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更是忘性快,没多久也将此事抛之脑后。
除了柳玲儿。
柳玲儿本身就爱记仇,自从从许府侍卫那里得知了泱泱失踪大半月,其实是在养伤的事。后怕怒伤之下,更是恨不得千刀万剐了那畜生。
便宜了那畜生死得早了!
柳玲儿每日在等外甥女来看她时,都要同翡翠咒唐正羌一顿。等泱泱来了,怕引起那孩子的伤心事,又绝不谈那畜生的事。
唐泱泱几日才能来一趟。
柳玲儿很是不满意。她养得起外甥女啊,不明白外甥女有了她,怎么还要在许府当差。
似乎还挺忙。
柳玲儿在润京的成衣铺开得逐有起色,每日来客络绎不绝。
见唐泱泱来,柳玲儿便将铺子交给翡翠打理,牵着外甥女的手进里屋讲贴己话。
柳玲儿边拉着手边抱怨唐泱泱都不常来见她,又看着唐泱泱身上灰溜溜的仆从布料,开始批评许宸玉怎么能给她穿这种料子的衣服。
“咱们柳家就算衰落了也没人穿过这种粗衣!”柳玲儿不悦,自家外甥女细皮嫩肉,水水灵灵的,怎么能套这种灰布里,磨伤了怎么办。
柳玲儿心里想着下次去许府定要让许夫人好好说教下许宸玉。又放缓了语气道:“好孩儿,以后有姨母在,咱不干这种伺候人的累活了好吗?”
唐泱泱每次来柳玲儿定会说一番让她离开许府的话。
但许府只是个幌子,唐泱泱实话又不能说。只能借口转移话题。
但这次柳玲儿却不被糊弄了。圆润的手掌抚着唐泱泱的纤纤细手。“好孩儿,告诉姨母,你是不是真看上人许公子了?”
除了这个,柳玲儿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让泱泱留许府里不走。
如果外甥女真看上人许公子,柳玲儿想起了许夫人前些日子的竭力撮合,知道这事也不是不能成……只不过,柳玲儿还记得许宸玉初见时不让自己接近外甥女的事,再加上柳玲儿也才找到外甥女没多久,怎么舍得就这么让人嫁了。
唐泱泱听了姨母的话,只是疑惑地摇摇头,“姨母怎么会这么想?许公子是好人,泱泱没有逾矩之想的。”
柳玲儿见外甥女神情没有半点诓谎娇羞,暂且信了地点了点头。
唐泱泱见姨母还是忧心,于是将本打算月末时再告诉姨母的,离开润京去找师傅的事,提前讲了出来。
柳玲儿闻言大喜。“傻孩子,你怎么不早些告诉姨母!”
柳玲儿知自家外甥女小时是被高人所救才出火海的。
唐泱泱是怕姨母在润京刚安居下,如果离开说得太早,只会让她徒增伤心。这才瞒着。
“好孩子,什么时候走?姨母跟你去……见到恩人了,得好好感谢人家……”柳玲儿很是高兴,抬眼看自己外甥女,一眼看出她圆眼里的担心,笑,“傻泱泱,姨母天地为家习惯了。一个润京算什么,要不是有你……姨母才不定下来呢……铺子交给下人打理就是……可别小瞧姨母了,姨母身子骨还健朗,你可别想甩掉我偷偷跑了……”
美妇人温声蔼道。
唐泱泱眼睛红了红,软软嗯了声。被柳玲儿满脸心疼地拉进了怀。
*
从姨母的成衣铺离开。
唐泱泱顺带去了药铺买草药药膏。因走得急,没有看见一道注意到自己,而紧随其后的目光。
颜皓安宿醉花楼出来,甩开纠缠规劝的侍卫,独自从街上徒步回府醒酒。
车水马龙的大道,一抹灰衣无意撞进眼。
颜皓安看着人儿进了药铺,又去了糖铺,而后穿梭着各种小巷,七拐八拐,最后跳进了一座深府的高墙。
府邸典雅恢宏。
颜皓安绕到前头,盯着那快御赐的匾牌,折扇一启,露出了然的笑来。
*
夜里。
唐泱泱照常来给殿下守夜。
给殿下端摆好冰盆子后,唐泱泱端来了了木托。
木托上是熬得乌黑的汤药,还有几块酥糖。
楚修胤看了看药,又看了看人。眉微蹙,“这是做什么?”
唐泱泱笑:“属下去打听了,这是补药,殿下老是受伤,是身体不行的原因。大夫说多补补,伤就好得快了……”
楚修胤:“……”
唐泱泱眉眼弯弯:“殿下不要怕苦,苦才能好得快。这是糖块,可甜了……殿下喝完药吃了就不苦了……”
唐泱泱哄劝道,闻到苦药味的楚修胤的眉心已经皱得足可以拧起蚊子。
太子垂眸看着满眼放光的人,眼从那乌黑的药碗里移开,淡嗯了声。“孤省得了,孤自会喝,你去替孤泡碗糖水吧。”
唐泱泱点头,兴奋地跑出去。
等门一合上,太子端起那碗黑药,径直倒进了窗边瓷瓶里。
这么苦的东西,无伤也能喝出伤来。
太子处理了苦药。在屋里等了半会,没见唐泱泱回来,眉头蹙了下,起身到外去寻她。
外头月色朗朗。
楚修胤从回廊上,看见了正小心翼翼捧着碗糖水走过来的人。
皎洁月光洒在人身上,像披着绒绒颤颤的金光。因怕糖水洒出来而专注盯着的,幼鹿般的眸子水灵水现,连脚下的影子也是可人可怜。
影子?
楚修胤眸里刹那的笑意消失,取而代之地是阴蕴的杀意,凉寒地盯着唐泱泱身后地面上多出来的几个身形可怖的黑影。
糖水洒在了庭院上。
刀光剑影之际。
唐泱泱眼前一黑,愣怔地由一双手桎梏在自己腰间,耳畔是冷兵器相撞和弥漫鼻息的腥甜。
楚修胤看着手里垂地淌血的利剑,再看着一圈倒地奄息的刺客。
唐泱泱正在扒自己遮捂着她眼的手。
楚修胤扔了剑,才松开遮盖住唐泱泱视线的手。
地上一未彻底绝气的刺客猛地跳起,一把匕首直冲着唐泱泱过来。
唐泱泱眼前刚一光明,就见殿下挡在自己面前的背影。
匕首直刺殿下胸膛。
唐泱泱脸色條地发白。
楚修胤眉头微皱,苍白有力的手拧梏着刺客的脖子。
用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低语,不满:“就这点力气,不能再刺深点?没有吃饭吗?”
刺客:“……”
*
刺客死绝。
闻讯赶来的乐福吓傻了。
庭院的刺客尸体交给了亲卫处置。
屋内。
太子盯着抽抽泣泣,边直哆嗦边给他换药的人。压下想往上扬的嘴角。
唐泱泱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伤,都觉得疼。指尖发颤,边倒吸冷气,“……殿下,疼吗……”
太子垂眼。“不疼……嘶…”
大夫正在来的路上。唐泱泱抹了把湿漉漉的眼,四处看了看,看见一旁的药碗空了。
“殿下你等等,属下再去熬碗补药……喝了不疼了……”
唐泱泱要起身的手被拉住。
冷汗湿了鬓发,垂下长睫的人眼神幽幽。
“……不喝药。”
唐泱泱:“殿下听话,喝药才能……”
后半句被堵在一张柔软的唇瓣上。
唐泱泱眸子瞪大,还没发应过来,就见殿下更近了一步。
唐泱泱后倾脑袋,下意识想捂住嘴。
“孤的伤口好疼。”
唐泱泱一愣神功夫,唇上又被啄了一口。
“殿下……”
“……疼死算了。”
太子边幽幽道,边亲抵着唐泱泱的额继续眷咬两瓣温软。
“……”
第24章 离府 ……
唐泱泱不知道为什么要亲嘴。
受伤的人要亲嘴吗?
大概是因为唐泱泱避得急了, 对面的人顿了下,殷红湿润的唇,一双盯着唐泱泱的深邃漂亮眸子流露过一丝受伤。
唐泱泱:“……”
太子受伤地要下榻。
唐泱泱忙拦住人, 没拦住,“殿下,你的伤……”
楚修胤回了个头,因失血而苍白的脸色, 唯有唇色皎红, 凤眸濯黑, 避开唐泱泱要搀扶的手, 倔强冷声,
“孤不疼。”
唐泱泱:“……”
唐泱泱哪里放心得下,紧跟慢跟在其后。
“殿下, 要喝水吗?”
“殿下, 属下替你翻书……”
“殿下, 当心椅子……”
待乐福处理完刺客的事进来后,看见的便是殿下倚榻阅着书卷, 而唐小公子正殷勤又小心地给殿下捶捏着腿。
乐福:“……”
太子垂睫,看着底下人柔软乌黑的发顶,掌心合拢, 抑制了摸上去的冲动。
蹲在袍脚边的人抬头,眸子乖润:“殿下,腿还疼吗?”
半月的调养,让唐泱泱因病瘦一圈的小脸又长回了些肉来。
白白嫩嫩的双颊上, 因努力捶腿而出了点汗,浮着两片因使劲而晕起的薄红。
楚修胤的眼不自在地从那一张一合的红润小嘴上移开,淡淡“嗯”了声。
乐福带来了大夫。
唐泱泱想留下来察看殿下的状况, 却被乐福带出来了。
“多亏了小公子,这几日还得小公子多帮忙照料照料殿下……”
唐泱泱连连摇头:“不不……公公,这是泱泱该做的。”
更何况殿下还是因为她受伤的。
唐泱泱有些难为地挠了挠脸。
乐福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小公子帮了杂家大忙,不知道杂家还有一愿小公子能不能……”
外头月色中天。
乐福笑眯眯地交代完。
屋内。
大夫颤颤地替太子仔细处理伤势。
伤口不深,但看起很是狰狞。
大夫紧绷着神经,万分专注地挑开溃腐的血.肉,裹敷上草药,缠上纱布。
并不繁琐的步骤,大夫处理完自己都沁满了一额头冷汗。而抬眼却见太子连眉都未皱一下,只是懒懒倚着扶手,斜撑着脑袋,目光瞟远地注视着门扇。
门扇上投射着回廊处两个下人轻声讲话的影子。
“……殿下。”大夫小声唤了一句。
他是德化帝安插进太子府邸伺候的,平常太子哪里受伤都得向皇上汇报。
建府好几月,如今才被召唤了一次,大夫难免紧张,心里又想着同皇上如何报告的事。不免有些急切地想退下。“这几日殿下伤口最好不碰水,清淡饮食,抓药的单子臣写给乐福公公,若还有该注意的臣再嘱托乐福公公……”
太子淡嗯了一声,许了他离开。
德化帝安插的亲卫处理了庭院里的刺客尸首,估摸这个时辰,德化帝已经收到了他被刺的消息。
不过……德化帝大概想破脑子也不会知道。此番刺客的目标不是他。
楚修胤的眼阴下,指骨摩挲这串挂珠。
加上许府那一次,想刺杀唐泱泱的已经有两波了。
朱红的玉珠在太子指腹的摩挲下,似一点暗血在里翻滚,愈加逐亮。
*
乐福嘱托唐泱泱寸步不离地照顾殿下,最好是夜里也守在寝屋里。
“耳房还隔着几道墙呢,等小公子你推门进去,殿下早就被刺客解决了。”乐福夸大。
于是夜里,冷心静气望月色思忖的太子,便看见抱着一床被褥的人,费力地推开屋门。
太子:“……”
楚修胤回身看唐泱泱在床榻下铺好地铺,抬头眉眼弯弯地冲自己璀璨一笑。
楚修胤知大概又是乐福的主意,薄唇轻抿了下,默默在心底给乐福多增了一月月银。
*
第二日。
太子告了假未去上朝。
而得知了太子遭刺的德化帝,不仅恩准了,还特地多给太子放了三天假。甚至派了名御医随行圣旨来替太子检查伤势。
因唐泱泱出府日子再即,柳玲儿忙着打点铺子收拾细软,也无暇让外甥女多来看她。
于是唐泱泱减少了去姨母铺子的次数,而是专心留府里照顾殿下的伤势。
想着在离开前,起码得让殿下伤口有好的趋势。
晚时出任务的丙二几人回来得知殿下受伤后,很是震惊。
暗卫长甚至自责不已,自罚后,决定了夜里不出去执行任务,改留在府邸保护殿下安危。
德化帝传来的御医大致察看了下太子的伤势后,开始道起德化帝让传的旨意。
“皇上担心殿下安危,痛心亲卫疏于防守让殿下受伤。臣看眼底也是心急,依照臣之见,不如让亲卫调进殿下的府阁里院来,每日每夜巡逻,以防还有如此状况发生……也好让陛下心安。”
御医道完,擦了下额上因紧张滚落的汗,有些不敢抬眼。德化帝嘱明不能说是他自己的命令,而让御医自己谏言。
若说之前派亲卫看守外院是保护,那么让亲卫进里院来,就是明晃晃地对太子的监视。
半晌地沉静。
就在御医迟疑着要不要抬头,说点什么给自己台阶下时。
便听一道清润的声音温笑道:“父皇有这份心,自然是按父皇旨意来。”
御医松了一口气,忙堆笑:“殿下圣明……”
御医话一落,对上太子温笑盈盈的凤眸,心又忽是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