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那么大声干嘛?”她收回拳,双臂揣着,像只小猫般坐正揣手朝前,眼睛却还在横他。
沈墨笑而不语,享受令他上瘾的欺负她的快乐。
忙于学习的一整天,不是做题就是背课文,华婕一直没空跟沈墨好好掰扯掰扯。
晚自习的时候,沈墨忽然趁老师不注意,伏在桌上,开始眼巴巴望她。
“?”华婕被看的有点拘束不自在,停笔转头望他。
“华婕……”他声音压的低低的,好似还有点软软的。
“怎么了?”她偷看一眼课桌前埋头批改作业的班主任,小声问他。
少年双臂交叠搭在桌上,下巴伏在双臂间,盯着她望了会儿,才呢喃般低声道:
“华婕,我这一生太苦了,你是我人生中唯一的交心朋友,我很珍重你,你也不要这么狠心的生我气了。”
他话讲的很慢,一字一顿,吐字清晰,眼神幽幽的,长眉舒展时眉峰似乎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你一生哪里苦了?
“你次次考试考第一!
“住别墅,坐豪车,穿阿迪踩耐克,你管这叫苦啊?”华婕撇嘴,她是不会上他苦肉计的当的。
“……”沈墨忽然沉下脸,一双黑黑的眸子变得幽深幽深的,凝神认真看她。
华婕忽然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心里又开始发酸发软。
他是有许多物质享受,沈老师有钱,在这方面很放任他。
可是对于人类来说,物质享受是有限的,精神食粮的缺失是再丰厚的金钱也无法弥补的。
他从小孤零零一个,的确挺苦。
她抿了抿唇,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琢磨着说句什么软乎话来温暖温暖他。
少年忽然开了口,哑着嗓子说:
“真没想到你是这么肤浅的人,一个人幸福与否,快活与否,痛苦与否,难道只看这些表相?精神上的喜悲,是靠这些来评判的吗?”
他脸色阴沉,眸子里有一丝令人心疼的压抑窒闷。
华婕启唇想要否认,她是很认同他的话的,她也想到了。
刚才她说他不苦,真的就是以为他在跟昨天一样故意逗她,才讲的气话。
她眼神闪烁,揣着忐忑、心疼和抱歉,似小兽受惊般,想要开口道歉,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沈墨忽然伸出手轻轻拉住了她靠近他的左手小指和无名指,华婕心里正觉抱歉,便任他拉着没有推开。
少年唇角微微挑起。
华婕注视着他,见他神色松动,又有点不确定,总觉得自己被套路了:
“你说真的吗?不是唬我?”
他按住她脑袋,抓了抓她头顶竖起的小揪揪,然后转着她的脑袋看向她自己的课本,免得她看见他偷笑的脸,又要炸。
少年人骨节分明的大手扣着她后脑勺,细长漂亮的手指轻轻插进她后脑勺半披着的头发里,松松软软的真好摸。
余光忽然捕捉到什么,他转头正对上后排盯着他手的赵金辉,眼神瞬间变凶恶。
“!”赵金辉忙收回视线,低头看作业本,钢笔快速划动,实际上浮在纸张上一个字也没写。
装忙装的很认真。
沈墨这才收回视线,对想转头看他的华婕道:
“你生我的气,不跟我说话,我就会难受,觉得自己全世界最可怜。憋气,不高兴。”
“谁不理你了,是你自己欺负人好吧。我今天不是忙学习嘛,又没不理你。”华婕撇嘴,说完了好几秒也没听到沈墨搭话。
她右手拉住他手腕,将他大手甩开,转头看他。
接着便对上他含着笑意的桃花眼。
“!”华婕。
她简直不敢置信自己这样看过各种狗血剧、阅尽千帆的灵魂,还会被眼前的皮猴套路。
桌下穿着小靴子的脚脚抬起,狠狠踩在他白色的阿迪新鞋上。
少年嗖一下缩脚,又露出神清气爽的笑容。
华婕眯眼瞪他,觉得自己在超幼稚的恶作剧之战中输的好彻底,好不甘。
沈墨身体向后靠在窗沿和暖器上,左臂搭在课桌上,右臂搭在自己椅背上,因为手臂很长,右手正巧抓住她椅背最左的边缘。
两条长腿交叠,悠闲的翘着二郎腿。
眼睛亮晶晶的,笑的很愉悦。
不似以往那么淡漠,终于有了这个年纪少年特有的调皮神态,不那么早熟,也不再晦涩。
纯粹的张扬,轻快的放肆,哪怕是骄傲,也只有明朗的锋锐。
像春天正午的朝阳。
明晃晃,一扫乌霾。
她望着他,他也在看她。
少女短发已及肩,转头时有了飞扬的弧度。
她面带红云,脸上虽挂着不甘,却也没有不快。
虽然还想装成不高兴的样子,拿一双大眼睛瞪他,但眸底的愉悦和掩不去的笑容,将她出卖的彻底。
率真明媚,青春少艾,是少年沈墨眼里最美的风光。
……
沈墨一通古怪操作,但也抹去了两人之间微不足道的别扭。
放学时,他将一个小盒子塞到她书包,留下句“恭喜你的画卖掉,也成功跨越了绘画过程中第一道槛,这是礼物。”,然后便迈着大步离开了。
华婕背上书包跟边鸿蹬着自行车回家,到了自己屋里,才拆开小盒子。
是个非常简单的小王冠发卡,她将刘海卷扎在头顶时,正好可以用这个发卡夹住。
像戴了个超小的王冠,好似一个小公主。
她轻轻爱抚过发卡,心里觉得好幸福。
华婕是不欠别人人情的,除了送他画外,她还想送点别的礼物给他。
不然就太不好意思了。
可是送什么呢?
少女歪头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周末去看爸爸亲自装修的铺面时,顺便在富云大厦转转。
随即将发卡轻轻摆在一边,她认真学习起来。
两个小时后,华婕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溜达一圈儿,看到自己开始有点短了的裤子。
该买新裤子穿了。
转身她看了看自己的小衣柜,空荡荡的。
又原地站了一会儿,她忽然转身回到书桌边,在纸张上刷刷刷画了起来。
将记忆中的jk做了更复古更传统些的改良,标好服装设计需要明确的信息及尺寸,她才将画好的设计图收好。
Jk学生制服,一直是华婕的心头好和意难平。
年龄合适的时候,她没有条件穿。
有条件能买来穿时,年纪却已经不太合适了。
现如今回到15岁,终于有机会穿上,而且现在她也有零花钱了,虽然劲松市决计没有卖的,但好在她是学画画的,上一世服装设计课她也上过。
心里怀揣着对漂亮衣服的渴望,华婕憧憬期待起来。
隔日,她没有戴沈墨送的发卡。
少年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有点不满意,他眼光应该可以的吧,那么好看的发卡,她怎么不戴呢?
当天中午,华婕抽空跑去裁缝铺子,把设计图交给对方,选了布料,聊了细节,交了钱后才离开。
老裁缝加速裁制,周四晚上时,华婕取到了自己的新套装。
周五早上,她穿好白色小衬衫,系好深灰色领带,套上深灰色毛呢小马甲,外穿深灰学生制服式的羊绒开衫。
下搭同色垂坠感非常好的厚实中长百褶裙,黑绒裤配黑色小皮鞋。
站到镜前,认真梳好头发,夹上沈墨送的小发卡。
她有些拘谨的左右转了转,看了看自己,十分好看,好看的有点不好意思。
深吸了几口气,她才走出屋子。
华母看到,又忍不住赞叹女儿长大了,开始爱美了,也出落的越来越漂亮。
华父简直有些担心起来,怕女儿打扮的太好看,会有坏小子来拐她。
想到女儿的成熟懂事,上下学都有边鸿跟着,这才放下点心来。
出门时,她套上羽绒服,粉色及膝羽绒服下露出一截百褶裙,和一双又细又直的小腿。
边鸿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脸上透出几分不自在。
……
清晨沈墨打完球,从外面摇摇晃晃走进来,一抬眼便看到了坐在最前排床边的少女。
沐浴着晨光,头顶一闪一闪的。
他微靠在门口,望着她停顿了几秒才进教室。
当少女站起身给他让路时,沈墨怔住,上下打量一遍她特别的穿着,只觉得又乖又俏,好看的有些犯规。
“怎么样?”华婕面颊红红的,后退一步笑望着他。
既觉得不好意思,又有点期待他夸她。
沈墨抬头对上她眸子,眨了眨眼,敛目压住眸底过分热切的情绪,才在坐进自己位置时,笑着说:
“好看。”
华婕心满意足,抿着唇坐回座位,有些羞怯的抚了抚裙子,穿着他送的小靴子的脚脚不自觉快乐的晃荡两下。
沈墨目光在她椅背上搭着的羽绒服上看看,又扫过她头顶一闪一闪的可爱小发夹,接着划过她的套装、长裙,于小腿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她穿着的小靴子上。
不知不觉间,送了她不少东西呢。
小土豆真懂事,知道他送的是好东西,都乖乖穿着。
心里微微发软,他不自在的拢了下短发,转头撑腮望向窗外。
耳边时不时传来女孩子看见华婕的打扮后,叽叽喳喳的夸赞:
“哇,你发卡哪里买的啊?好好看!”
“这身衣服好漂亮啊!哪儿买的哪儿买的?我也想要!”
“哇!华婕!你像电影里的人,我在港片里好像看过演员这么穿啊。”
“是不是美国电影里的学生穿的那种啊?好像都不太一样,也太好了吧?”
然后,还有廖珊珊的赞叹:
“哇!华婕你怎么越来越漂亮了?
“这身衣服是不是也很贵啊?发卡上那不会是钻石吧?也是你爸爸给你买的吗?”
“……”沈墨不自觉转头扫了一眼。
华婕尴尬的头掉。
能不能不要再提‘爸爸’这茬了……
…
大课间时,全校女生都看到了随着华婕跳操时,微微飞扬的漂亮裙摆,和头顶布灵布灵的发卡。
一整天的课间,都有其他班的女同学,偷偷跑来看华婕的套装裙子。
怎么能那么好看呢?!
又漂亮,又乖巧!
令人着迷!
也想拥有。
于是,周末,心动又行动的女孩子们,奔赴市区逛遍温州城、富云大厦等寻找华婕穿的那种套装。
可没有人真的买到。
退一步拼凑小马甲、羊绒衫和中长裙的女同学们,很快便发现自己穿的好像跟华婕差的不多,效果却天差地别。
直到第一个女孩子找到裁缝铺子定制出最接近华婕套装的衣裙,其他女同学们才恍然了悟找到了正确的路径。
一时间劲松一中流行起各式各样的学生套装,这股风潮又逐渐卷向其他学校,为天生爱美的女孩子们,留下了青春里每每回味都觉甜蜜的靓丽记忆。
第73章 清美双年展一筛
清华美院开办的‘清美双年展’, 消息一发布出去,便有各大院校响应。
国美、央美、鲁美等院校学生画作陆续集结,邮往北京。
主办方也邀请了几大院校和国内知名大画家担当评委身份, 选画时所有画作打散铺开,署名卡贴在画的背面,只有最后所有评选结束后,才公布画者身份。
也就是选画全程, 评委都不知道该画作的来源背影, 以此保证本次比赛的公平公正。
比赛结果会在农历新年前公布,画展却在新年后举办。
比赛只选前十有奖金和荣誉证书,入选者还有一定几率被顶级院校看中,如果国内名校特别看中,说不定能免高考特招进入大学。
画展却有30名入选, 这些画作都有可能被卖出。画展结束前如果有多名买家, 则进入拍卖流程,价高者得。
居磊因为就在北京, 选出自己四位最优秀的学生, 分别画了《故宫》《天安门》《长安大街》和《景山之下》。
他跟国美协会的人来清华美院参观探访时, 亲自带来了参加双年展的这四幅画。
美院副院长雷勇带着国画系主任王建,共同招待了居磊和国美协会的副会长裘远。
四个人坐在茶室里,一边聊近两年国内美术环境的变化,一边饮茶。
聊了好一会儿,居磊才将话题转回这次清美办的双年展上。
“这次主要参赛的是大学生吧?你们收到的画都怎么样?”他将自己带来的四幅画递给王建, 一边打探消息。
“大学生们画的都还不错, 但中规中矩的多,有自己想法和艺术风格的少。许多画一交上来,我不用问都看的出来老师是谁。几幅画往一起一放, 反过来一看,果然出自一个学校,一个老师教出来的。”王建叹口气,摇头道:
“这样的,我可能会选一个画的最好的入选。
“跟综合实力差不多点,有自我表达,有发展出自己的艺术风格的倾向,哪怕基础上尚有青涩,我也会更倾向于有后者。”
“怎么样?这种有才华的‘后者’多吗?”居磊问。
“还是有的。
“但人的时间果然是有限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磨炼基础,那用来思考和钻研画风和表达的时间就少的可怜。
“我们现在收到的画,基本上都是比较平衡的。
“初赛第一环节,已经筛选出不少了,我觉得还成。”
“你们教出来的优秀子弟都有参加啊?”国美协会副会长裘远从王建手里接过居磊递交的画,率先看了起来。
“裘老师怎么不教几位徒弟呢?”王建问。
“好苗子总会进入美院,到你们手里的,我自己窝着画画,钻研钻研自己的,时间都嫌不够啊。”裘远一边答,一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