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在尽力保护她，照顾她了。
很多时候，她真的好依赖他啊。
8分钟后，沈墨便走回座位。
再面对她时，他脸上表情又变得柔和。
华婕心里酸酸的，沈墨一定很累，压力很大，而他一直在努力承受着，尽量只跟她分享，而不把负面的情绪转嫁给她。
他始终在用他的方式温柔待她。
她也想守护他呀，希望他不要那么累。
于是，这顿饭后，华婕什么都没说，笑呵呵的跟他相处。
第二天，报了个班，华婕开始学车，努力让自己更加忙碌起来。
……
……
一个月后，华婕考出驾照，又讲更多的时间放在四合院的装修上，随时跟父亲沟通和调整装修方案。
有空就去图书馆研究老北京四合院的历史，和古建筑每一处细节的讲究。
虽然跟画画关系没有特别大，但仍然体会到了求知的乐趣。
陆云飞最近在学雕塑，有点上瘾，非要给华婕的四合院雕几个雕塑，木料、石膏胚都买好了，个顶个的大。
“这里华婕没设计雕塑啊，这儿放一个不奇怪吗？”华父看着被放在院子空地上的东西，委婉的拒绝道。
“漂亮的，这地方空，正缺一个。”陆云飞无视了华父的拒绝，挑了个超大的树根木料，围着木料开始转圈打量。
“不空啊。你要不雕几个小的，放华婕的画室或者展览厅里？”华父掐着腰，眉头皱的飞起。
对脾气硬的人吧，华父可以很对方比嗓门。
对脾气软的吧，华父强势强势也搞得定。
但是面对陆云飞这种倔的要死的闷葫芦……太难搞了！
你跟他讲道理吧，陆云飞也不吭声，继续雕他的。
你大小声吧，他也不吭声，照样雕他的。
反正就是油盐不进，不急也不恼，就是拗。
好气。
“大的好，就放这儿。”陆云飞果然仍旧坚持，雕刀已经在木根上挥舞起来了。
“这里我要做个木桌子呢，摆个遮阳棚，在这儿喝茶。”华父据理力争。
“喝茶的地方多呢，这里放木雕，这个院子才漂亮。”陆云飞还是很给华父面子的，有在认真跟华父解释。
这要是钱冲，陆云飞压根儿不会搭理，埋头干自己的就是。
“那我就是要在这儿喝茶，你——”华父有点要恼，但是陆云飞并不理睬，已经刷刷刷挥刀了。
刀锋反光，寒气逼人。
“……”华父。
正巧华婕端着两个保温杯过来给他们送水，华父接过水，立马告状道：
“这个葫芦非要在这儿雕个木雕，你能不能管管他？”
“你就让他雕呗，雕完了再悄悄给他拿走不就得了。”华婕笑道，陆云飞的那个倔劲儿，就顺着他，随便他，别管他就完事儿了。
“他要把那个木雕钉进地里，镶嵌在石板路里啊！”华父愤愤然大声道。
“啊，那我换个地方喝茶好了。”华婕笑着安抚道。
“狗屁你换个地方，这是我的院子！”华父。
真的好气啊。
没有人能管的了那个闷葫芦啊！！！
能不能110把他架走啊？
“哈哈哈哈哈。”华婕听的哈哈哈大笑，忙拍抚父亲后背，给父亲顺气儿。
“陆云飞现在可也是出名的画家了，爹你就让他雕吧，等他以后贵了，咱们再把这木雕啊，十雕啊之类的从地里起出来，给他卖了。”
“……”华父。
不然那又能怎么办呢。
华婕走到陆云飞身边，递了保温杯给小陆：
“怎么着？我和沈墨老让你当电灯泡，你欺负不着我和沈墨，就在这儿欺负我爹呢？”
陆云飞接过水杯，挑眉疑惑道：
“我没有欺负华叔叔啊，我在帮他布置院子呢，这里放个木雕漂亮。”
一本正经的样子。
“……”华婕梗了下，憋了半天才拍拍他肩膀，无奈道一句：“加油。”
“放心，我现在雕的挺好。”陆云飞严肃点头。
“……”华婕。
转身朝着父亲耸了耸肩，摊手表示她也尽力了，没辙。
华父叹气摇头，只得转头干别的去了。
华婕坐在抄手游廊的纯木红漆扶手上，看着陆云飞舞刀削木，木屑翻飞。
他那不疾不徐的模样，才十几岁，就像个历经沧桑的沉静老头了。
莫名觉得很解压。
半个小时后，陆云飞放下刀，甩了甩手，与华婕并肩坐好，拧开保温杯咕咚咕咚喝水。
“红糖姜水？”他砸吧砸吧嘴，又喝了一大口。
“我妈怕你们在外面干活受寒，特意煮的。”华婕拧开自己的，也喝了一口。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坐着喝水，谁也不讲话。
十几分钟后，先打破这份宁静的倒是陆云飞：
“你最近都没有画画吧？”
有一个月了吧？
“……嗯，最近在充电，学习和思考。过一段时间再画吧。”华婕淡淡道。
“别挺着，想哭就哭吧。”陆云飞转头看她。
他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倒把华婕给说笑了。
这不像是他会说的话。
“哪就要哭了？”她含着笑意道。
“……”陆云飞静静凝她，好半晌才认真道：“你刚才说过一段时间再画时，表情像是在哭。”
“……”华婕喉咙里忽然一酸，眼泪差点就被陆云飞的话和眼神给催出来了。
她狠狠拍了他一下，灌一口红糖姜水，转开头不说话了。
晚上，沈墨虽然出差，华婕还是来到了沈老师家。
她陪阿姨一起做了顿晚饭，沈老师吃饭时也一直在走神。
饭后沈老师便钻回画室，甚至没时间洗一下手上沾染的颜料。
华婕在画室门口站了二十分钟，便上楼走向沈墨的书房。
人是不是无论贫穷富贵，是不是都将在成熟后，约会独自承受生活的苦。
孤独的做选择？
揣着一丝疲惫和颓丧，华婕站到书房门口，然后怔住。
沈墨虽然没在家，虽然未必知道她一定会来他家，却仍在自己书房门口贴了张纸条给她：
【华婕：
春天来了，三月了，你已经两个月没有画画了。
心里很苦吧？
这些日子你都在思考什么内容呢？
为什么还不来找我倾诉？怎么还不来跟我哭呢？
是我不符合电视剧里女孩子想哭时最喜欢抱的那种胖熊的身材吗？
但我抱起来手感也很好吧。
华婕，你不要看轻了你老公呀，我的人生和你的人生，我全支撑，也没什么难的啊。
我看那么多书，不就是为了能做到这一切嘛。
我在等你来求抱抱呢。
——沈墨】
眼眶瞬间酸的无法忍受，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了，顺着脸开始往下流。
沈墨怎么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出来了啊。
他给她空间，也一直为她准备着一个怀抱。
顺着纸条上的箭头，她拐向右侧。
原本做储物间的大房间门关着，门上贴着另一张纸条，写着
【打开我吧！——沈墨为华婕准备的时空之门】
华婕伸出手，轻轻按在门上。
她泪眼朦胧，心跳如鼓。
第234章 一封长信 重生归来，沈墨就一直陪伴在……
深吸一口气, 华婕压住情绪，揭下门上的纸条，推开了这间储物间的房门。
曾经存放东西的大房间不知什么时候, 早已变了模样。
室内窗户被百分百遮光的窗帘遮挡着，按下灯开关，亮起几盏画展厅室专用的小灯。
室中心摆着一张方行长沙发，供人疲惫时可以坐在上面一边休息, 一边静静看画。
左边一面墙, 是沈墨专场——
千禧年美好的逛街时光《买手套的温州城》；
冰场上的《追风少年》；
在雪原度假山庄画的《日出》（《灵魂共鸣的那个早上》）；
《喝咖啡的少年》；
《沈墨2倍特写肖像画》，以及法国之行前画的所有送给沈墨的关于他的作品的原作。
同时还有《雪中少年》、《沈墨生病入睡画像》、《林中少年》、《上海田子坊》、《思念》、《晚秋游山》等已经售出的，以沈墨为模特或与沈墨相关的画作的影印版。
华婕一步步走过这一面墙，望着面前几十幅她画的沈墨。
幸亏沈老师家这间储物间真的够大，不然恐怕还挂不下这么多画。
原来, 每一幅画沈墨都保存的很好, 连影印版也制作的几乎与原作相同，甚至还想办法还原了纸张和笔触的纹理与细节。
他到底是个怎样细心又用心的男孩……
心里鼓鼓胀胀的, 她看过自己笔下沈墨这几年的成长。
也走过了自己画风的变化, 和画技从稚嫩到成熟……
真如走过时空之门, 回到过去，重历一幕幕的生活，和自己追梦过程中的一个又一个脚印。
转过这一面墙，还有她其他所有作品的影印版，已经卖掉的, 和她自己留着没有送人也没有售出的……几乎所有作品。
原来, 她从重生归来，开始画画起，沈墨就一直陪伴在身边吗？
这么多年了……
他是从多早开始保存起她所有画作的影印文件的啊？
参加清美双年展的《等待乘车回乡的青年》《木匠》和《冰晶中的无数个我》；
那幅她第一次攀登高峰, 收获成果后，画出的特别满意的《拍卖会上的我》；
陪三小只参加上海老洋房画的《三颗朱砂痣》；
在法国个展后画出的《腾飞·个展中的我》，与沈墨第一次分享对方后画出的乔纳庄园；
甚至是很多年前遭遇变态时，画出的扭曲、晦暗、冲突的那幅被华婕藏在柜子里的《灰色记忆》……
华婕记忆中完成过的作品，这间展厅中都有。
当看完时，华婕已经泪流满面。
3年多时间，她原来过的这么充实。
坐在厅室中央的软沙发上，她一边抹泪，一边努力分辨面前自己画的画。
一点点审视自己的成长，回想自己曾经创造时的情绪和感触。
这幅画中的留白如果更多一些，那幅画中的晕染如果更充分……
许多不足，也有许多现在看来，还能令她自己精神受到冲击的表达。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华婕会被自己鼓舞到。
这扇时空之门后，藏着的原来是她的宇宙。
沉浸在此间，华婕畅游在自己的过去时光中，仿佛灵魂出窍一般。
过了不知多久，她的情绪终于慢慢平复，精神也重回肉身。
这次忽然觉得屁股底下有点不对劲。
微微站起身后，便见原来她坐着一张跟沙发颜色差不多的信纸。
方才情绪激荡，完全没发现。
展开信纸，上面是沈墨苍劲潇洒的笔迹：
【华婕：
大学以来，就你的学业，我们常做深入交流。
那些华美的诗词，那些历史中辉煌人物的故事，那些文章和风骨……
相比过往，你都有了更深入的体悟。
但每个人，人生都是单薄的。
即便你的经历比其他人丰富，你能走的，也只是一条人生路。
要想真的读懂文学中的所有文字背后蕴含的内容，你需要更多时间的沉思，更心无旁骛的追索，或历尽沧桑的真正体悟……
可是你才19岁。
你非要自己这个19岁的女孩子，完全读懂大学课程中涉及到的所有内容。
那些诗词歌赋，那些历史遗珠，那些情感，那些历史长河冲刷后留下的智慧结晶……都是多少教授一生钻研也未必能完全理解的东西。
想将那些知识背后所代表的各种人生的各个阶段的智慧和情感都搞通透？
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华婕。
你希望自己一步不停，在经历过莽撞、热血、激昂、无所畏惧的少年阶段后，立即便想对下一阶段人生有所体悟。
然后画出比少年时期的作品，更有内涵，更意韵深远，更能流芳百世的作品。
你把自己当成超人，渴望自己真的是个超人。
怎么可能不痛苦？
你很强大，很聪明，很有才华。
可你也是肉体凡胎，单薄而稚嫩。
给自己一点时间吧，放下过往对未来的恐惧，也放下对失去自己所爱的一切的畏惧。
多相信我一点，也多相信你的亲人和朋友一点。
更多相信自己一点。
和缓的，像陆云飞一样放缓脚步，不疾不徐的，享受一下现在的丰收。
即便停滞5年，10年，也没关系的。
这段时间，你就用来体会自己的青年时光，享受自己少年时代付出的一切所换来的快乐。
慢慢的通过岁月沉积，去体会大学里学到的一切。
哪怕只是挥霍，只是放肆，也不必害怕啊。
这不也是一种经历，一种人生吗？
最近不想画画也没什么，人生很长，用5年10年去学习别的东西也没什么。
我很愿意对你人生中每个阶段的不同需求，给予满足。
华婕一个字一个字的读，读到这里，身体里暖乎乎的热流已经变得沸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