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被这股声波冲击得后退。周劭收回手,皱着眉活动被震麻的手腕。周劭生来力气大,一拳头能把巨石打成粉末,可是刚才他打在对方最脆弱的太阳穴上,却反被震得关节发痛。
这些尸体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如此诡异?镇妖司其他人也打不动了,他们一刀砍到对方身上,对方毫发无损,他们的刀刃反而卷边了。短短片刻功夫,已经好几人报废了长刀。
谁都不知道被尸体抓伤会发生什么,一旦失去武器优势,他们的后果不堪设想。
李朝歌一行人且战且退,慢慢走到一条巷道里。李朝歌朝四周看了看,做出一个极大胆的决定:“进屋。”
镇妖司几人听到,惊得不轻:“什么?”
这些村民刀枪不入,不会疼也不会累,他们所有人围在一起打都这么艰难,如果走进村民屋子,岂不是自投罗网?李朝歌却很坚决,说:“他们靠气息分辨人,我们这么多活人聚在一起,血气太重了。村子早早就被封了,村里的人是有限的。这么多人在路上,那房屋里就应该没人。两两结队,藏到空屋子里,每队之间用暗号联系,带着他们兜圈子,然后各个击破。”
李朝歌的决定虽然大胆,但并非毫无根据。此刻没有其他选择,众人三三两两结队,飞快躲藏到农院里。李朝歌飞快对周劭说:“你留下来照应他们,我去房顶上看看。”
说完,李朝歌就像鸿鹄一般,一转身就飞到半空中去。周劭带着另一个人藏到茅草堆中,他们刚刚藏好,就看到对面屋顶上一抹黑影一闪而过,转瞬消失不见。
浩浩荡荡的铁尸大军一下子失去了目标,生人的气息到处都是,但每一个都很淡,而且在不断变化。他们循着气息,跌跌撞撞,一会就走散了。
也不知道周劭运气好还是差,他们躲藏的院子里有“人”。那是一个十四五的小姑娘,她推开门,僵硬地出来扫院子。她从墙角拎起扫帚,忽然歪了下头,有些迷惑地吸了吸鼻子。
她为什么感觉到院子里有陌生的气息。
这个少女进化不如外面的铁尸,无论嗅觉还是反应速度都远远不及。她拿着扫帚朝周劭两人藏身的地方走来,周劭给另外一人打手势,他们两人踮着脚尖,悄悄躲到对面。少女很迷惑,怪气味为什么一会在东一会在西?她拎着扫帚走向后方,周劭二人又跑回来,就像玩躲猫猫一样,艰难地躲避尸体。
另一人擦汗,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玩过这么可怕的捉迷藏。他们俩逐渐琢磨出规律,两人相互配合,倒也能吊着少女。然而还不等他松口气,门忽然被推开了。
一个铁青色的“人”站在门口,看起来是这个少女的父亲。正是他,刚才在周劭全力一拳下毫发无损。
少女的父亲进来后,不知道和少女说了什么,黑漆漆的眼睛扫过庭院,突然朝一个方向走来。周劭靠在柴垛后,拳头不知不觉攥紧。
另外一人也不知不觉按到刀柄上,他心中十分沉重,也该他们倒霉,进哪个院子不好,偏偏进了这个铁尸的老巢。刚才所有人都打不过这个铁尸,他们只有两人,岂不是送死?
周劭脖颈上青筋鼓起,他正打算冲出去决一死战的时候,对面隐约闪过一道光,随即,一阵破空声划过夜空,呼的一声没入铁尸胸膛。周劭惊讶地从草垛后探出头,他根本看不到箭矢,可是刚才还刀枪不入的铁尸却僵在原地,铁青色的皮肤迅速退化,最后变成腐软的坏肉,轰隆一声倒地。
周劭抬头,看到对面房梁上,一个女子手持弓箭而立。黑云在她背后飞快流动,月亮时隐时现,她背着光,身形窈窕,宛如女杀神降临。
第105章 灭村
可是很快, 她的影子就消失在房梁上,快的仿佛是众人幻觉。
周劭愣怔,是他看错了吗, 刚才李朝歌搭弓射箭,但她身上根本没有箭囊。在周劭发愣的功夫, 另一个人趁机跑出来,一刀了结了少女村民。周劭慢慢走出柴垛, 队友不住擦头上的冷汗, 说:“幸好公主来的及时。这个大块头这就死了?”
周劭折了根干草,远远怼了怼,说:“他本来就是死人。里面肉都化了, 不会再尸变了。走吧,去看看其他人。”
镇妖司几人在各个院子里躲猫猫,李朝歌藏在房顶上, 远远跟踪目标, 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后,就拉弓了结对方。她上次杀了猫妖后, 武功境界突破,实力也跟着飞跃一个台阶。现在她可以很轻松的用真气凝出箭矢, 根本不需要实体, 就能杀死尸变的村民。
刚才近战,李朝歌认出来这些人身上有浓郁的死气, 他们本来是尸体, 全靠这一口死气活动。有些人死气多,行动就快,有些人死气少,就像刚才的村民少女一样, 蠢笨缓慢。
而那种刀枪不入的铁尸是炼得最好的,死气浸入他们每一寸肌理,他们身体被死气强化,变得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想要杀死这种人,靠凡人的办法是不行的,只能用修仙者的手段。
灵气和死气互为克星。李朝歌现在没有修炼到灵气的程度,不能和铁尸硬碰硬,只能找准机会,用真气化箭,击碎尸体核心。
幸而这些东西四肢被强化,脑子却还是蠢的。周劭在地面上当诱饵,左奔右跑,故意引着一个铁尸走入巷道里。铁尸的行动速度已经不下于凡人,他感觉到活人的气息,刚刚要靠近,另一人就在不远处吸引他的注意力。慢慢的,铁尸被激怒,它怒吼一声,高举起手臂,正要把这些烦人的蝼蚁捶死,背后忽然传来一股杀气,铁尸来不及回头,心脏就被一阵寒气贯穿。胸腔里的死气被那阵清寒绞杀,铁尸的四肢失去供养,迅速塌陷下去,滑到地上变成一滩脓水。
藏在巷道中的几个人迅速捏住鼻子,他们就算早有准备,但还是被这股气味呛的受不了。腐尸的味道令人反胃,周劭屏住呼吸,远远绕开那摊烂肉,连多看一眼都不想。
李朝歌从巷子对面的屋檐跳下来,轻轻拍了拍袖口:“这是最后一个了吧?”
“是。”周劭走近,说,“还有几个软的,不足为惧,马武带着另外三个兄弟去补刀了。”
李朝歌回头,看向东方隐隐泛白的天空,说:“尽快把剩下的处理好,天要亮了。”
周劭领命,带着人去帮忙。李朝歌长长呼吸,冬日凌晨的空气干燥而清冽,仿佛脑子也随之清醒起来。李朝歌一夜未睡,到处击杀尸体,就算她精力好,此刻也觉得有些累了。
幸好最难缠的几个已经解决,接下来,只需要调查尸变原因了。
寂静的村子里隐约响起打斗声,李朝歌平静地走在路上,推开一扇门,将弓箭挂在墙边。院子里面,躺着一具男子尸体。
这应当是村里的猎户,身手敏捷,尸化并不完全。相比于其他皮肤铁青、双目无神的行尸,他看起来更像人的尸体。昨夜李朝歌三两下解决掉猎户,在他家里找了找,拎了一把最顺手的弓。
现在她用完了,弓也可以还回来了。李朝歌本来打算离开,但是她走之前,突然被猎户身体上的痕迹吸引了视线。
李朝歌拔出潜渊剑,割开他的衣袖,在猎户胳膊上看到了两排咬痕。看牙齿形状,应当是人咬的。
人为什么会咬人呢?李朝歌看着齿痕若有所思,她环顾四周,发现这个院子里除了武器、兽皮,并没有女主人的痕迹。李朝歌走向灶台,果然,灶台里面空空如也,并不是经常使用的样子。
李朝歌放下锅盖,走向猎户的房间内。房间里很简陋,只有两间屋子,一眼就能望到底。第一件屋子里放着桌子、铁器和各种杂物,里面的屋子正北是一条通炕,四周放着一些家常工具。所有痕迹都在表明,这个猎户是单独居住,并没有娶妻。
李朝歌打开猎户的箱笼翻了翻,里面除了些皮毛、半旧衣服外,并没有什么要紧之物。李朝歌很快就将屋子走遍了,几乎没获得什么有用信息。外面传来呼喊她的声音,李朝歌打算出门,开门时,忽然扫到墙角橱柜上放着一个粗瓷碗,碗上盖着白布,下面似乎是几张饼。以猎户灶台里一点灰都没有的状况,这些饼显然不是他做的。
看来这个猎户是单身汉,平时会有街坊给他送吃的?
李朝歌正想的入神,院门被人用力推开。周劭看到李朝歌在屋里,立即大步走来:“指挥使,原来你在这里。所有尸变的村民都解决了,指挥使,接下来该做什么?”
“接下来是汾州刺史的事。”李朝歌回头,看到院子里那个大剌剌的尸体,不由拧眉,“让他派人来,把这些尸体都埋好。无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村子的人都枉死,总要入土为安。”
周劭刚才还在想这回事呢,曝尸荒野总不是事,他们只带来八个人,要是一个个埋,那得埋到什么时候。
周劭有点犹豫,问:“那个刺史贪生怕死,这些尸体都烂成这样了,他愿意吗?”
“我管他愿不愿意。”李朝歌冷冷一嗤,“他靠封锁村子解决瘟疫的事等回头再和他算账,现在只是让他埋尸体,他还敢啰嗦?”
周劭不说话了。埋尸又苦又累,周劭也不愿意做。刺史号称一州父母官,总得做点实事。
李朝歌掀衣跨出门槛,她对着身后指了一下,说:“那几个饼包起来,作为证据带走。”
周劭微微愣怔,饼?周劭注意李朝歌表情,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便默默应下,招呼人过来收拾证物。
太阳逐渐升起,温暖的阳光镀在乡路上,给周围增添了些许生气。李朝歌回到昨夜最先看到尸体的地方,按照记忆,一点点复原那些村民的行动路径。
汾州刺史说,这些村民起尸后,既不攻击人也不往外跑,只绕着村庄转圈。李朝歌很想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李朝歌绕着村子慢慢走,发现祭庙就在不远处。李朝歌脑子里勾勒出村子的平面图,照这样看,他们似乎一直绕着祠堂?
李朝歌立刻往祠堂走去。祠堂建在村子最中心,高大阴冷,终年阳光不入。李朝歌推开门,里面荡起细微的灰尘,一股阴湿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
那是常年不见阳光独有的气味,李朝歌站在门口扇了扇,等习惯了那股潮味后,才慢慢走入祠堂。
进入祠堂后,阴冷一点点从地面爬上双腿,仿佛整个世界都静了。高处,满满当当放着牌位,如一双双眼睛般,沉默地注视着进来的人。
李朝歌停在祭桌前,扫过四周。牌位上面写着许多名字,应当是这个村子的各代祖先,供盘里的水果已经腐坏,看起来许久没有人换过。李朝歌眼神突然凝了一下,拿起香拨子,轻轻翻动香炉。
最上面的灰是暗沉的,但下面却混着白色的新灰。有人在这里用过香炉?既然用香炉,为什么不换贡品果子?
李朝歌正在沉思,外面忽然传来号丧一样的呼喊声:“指挥使,您在里面吗?”
李朝歌放下香拨,没好气翻了个白眼。这群废物。
汾州刺史昨天晚上一宿没敢睡,他怕李朝歌在自己地界上出事,但他又实在没胆量在晚上靠近龟背村。今天天一亮,汾州刺史忙不迭起身,带上府衙里所有侍卫,保护着他去龟背村。
汾州刺史来后,听营地里的小兵说盛元公主昨天半夜出去,然后就再也没回来。汾州刺史心里狠狠一咯噔,他壮着胆子挪到石墙外,发现里面静悄悄的,不像是有活人的样子,顿时吓得腿都软了。
天哪,那可是天后的亲生女儿,该不会死在里面了吧?汾州刺史光想想就觉得人生惨淡,他当下眼睛一酸,比死了自己亲娘还悲痛:“指挥使,您在里面吗?指挥使啊……”
“闭嘴。”李朝歌走出祠堂,冷冷看着他,“把石头推开,进来干活。”
汾州刺史一看李朝歌还活着,差点感动的落下泪来。他抹了抹眼睛,突然意识到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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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州刺史哆哆嗦嗦地走进村子中,他长得高壮,那么大一坨非要缩在别人身后,每见到一个死尸,都要叽哩哇啦叫上一通。
“怎么这么多死人?这到底怎么了?”
李朝歌身材高挑纤细,快步从尸体间走过。而后面的官差各个人高马大,汾州刺史一个人更是顶两个李朝歌宽,但这群大老爷们却畏畏缩缩地挤着,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敢往前走。李朝歌快步走过巷子,发现那群人还挤在巷口,忍无可忍骂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汾州刺史听着都傻了:“动……动手?指挥使,臣只是个老实巴交的本分人,可不敢动手啊。”
李朝歌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这群废物:“我让你们把尸体拉出去,埋了。”
汾州刺史怔了下,原来只是埋尸体?吓死他了,他还以为公主要让他对尸体做些什么。汾州刺史长长松气,结果一不小心看到了红红白白的尸体,他赶紧捂住自己眼睛,中气十足呵斥道:“没听到指挥使的话吗,还不快去搬尸体。”
衙役们很不愿意,但是刺史发话,他们不敢不从。汾州刺史怕死,把府衙所有人手带来了,现在倒方便了埋尸体。衙役们来来回回走动,汾州刺史在墙角捂着眼睛,等里面的尸体全部清理完后,他才战战兢兢走到李朝歌身边,问:“指挥使,接下来该怎么办?”
汾州刺史现在对李朝歌心服口服,在他眼里,李朝歌根本不是人,是神。天后那么强悍,她生出来的女儿果然也不是正常人。
李朝歌在村长院子里走动,四处寻找有用的信息。可惜龟背村里的人都死了,没法找人问话,仅靠自己找慢之又慢。李朝歌问汾州刺史:“龟背村的户籍资料有吗?”
“有。”汾州刺史殷勤地应道,“就在府衙,指挥使您要看吗?臣这就让人回去取,立刻给您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