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断了骨头该如何是好,会不会成为瘸腿姑娘。
沈媚儿勒起了裤腿,只小心翼翼地抬着手指往那肿成了馒头似的脚踝处轻轻的摁了一下,瞬间疼得沈媚儿龇牙咧嘴,眼泪都要掉落出来了。
沈媚儿一时瞅着自己的馒头脚,欲哭无泪。
打铁匠薛平山将地上的柴全部劈砍完了,又一一搬到屋檐下垒好了,见屋子里的一直没有动静,薛平山走到井口旁吊起了一桶水上来,洗了手,又洗了把脸,眼睛却一直朝着屋子里的方向盯着看着。
待走到临时搭建的火炉旁,将火熄灭了后,薛平山犹豫了一下,走到了门口,却并没有进去,只一边那巾子擦拭着手中的水渍,一边踟蹰低低开口问道:“换好了么?”
薛平山话音一落,只见里头静悄悄的,久久无人回应。
他粗粝的眉毛顿时微微拧起,良久,薛平山只缓缓推开了门,一眼便瞧到了正对面的大炕上,那道小小的身影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的坐在了炕头上。
衣裳还没换。
只卷曲着双腿,双臂紧紧抱着,将脸枕在了膝盖上,脸朝着里侧,一动不动的坐着。
薛平山眉峰又紧蹙了几分,随即,大步跨了进去。
沈媚儿听到脚步声,只缓缓将脸转了过来。
这才看到她正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鼻尖红红的,眼泪蓄满了一筐的眼泪,要掉不掉的。
小嘴微微撅嘴。
又要哭了?
只这一次,薛平山不再怜香惜。
目光与她的目光再次撞上。
却只居高临下的看着沈媚儿,道:“孤男寡女,不宜共处一室,你速速将衣裳换好,不宜在此处久留!”
他的语气略带着几分严厉,像是家中家教森严的严父,隐隐带着几分说教的意味。
又像是对陌生人的疏离与生涩。
说着,薛平山目光在沈媚儿脸上划过,随即,微微抿着起了嘴。
说完,便要再次出去,给她腾地方。
不想,沈媚儿听了他这话后,委屈便又再次上头,顿时将嘴一咬,只呜咽喊道:“疼,脚好疼,呜呜,我的腿是不是要瘸了```”
沈媚儿抱紧了双腿,呜咽乱哼着,闹着。
她一贯娇养长大,小时候生病发烧,要爹爹抱着她哄着,长大了,小元氏更是宽衣解带的伺候着,全家全都围着哄着捧着,这才闹脾气似的,肯吞下几口药。
这会儿,腿疼死了,疼得沈媚儿直掉金豆子。
又担忧腿出问题了。
偏生打铁匠还一直赶着她走。
沈媚儿哪里受的住。
顿时将脸埋在了双腿间,呜呜啜泣了起来。
一声一声,像是猫叫似的,虽不算闹腾得厉害,却也没个清净。
走了两步的薛平山停下了脚步。
他面上依旧无甚表情,不过,垂落在身侧的两只手却是微微攥了攥,攥成了拳头。
良久,薛平山微微板着脸,再次转过了身来,往炕上一扫,这才看到了灰色的被褥下,那条半遮半掩的细长又白嫩的小腿,隐隐绰绰的裸,露在了被子里外。
沈媚儿将裤腿卷到了膝盖上。
她的皮肤细嫩滑嫩,尤其是双腿,无论是春夏还是秋冬,一直被紧紧包裹着起来,从未曾露出面的。
这会儿裤腿卷起了起来,只见白嫩嫩的一截,像是上好的羊脂玉似的,白得令人恍眼。
薛平山见了心头微微一跳。
这一眼,早已经逾越了。
第42章 娇媚起。
男女大防。
七岁不同席。
肌肤之亲。
一个个念头在薛平山脑海中飞快闪过, 看似漫长,却也不过一瞬间。
那一声声的呜咽声,只听得薛平山脑门阵阵跳动。
战场上, 历来只有“冲啊”之类的砍杀声,及”哒哒”之类的咆哮马蹄声,女人的哭泣声,几乎从未听闻过。
薛平山一沙场莽夫, 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 鬼魅罗刹的声音对他来说, 都稀疏平常, 可这会儿, 炕上那一声声的呜咽轻哼,着实令人有些头疼。
他应该大步离去的, 只是, 步子一转, 竟又再次调了头。
薛平山重新返回到了炕边,良久, 只松了松拳头,居高临下的冲沈媚儿道:“别哭了。”
话音一落,似乎察觉到语气有些重, 薛平山拧了拧眉,沉默了一会儿,放缓了几分语气道:“我瞧瞧伤口。”
沈媚儿听了,立马将头冲双腿, 间抬了起来,两只眼睛已经肿成了兔子眼,只微微鼓着脸, 似乎有些委屈的看着打铁匠,瞧那模样,还有些不情不愿似的,良久,只微微咬着唇,小心翼翼地将右腿缓缓抬起了起来,边抬,边挤眉弄眼,疼得厉害,喉咙里一下子“滋滋”一下子“嘶嘶”地,娇气得没边了。
从来没有见过,一条腿可以美成这个样子。
一条玉腿,肤若凝脂,吹弹可破,像是最好的羊脂玉雕刻而成地。
瘦,却饱满有致,不失肉感。
没有摸上去,便能先一步体会到那滑腻又娇嫩的触感。
轻轻抬着,并非刻意的,却像是在故意展示,故意诱惑似的。
薛平山压根不敢多瞧,他只很快垂落了双目,然后抬手,轻轻将沈媚儿卷到膝盖出的裤腿缓缓散落了下来。
中途,似乎不小心触碰到了沈媚儿的肌肤。
他是干粗活的,手指粗糙,指腹起了一层厚厚的茧子,刮在沈媚儿的皮肤上,有种酥痒的触感。
沈媚儿喉咙里发出一声“嘶”的娇嗔声,下意识地缩了缩腿,末了,瞧瞧抬眼看了打铁匠一眼,喉咙里小声的发出了一个字:“痒。”
话音一落,薛平山手指噌地一下飞快收了回去。
速度之快,令人瞧都瞧不清。
沈媚儿见了,却“咯咯”笑了两声,声音极小,有些短促,像是隐忍不住,憋出来的一道极短的气息声。
薛平山听到笑声看了过去,便见沈媚儿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上的偷笑还未来得及掩藏,偏生,在此之前,她是蹙着眉丧着脸,一脸苦恼委屈的摸样的,甚至,眼睛鼻头都还是红的,睫毛上的眼泪都还没干,这所有的情绪一瞬间全部展露在了同一张脸上。
于是,薛平山看到了一张又哭又笑,又闹又强忍着憋不住的脸,以至于凸显得整张脸扭曲皱巴了起来。
两人赤眉搭眼的对视着。
“``````”
沈媚儿一时笑不出来,也一时哭不出来。
僵在了原地。
良久,沈媚儿脸唰地一下红了,却是恶狠狠的瞪了打铁匠一眼,又飞快将整张脸埋到了腿,间。
装死。
薛平山盯着沈媚儿。
良久,嘴角轻轻的牵动了一下。
眼前的女子,他甚至不知姓甚名谁。
无理取闹,骄横跋扈,这是他对她所有的印象,不过这会儿,又像个小孩似的,天真幼稚,却又娇媚明艳。
薛平山轻轻的换了一口气,稳住了心神,少顷,一屁股坐在了炕边上,几乎看也没朝着沈媚儿脚上看一眼,便率先将落在旁边,那件新的衣裳取来一把盖在了沈媚儿脚上,这才缓缓抬目看了过去。
薛平山缓缓抬起了沈媚儿的脚丫子。
方一触碰过去,便见她立马往后缩了缩,方一抬起,便见她咬紧了牙关,整个身子都微微弓了起来,一脸如临大敌——
他甚至还没有开始察看。
薛平山扫了沈媚儿一眼,良久,开始凝神,摸了摸她脚踝处的骨头和经脉,期间,沈媚儿又痛又痒,几度龇牙咧嘴,要将脚抽回去,却被薛平山牢牢握住了,几经周旋一番后——
“骨头没断!‘
薛平山淡淡的冲沈媚儿说了一句。
他话音一落,沈媚儿不疑有他,打铁匠从不说假话,沈媚儿脸上神色顿时立马转忧为喜,只是,喜悦之色刚展露出来,忽见打铁匠嗖地一下抬头,直直朝着沈媚儿的脸看了去——
沈媚儿愣了一下,直勾勾地与他对视着,还以为他突然这样看着她要做什么,还没缓过神来,下一刻,她的五官再次扭曲了起来,只听到咔嚓一声,沈媚儿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只用力咬着牙攥紧了两侧被子,疼得全身发颤,疼得几欲抓狂。
下一瞬,沈媚儿反应过来,气得拿起身后的枕头直接朝着打铁匠的身上砸了过去,嘴里咬牙切齿的控诉着:“你```你混蛋,呜呜!”
“痛,呜呜,好痛!”
“没断也被你掰扯断了!”
“你竟敢欺负我!”
沈媚儿边小嘴叭叭叭的不停的指控着,激动过了头,被子下的双脚也蹭了出来,一下一下朝着打铁匠不断踢打着,嘴里边一脸委屈的指控着:“叫你掰断我的脚,叫你掰断我的脚,你这个没人要的打铁匠,你个粗鲁的打铁匠,你打一辈子的铁去吧!竟然欺负我!”
竟敢对她如此粗鲁。
沈媚儿气得围着打铁匠直闹着。
双脚一脚一脚踢在了他的腿上,腰上。
花拳绣腿。
力气不大。
却闹腾得厉害。
且那一双柔荑似的双脚,白花花的,晃得人眼晕。
直到,打铁匠嗖地一下,一手直接捏住了沈媚儿两只脚——
这才消停了下来。
沈媚儿一愣。
双脚被捉住了。
无力施展了。
脚踝处一点点肿,胀的疼痛感缓缓传来。
沈媚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脚可以动了,脚竟然可以动了。
虽还有些疼痛,不过是脚踝处肿了的酸胀感。
原来,打铁匠刚刚是在替她正骨,脚已经可以挥动了,甚至还可以踢人了。
这会儿,被人握在了手里。
除了酸痛感外,还有些微痒。
那粗粝的茧子,刮着她的脚心,痒得厉害。
沈媚儿略有些羞涩,毕竟,女子的脚不是旁的。
对方因是打铁匠,她不像对待旁人那般,略有些随意,横竖前世又不是没见过,她是如何自在如何来,耀武扬威惯了的,可到底她在如今的打铁匠跟前,不过是个只有一两面之缘的陌生人罢了。
何况,便是前世,也从未曾像现在这会儿```亲昵暧昧过。
沈媚儿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又跟卡住了似的,压根开不了口,脑子里一团乱。
她想要挣扎,不想,方一挣扎,忘记了那铁人手有多打,力气有多大,瞬间整个身子一时不稳,头轻脚重的,整个人一时翻倒,直接往后一倒,摔倒了大炕上。
直接将沈媚儿给摔懵了。
薛平山见她摔倒,似乎也微怔了一下,下一刻,抬眼朝着自己的手心看去,只见他只手便将她两只脚捉了起来,阻止她的捣乱。
白得晃眼的白,与他手掌上的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手心里的柔软娇嫩与手上的粗糙坚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薛平山太阳穴突突一跳,立马松开了她的双脚,只噌地一下从炕上站了起来,随即背对着沈媚儿,低低说了句:“已```已无大碍了,收拾一下,我这便送你回去!”
话音才刚一落。
薛平山的身影已消失在了屋子里。
屋子外,薛平山复又吊起了一桶净水,随即,将整张脸埋进了井水里。
女孩儿的脚趾盖,原来是粉色的。
整整齐齐的一排,肉嘟嘟的,那般可爱。
这是血气上头的薛平山入水后,脑海中仅存的画面。
屋子里,打铁匠离开后,沈媚儿只将双手紧紧捂在了脸上,一边踢打着被子,一边发出“啊啊啊”的懊恼声。
让她死了算了罢。
最好埋进地里,一了百了。
她不见人了,没脸。
第43章 回家去。
换好衣裳后, 沈媚儿下了炕,在打铁匠的屋子里转悠了好几圈,他这屋子里空荡荡的, 一眼便能瞧到尽头,属实无甚好观摩的。
不过,原来这便是前世大婚前打铁匠的住所么?
沈媚儿其实是知晓他在那打铁铺子不远处有个住处的,大舅跟爹爹还曾来过一趟, 只当年沈媚儿听说屋子是租赁的, 又是在贫困窟西街, 便一脸嫌弃的如何都懒得落脚, 她才懒得委身来这破烂地方呢。
这会儿却觉得, 虽一贫如洗的,却也委实属于那浑人的做派。
瞧着屋子清净得厉害, 应当没住多久。
应当是去年年底回的洛水镇罢。
从战场上厮杀回来, 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回来后,双亲逝去, 家破人亡,其实亦是个可怜的,至少, 同沈媚儿相比,媚儿要幸福多了。
可惜,前世,沈媚儿对这浑人多有嫌弃, 对他的境遇丝毫不感兴趣,故而所知不多,这会儿却是来了几分兴趣, 倒也不好贸贸然开口。
横竖相比之下,此处同后来成亲后的那座宅子相比,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了。
媚儿骄纵,又爱美,要求甚高,虽耗费极大,却也到底将整个屋子上下收拾得妥妥当当的,当年那宅子虽不大,却也是独门独院,在洛水镇自是比不上各方商贾富泽之人,却也算得上中上的家宅了,只不知这会儿那宅子是空着,还是被人住着。
沈媚儿低头沉思了片刻。
寻思着哪日再过去探上一探。
这时,打铁匠在外头敲门,似有些不耐烦,要急着送她回去了。
沈媚儿便将嘴微微一撅,不情不愿的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
出去前,她难得兴致大好,主动将炕上的被褥收拾了一番,只她脚还有些肿,手脚不利索,再加上往日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家里的所有活儿都被娘亲小元氏包揽了,折被褥时歪歪扭扭的,没折好,末了,干脆铺开,摊开在了那大炕上,后有些使坏似的,将那身换下来的被撕破的衣裳一溜烟塞到了被褥低下。
想到那打铁匠回头掀开被子,瞧到被子里的衣裳的生铁似的模样,沈媚儿便微微勾起了嘴角,哼,吓唬死他,谁叫方才弄疼了她,她沈媚儿可是天底下最记仇的。
却说虽正了骨,脚踝未曾伤到骨头,可是到底肿了,脚踝处都肿成了馒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