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顾小装,好像又很奇怪?
她诚实又正直,一点都不装。
要不还是保留容小装的名字,反正除了她也没人叫。
容小装,你不用改姓啦。
漆黑的大殿里,容泽看着清妧抱起兔子,温柔地为它抓痒,然后带它踏进偏殿。
毒发带来的疼痛分明遍布全身,容泽却觉得整颗心都空荡荡的。
她带走了容小装,抛弃了他。
第28章 肆无忌惮
清妧本以为她要小心避开容泽,却发现根本就是她想多了。
不管她何时出现在院中,都不会碰到他。若不是主殿晚上会亮起灯光,她几乎要怀疑容泽还住不住这玄晨宫了。
直到请封仪式那天。
应容泽的要求,请封国师的仪式一再简化。
但是楚国一向注重礼节,所有事情的重要程度都与礼节的繁琐程度画上等号,礼部官员愁秃了头,也只是把七天的仪式简化到了一天,但是该有的“祭天”、“游街”、“祈福”这些过程,一个都不能少。
容泽望着官员“再减就是要了微臣命”的表情,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当天一大早,浩浩荡荡的大臣们便等在玄晨宫门口。
清妧从窗缝中偷偷偷向外看,见容泽身着楚国华贵的月白云纹国师服,墨发以白玉冠束于脑后,在宫人的簇拥下从主殿走出。
几日不见,他身上的气息更冷了些,却又刚好压住这身繁复华丽的衣袍,宛如高贵理智的神明降临世间,可以为世人破除一切苦难。
即便走在层层叠叠的人群中,也依然圣洁又漂亮。
清妧目光跟着容泽走出殿外,却并没有跟着去参加仪式。
因为本就没她什么事。
所有的仪式都在前朝,原本仪式结束后有一场宫宴,被容泽取消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不想看见她。
清妧在偏殿里撸了容小装半天,直到容小装一双小眼睛里写满怨念,才心满意足地放开手。她稍作收拾,出门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有一处回廊,一直通到花园西南角,那里位置偏僻隐蔽,又能看到花园景色。每到下午申时左右,就会有一群未当值的宫人来这里小聚。
“请封仪式已经开始了吧,我也想去摘星台下看国师大人。”
“我来时刚好遇到国师大人出城门,国师大人真的是天神下凡啊!”
宫人们又开始了例行的八卦时间,清妧找了个角落窝好,继续听。
她前几天无意中经过这里,得知了燕晗不少小癖好,比如东西必须整齐,比如行礼必须标准,比如王宫里的东西必须精致华美一尘不染……
此外还有众多“齐妃和温贵人守在枫叶湾想偶遇王上,结果偶遇了对方,大打出手”、“王上给张尚书讲了个笑话,把张尚书吓哭了”诸如此类的消息。
那轮明月笑起来好看,可你不知死活地伸手去摸,大概会直接被咬掉手指。
这样比起来,她的雪莲花就无害多了。
啧,现在不是她的了。
宫人们的话题已经转移到了国师和王上哪个比较好看,并且以喜好为根据,划分出了“国师”和“王上”两个阵营。
清妧也认真想了想,觉得这两个人单论外貌各有千秋,风格不同,倒也实在不好放到一起比较。
今天想必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清妧正欲离开,便听一个宫人道:“王上过会儿就要回来,我得先回去候着。用过晚膳,定是还要回皓和殿。”
末了还不忘为自己的主子发声:“王上潇洒俊美,龙章凤姿!”
对立阵营的小姐妹立刻反驳:“国师出尘脱俗,姿容绝世!”
说罢,两拨人谁也不服谁,各自分开去忙。
清妧往嘴里塞了颗杏脯,突然有了想法。
-
夜色初降,燕晗用过晚膳,在宫人的陪同下,回皓和殿处理政务。
绕过枫叶湾,却见一名娇小的宫装丽人手持灯笼,从对面缓缓走来。
前阵子宫里新进了一批宫嫔,许是没见过宫里的腥风血雨,心思明显比老人们活泼许多。
燕晗勾起唇角,倒也有趣。
待丽人走近,灯光照清她那张莹白的小脸,燕晗才挑挑眉,有些惊讶地道:“王妹?”
清妧屈身行礼:“见过王兄。”
“国师盛装游街,让百姓瞻仰仙人姿容,王妹不去看看?”燕晗眉目含笑,温言问道。
清妧摇头道:“既是百姓们的狂欢,我去与不去又有何干?不如举灯夜游,赏一赏宫中的璀璨灯火。”
“不知可否有幸,邀请王兄同游?”
周围灯火柔和明亮,却不及少女的笑容璨如明珠。燕晗目光微顿,继而笑道:“好。”
清妧身边没有宫人跟着,燕晗身边却时刻不能少,两人在前面走着,一众宫人尽心尽职地跟在后面。
走了片刻,清妧突然问:“王兄,清妧若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你会降罪于我吗?”
燕晗声音温和清朗,在夜色中有种醉人的优雅。
“王妹未曾生长在宫中,对宫礼不适应是应该的,为兄又怎会怪罪。”
不管以后会不会真的怪罪,但话说得圆满又漂亮。
不像容泽,连讲情话时,都要耿直地加个限定。
清妧满意地笑笑,忽地走近拉住燕晗胳膊。
“那……清妧失礼了。”
宫人们只见眼前一闪,再向前看时,哪还有两位贵人的影子。
饶是他们训练有素,此时也禁不住慌了,惊呼着乱作一团。
大太监王全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对着宫人们吼道:“傻站着做什么,快去通报御林军,王上不见了!”
“王全。”
一道阴沉如水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王全战战兢兢地抬头,发现他们家王上正站在旁边的宫殿顶上,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王上。”王全带着一众宫人跪倒在地,不敢再看燕晗的表情。
燕晗没与他计较,转过头看着清妧。
“王妹此番,的确失礼。”
他一介君主,被人拽上房顶,此种经历就算年幼落魄时也从未有过。感受着脚下凹凸的琉璃瓦,他甚至有种荒谬的感觉。
清妧吐吐舌头:“所以我提前跟你打招呼了呀。”
她弯腰坐下,拍拍身旁的位置对燕晗道:“上都上来了,王兄不如感受下在屋顶看星星的滋味?”
“王宫有观星阁,视野广阔,宽敞干净,另有美酒佳肴,孤为何要在这看星星?”
优雅君王说得斩钉截铁,但他自小学的都是治国理政,经纶史书,并不会飞檐走壁,更不好直接张口叫人来接他下去。
为避免尴尬,燕晗只好从容端方地在屋顶上坐了下来。
失礼,太失礼了。
他舒展王袍,骨子里的高贵让他依然像是安坐龙椅之上,一旁的清妧却已经盘起了腿,将灯笼放在身边。
“怎么样?”清妧问。
此座宫殿很高,往前可以看到座座华美的宫殿依次林立,渐渐与夜空相接。
燕晗望着远方,心情变得疏阔许多,但还是客观评价道:“风有些大。”
清妧扑哧一笑。
“你不觉得在屋顶很自在吗?只有在这里,可以脱离宫规的束缚,摆脱无处不在的随从。”
燕晗似笑非笑。
“孤是君王,你所谓的宫规与随从,是孤的意志;孤本身,便是这王宫的化身,何来束缚?”
月色下的君王看起来不再高不可攀,却依然拒人于千里之外。
清妧严肃地看着他,而燕晗笑容慵懒和煦,神情丝毫不见波动。
半晌后,清妧甜甜一笑:“其实观星台是比屋顶好许多,可我不反着说,怎么能给王兄留下特别的印象呢?”
燕晗懒懒道:“据孤所知,王妹与国师感情甚笃,这话委实有些让孤迷惑。”
“我与师叔,过去的确感情甚笃,”清妧毫不避讳,磊落大方,“未来的日子里,我想成为王兄特别的人。”
燕晗面色古怪,身子往后倾了倾。据李东回禀,她与容泽直到入宫都和睦恩爱,才过几天就移情别恋了?
“你们修仙之人,都如此……”燕晗斟酌片刻,挑了个委婉的说法,“拿得起放得下?”
话不能这么说。
清妧不好意思坏了天下修士的名声,她想想至今不愿见她的容泽,老老实实把错揽回自己身上。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做过几回人渣呢?”
燕晗一愣,忍不住笑出声:“王妹渣过了国师,这是想来渣孤了?”
玄晨宫前,容泽遣散护送的宫人,转身步入玄晨宫。
转过宫中的低矮花丛时,他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往远处一望,便看到了远处宫殿上,并肩而坐的两个人。
他们身旁只放了一盏小灯笼,几乎一起融于夜色,可怪就怪明耀境的修士视力太好,只一眼便认出了他们。
稍动灵力,甚至可以听到他们的说笑声。
“跟着自己的心走不好么,不管对国师还是对王兄,清妧总是诚实的。”
清妧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澈动听。
“呵,你倒是理直气壮。”燕晗的声音有些奇异,“孤从没见过你这般女子,便是那些同样送往宗门修炼过的贵女们,也无人说过这样的话。”
“王兄心动了吗?”
“你想得倒美。”
两人的说笑还在继续,容泽却再也听不下去,狼狈地收回灵力。
他双手紧紧攥起,脑海中突然闪过母亲杀死父亲时,那狰狞可怖的面貌,忍不住轻声嗤笑。
原来爱这种东西,给出去了,真的无法想收就收。
即便知道对方薄情,也依然想要得到。
爱而不得,便会让人产生毁灭的欲望。
……
他竟理解了疯子的想法。
第29章 你没有心
容泽去了楚国最南边的淮南郡,走了几日清妧才知道,还是从刚到楚国的幼林口中得知。
幼林常年为容泽守着静安居,乍一出来,看什么都觉得兴奋,却还要端着仙尊身旁小圣侍的架子,直到见到清妧才露出几分亲昵之态。
“清妧师姐。”幼林行礼。
清妧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尊者送五蕴玄铁,”幼林拿起储物袋扬了扬,“但是听说尊者去淮南郡了,我便在王宫稍住几日,等把玄铁交给尊者再走。”
清妧惊叹:“师叔还有五蕴玄铁?”他当时送了一块给师父剑霄,竟然还能有一块,这么财大气粗的么。
幼林摇摇头,一脸语重心长地对她道:“师叔自然只有一块五蕴玄铁。他知道以剑霄长老对玄铁的重视,定然纠结许久都想不好要为你造一把怎样的剑,便让我将玄铁要来,他亲自为你造。”
他们家高高在上的尊者到底折在了清妧手中。
幼林不禁感慨。
他没注意到清妧瞬间僵硬的脸色,老气横秋地叮嘱她。
“尊者面上冷,待人却是极好的,师姐一定也要好好待尊者。他的苦痛从来不说,还会故意瞒着旁人,师姐要多关心他才行。”
清妧扯起一个苍白的假笑。
“师弟啊,师叔可能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们已经分开了。”
幼林:“……?”
他看着清妧,像是完全没能理解清妧的意思。
清妧拍拍他的肩膀:“玄铁你还是别拿到他老人家面前了,省得他看了心烦。”
幼林凝眉想了想,突然变得有些着急:“难不成淮南郡有什么惊天的怪物?师叔不是那样出尔反尔的人,既答应了你,就不会轻易抛弃你,定是要以身赴死了!”
清妧:“……”
“不好意思,是我抛弃了师叔。”
幼林先是不可思议,再后来,就如同他家仙尊般不理她了。
清妧委实无奈,只能等他们自己消气。
她这些日子没闲着,各种赏花宴、吟诗宴、修仙同好宴接连不断,三不五时还要去太后那里请个安,帮她挑选一下寿宴上要用的物件。
连去燕晗面前多联系下感情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令她比较欣慰的是,几次“偶遇”之后,落情簪上的第二片花瓣也开始隐隐泛红了。
男人真的很容易被“特别”二字打动。
从太后那里回来,清妧刚要进玄晨宫,两个宫人便端着一个碧玉托盘上前行礼。
“参见公主。”
托盘上是两个小巧的八宝鎏金酒壶。
她与燕晗在屋顶上闲扯时,曾说过自己喜欢喝酒。恰巧属地使臣上贡了几壶好酒,燕晗想到了她,便特地找人来给她送两壶。
清妧心里甜滋滋的,端着托盘往回走的时候还有几分小得意。只是得意着一转身,她便对上了幼林怨妇般的眼神。
清妧:“……”
没等她说什么,幼林把头一扭便进了另一座偏殿。
浑身上下都在说“我不听我不听”。
清妧:“……”
为什么幼林的反应,好像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她只是平平无奇地分了个手而已。
清妧摇摇头,抱着托盘回到属于自己的偏殿。
她喜欢喝酒是真的,她喜欢微醺时那种醉人的感觉。只是她酒量差,喝了酒之后又太过耿直,问什么说什么,在天界时被月老骗去了不少私房钱。下凡之后,她担心自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因而有酒的场合从来都是假嘬。
而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