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几步外忽然一声轻咳。
三个孩子齐齐回头,便见沈墨捏着一瓶矿泉水,站在房檐阴影中,身材颀长,挺俊无双。
少年朝着华婕挑了挑下巴,然后忽然一扬手,将手中的矿泉水抛了出去。
华婕迅速将画笔转向左手,右手一抓,稳稳接住矿泉水——动作一气呵成,没有长期画画练手速,压根儿不可能接的这么潇洒。
沈墨淡淡笑笑,转身便要走。
华婕忽然想起什么,喊住他问道:
“明天早起跟我们上山采高粱果、捉蝈蝈、钓鱼玩啊?
“我爸开车,到时候带点好吃的,还可以山上野餐。
“我写生,你们玩。带上铁锤~”
沈墨想了想,问道:
“几点?”
“早上6点来你家门口接你。”华婕道。
“不用,我6点骑自行车到你家。”沈墨道。
“哦了。”华婕笑着比了个ok。
待沈墨离开,华婕拧开矿泉水瓶,才发现里面的水中居然还有冰块儿。
哇,快到中午了,这会儿正热的觉得自己像条热狗,冰矿泉水可太爽了。
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华婕舒服的长长叹一口气,一转头便对上钱冲和方少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她哈哈笑笑,这个没办法啊,谁让她是沈小默的同桌呢。
享受美少年的体贴,就是这么快乐啦。
“明天沈墨跟你家人一起上山野餐玩耍?”钱冲挑眉问。
“对呀。”华婕点头。
以后可以发展为一年至少一次,劲松的山玩够了,还可以开车去额尔古纳湿地,那地方可太漂亮了,漂亮的让人受不鸟。
还可以去樟子松林,可以去白沙滩,可以去满洲里国门,可以去达赉湖浅滩……
想想还挺带感。
“哎,沈老师,咱们明天也去写生吧!”钱冲忽然转头朝着站在另一边阴影中,也拿着小画板画铅笔写生的沈佳儒。
“?”沈佳儒挑眉。
“咱们明天早上跟华婕他们一起去写生,这样下午他们也不用急着赶回来上课了,咱们可以在山上画一整天的写生。
“正好陆云飞今天不是要在老师家画一整天吗?上午也画下午也画,之前也一直画,他也需要转换转换心情嘛。”
“……”沈佳儒想了想,目光朝着家伙落去,在对上少女眼睛的一瞬,他点了头:
“好。”
“哎,怎么样?到时候一起上山玩。”钱冲兴致勃勃面向华婕。
“……”方少珺虽然没讲话,但她目光灼灼的等着华婕邀约,仿佛如果你不邀请我,就是无情无义无法无天……
“啊,好呀,那早上6点钟在我家见?
“不过我爸的车上坐不下那么多人,你们可以选择请磊哥过来帮开车,或者谁的家长能帮忙开车,两辆的画应该就正好够了。
“如果你们不愿意再找一辆车……也可以坐我爸小皮卡的车斗,兜着风上山。”华婕道。
“我问问赵孝磊,如果他有空,我们就坐他的车,如果他没空,就让孩子们坐你爹那辆皮卡的车斗。”沈佳儒道。
“好啊。”华婕擅自替亲爹答应。
“那行,明天我带饮料,健力宝、可乐、盐汽水和矿泉水管够。”钱冲道。
“我带洗好的水果。”方少珺道。
“让陆云飞带零食。”钱冲毫不客气道。
“好。”方少珺点头。
第一次,这两个人没有互怼,而是完美达成共识。
于是,华氏家族带着外援沈墨的游山半日闲,就这样变成了所有人都参加。
“……”还没走远,听到了他们一群人讨论的内容的沈墨。
这么一群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
他沉寂了一周的表情,更晦涩灰暗了。
……
……
下午华婕本来要跟沈墨补习的,沈墨居然给华婕放了假。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事儿,整个一周,这少年都怪里怪气的,搞的华婕也开始有点紧张了。
华婕只好回家自习,偶尔做题的时候,她猜想一道大题是否有更好解法时,会觉得格外不习惯。
往常沈墨总是在她边上陪着她,只要她有疑惑,他就立即解答。
现在只能先放着,等明天见到他的时候再问了。
华婕在家自习时,沈墨也没闲着,他今天是真的有要事。
周日要跟华婕他们一家人上山,一直在思考的事儿,好像也该落实落实了。
他不是个做事瞻前顾后的人,认真迟疑一周,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了。
在商场遛了一圈儿,沈墨脸色越来越严肃。
自己一个人逛,要选一身好看的,挺难判断的。
以往的自信,在这时候忽然就变得有点踟蹰。
他想象中的场合,穿运动短裤的话,会不会显得太不正式了?
可是如果穿的正式,在游山玩水的环境里,也过于格格不入了吗?
好像穿什么都有点怪。
带着气,什么直奔一楼富运家具,将他妈家具店里看电视的姚楠拎出来就走。
“墨哥干啥啊?打篮球吗?我回去取一下球啊。”姚楠懵懵问。
“陪我买衣服。”沈墨道。
“啊???”姚楠挑眉。
墨哥不是随便穿穿都很好看吗?有啥好挑的?
“就……能让别人感受到诚意,感受到认真的那种衣裳。”沈墨皱眉,一边组织语言一边继续道:
“并且适合游山玩水上山下河的。
“最好是……能让人一眼看出我精心打扮过了,但是其他人又都发现不了我的不一样……”
“……”姚楠愕然瞠目,他怀疑沈墨是在故意给他出难题。
“所以——”姚楠皱眉尝试着开口。
“嗯?”沈墨点头鼓励。
“墨哥你不如把其他人都戳瞎?”姚楠。
“……”沈墨觉得找姚楠就是他最大的错误。
出师未捷,少年五官皆皱,焦心。
……
……
隔日,华父家后山深处。
沈墨在所有人都穿短裤时,穿了一条长裤,一件半袖白衬衫。
姚楠说要做很正经的事,决不能穿半裤,必须得穿长裤才行。
于是,在所有人凉凉快快淌水爬树时,沈墨热的裤管里一层汗,捂的难受,也只能忍着。
在一棵大树荫下,他找到华婕,静静坐在她身边。
其他人都离的很远,他总算找到一个可以单独跟她相处的机会。
嗫喏半晌,他终于在少女疑惑的目光注视下,鼓足勇气开口:
“华婕,我喜欢你。”
是的,这是他酝酿已久的表白。
他无法忍受继续模模糊糊的相处,哪怕仍继续做朋友,他也要她知道,他心境上已经发生了变化,他喜欢她,不止是做朋友的那种喜欢。
华婕抱着速写板,坐的很规矩。
今天她穿了一条白裙子,层层叠叠的轻纱罩着,那样漂亮又圣洁。
“对不起沈墨,我要专注画画和学习,不能接受你的喜欢。”华婕耸起肩,非常抱歉道。
“……”沈墨的心脏瞬间被揪紧,整个世界都灰暗起来。
天气就像正应和了他的心情,方才还晴空万里,天边忽然卷来一片黑云,山雨欲来。
他像漂浮在悬崖上的一片羽毛,不然变得沉重,一层一层的向无边崖底跌落。
尚未从华婕的拒绝里回过神,少女已经站起身,朝着他礼貌的点点头,随即提着裙子转身走了。
就像不愿再在他身边呆着一样。
因为这个表白,好像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在少女走出去几十米后,她忽然朝着另一个高挑一些的马尾少女伸出手,那是方少珺。
两个女孩子手牵着手走向河边,华婕的头甚至朝着方少珺的肩膀依偎了下……
“铃铃铃铃……”忽然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
沈墨霍地从床上翻起,他怔怔坐在床上,因为被子盖的厚了点,一身的汗湿。
好半晌,他才调匀呼吸,拉开窗帘,只见窗外灰蒙蒙的,天还尚未大亮。
原来……只是个噩梦。
起床冲了个澡,准备套上姚楠给他挑的长款运动裤时,沈墨迟疑了。
犹豫3秒,他便将该死的出现在梦里的、不怎么吉利的破裤子丢在一边,从衣柜里选了一条过膝运动大短裤,套上一件纯白色的v领t恤,便走出卧室。
梦里那身衣裳,他这辈子都不会穿的!
……
“华……我喜欢你……”沈墨站在厨房门口,一边喝水,一边低头念叨。
这句话也出现在过梦里,是不是也不能说了。
才这样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人声:
“要表白必须得有巧克力啊,你准备了吗?”
“!”沈墨霍地转头,“你怎么在这儿?”
“我都到了10分钟了,跟老师越好了在这集合,一起出发啊。”钱冲理所当然道。
他可不是偷听,他就坐在客厅桌边,眼睁睁看着沈墨迷迷糊糊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走下来,嘀嘀咕咕的。
他耳朵又不聋,当然能听到了。
“……”沈墨脸瞬间转黑。
一听声音语气就知道是那个钱冲了,被这人知道,那岂不是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
要灭口,只能趁现在还没有其他人在,再完就来不及了……
“说真的呢,你准没准备巧克力?”钱冲犹不知自己死期将至,还皱着眉,一本正经的问询。
“……”沈墨。
“一看就知道你没准备。”钱冲恨铁不成钢的摇头苦脸:
“没有巧克力你表个屁的白?即便女孩子喜欢你,也会觉得你一点诚意都没有吧?
“听我的,巧克力必须有。”
“……”沈墨。
他真的完全没想过还需要准备其他东西搭配表白才行,是这样吗?
跟女孩子表白,还有这样的不明文规定?
他怀疑的望着钱冲,见对方一脸的自信,忍不住开始自我怀疑。
钱冲看了看手表,用‘你对爱情一无所知’的表情不认同的望望沈墨,开口道:
“现在很多小卖部是不是还没开?这附近有没有那种开的特别早的商店?你现在快点去买一盒,那种心形的水晶之恋,或者心形包装的巧克力。
“听我的,没有女孩子能抗拒,一用一个准。
“得善用道具啊,礼物绝对不能少啊。”
钱冲朝着沈墨用力点头,讲话的语气特别游刃有余,一副情圣模样。
“……”沈墨转头看了眼表,捞上钱包便往门口走,“我出去一下。”
“哎,再买几束玫瑰花。”一道声音忽然从客厅沙发组处传来。
“!”沈墨吓的回头,之间磊哥正坐在沙发上喝白开水,这人又是什么时候到的?
“光有巧克力,是你们学生谈恋爱表白的必备礼物。”赵孝磊摇头道:
“你连玫瑰花都没有,想表白成功?
“人家能理你就有鬼了。”
“……”沈墨。
真的假的?
“华婕可比一般女孩子见识广,只用巧克力恐怕很难取悦她。
“得有玫瑰花才行,女人上到老人下到小孩,没有不喜欢的。
“你去早市上看看,这会儿早市应该还没结束,那边有卖画的,说不定能买到。”
赵孝磊捧着白开水杯子站起身,表情也格外笃定。
“……”沈墨。
磊哥二十好几的人了,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吧?
这个主意靠谱吗?
“我去看看。”应一声,沈墨穿上凉鞋,拉开门。
“我跟你一起出去,我去帮你买个制胜法宝。”钱冲忽然站起身,兴致勃勃跑到门口,穿上拖鞋便跟着沈墨一起跑了出去。
接下来,沈墨跑了几条街,总算买到了一盒巧克力。
但玫瑰花真的没有,早市上只有盆栽的月季、茉莉之类,还都是植株,一朵花都没。
沈墨夹着一盒巧克力,又一路狂奔回家。
头发乱了,跑的太快了,鞋差点丢。
总算赶在5点半之前回到家,钱冲一行人已经在门口车边等他了。
将巧克力和几束路上摘的粉色蔷薇放进大袋子里藏好,沈墨坐上车。
“买到了?”钱冲坐在他身边,挑眉小声问。
沈墨点了点头,“玫瑰没有,我摘了这个。”
他拉开袋子,给钱冲看里面装着的几束蔷薇花。
“聊胜于无。”钱冲一副高人架势的点了点头。
小汽车启动,缓慢朝小区外驶去,路过一户人家时,钱冲忽然皱起眉。
只见小别墅外墙种着的蔷薇树上,只剩下含苞未放的粉花苞,一朵盛开的蔷薇花都没有了。
“……你摘的?”钱冲问。
“……”沈墨脸色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