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山生怕他摔倒:夏油杰自己摔了没事,别到时候还要连带她也摔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扶住夏油杰。
夏油杰身上温度很高,月见山费了点力气才把他扶到沙发上。她从柜子里找出温度计,捏着夏油杰的脸颊:“张嘴。”
生病中的夏油杰格外好说话,甚至不需要月见山用力,便乖乖的张开嘴。月见山将温度计塞到他舌头底下:“先用舌头压住,我看看你烧到几度了。”
夏油杰又乖乖把嘴合上,身子后仰靠着沙发,细而狭长的眼眸水雾雾的望过来。他眼眸里没有焦点,这样看起来还怪可怜的。
月见山当然不觉得夏油杰可怜——要说可怜,还是死了八次的自己比较可怜。
拆开退烧贴贴到夏油杰额头上,月见山帮他把刘海理出来,忍不住吐槽:“每次剪头发都要特意留下这撮刘海,这撮刘海难道是本体吗?”
夏油杰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但是不想说话。
沙发很软,以夏油杰的体重压进去,很快就陷了下去。有更加庞大的沙发做对比,勉强显得夏油杰有了那么一丝‘弱小可怜’的气质。
月见山本来缩在旁边,想等他量完体温再说。
夏油杰当然要比月见山重得多,所以他躺的位置,也压得比月见山所坐的位置更低。月见山因为惯性而往夏油杰方向滑过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往下滑了一段,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单手撑着沙发靠背想要坐回原位。
这时候夏油杰突然又好像清醒了,在月见山往回挪的时候,他抓住月见山脚腕往自己方向轻轻一拽。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在惯性的帮助下,月见山几乎是‘滚’进了他怀里。
鼻子尖撞在夏油杰胸口,月见山恍然间痛得以为自己鼻梁骨都要被撞断了。她赶紧扶住夏油杰肩膀,咬牙切齿:“夏!油!杰!”
活着要折腾她,死了要折腾她,生病了还要折腾她。她上辈子是欠了夏油杰多少钱,这辈子才要和他谈恋爱?!
夏油杰把温度计吐掉了。他手脚并用,满足的将月见山圈进怀里:“春,我难受,让我抱一会。”
月见山推不开他,气得想扒光他头发:“难受就应该吃药!松手。”
“嗯。”
好声好气的答应着,夏油杰滚烫的脖颈完全贴在她额头上,明目张胆的在阳奉阴违,一动不动。月见山只能对着眼前一片睡衣布料干瞪眼:“夏油杰!你别光说话,你倒是松——唔!”
“夏油杰你是狗吗?!”
肩膀上吃痛,月见山下意识的骂出声。夏油杰也不生气,唯一温度稍低的舌尖舔了舔月见山肩膀上齿痕。
他刚咬了一口,即使病得迷迷糊糊了,也记得不能太用力咬。用力了,春就会生气。
“你肩膀上有指印。”
夏油杰声音平平淡淡,却又明显透出些许委屈的意味:“不是我抓的。”
月见山:“……”
她错了,她不该唐突的认为自己在精神层面上,居然可以和特级咒术师相媲美。她只是心理承受力好,但特级咒术师都他妈是神经病!幼稚鬼!年纪加起来绝对不会超过八岁的家伙!
“是今天同学不小心捏到的,你快放手,我要被捂死了!”
夏油杰终于松开胳膊了。月见山一把推开他,终于获得可以大口呼吸的新鲜空气。她再次感叹:那位医生果然还是低估了人类的极限。
你看,让夏油杰这么一气,自己现在就能说话自如了!
就是喉咙还有点痛。
缓过神,她看见夏油杰还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他安静不说话的时候是真的很好看,尤其是眼下黑发散乱,浑身都因为高烧而透出红晕时。
让人有一种自己刚把他欺负了个爽的错觉。
月见山捡起他扔掉的温度计看了一眼:“烧得有点严重……我去抽屉里拿退烧药来,吃完明天早上如果还不退烧的话,我再送你去医院……”
送完人刚好可以直接去学校,和空条承太郎汇合。
打开医疗箱开始翻找能吃的退烧药,月见山刚找出一盒,还没看清楚注意事项,背后就猝不及防被滚烫又沉重的胸腹压上。
她差点从沙发上摔下去,但又没有摔下去;夏油杰及时伸出手揽着她的腰,轻易又把她拖回怀里抱着。
眼看医疗箱被带翻在地,月见山的耐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她捏着那盒退烧药,扯了扯嘴角:“夏——油——”
后一个拖着尾调的‘杰’字还没有出口,被喊到名字的人已经条件反射性捏着她下巴,俯身亲吻下去。
夏油杰太习惯于去哄月见山了。这种习惯接近于本能,就像他苦夏时也总记得五条悟爱吃甜的,硝子喜欢什么口味爆珠的香烟一样。
即使高烧到混淆了梦境和现实,他也记得:春生气的时候,要哄她,要接吻。
第23章 脆弱的强者
月见山已经快要忘记接吻是什么感觉了。好像上一次和夏油杰接吻,已经是好几辈子之前的事情那样遥远。
她刚刚还觉得夏油杰浑身都因为高烧而泛红的样子,好像被人狠狠‘欺负’了一顿。万万没想到这个吐槽如此之快的也应验在自己身上。
非要追根究底的话——多少有点算月见山自作自受。因为夏油杰这个习惯完全是她连哄带骗惯出来的。
月见山从小就察觉到自己的小邻居是个非常安静内敛的人;虽然偶尔会表现出腹黑记仇的一面,但他似乎更习惯于独自解决事情。即使在发现两人都可以看见诅咒之后,夏油杰将她划进了‘自己人’的范围,但也很少和她倾诉什么。
秉承着‘既然我比你大一岁那就应该照顾你’,以及‘就算是安静不哭的小孩也该有糖吃’的原则,月见山总是有意无意引导着夏油杰养成各种和他‘三好少年’形象截然相反的小习惯。
从结果来说,月见山成功得不能更成功。
就是她那时候没预料到小邻居养大了会变成男朋友,还会变成杀死自己的凶手。
从惊愕突然的吻里面抽身,月见山呼吸紊乱的推开了夏油杰,扶着他肩膀——夏油杰低垂眉眼,他本来就生得清秀,但并不女气。
他拨开月见山脸颊上贴着的,汗湿的头发,像只大型犬亲昵的贴着她。夏夜热得出奇,客厅没有开空调,月见山靠在他肩膀上调整着呼吸,脸上发烫。
“春,我最近——”
“总觉得你在离我远去。”夏油杰收紧了胳膊,环抱着月见山的腰和脊背:“有时候我分不清梦和现实,觉得好像我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才是在梦里。”
他其实还在发烧,现在的状态有点近似于烧糊涂了在说神志不清的胡话。月见山捏着那盒退烧药,硬纸壳的盒子被她捏得皱皱巴巴,濡湿的蜷缩着。
夏油杰还在继续自言自语:“春,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他像是数千年前那位被挖去心脏的比干,诚惶诚恐的问别人:没有心还可以活吗?
月见山松开手,放过了皱巴巴的药盒:“我不会离开你的。先松手,我去倒水给你吃药。”
被顺了毛的大狐狸乖巧松手,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团着。他用湿漉漉的暗紫色眼眸注视月见山,明明已经松开了手,炙热的眼神却让月见山错觉自己好像一直被困在少年怀里。
深吸了一口气,月见山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她起身去厨房烧了开水,顺便把粥也煮上——厨房冰箱里空空如也,就一盒鸡蛋,早上还让夏油杰煎完了。
月见山认命的关上冰箱门,准备等会换衣服出去买点菜。现在才五点多,做个早饭不会耽误自己和空条教授约好的时间。
把烧好的开水和凉白开兑一兑,试过温度后,月见山按照退烧药的使用说明拆了四颗胶囊出来。
“张嘴,吃药。”
夏油杰顺从的张开嘴,水润的眼眸向上望着月见山,眼周因为高烧而泛出昳丽的红。月见山一怔,险些端不稳水杯。她努力无视自己好像一个‘S’的诡异气氛感,把胶囊塞进夏油杰嘴里,将水杯递给他——
月见山本意是让夏油杰自己拿着水杯喝水,夏油杰却抬起胳膊握住月见山手腕,就着她的手喝起水来。
夏油杰吃药的时候总是很乖,一口药就一口水下去,不哭不闹也不会嫌弃药苦,只是眉头会下意识的皱起一点。喝完药他往后仰躺回沙发里,黑色头发凌乱的四散开,脸颊侧和线条利落的眉眼都搭着几缕黑色的头发。
月见山下意识从桌底罐子里掏出一颗薄荷糖拆开,投喂进夏油杰嘴里。糖是月见山托人带的一个种花家小作坊产出的手工糖,虽然说是糖,但其实吃起来没有一点甜味。后来因为难买,月见山自己还跑了一趟国外,去学怎么做。
她向来擅长和人打交道,只要月见山有心想要认识谁,或者想要学习什么,就很少有不成功的。除去术式这种对天赋有硬性要求的东西之外。
罐子里的糖还有大半,把糖塞进夏油杰嘴里后,月见山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被养成习惯的不仅仅是夏油杰,其实还有她。只是月见山自己不承认而已。
她抿了抿唇,将糖罐重新放回桌子底下。
夏油杰一侧的脸颊因为包着糖而鼓了起来,看起来多少让人能意识到他只有十八岁而不是二十八岁。他舔了舔牙齿,嘴巴里都是薄荷清凉的味道,让他清醒了许多。
月见山俯身隔着退烧贴摸了摸他额头,又摸摸脸颊和脖颈侧——温度还是挺高,好像没怎么退烧。她起身捡起沙发上挂着的外套:“我出去买点菜回来做早饭,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顺便去医院看看?”
“不去。”
夏油杰把头别了过去,声音沙哑。他不太喜欢医院,因为某些私人原因。
月见山刚刚还有点复杂的心情,一下子被逗乐了。只要暂时不想未来可能发生的惨剧,她和夏油杰待在一起时所有的心情都会格外生动。
“你十八岁的人了,医院能吃了你吗?”月见山一边穿衣服,一边催夏油杰:“快点起来,贴了那么久退烧贴还是烫,不去医院看看怎么行……”
夏油杰仰躺在沙发上装睡,不吱声。月见山靠着门框,挑眉:“不起来就算了,我去买早饭,你在家等我——”
夏油杰一翻身从床上站起来,捡起自己外套披上,声音闷闷的:“去。”
月见山换鞋出门,夏油杰就安静的跟在她身后。两人保持着大约三十厘米的距离走了一会儿,夏油杰突然加快脚步,走到月见山身边,牵住她手。月见山抬眸看了他一眼,夏油杰捏着她纤细的手指,小声:“我是病号。”
理直气壮的要求被照顾——好吧,这也是自己造孽惯出来的。
月见山咬着后槽牙,手被夏油杰捂得快要化了。她蜷了下手指,夏油杰牵得太紧,她没能蜷动。这时候夏油杰的手机响了,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也不知道看了什么简讯,眉头紧皱起来。
月见山忍不住问:“是有任务了吗?”
“是之前的袭击者……”夏油杰也没有瞒着月见山,将手机递给她:“身份已经确认了,是从意大利流窜过来的逃犯,其中有一名是异能力者。”
简讯是备注为‘灰原雄’的人发来的,里面不仅有那三个袭击者的简略资料,甚至还有照片。有了照片,月见山迅速将这三人的脸,和第三周目那三个警察的‘脸’对上。
原来如此……所以第三周目接受了自己的报警,并让自己留在警察署的根本就是假警察,是这三个逃犯假扮的。至于真正的警察——应该是在自己报警之前就出事了。不然那么大一个警察署,只有三个警察,不管怎么想都不对。
还是自己经验不足,才会发现不了异常。
月见山正要把手机还给夏油杰时,手机一震,‘灰原雄’又给夏油杰传来了新的简讯。
灰原雄:前辈!我和七海接到了新的二级咒灵任务,现在就要出发离开并盛啦!你好好休息哦!
灰原雄:我昨天不小心看见了你的任务安排,也太可怕啦!一天至少两起任务,前辈就算是特级咒术师,也要保重身体啊。
月见山看着最后一则简讯,怔了好一会儿。她知道夏油杰在濒临疯狂的前一两个月,精神状态都很不正常。但是这样清楚的看见他的日常工作量,月见山还是忍不住叹为观止。
一天两个任务,按照夏油杰的术式,那一天至少需要吞食一个咒灵。而且诅咒师基本上没有周末,就这工作量,夏油杰不生病谁生病啊?
她把手机还给夏油杰:“就算是特级咒术师,也没必要这样压榨吧?”
夏油杰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立刻明白了月见山为什么这样说。他收起手机,唇角上扬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是我主动要求增加任务的。我……不想被抛下。”
他每次执行任务,有时候任务中遇到年轻的女孩子,都会想到某个死在自己怀里的少女,继而想到月见山。
如果……如果,那一次,站在他身后的人是月见山,而敌人是伏黑甚尔,他是不是也一样无法保护对方?
月见山不知道该怎么劝夏油杰。准确的说,她在犹豫——最后月见山决定先送夏油杰去医院。
任务……生病了的话,就会暂时不接那么多了吧?
送夏油杰去附近的医院看医生。医生原本是要给夏油杰打吊瓶,夏油杰拒绝了,让医生给自己开了药,坚持跟着月见山一起去买菜。
带这个病号,月见山不好耽误时间。她随便在超市挑了荤素搭配的便当盒后,带着夏油杰去付账,回家。
两人转完一圈回来,家里粥也差不多煮好了。月见山找出便利贴,挨个写好备注贴到便当盒上,将它们整齐的码在冰箱里。
粥是白粥,月见山给电饭煲设置了自动保温。
等到月见山忙完出厨房时,夏油杰已经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退烧药和医生开的药里面都有助眠成分,他也确实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呆在月见山身边后不自觉的放松下来,陷入了难得的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