子和大阿哥虽不约而同的都决定按兵不动,但事实上,却不是谁都能稳住,尤其是利益的最相关者,户部众人。
不说奖赏,只差事办砸了,可是要追责问罪的。
“大人,咱们……”
徐元文抬手打断他的话,“早在二公主将右侍郎的职务交给咱们的时候,咱们就和二公主绑到了一块,这会儿想脱清关系,只会里外不是人。”
席勒纳如今也是同样的处境,包括中央银行里,因冷星组建新衙门而被扩招调动来的新科进士们,虽说差事办砸了,可有知遇、提拔之恩在前头,这会抹掉不认,不知感恩的人几个敢用?
所以虽说外头闹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户部和中央银行却还是照常运转着。
但也不是人人都如此坚定,事情最后,还是由几个中央银行属官联名的请罪折子闹大了,也定了冷星的罪。
“如今白银和新币的比率已经涨到了一两银子一百二十一元八角,新币价值暴跌,奴才办事不力,有负圣恩。”
众大臣低着头,神色莫名。
一个听人吩咐的六品属官有什么圣恩可负,这事办成如今这样,不全是二公主的罪过么。
御史们出列弹劾参奏。
这是一个冷星缺席的大朝会,不待康熙说话表态,麻尔图又跌跪出来替冷星求情道:“皇上,二公主年纪小,又管着宗人府、学会和户部三处,有疏忽纰漏也是难免,还请皇上看在二公主身兼数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从轻发落。”
大阿哥嘴角抽了抽,这情求得真是耐人寻味,苦劳?在一个乌西哈告假的大朝会上说乌西哈的苦劳。
太子低垂着眉眼,这还不是普通的告假,上月二姐便常常往学会跑,到了月底更是说研究有了新进展,直接跑到了星星岛上去,所以二姐不是只缺席了这一次朝会,而是已经请休了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