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裙下臣——长缨止戈
时间:2021-07-10 09:48:52

  “温行钰!你个混蛋——”
  禁军怎么都没想到人都死了长公主竟还不放过人家,灵堂之内又是一片混乱,半是强迫半是安抚地把人控制了住,送回了寝殿之内。
  回头望去,原本衣衫发丝齐齐整整的的驸马浑身已经凌乱的不成样子。一个禁军摇了摇头,默默叹了一声,造孽啊。
  ……
  临安长公主驸马病殁的消息掩藏不住,皇帝知道后也没为难,又因驸马并无其余亲人,索性便以平民身份葬了,宋晏储知道后,神色倒也未变。
  人真正下葬之后临安长公主又疯了一遍,却是没人搭理她。大理寺已将长公主府查得清清楚楚,长公主的罪名已经落实。
  皇帝不喜不怒,却也并未赶尽杀绝,只将长公主的党羽人脉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将长公主圈禁在长公主府中,此生不得踏出半步。
  不论皇帝是怎么想的,这般处理结果,民间还纷纷感叹皇帝仁慈,其中自然不乏一些官员的刻意引导,以期讨好皇帝。
  此些事情无需多提。长公主的纷扰暂且告一段落,京城上下一直紧绷的弦也终于可以稍稍松了一些。
  朝堂上下是继赵家事后的又一次大换血,空缺职位之多更是不必多言。若按照原先标准,此时殿试也该落下帷幕,自有新生官员填补空缺。
  只不过这届会试录取二百余人,其中江南学子所占有近三十余人,影响甚大,如此成绩自是做不得数。又恰好前段时日皇帝严查科举舞弊之事,参与会试的那些学子全都留在京城,皇帝思忖片刻,定在三月末重举会试。
  一时之间提心吊胆的文人学子得了此讯也都松了一口气。会试三年一次,对于很多学子而言这次考试是他们准备已久的,虽说不走运的碰上了这般严重的舞弊导致成绩作废,可重考一次,总比再等三年要好。尽管不乏一些学子抱怨不满,可终究还是赞同者居多。
  三月末,会试重举。四月中旬,殿试进行。两日后,随着金殿传胪的结束,此次科举,也终于是落下了帷幕。
  此次科举舞弊对诸多学子而言是祸,也是福。以往的新晋进士都得被磨练一番才能委以重任,如今朝中人才骤缺,倒是给了他们机缘。朝廷训练一番就将人下放到了各州县,一来是为填补空缺,二来也是年轻人办事虽不及在朝多年的官员稳妥,但也有他们没有的那份冲劲,以及难得的、尚未被磨灭的,为民为国的那份冲动。
  江南经过一番清理,那些所谓的世家已然成不了什么气候,官场上下更是大换血。虽说朝中对那些年轻的学子委以重任,却也不敢贸然将江南那般重要的地方交予他们。可京城如今人才紧缺,皇帝信重的一些人都脱不开身,思来想去,还是将目光放到了那刚回京没多久的丞相府大郎君、崔景同身上。
  崔景同在外多年,此番回京本该被委以重用,只是该给他的担子还没交过去,江南就出这么大的变故。崔景同虽然年轻,但行事手腕一样不差,又是皇帝极其信重之人,只好将他派去。
  只不过人刚回京没多久,就又要离京,皇帝哪怕有无数理由,也担心丞相会觉得他是不是在针对崔家,特特找人谈了谈知心话。好在丞相看得开,还道景同这般年轻便能主掌一府事务已是陛下看中。他年纪还小,未来自有无数可能,全凭陛下做主。
  这话倒是不假。丞相虽位列百官之首,但颇为知情识趣,不论是在朝事上还是在皇帝私事上从不逾矩,对家人更是极为约束。再者崔家虽也是名门,但血脉稀薄,在朝中也没有太多的党羽,自是深得陛下信重。
  而崔景同身为他的独子,本身又有六元及第的美名,办事手段也颇为陛下赏识,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又何需着急在京中谋上一差半职?反而是趁着机会难得在外多历练几年,培养了手段能力,届时功绩也有了,回京之后,那自是一步登天。
  ——更别说,看陛下如今这态度,更像是要将崔景同留给太子。
  崔相心态平稳,皇帝对此自然更是欣慰,又留了几日时间给他们亲人相聚,赏赐了崔家数件珍宝,这才放他离去。
  崔豫衡面上平稳,可毕竟是自己的独子,临近离别,自然会有诸多不舍。崔景同也知此番离京,几年之内怕是也难重新归来,便用了心伴在父母膝下,只在临行前两日,去东宫求见了太子。
  ·
  “孤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宋晏储声音平淡,即使没有夹枪带棒,却也并无多热情。
  崔景同浅笑温然,仪态翩翩:“殿下既有交代,臣又怎会不来?”
  宋晏储淡淡瞥了他一眼,不得不承认崔景同虽惹人心烦,但绝对是一良臣,甚至是肱股之臣。
  人精。
  崔景同回京以来,宋晏储从未对他多说过什么,可尽管如此,他就能猜出来,并在临行前来找她。
  两年前孟大儒蓦然离世,外界传闻是太子逼迫,虽有不当,但与太子有关总是不假。孟大儒死后皇帝又将人“赶”到江南思过,两年后方才回来。如今刚一回来,就发生科举舞弊这种大案,源头又是江南,若说此事与太子无关,崔景同也不会相信。
  此事有多少是太子的手笔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在江南两年不可能毫无作为。崔景同又即将远赴江南,那些世家虽说根基大伤,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崔景同也不得不防。
  这个时候,太子手中的人脉就是很好的武器,最起码有它在,崔景同在江南也不会太过被动。
  宋晏储知晓崔景同智多近妖,见他目标明确,也懒得跟他打什么机锋,只让陈玉将一沓厚厚的纸张取来,崔景同扫过两眼,心满意足地躬身告退。
  就在他即将离去的一刻,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就是女子清脆利落的声音:“殿下——”
  阮明姝进入殿中,才恍然发现太子有客。崔景同对上阮明姝,见她一袭利落的裙衫,神色利落大方,又带着些寻常女子少有的明朗之意,也是稍稍一愣。随即微微颔首,温然一笑,格外有礼。
  阮明姝倒也没不好意思,回以一礼。二人错身而过。
  “坐吧。”宋晏储颔首示意,阮明姝也不客气,一撩裙摆就坐了下去。许是心事已解的缘故,她的行为间非但没有以往的拘束,反而带着一股寻常男子都没有的大气。
  当初查探的时候虽说速度极快,却也不是一帆风顺。长公主毕竟谋划多年,如今一朝暴露,临死前也要多拉几个人下水。
  而阮宏一来在当初的监考中不依不饶,二来阮家大娘子又颇受太子宠爱。临安长公主想着动不了太子,那动她心爱的女人也是好的,自然就对阮家下了手。
  阮宏未想到会有这种事,等到他察觉的时候这些年做的事已经全然败露。他慌忙去找太子求救,可太子却态度冷漠,言语之间无非是在责怪阮家做错了事反而牵连了阮明姝。如今阮家的事证据确凿,她最多的能做的也不过是保住姝娘。
  阮宏一时惊愕,又想让女儿去找太子求情,可以往温顺乖巧的女儿却是一片冰冷之色,甚至隐带嘲意,他这才恍然意识到,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为他设的局。
  他早已身在局中,而不自知了。
  阮宏一下颓然,一瞬间似乎苍老了许多,想到元妻,想到岳丈,想到这些年来他对大女儿的态度,终究无法再说什么。
  阮家一家被流放,其中家产虽说被抄没,实际上也不过是转而进了东宫。而阮明姝,则被太子保了下来,入东宫为婢。
  虽说此事不合规矩,但太子从来就不是什么讲规矩的人。再者阮明姝一个罪臣之女,未来与太子妃之位已经没不可能,他们也就没有多加苛责,放任便是。
  却不想,那位阮大娘子明面上是东宫婢女,实则却是在太子的授意下,接管了阮家以往的商铺,着手打理。
  如今仇恨已报,未来可期,可不是明艳大方了许多?
  ·
  “宋晏储,宋晏储,好一个宋晏储。”一人坐于书房之中,咬牙切齿开口:“我却不知,他竟从两年前就开始布局!当真是好手段!”
  他身后一身形修长的男子隐没在阴影中,低声开口:“总归是没有查到您的身上。”
  是没查到他的身上,可他那么多年的筹划,那么多年来培养的左膀右臂,几乎被毁了大半!
  那人“砰”的一声将杯盏摔在桌上,怒道:“当初就该直接杀了他!”
  他身后的男子沉默片刻,片刻之后才幽幽开口道:“要想动他,还得先把他身边那个右卫率处置了。”
 
 
第92章 离开
  近来京城几经风云,总算稍稍平静了些许。众朝臣几番试探,见皇帝态度平缓,这才渐渐放下心来,原本有些沉凝的氛围也轻快不少。
  长公主一事牵连甚广,朝中许多职位都是新人,比之以往,更添了几分蓬勃的活力。朝中上下行事也更用心了几分。
  可前朝如此,不代表后宫亦然安宁。行宫之行费家三娘子上了陛下的龙床,皇帝还收了人,封之为瑜嫔,姑侄二人共侍一夫,可谓是天大的笑话。可刚一回京就是科举一事,随之还没过多久又爆出科举舞弊,紧接着长公主又出现在众人眼中,待此事尘埃落定,也已过了将近两月,等群臣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四月初。
  长公主一事后,众臣也都见到了皇帝的凌厉手段,在加上时隔这么久,再谈起费家之事难掩突兀,索性就此不提,但暗中对此事成什么态度却是不得而知的。
  前些日子皇帝一心忙着长公主的事,皇后也不敢稍加叨扰,再让他为后宫烦心,因此心中一直憋着一股气强忍不发,只待时机成熟,定时要治上一治那不知廉耻爬上姑父床的小贱蹄子。可谁曾想皇后不过是一时不察,两月过后,那瑜嫔竟已在宫中慢慢站稳了脚。再加上皇帝对其颇为宠爱,皇后一时竟是寻不着机会拿捏她。
  更过分的是,后宫宫妃向皇后日日请安本为规矩,皇后在别处挑不着她错处,本也是想借这个机会教教她规矩。可谁曾想她竟是恃宠而骄,仗着皇帝的宠爱拖言身子不适,两月以来,竟是从未来给皇后请过安!皇帝竟也由着她!
  皇后一开始还以为那三娘子是不愿嫁给费夫人安排的人,想要求得一番荣华富贵才铤而走险,可看如今这架势,那三娘子分明就是同她较上劲了。
  想及此,皇后不由有些慌了。一个三娘子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三娘子行为中所蕴含着的皇帝的态度。
  皇帝就任由一个小小的瑜嫔打她的脸?
  皇帝与她夫妻二十载,不论是尚在潜邸时还是后来登基为帝,对她向来是爱护有加,彼此之间不说感情多深厚,最起码她身为皇后的颜面,皇帝是会顾忌的。
  可如今,皇帝的态度却是让皇后心中发寒。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其实不只是皇后,就连费家,都明显察觉到了皇帝态度的变化。如今朝中空缺较多,而费家费青渟也近及冠,又是长房长孙,费鄂本想为他求得一官半职。若在以往,此番事只需求上一求,皇帝自然无有不应。毕竟费家从当初的五品小官到如今可谓是炙手可热,已能彰显出皇帝对岳家的信重。可如今皇帝态度暧昧,费鄂一开始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待到将请求说与陛下之后,皇帝神色淡淡,只道费青渟年纪尚小,还需磨炼,不急入朝之事。
  皇帝说的平淡,费鄂却是心中一凉,再清楚不过地明白费家如今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费鄂能走到今天,当然不止皇帝的提拔,他自己也是有一些心眼的。皇帝那边态度莫名,费家如今能求的就只有太子了。他们想从宋晏储那边寻到门路,却不想无论他们怎么说,最后太子都能将话题不轻不淡地甩回来,费鄂心中气恼,却无可奈何。
  接连几日的碰壁让费鄂心中怒火大盛,在家中不住地砸着东西。费钊和费青渟立于一旁一句话不敢多言。
  “宋晏储!宋晏储!她真是翅膀硬了!她是觉得这辈子都用不到费家了不成?!”
  书房里“噼里啪啦”地作响,费钊向来是个没主见的,闻言也只能缩着脖子当个鹌鹑,生怕把怒火引到自己身上。费鄂见着他这幅没出息的模样气又是不顺,一脚把人踹了出去,只留下自己最重视的长孙。
  费鄂瓮声瓮气:“太子如今日渐年长,咱们也不能束手待毙,我交给你的西山,如今怎么样了?”
  费青渟脸色一僵。
  费鄂浑浊的眸子一眯:“嗯?”
  费青渟忙道:“祖父放心,西山那边一切都好。”
  费鄂狐疑开口:“当真?”
  费青渟定了定神:“祖父交的任务,孙儿万万不敢轻待。”
  “如此便好,”费鄂捋了捋胡须,扫了他一眼,叮嘱道:“西山是我费家十几年的心血所在,我交给你是信任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费青渟喉结微微动了动,连忙躬身:“孙儿不敢。”
  费鄂哼了一声,犹有不顺:“皇帝既然不愿给你一官半职,那你就那西山那边好好练练手。等到以后……我的孙儿,定不比任何人差!”
  费青渟诺诺应是,费鄂又交代几句,才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费青渟走出房门,心下猛然一松,才惊觉后背竟已汗湿了大半。他想着费鄂的话,不由暗自苦笑一声。
  西山……
  ……
  费夫人自宫中回府,面色难看,自是瞒不过费家众人。费青渟还未松闲片刻,就听下人来传唤夫人有请。他顿了顿,点头应好。
  费夫人的院子格局颇为柔和,闲余之处中了许多花花草草,整个院子都显得雅致温和。
  可偏偏屋里的主人,未沾上那一股子温和之意。
  “来了。”费夫人声音冷淡,柳眉微蹙,带着在宫中强忍下来的火气。
  “母亲。”费青渟执了一礼,抿了抿唇,道:“母亲此番进宫,可是不顺?”
  “顺,哪里顺得了?”费夫人冷笑,“如今宋晏储也不知着了什么魔了,明明之前最是听我的话,如今我进宫,险些连她人都见不到!”
  费青渟眉头一跳,又想起之前他在大理寺的遭遇,唇瓣抿得更紧了些。
  费夫人见他这般,又收敛了些怒气,深吸一口气道:“你也别整日待在府中什么都不知道做,如今皇帝态度莫名,你就要多同太子交道,最好是同她亲近一些,这样日后……”
  费夫人不住说着,费青渟听了,心中只余苦笑。
  费夫人所说的“亲近”是为何意他心中明白,只是就太子的态度,要亲近,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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