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忽然抬头看她,整个人都有些炸毛。
他这样坐在地上,仰头接她送过来的鸡蛋,岂不就像个讨蛋的狗子?
他正走神,华婕抽手时哎呦一声,嫌道:
“你吃蛋就吃蛋,叼到我手指了啊!”
他嘴唇擦过她指尖,那柔软的触感也太致命了吧。
这个家伙……是不是在撩她啊?
沈墨抬起头,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脸瞬间涨红,恼羞成怒道:
“又不是故意的!”
这功夫,他撸狗的手停了下来,欢欢立即不满的拱拱。
“……”沈墨手又忙继续摸它。
他……焦头烂额!
…
…
上饭后,华婕忽然想起后天就要上课了,有些担心的问:
“我比其他人晚到学校,不会跟不上吧?”
“绝无可能。只有他们跟不上你的份儿。”沈墨道。
“对我这么有信心吗?”华婕问。
“不是对你有信心,是我教你学习的我有信心。”沈墨抬眼瞟她后,淡然道。
“我们都是笨蛋俗人,救你是白月光。”她撇嘴。
“屁。”沈墨嗤。
“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华婕。
“不是白月光,是月亮。”沈墨认真道。
“???”
“发光的那个是我,而且凡夫俗子们摸都摸不到月亮的边儿。”沈墨挑眉。
他是人类智商的上限。
“……”华婕实在是忍不住了,她伸手居高临下拍了下他头顶,像往常他拍她那样。
“!!”沈墨瞪圆眼睛,怒道:“还没有人敢碰我的头!”
说罢,他不顾欢欢的抗议,将它放回狗窝,站起身便要好好教训没大没小的华婕。
华婕转身就跑,直冲进自己卧室,结果还没关上门,就被他闯了进来。
“冲进我卧室,你要干嘛?”怕挨打,华婕大叫道。
她声音刚落,客厅便传来一些动静。
沈墨吓的一激灵,立即笔直站立,转头望过去。
华婕也被吓一跳,直挺挺站在门内,越过沈墨,探头朝外看。
刚从窝里跳出来的欢欢,站在客厅门口,仰头与两个做贼心虚的人类大眼瞪小眼。
声音原来是欢欢发出来的。
“……”沈墨。
“……”华婕。
…
…
中午华婕给帮她补了一上午习的沈墨做了一碗鸡丝面。
吃完饭,又骑着自行车一道去他家。
华婕一进门,就看见方少珺和钱冲都站在客厅,沈佳儒正在跟两人讲着什么。
三人瞧见华婕和沈墨一起进门,都闭嘴,沉默望着,仿佛是习以为常,又仿佛是心照不宣。
华婕夹着自己昨天晚上没画完的《拍卖会上的自画像》,换好鞋后与方少珺、钱冲对视一眼,转头问沈佳儒:
“老师怎么了?”
“等陆云飞到了,一起说。”沈佳儒靠着墙壁,目送自家儿子默默上楼,想说点什么,搜肠刮肚都找不到一句能在这个时候关心下儿子的话,终于还是将这个念头掐死了,什么都没说。
方少珺看了眼华婕的画,画上铅笔打的底稿上,每个人的表情都透着一丝说不上来的感觉,仿佛有种恐怖谷般的奇妙气氛,她问华婕:
“跟钱冲一样呢?也开始走意识流了?”
“这就是我想象中,拍卖会那天的场景。”华婕道。
“……”方少珺怔怔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有点好奇这幅画完成后,会是什么模样。
四个人等了10分钟,陆云飞还没到。
“……”钱冲看了看表,叹息道:“不到准点,他是不会到的。”
陆云飞那家伙是出了名的不着急,绝对踩点到。
华婕看一眼钱冲,悄悄凑到他跟前,问道:
“你劝你妈离婚了吗?”
钱冲转头看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那……你妈的意思呢?离吗?”华婕问。
“……”钱冲望着前方,没有回答是,也没说不是。
沉默了好一会儿,陆云飞的身影都出现在院子里了,他才迟迟开口:
“人生没有那么容易。”
这时陆云飞走进屋子,沈佳儒拍了拍巴掌,不等陆慢慢换好鞋子,便宣布道:
“我在二楼整理出四个房间,以后这四个房间你们一人一间。
“上来跟我一起看看。”
四个孩子立即跟上,难道以后他们四个就不在老师的一楼大画室,或者客厅画画了?
要在独属于他们的画室里独立画画吗?
提前体会画家的孤独?
走进二楼第一个房间,还真的是空,既没有桌子也没有椅子,压根儿不能坐人,除非席地作画。
不过,墙边竖着许多画框,有的是4开,有的是8开,都空放着,只有干净的玻璃面反着光。
它们都是全新的,显然是沈老师专门为他们四个定做的。
华婕扫视整个房间,发现除了画框外,就只有窗台上放着的钉子。
她忽然有了一个联想。
沈佳儒又带大家看了其他三间房,一样大小,一样朝向的四个空房间。
里面的画框和钉子也一模一样。
“老师,这是干什么的?”钱冲第一个开口发问。
沈佳儒转头看向四个孩子,笑着道:
“这是我们为你们四个准备的展示厅。”
“……”
“……”
“……”
“……”
四人挑起眉,瞳孔都在缓慢收缩。
难道……
“以后,每画完一幅画,我都会以严苛的眼光去审视。
“水准合格的,不比参加这次清美双年展比赛的画作,我会批准你们将之用这些画框裱好,挂在墙上。”沈佳儒道。
“!”
“!”
“!”
“……”
除了陆云飞,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
“一个房间,不考虑布置的紧挨着挂满墙,大概可以挂30幅画。
“当凑满这一屋子画后,我就给他办一场全国性质的大画展。”
沈佳儒引诱道。
随即目光扫过所有人,瞧见孩子们全都一副目瞪口呆的惊吓模样,他满意的笑了。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华婕深吸一口气,再次深吸一口气。
画展!
个人画展!
这是多少画家一辈子都无法完成的愿望!
只要有30幅画被老师认可,就能开画展了吗?
画展啊……
所有人都失去了讲话的能力,怔怔望着沈老师,眼神逐渐炙热。
“看看谁最先凑满这一屋子画吧。”沈佳儒手撑在门框上,与其他四个孩子一齐望向现在还空着的房间。
5分钟后,孩子们争先恐后冲下楼。
“老师,你看我这幅画够格吗?”
“老师,这幅行不行?”
“这个挺好的啊,真的不可以吗?”
“老师老师老师……”
沈佳儒一通专注点评,40分钟后,陆云飞直接上墙3幅画。
钱冲鼻子都酸歪了,“我这幅也挺好的啊,怎么就不行?”
陆云飞怎么回事啊,平时不吭不响的,怎么就踏踏实实画出3幅扎实画作啦?
然后,华婕上了1幅画,是那幅被沈老师赞美的高级灰素描画:《画室静物素描》。
原本华婕是可以有多幅画上墙的,但她跟沈墨讨要《日出》和《雪中少年》《追风少年》都被他拒绝了。
他不要卖这些画,说这些都是他的。
并瞪眼强调‘是!他!的!’,他绝不允许她将之卖给别人,再贵也不行。
华婕只好勉勉强强委委屈屈的暂时接受仅一幅画上墙的事实。
好在——
方少珺:0幅。
钱冲:0幅。
感谢两位好同学的垫底,被沈墨拒绝的华婕感觉好多了。
又过了半小时,已经开始今天的新画的钱冲忽然怒道:
“谁也别找我买画了!
“不卖!
“攒精品!
“我要开画展!!!”
“……”
“……”
华婕和陆云飞都转头看着他笑,心里想的跟钱冲一样。
“别叫了,本来也没人找你买。”方少珺。
毫不留情的戳出致命一击。
“……”钱冲,怒。
“……”华婕,膝盖也有点痛是怎么回事。
“……”陆云飞,好像也被方少珺误伤了……
…
…
与此同时,10号发刊的《视觉111》上市,又一个登载了华婕故事的杂志进入大众视野。
因为没有年关影响货运,8号上市的《时尚s》也抵达北京外的各大小城市,劲松市的书报摊上,也出现了这本杂志。
一张张印着华婕特写照片的顶流杂志,冲击着每个人的视野。
第122章 来自上海的挂念 “我要跟我们班同学说……
大片的灰色和酱色在背景晕染开, 颜料顺着水流淌出深浅不一的痕迹。
酱色和灰色交融成新的颜色,又有的地方浓重,又的地方清透, 有的地方酱色多些,有的地方灰色多些,不断的变换各种因素,组合成新的, 新的, 新的色彩。
手指长的毛笔饱蘸颜料和水,将站在中间的主角之外的区域全部涂抹,然后任这些暗沉的颜色侵染那些围绕主角的人的脸、笑容、肩膀,以及人物们之后的拍卖会现场。
华婕很少用这种深浓的颜色,尤其是这样大面积铺块。
当她收笔时, 除了这幅画作中的自己以外, 所有区块都被蒙上了一层灰、酱色不均匀的迷雾,仿佛除了她自己外, 所有人都是鬼魅, 都是背景。
钱冲站在她身后, 看着她毫不留情的将自己以外的人物都涂黑涂灰涂成深色,撇嘴道:
“只有你是小仙女呗?”
“只有我是这幅画的主体。”她抬起头,与躁气少年对视一眼,锋芒相交。
“……”钱冲觉得,有时候华婕画画时, 真的带着杀气。
他没再跟她说话, 默默回到自己座位,继续自己的画。
独属于他的房间,上墙画作的数量可是零, 他得加倍努力才行!!!
等待水痕颜料变干的时间,华婕站起身,在画室里静静站着,时不时看看其他人画画时的模样,更多的时候,仍是在脑海中演练接下来的每一笔下在哪里,会有怎样的效果……
因为北方冬天室内空气特别干燥,所以颜料还没有流淌的太扩散,就已经完全干透了。
华婕坐会位置上,看着干燥后变浅许多的酱色、灰色和杂糅色,感到满意——
想自己刚开始画水彩的时候,既不知道北方干燥空气会导致多色在纸张上的渗透不充分,也不知道颜色画在纸上湿着时比较浓重,干透后会变浅很多。
现在持续不断画画,积累到现在,经验已经丰富太多,许多小常识和细节都能把握的很好了。
提笔,她开始在画了一层暗色的四周人物身上画细节,由于水彩是透明颜料,所以新画上的颜色并不会完全覆盖下层颜色,而是两种颜色叠加。
于是,在暗色的配角脸上增加肉色等不同光线下的皮肤色后,这些肤色变得暗沉,仿佛蒙在阴影里一般。
本来鲜亮的衣服,也变得灰蒙蒙。
一下午时间,华婕细细勾勒,将所有背景都丰富了起来。
这些围绕着华婕的人的面部是模糊的,服侍的边界也不清晰。
他们身上仍有光影体现,但却不约而同的全浸在灰酱色的墨水里,像氤氲在迷雾中的人。
尽管人物之后的拍卖会站台上有光源,却仍没能将这些人照亮,给人一种人群距离背景的场景非常非常遥远,仿佛不仅时空错乱,空间也在错乱。
那种诡异的感觉突破纸张,又透着奇异的迷人气质。
沈佳儒站在画后面,轻轻发出倒抽凉气的声音。
这幅画,即便中心人物‘华婕’还是一片空白,她至今没有在自己的脸上填一笔颜色,但……却仍给人一种,它可以就这样裱框上墙的感觉。
即便未完成,那种迷茫的少女被围绕在欢庆的众人之中,可少女和人群仍像完全隔绝在两个世界的割裂感。
少女感受不到蒙在氤氲暗雾中人们的喜悦和欢庆,周围的这些人也无法体会少女的震颤和受冲击后超脱世外的神游状态。
沈佳儒能理解这种感觉,就像妻子去世时,他知道身边人也在替他难过,但他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办法接受任何人的安慰。
就像自己第一次卖画时,身边人的笑脸和欢庆声音围绕着他,可他的神魂仿佛被震出了肉身,竟没办法回应任何人。
那是一种,站在人群之中,却游离在人群之外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