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佩刀靠在树干上的边阳睁开眼睛,毫不犹豫道:“是的。”
风吹过,带走一片寂静。
“不过,以大局为重的话,皇上您娶紫云郡主,便不算自私。”边阳又道。
萧弈洵苦笑一声,“朕的私心也许更重呢。”
“皇上,这天下都是您的,更何况是这天下人呢。”
……
天黑透了。
林婳等的人始终没到。
“骗子。”她手脚僵硬地抱着那件外披,紧咬了一口唇瓣,“骗子。”
明明说愿意一起下江南的,他却不告而别。
骗子,大骗子!
“他没有来,你该跟我回去了。”叶庭风望着脸色惨白的林婳,小心翼翼问道。
“不,”林婳倔强地说:“没有同伴,我也可以一个人下江南,我绝不要回去。”
“你不回去,还想去哪里?”平地一声惊雷,林国公得到消息赶到,二话不说地叫人绑了林婳,强行带林婳回去。
“爹爹,你放开我,我不要嫁给皇上,爹爹——”
林国公道:“你平日里再任性,一家子都宠着你,惯着你,这次不行,你必须嫁给皇上,你逃避不了。”
“我不要,”林婳被扛上了马车,还在不停挣扎,林国公也随着上了马车,从怀里掏出了一瓶软筋散喂给了林婳一粒,林婳渐渐地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孩子啊,你就是怪我,恨我,圣旨既已下,又岂能作废?”
林国公府的人渐行渐远,萧弈洵才从黑暗中走出来,带着一行人回盛京,明日便是他的大婚之日,该早些回去准备了……
第58章 不愿与强求
大婚这日, 林国公府上的小丫鬟们齐聚在一块议论,盛京城内是怎样的盛况,到处张灯结彩, 全城的老百姓以及还有从别处赶来的老百姓,简直是万人空巷, 为得就是一睹皇帝娶妻的盛况。
林婳一早被床上拽起来,先是被喂了软筋散, 然后被伺候着沐浴更衣, 接着净面梳妆等一系列繁琐事宜, 像个扯线木偶一样被拽来拽去,折腾了大半天,最后盖上红盖头, 在福寿双全老嬷嬷的搀扶下,送上了花轿。
她盖着红盖头,目及之处红茫茫一片,手脚发软地让嬷嬷扶着又跪又拜,跪拜不知多少次, 这才在一阵喜乐声中送进了洞房。
就这么坐着,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听见殿外宫女行礼的声音, “奴婢参见皇上。”
殿门被推开了来, 只听得皇上沉声道:“都退下吧。”
红烛之下, 她穿着红色的凤袍,披着红色绣凤凰的盖头, 坐在挂着红色纱帐的床榻边缘,这一幕像是梦,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萧弈洵脚下虚浮地走过去, 从一旁的金漆盘里拿起挑红盖头的喜秤,缓缓地挑起红盖头,一瞬间,呼吸凝滞,期待着红盖头下的容颜,是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心上人。
她哭了——
一张桃花面缀着莹莹的泪珠子,眸子始终微垂着,便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她不愿意嫁他。
“你为何哭了?”萧弈洵嗓子发堵地问,假装不知道她哭的缘由。
“回皇上的话,臣妾是喜极而泣。”林婳低声说道,依旧没抬头看皇上一眼。
这般疏离而客气的话,如同兜头给萧弈洵泼了一盆凉水,那些难以抑制地兴奋和欢喜一下凝住。
他缓缓转身走向一旁的桌子,倒了两杯酒,大婚仪式还没完成,还要喝合卺酒,他端着酒,递了一杯到林婳手里。
两人手腕相互交叉,一同将合卺酒饮下。
一杯酒下肚,燥.热的感觉立马从腹中升腾而起,让林婳有几分不适,更别说,这杯酒还是跟文宣帝一块喝的,他面色冰冷若霜,喝完合卺酒松开时,不小心触及到了他的手指,她的整个身子都忍不住一阵僵硬,紧张得头都有些晕眩。
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下去,更何况,还要与他有肌肤之亲。
光是想一想,就后脊背发凉,全身僵得都不能动弹,既惊惧又非常反感。
“男女之事,可有司寝嬷嬷教过了?”文宣帝冷不丁问道,顺手将她的酒杯接过,起身放回了原处。
林婳站起了身,点点头道:“回皇上的话,教过了。”
“以后你与我说话,不必如此客气,”文宣帝道: “你我是夫妻,应当亲近些。”
“知道了,”她应着,暗自长舒一口气,该来的总要来,便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替文宣帝宽衣,尽管她尽力保持镇定,那手指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
脱去外袍露金丝线绣边的明黄中衣,文宣帝身体的温度似乎上升了,一股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林婳转身将外袍搭到一旁的架子上去,再转身走了回来,若是平日歇息,到这一步便可了。
可今日是洞房花烛夜,林婳走近了,低着头,指尖轻颤着勾着他中衣的腰带,轻轻扯动着开来,露出健壮的胸膛,还有劲瘦的细腰——
林婳一把又给他拉上了中衣,顾不上给他把衣带系上,转身走去梳妆镜前拆头上的发饰,“臣,臣妾先去散发。”
她笨手笨脚的,坐在铜镜前怎么扯头上的凤冠,都弄不下来,反而扯痛了头发,疼得眉头紧锁。
文宣帝见状走了过来,“朕帮你!”
铜镜里映出他们两人的身影,也许是红烛的光过于温柔,给往日里目光清冷的文宣帝,镀上了一层温柔似水的光,相貌俊美似谪仙。
他伸手将她头上的凤冠取下,连其他发饰也随着一块摘下,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秀发,将她的长发放了下来。
帝王的柔情,试问谁见了不心动?
但也是可怕的,心动了,那等待的将是万劫不复。
他伸手将林婳拉了起来,微微俯身替她解开衣带,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她的身体,尽管还隔着一层衣服,林婳身体也不由地僵硬住,她垂着眼帘,大脑乱成一团,想逃开来,却被他紧握住手腕,牵着往一旁的床榻走去,拉着她坐在了床榻边上。
然后他就那么看她,似乎等着她主动。
林婳咬碎了一口贝齿,为什么要让她主动?
她本来都打算眼睛一闭,什么都不管了,结果居然要她主动,这如何主动?
可他是皇帝,还不是想作甚就作甚,她岂敢得罪了。
林婳挪了挪,往他身边靠近了,磨磨蹭蹭地替他继续解中衣的衣带,并不敢直接脱了,不说司寝嬷嬷教过她什么,就说她从前看的风月之书,也该知道如何去做。
应该先亲他,然后再坦诚相对。
可是她做不到,若是这洞房省了就更好了。
林婳无法压制住内心的不情愿,磨磨蹭蹭地解着他的衣带,头都快垂地上去了。
“唉……”
忽然听见头顶上的文宣帝低叹一声,随即他伸手过来,轻轻抬起了她的美人尖,缓缓俯身吻了过来,那双桃花眼在红烛下潋滟无比,乍然还含着些许深情。
林婳猛地阖上眼睛,微微侧首开来。
萧弈洵的吻没有落在她殷红的唇瓣上,而是落在了她的发间,细碎的继续落在她的脸颊,纤细白.嫩的脖子。
与此同时,他的手指轻轻扯开她的中衣,臂弯轻轻一带,将她带倒在软塌之上,手掌抚上她腰间的嫩.肉,轻轻的用力揉了下——萧弈洵倏然顿住,她的身体僵硬得像硬石,还有些微微发颤,再抬眸看向她的小脸,双目紧闭,手指紧紧地拽着锦被,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那要落在她胸前的吻,终是没落下。
萧弈洵松开了她,坐到了一边去,撩拨了一下乱了的墨发,道:“朕今日喝多了酒,身子不太舒服。就到此为止,歇息吧。”
说罢,便顺势躺倒下来,手指拽过锦被,闭上眼睛睡觉。
林婳大松一口气,连忙往床榻里面滚了一下,离他远远的,偷偷地把凌乱的中衣扯整齐了,又盖上了锦被,这才拿余光偷偷望了一眼文宣帝,这是不洞房了?太好了!
听着文宣帝呼吸声逐渐平稳,似乎睡着了,她这颗惶恐的心也逐渐安稳下来,但还是有些许忐忑,毕竟身边多了一个人怎么也习惯不了。
她借着红烛的光,四下望着,这处宫殿并不是阿姐生前住的长春宫,之前绿翘进来给她送吃的,跟她说了,此处宫殿名为“永安宫”,乃是新收拾出来的中宫,比起长春宫也不差。
其实,她倒宁愿住长春宫,阿姐住过的地方,她住着会更有安全感。
这一晚上,林婳都在七想八想,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成亲这事离她还远着,没想到一眨眼人就在洞房里了,这种感觉很不真实。
僵硬地挺了一夜,也不敢随意翻动,就这么到天快要亮了之际,这才眼皮沉重地睡去了。
等她醒来,天色已大亮,身旁的人文宣帝早就不见了踪影。
她坐在床上发愣了好一会,试探地喊了声,“绿翘?”
殿门应声而开,宫女们鱼贯而入,绿翘和月橘她都带进了皇宫,她们此时都换上了大宫女的衣裳,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又是统一的妆容,差点都让她没认出来。
从前在阿姐身边伺候,也是她乳娘的苏姑姑最后进来了,笑容亲切地道:“可算醒了,娘娘快起来吧,您得去太后宫里请安来着。”
“怎么不早些叫我起来?”林婳忙起身来,去给太后请安,肯定不能去迟了。
苏姑姑道:“自然是皇上吩咐的,说你昨晚累了,要让你多睡一会,太后那边也派人去通报了。”
苏姑姑熟练地亲自替林婳把凤袍穿好了,又替她挽发髻,顺便带一带绿翘和月橘这两个新人。
梳妆好后,林婳匆忙地用了点早膳,随即便乘坐凤辇往太后宫里赶去,这刚到太后的长宁宫,皇上的龙撵也恰好到,只见文宣帝还穿着上朝的龙袍,快步走过来,面容淡淡道:“随朕一块去给母后请安吧。”
“是,”林婳轻轻点头,顺势跟在他的身后,随他一块往长宁宫内走去。
正要进殿内去,他却突然猛地停住脚步,林婳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他的后背,吃痛地揉了揉额头,颦眉向文宣帝看去,干嘛突然停下来?脸上一瞬间起了怒意,但很快又平复了下来,在心里告诫着自己,他是皇帝!他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得罪不起。
这可不是你从前在国公府,无法无天地习惯了,不能再像从前那般了。
“皇上,您是有什么吩咐吗?”林婳扬起礼貌地笑容。
萧弈洵瞥着她脸上假意的笑容,心口一时凝滞,但还是暗叹一声气来,撩起袖袍,牵起了她的手,往殿内走去,“我们去给母后请安吧。”
“呃?”林婳挣脱不得,就被他这么拉着走了进去。
长宁宫的殿内,太后被后宫的一众妃嫔簇拥着说话,忽然殿内就安静了下来,众人察觉到什么,不约而同地向殿门口望去,但见昔日里冷若冰霜,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文宣帝正牵着新后踏进殿内来,他眉眼间含着温柔,关注着新后的一举一动。
如此看来,好一对伉俪情深的夫妻,真叫人艳羡不已!
这样的画面若出现在旁的夫妻身上,众人不觉得奇怪,可竟会出现在皇上身上,这简直叫她们惊掉了下巴,她们跟文宣帝别说牵手,便是能站得近一点说说话,都不曾有过。
第59章 哀家都给你兜着
长宁宫正殿内, 众妃嫔们花朵一般的面容过一时惊愕住,齐齐望向这位新后。
那么多双眼睛齐刷刷望来,林婳自然是察觉到不妥, 忙抽回了手,倒也不必在此刻上演什么夫妻情深。
“臣妾见过皇上, 见过皇后,”一众妃嫔包括娴贵妃纷纷起身给林婳行礼。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立时在林婳心里升腾起来, 从前这样众妃嫔齐聚的场面她不是没见过, 只不过那时是旁观者, 所有的事都与她无关,而如今她身在其中,还是她们所行礼的对象, 真真叫她分外不适。
“都起来吧,”文宣帝淡声道。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一众妃嫔重新坐下。
文宣帝和林婳一齐上前,给宁太后请了安。
“快平身吧,”宁太后忙抬手了道。
林婳站起身来, 这厢早就准备在一旁的秋璇姑姑忙端了茶上前来, “皇后娘娘,今日是新婚第二日, 您该给太后娘娘敬茶。”
“哦, ”林婳伸手接过, 秋璇姑姑连忙从珍珠手里接过蒲团,放在了地上。
林婳端着茶, 就着那蒲团一跪,高高举起手中的茶盏,轻声道:“母后, 请喝茶。”
“哎,”宁太后爽利地应着,伸手稳稳地接住林婳奉的茶,这声母后眼中不禁涌了些许热泪来,她喝了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吉物,一套晶莹剔透的祖母绿首饰,其中有脖饰、耳饰、发饰、以及指环,此乃前些年西域邦国进贡的稀世珍品,世上仅有此一套。
文宣帝将此稀世珍品作为生辰礼献礼给宁太后,宁太后一直视若珍宝的收藏着,只在重要场合才佩戴,此时赏赐给林婳,可见太后对新后有多疼爱。
“来,坐这里来。”太后让人扶起林婳,到她身旁的位置坐下。
“母后,儿臣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告退了。”文宣帝来走了个过场,就离开了。
“可还习惯宫中的生活?”宁太后迫不及待地问道:“永安宫里的布置可还喜欢?若有什么不喜欢的,你自己再吩咐着尚宫局置换便是,”忽然,她加重了语气:“你如今是皇后,乃是六宫之主,想要甚么,便没有甚么是你要不起的!”
宁太后话里有话,这是在震慑其他妃嫔,莫要看林婳这个继后年纪小,便可肆意妄为,不把林婳这个继后放在眼里。
“是,母后,婳儿记下了。”林婳微微颔首应着。
宁太后凤眼一扫众妃嫔,笑了笑道:“这宫里的妃嫔都在此处了,皇后你也都认得,应当不用再逐一介绍了吧?”
林婳顺着宁太后的目光也望了望众人,文宣帝的妃嫔并不多,一眼望去便能数清楚了,一个娴贵妃,一个舒妃,原本有两个婕妤,不过之前的季婕妤自个儿作死没了性命,如今只剩下一个王婕妤,再者就是李美人和容美人,还有一个周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