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灵力打在石头上,可石头却毫发无损。
封也挑眉望向容泽:“仙尊这是没休息好么?灵力如此不济。”
容泽也不说话,只微微扬了扬头,示意他上。封也毫不拖沓,抬手便向石头击出一掌——
可惜石头还是那块石头。
清妧没敢看封也的表情,只望着那块石头沉痛道:“果然有问题。”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笑声低沉清越,像跟狗尾草轻轻挠在清妧耳朵上。她侧了侧头,忍住没看笑声的主人。
容泽只笑了一声,便又重新挂上了那副冷淡模样。他示意琴长老把灵器降落到山上,走到那块石头旁认真打量起这块石头。
封也冷着脸上前:“一块普通的石头,竟能吃我们两道灵力,不是阵法就是咒术。”
容泽抬起头:“连续遇到一样的石头——”
“阵法。”封也接道。
“这么说来,”清妧沉吟道,“应该是某种障眼法?”
“不错。”容泽说着,手上迅速变换,再次用灵力袭向那块顽石。灵力接触到顽石的一瞬间,没有再与顽石相击,而是没入顽石之内。
——仿佛有一道透明的波浪在众人眼前荡开。
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幻,乱石缓缓消失,无数身穿铠甲的白骨出现在众人面前。而原本山巅所在的地方,一座古朴巍峨的城墙伫立在那里,遥望着灰暗的天光。
幼林有些不可思议地喃喃:“这是……”
“这是……”琴长老望着那座比传言中更要庄严肃穆的城墙,眼中闪过一丝悲悯,“盛灵国的……灵佑墙。”
第69章 默契间隙
满地横躺的白骨,在阴暗的天色下,显得诡异而阴森。
“……传闻盛灵国覆灭那一战,战了七天七夜,无数的大能与仙官在这一战中死去。想不到,我们竟然有幸看到战场遗址。”
几个人穿过战场,向城墙处走去,一边走,一边听琴长老讲述盛灵国的传闻。
幼林听了两句,忍不住又开始提问:“那场战争,是百万年以前的吧,怎么会保存得如此完整?”
要知道方才容泽破掉的只是障眼法,并不足以保护这片土地。
琴长老摇摇头:“按理说不应该。但如果发生在这里,我倒觉得没什么不可能。”
幼林:“为何?”
“因为这里埋葬了上百名末仙年代最惊才绝艳的大能,因为这一战结束了末仙年代。这一战之后,人界的灵气便开始变得稀薄,修士们也无法飞升了。”
清妧看着满地白骨,虽知琴长老所说只是个巧合,却也不免生出几分沧桑之感。
仙界仙位全满,不管修为再高再有悟性的人都无法飞升成仙,一切都是天道的安排,与这一战其实无甚关系。
想到这里,她第一次感到天道不公。
有的人庸庸碌碌,却生来就是神仙;有的人惊才绝艳,却永远不可能飞升。倒不如她把仙位让出来给容泽好了。
她下意识看了容泽一眼,却冷不丁又对上了容泽的眼神。
清妧:!!!
她连忙转移视线,望着琴长老疯狂点头。
“那一战,盛灵军被永起军全面碾压,却誓死不降,拼着全国之力,硬生生战到最后……”琴长老正说着那一战的细节,注意到清妧的反应,忍不住挑眉,“顾道友可是慨其气节?”
清妧根本没管他说什么,一概表示赞同:“确实令人佩服。”
一直没出声的封也突然开口:“虽令人佩服,可牺牲了整个国家,葬送了无数人的性命,代价未免太大。”
琴长老笑眯眯接话:“对,我们君上若遇到这种事,定会自己顶着,让我们底下的人先跑。”
“其他人可以先走,琴长老还是要留下来。”封也冷哼一声,转头看了清妧一眼,“若是我,定然不会让我的族人到此种地步。”
若有人要战死殉国,那个人该是他自己,而不是他的族人。
此时的封也,眉角眼梢皆充满了帝王的尊严和骄傲,耀眼得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清妧本只是随意接了句话,此刻看着封也认真的表情,才知道对某些背负着责任的人来说,有的事情从不玩笑。
她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城墙,呓语般说道:“拉着他们一起葬身的国家,原本应是他们的避风港。气节这东西……”
真的比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重要吗?
她话音刚落,便望见了死死挡在城门前的一道伟岸身躯。
说是伟岸,其实也只剩骷髅骨架。他一身与其他将士不同的银翼护甲,被一道长枪钉死在城门上,
“玄光护甲……这是名将渊海!”一路走来都闲适淡定的琴长老,突然有了几分不常见的激动。
“名将渊海,”幼林跟着看向白骨,怔愣片刻后,眼中涌现出不可思议,“是那个两度飞升,却又甘愿回到凡间守护国家的名将渊海?”
在民间故事中,渊海是一位世人崇拜的名将。传闻他天资聪颖,悟性高深,两度飞升到了仙界,可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国家,他甘愿放弃仙人的资格,两次回到人界,继续担任自己的将军之位。
世人皆歌颂他的忠勇和情义,却从来不知道他竟是盛灵国的将领。
清妧觉得有些奇怪了:“曾经如此辉煌过的国家,如此盛名的人,即便是百万年前的事,怎么回没有记载呢?”
容泽打量着渊海的尸骨,淡淡道:“再多辉煌,也抵不过一句成王败寇。”从刚才起,他便又开始有那种被人窥探的感觉,可放灵力去感知,却又感知不到任何异常。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封也也垂眸道:“看来仙尊对这段过去了解得也不少么。”
仙界大乱时,盛灵国在仙将扶夷和仙将永起中,支持了扶夷,可惜两仙之间的较量却以永起胜出。永起胜出后,派兵征缴盛灵国,盛灵国誓死不降,螳臂当车,最终陪扶夷一起消失在了历史中。
这段往事,他都是在来的路上刚从琴长老口中得知,现今世上绝无记载。而容泽是如何得知?看来他的情报网比他想象中还要可怕。
几人来到渊海的尸骨前,这位名将一生征战,死后尸骨也永远留在了战场上。
“奇怪……”琴长老喃喃。
幼林:“怎么了?”
琴长老刚刚已经把盛灵国覆灭的前因后果给他们讲了一遍,听得幼林收不回耳朵,时时刻刻等着听琴长老说话。
琴长老的视线停在渊海的尸骨上,手指摩挲着自己的扇骨:“我方才在想,这战场保存得如此完整,要么是阵法,要么是诅咒。没有不需要灵气的阵法,那么这里便应该是诅咒。”
“诅咒的话……”清妧道,“得要多强大的灵力,多深的怨念,才能将范围这么大的战场保存至今?”
“若是名将渊海,便不是没有可能。”琴长老双眉紧紧皱起,“从刚看到这座战场时我便这么想,可是……”
“可是,为何渊海的尸骨毫无怨气,甚至隐隐有一丝仙气。”容泽接上了琴长老的话,肃冷的面容里浮现一丝凝重。
封也端详着眼前的枯骨,最终收回视线道:“这里古怪甚多,不如再向前查探一番再说。”
铜制的城门上,斑驳着乌黑的铜锈和鲜红的血迹,仿佛还停留在城破那天,充满压抑和悲怆。
随着“吱呀”的开门声,门后景象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与封存在时光里的战场不同,门内早已沧海桑田。数百万年的风吹日晒,让当年鳞次栉比的房屋逐渐湮没在时光的洪流中。荒草从断壁残垣中生出,在微风中摇曳,似在哀泣着这一切牺牲的惘然。
不知是谁叹息了一声。
“据传盛灵国当年,繁华更胜仙都……可惜……”琴长老感慨道。
越往城内走,城中遗迹便越发不明显,几乎与普通荒野无异。
“等等,”容泽叫住众人,伸手抚平一片路边的叶子,“不久前这里有人来过。”这片叶子原本向外延伸,被什么东西碰到才折向内部。
“会不会是什么……”清妧正想说话,前方便传来一阵呼哈之声。
“杀——”
“冲——”
一道道黑影从前方闪现,挥舞着长刀向五人奔袭而来。他们原本以为还是之前的阴魂,交上手之后,几人心都往下一沉。
——这些都是被炼魂术炼化成功的人!
他们已然毫无意识,口中呼喊着同样的号子,迅速而灵巧地袭向几人。
“喂喂喂,一天之内有必要给我开这么多眼界吗?这哪里是人?”琴长老挥扇挡住袭向面门的长刀,反击的同时,不忘给自己嘴里塞颗补灵丹。
幼林小心防备着这些人兵的攻击,忍不住道:“他们早就不是人了啊!你以为炼魂术为什么被排在上古禁术之首?”一把长刀从后方刺向他的腰腹,眼看他就要躲闪不及,玉衡剑从旁伸出,一剑挑翻了偷袭的人兵。
“专心。”容泽告诫道。
幼林和琴长老连忙乖乖应声:“是。”
“不对劲,”清妧道,“就算被炼化成功,也不该如此厉害。”她的修为几乎应付不住。
封也:“是阵法,专心,不要分神。”
这一众人兵进退有法,且颇能扬长避短,互补不足。这种的阵法十分诡谲,像幽灵般让人捉摸不定,虽然人兵的修为不算很强,但交手起来,却让人不敢有丝毫分心。
“清妧,巽西南。”容泽突然开口。
清妧明白他的意思,迅速站到他所说的方位。
“琴长老,坤北。”
“幼林,艮东北。”
说完,他自己也变幻方位,站到离南方向。“妖帝陛下,要劳烦你,当一下前锋了。”
“四合万象阵么,”封也勾唇一笑,“仙尊好风度,自己站在承伤最多的离南。”话说的客气,手上动作却是未停,迅速变幻方位袭向人兵。
有了阵法的加持,一众人兵终于被全部斩杀。
封也甩干剑尖上的血迹,抬眸看了眼清妧。
四合万象阵是小型阵法中最能发挥摆阵人威力的一种,蕴含天地万象,防守兼得,只是对摆阵人之间的默契要求较高。
清妧与容泽,总能第一个注意到对方方位的变化,并且马上配合对方做出反应。
默契么?
清妧转过头,恰好撞上封也的目光,便也收剑向他走来。
“妖帝陛下,可否再给我些补灵丹呀?”清妧笑嘻嘻伸手讨要。
封也感受着一旁那道带着冷意的目光,眉眼轻弯:“清妧妹妹想要,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默契么?不一定。
不过是一起战斗的经历多吧。
第70章 离她而去
接过蒋也递来的补灵丹,清妧暗地里瞥了容泽一眼。
对方没有看她。
清妧有些失落。刚刚还那么默契,这会儿容泽不应该也同时看向她么。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斩杀最后一个人兵时,容泽看向她的那一眼。
有些宠溺,还有几分骄傲……
她当时被他眼中的甜意烫得不敢再多与他对视一瞬,只好借着向封也讨要补灵丹逃走,这会儿对方不看她了,她反而更加难受。
“渊海在世时,最擅长的是什么?”容泽注意到了清妧的窥视,没有回头,而是走到琴长老身边发问。
琴长老沉吟道:“他是名将,最擅长的自然是行军布阵……不可能……!”他望着容泽的眼睛,矢口否认脑海中刚刚冒出来的猜测。
容泽面色不变,淡淡道:“方才他们的攻击路数,像极了上古残片中记载的,仙兵对战时所采用的招式阵法。”
“可渊海已经死了那么多年……”琴长老仍是有些不敢相信,下意识上前两步,“难道他还有后人在这片土地上?”
“或许,我们可以再回去渊海那里看看?”清妧忍不住插话道。
话一出口,容泽和琴长老皆看向她这边,她一对上容泽的眼神,便连忙扭转过头躲开容泽的目光。
她只是觉得哪里都不安全,还不如回去看个究竟,才不是故意想跟容泽搭话的。
她的心虚闪躲落在他人眼中,像极了回避与排斥。封也眼中划过一丝笑意,炫耀般摸摸她的头道:“我觉得也是,应该再回去看一眼。”
方才碍于对先贤的敬重,他们并没有对渊海的遗体有过多的打量研究。如今心有疑虑,再看可就不一样了。
容泽目光在他与清妧接触的手上停留片刻,最终移开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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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进城时,有把城门关上吗?”看着前方紧闭的城门,幼林问。
琴长老:“我是走在最后的人,我敢肯定没有。”
寂静让每个人心中都十分憋闷。
将浑身的感知释放到最大,将前进的步子控制到最小,可是心中的那根弦仍是越绷越紧。
突然,容泽开口道:“后退!”
“怎么了?”清妧问。
“退!”封也也道。
清妧三人还没有反应,容泽与封也已经开始行动。
之前感受过的、那种若有似无的精神控制之感,让他们浑身汗毛倒竖。容泽不由分说抓住清妧和幼林,迅速向后方退去——
然而将将退出两丈余,他便带着两人一起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