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当乘警一个月一千三百多,十万块,够他干八九年了吧?!
妈耶,这钱简直已经够买个八十多平方的楼房了!
一幅画,一个楼房。
10个小砖头摆在桌上,华婕视线几乎挪不开。
希望老师不要觉得她眼皮子浅,因为她真的已经在努力克制了,但是真的做不到啊。
香喷喷的钞票诶,她想立马回家!
“才跟沈老师学了几个月画啊?真是厉害啊,英雄出少年啊。”乔百万仍在感慨。
“多亏了沈老师教的好。”华婕一阵阵不好意思,心里又有点美滋滋。被人认同的感觉,真的很幸福。
乔百万又问了许多华婕画《纯色雪原》时的心路历程,以及创作理念等,聊到实在没的聊了,还要硬扯学习成绩如何之类。
沈佳儒见小姑娘的笑容越来越僵,忍不住觉得好笑。
到底还是个孩子,对于应付这种热情过度的长辈,还是缺少经验。
他给华婕解围,让她自己去画画,华婕这才终于解放,离开阳光房和老先生们,回去继续画她的水粉速写。
等回家后,她会当成作业,对着这些速写,改画成水彩画。
她将钱用废画纸包包好,又塞进书包里,把它放在身边,时刻看着,仿佛担心它会忽然长翅膀飞走。
沈墨看了会儿书,抬头见她出来了,便溜达到她身边,捏起她画了一沓的水彩速写,一边看一边道:
“恭喜啊,小富婆。”
华婕瞬间仰起头,绽放了一个超级灿烂的笑容。
灿烂到沈墨看到微怔,她的笑容简直太大了,像个小傻子。
“赚钱这么开心吗?”他挑眉。
“超!级!开!心!!!”华婕压着声音,却压不住喜悦和兴奋。
10w块钱,对她这样的家庭来说,那是天大的财富了。
她到现在都还在恍惚,觉得不可思议,隔一会儿就要摸摸钱钱,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想。
她的一幅写生,居然可以卖10w,还是在千禧年代!
这完全是靠着沈老师的名气口碑吧,她完全没办法觉得这是靠自己的画赚来的啊。
她得给沈老师买个怎样的礼物呢?
她要买个最最合他心意的东西,嘤嘤嘤!
沈墨看着她的财迷样儿,忍俊不禁。
目光左右望望,见没人瞧他们,他才伸出手,在她后脑勺上搓了下。
少女抬头挑眉看他,眼睛睁的大大的。
阳光洒下来,她脸被照的红扑扑。
他背着光,轻声的一字一顿道:
“冒险就是这样,会有风浪,但是也会有彼岸。”
“!”华婕闪烁的眸光定住,灼灼望他,被这句话击中。
……
沈墨又跟她聊了几句,便溜达回去继续看书。
看上一会儿,他忍不住抬头瞧瞧华婕,果然,每次看她时,她都在傻笑,发现他瞧她,又会炫耀的扬唇,像个中了彩票的憨憨。
他真怕她高兴的晕过去,快乐消耗的能量是很多的,等回程她肯定会睡一路。
周日这顿送别午饭丰盛的有点令人吃惊——
红烧牛头,半个牛头连骨带肉带牛角的上桌,特别有气势;
大串大串的羊肉串,满满一大盘子;
杀猪菜直接用盆短上桌;
猪血肠蘸蒜,陆云飞不吭不响却吃的停不下来;
锅包肉、地三鲜、酸菜粉条必不可少;
各种东北菜、蒙古肉菜满满大一桌,香的人一边吃一边咽口水。
乔百万手边专门备了个公筷,用来给华婕夹菜。
跟小姑娘聊的越多,他越是欣赏,这个年纪这样成熟有智慧,还才华横溢,将来那必定前程似锦啊。
他一时买不到沈佳儒的画,但从小开始追捧华婕的画,到时候总少不了他的吧。
饭后到了送别时间,乔百万都还有点舍不得,留了沈佳儒的电话,称来日到劲松市必定拜访,这才依依惜别。
临分道前,他还拉着华婕在画纸背后签了名。
方少珺抿着唇,默默提着行李和画板画材递给来接她的家人,礼貌与沈老师道别后,她甚至望了多看几眼沈墨,目光在华婕身上停留了半晌,才情绪复杂的上了车。
明明卖了画,可将这好消息告知父亲时,她却不太笑的出来。
陆云飞和钱冲也依次被自家亲属接走,赵孝磊又楼上楼下检查了一遍,这才拎着老师和自己的东西上车。
沈墨将华婕的行礼和画板也一起拎上,转头见乔百万还不放人,率先不耐烦。
他大跨步走过去,大掌在少女背后拍了拍,不顾乔百万殷切的道别,冷冰冰道:“该走了。”
乔百万这才叹口气,最后一次跟华婕和沈佳儒道别。
汽车终于驶上回程的路,华婕望着山庄以及站在山庄门口的乔百万、房同林越来越小,渐渐看不清,这才收回视线。
她长长舒出一口气,忽然觉得,过去的不只是4天半,而是四年四十年似的。
短短时日里,她经历了很多,很多。
肩膀一下便垮了下来,她靠陷进汽车座椅里,身体里仍觉千万般情绪翻涌,眼皮却开始打架。
沈佳儒已经在副驾上打起盹儿,沈墨坐在她身边,也闭目养神,不知是否已睡着。
赵孝磊从后视镜里瞧见华婕还睁着眼睛,小声问她:
“不睡会儿吗?”
华婕微微笑道:“来回路上,以及这几天,辛苦磊哥了。”
“我有什么辛苦的,我还挺喜欢开车的,顺便还能过来蹭吃蹭喝蹭度假,美的很。”赵孝磊口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觉得熨帖。
华婕这样的女孩子,是真的温暖啊。
“睡会儿吧,一觉醒来就到家了。”赵孝磊又道。
“很想睡,但又有许多许多情绪在心里,不舍得睡,想静静品味下,消化下。”她声音软绵绵的。
“是吧?这次集训,你进步很大啊。”赵孝磊小声接话。
“……”华婕眼睛又望向窗外,半晌才喃喃似自语般道: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在孤独的做着选择。
“最最幸运的人,才能遇到愿意帮她将每一个选择都掰扯清楚,并在她选择时给出有益建议的人。”
她内心充满了感恩。
沈佳儒尚未睡着,忽然听到华婕的话,心里一暖。
这是说他呢,真是个懂事的小姑娘啊。
得意,感动,满足。
沈墨眼珠在眼皮下转动了下,嘴角微微上翘,也回想起自己帮华婕分析父亲的话,以及大半夜不睡觉,陪伴她,跟她谈心,谈梦想,谈未来。
这是说他呢啊。
没想到她这么有心,会发出如此深沉的感慨,是真的非常感激他吧。
小土豆很依赖他啊。
得意,感动,满足。
第69章 小富婆华婕 富云大厦新开了家具城。……
沈佳儒的车越驶越远, 房同林拢了下军大衣:
“我们再回去坐会儿吧?”
“……嗯。”乔百万点头微笑,很好说话的样子。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阳光房,他们又起了一壶茶。
茶烟袅袅, 空气中除了茶香外,好像还有颜料的味道。
房同林看一眼自己买的两幅画,裱上立即就能挂起来。
再看看乔百万的画,忍不住皱起眉, 开口道:
“沈老师是画油画的, 你怎么买了幅水彩画呢?这些学生里,最能传其衣钵的,怎么也轮不到画水彩那个吧?
“而且乔老板可能不知道,其他三个学生都是跟着老师学了一年左右,就这个画水彩的小姑娘, 才学了几个月, 好像半年都不到。”
“画这种东西,就图个合心意, 其他这些也没什么所谓啦。”乔百万浑不在意道, 完全是人傻钱多还不计较的调调。
“你之前说10w块买一幅, 我还以为你是表达想买的意愿而已,真没想到你真出10w啊。”房同林叹口气:
“这么多钱,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得是近五六年的收入。其实沈老师开的5w我都觉得有点高了,我之所以买吧, 一则是给后续能买到沈老师的画做个铺垫嘛, 再则四个学生押两个,一半的赢率,总能压中一个大幅增值的对不对, 而且我押的可是两个画油画的,画风也都是大众会喜爱的型。
“乔老板咋还买个水彩画呢?我想拦你来着,都没来得及。”
“后来你不是也想买华婕的水粉速写吗?”乔百万捏着茶杯,转眸看向自己买下的《纯色雪原》。
“我看你那么喜欢,真以为那小姑娘挺厉害的嘛,而且那几幅挺现代的,我觉得挺适合我山庄气质的。
“刚才我又琢磨了下,你这也爱屋及乌吧?”
乔百万哈哈笑了笑,“一幅画的价值,全在心。你在欣赏它时,享受到了,那就值。不然哪怕花再少钱,也是白扔。”
他见房同林还要说话,轻轻摇了摇头,拍拍对方肩膀,阻止对方的套话行为,直白点评:
“你啊,对这幅画,一无所知。”
“……啊。”房同林转头看看那幅寡淡的水彩,微微眯眼细看,有些迷茫。
难道这幅画真的有独特的价值,自己没看出来,错过了沈老师增值潜力最高的学生作品?
……
……
钱冲从画画至今16年,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
今天是第一次。
他从小就在绘画方面展现出了天赋,家里有钱,一直支持他学画,在任何一个美术班里,任何一次比赛中,他都是最优秀的。
仿佛全世界的人都认可他是个绘画天才,所有人都不如他。
直到他被送到沈佳儒门下,遇到方少珺和陆云飞。
但即便如此,他仍保留了过往的骄纵和自负,从没觉得自己会输。
然后,他又遇到了华婕。
今天,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个至暗时刻,他连发脾气的力气也没有了。
也是第一次的,他怀疑自己的风格。
绘画对他来说,从来不止是为了将来谋生,或者为了梦想,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发泄心底里的所有情绪。
他在七岁的时候便被诊断为躁郁症,有自残倾向,发病时倒在地上拿头撞墙,摔东西骂人,无法控制自己。
画画能帮助他静下来,能帮助他发泄,对他的精神状况稳定有很大好处。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画画越来越沉浸,他已经很久没有发病了。
即便是最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所呈现出的症状,也较之儿时好很多。
所以,画画是他跟这个世界和平共处的桥梁,也是他自救的手段。
它更像是他的日记,像是他的树洞。
所以他喜欢勾勒阴影,喜欢一切灰暗的东西,每当画这些隐藏在暗影里的一切时,他都像是将真实的自己藏起来一般,有非常强烈的安全感。
慢慢的,画画也成了他的梦想,他执拗的要当第一。
“……”
也许当不了第一,但也不该是最后一名。
他坐在车后排,窗外的白日风景逐渐暗淡,太阳落山,才远远瞧见城市的朦胧灯火。
也许,他的风格一辈子都卖不出画。
沉着脸孔望着窗外,他久久的与窗子上迎着的自己对视。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开车的父亲转头问他。
“累了。”钱冲道。
“明天我又要回一趟北京,估计要出差一个月。”父亲又道。
“嗯。”钱冲恹恹的应。
“一会儿我先送你回家,然后还要去见个人。”
“好。”
天彻底黑下来时,钱冲回到家跟母亲一道吃饭。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父亲回来了,喝的醉醺醺。
没过多久,房间里拿着绘图本用彩铅画记日记的钱冲便听到了争执声:
“连吃的也没有?我辛辛苦苦赚钱,过的就是这种日子?饿着肚子,看着你的这张臭脸?”
“你放开!放开——”
“手伸出来!伸出来!”
随即是一声巨大的‘啪’。
“啊——”母亲的声音。
“这是惩罚!社会就是这样,你无法好好完成你该做的工作,就要受惩罚!”钱父的声音带着酒后特有的含糊,却仍洪亮。
话音才落,便又是一声“啪”,和母亲的哭叫。
钱冲抬起头,盯着面前的墙,又1分钟后,屋外传来撞击声、撕扯声,掺杂着父亲的叱骂。
母亲的哭叫逐渐变成低求和抽泣。
钱冲忽然站起身,桌椅剧烈的碰撞。
当他冲出房间时,钱父和钱母已经被他的行为吓的齐齐怔住。
当钱冲如莽牛般撞进厨房,抽出菜刀拐回客厅,大喊着:“喜欢打老婆?敢不敢同归于尽?”
钱父呆在原地,酒后的大脑反应迟钝,只一动不动的看着儿子,和儿子手里的刀。
钱母吓的哆嗦,从丈夫手中拽出手臂,顾不上被抓乱的卷发和狼狈,小心翼翼走向儿子,轻柔抽泣道:
“干什么啊?快把刀放下……”
窗外城市的月光很亮,透过窗照进黑漆漆的厨房,在与室内更亮的灯光交汇时,被完全吞没。
钱家宽敞且装修奢华的大房子里,只几间房亮着灯。
灯光照在刀面上,反射光打在墙上,化成一束抖颤不休的亮点。
……
……
周日下午,华父听从女儿的劝谏,为了长远考虑,将做家具的速度慢了下来。
每天最多只做6个小时,还要每1个小时之后休息休息,不能连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