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共就六位妃嫔,位份最高到最低,统统到齐了。
“自然是不必再介绍了,”娴贵妃笑笑说:“皇后娘娘,妾身等人比您早些时日入宫在皇上身边服侍,您若是有甚不明白,或者不懂之处,您尽管问妾身,妾身自当为皇后娘娘您鞠躬尽瘁。”
娴贵妃上来就狂拉好感,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愿为新后效犬马之劳的好姐妹角色。
其他妃嫔自然是不甘落后,一个个非常关切地为林婳排忧解难,什么若是闷了,可差人叫她们过去陪着一块打叶子牌解闷,下棋作诗等等也未尝不可,更甚至有周才人说自己会唱评弹,若皇后娘娘不嫌弃,可唤她去唱上几曲解闷。
总之,众妃嫔都把林婳高高地捧起,捧在皇后宝座上不够,还要在皇后宝座下垫几块金砖,让她坐得更高。
“如今皇后既然已经入主中宫,那这六宫管理之权的凤印,舒妃你是否该移交给皇后了?”娴贵妃眯着那双吊梢眼,嘴角微勾地看向气质清雅的舒妃。
林婳瞥了娴贵妃一样,这是在憋什么坏主意?挑拨离间?
“是啊,”容颜艳丽的容美人也赞同地点头,道:“这凤印本该由皇后掌管,从前孝贤皇后是身子不好,没有多余的精力掌管后宫,而今新后身体强健,想来是能胜任六宫管理之权的。”
宁太后似乎也有此意,目光转向了舒妃,等着舒妃表态。
舒妃微微一笑,道:“如此甚好,臣妾便能得个清闲了,臣妾愚笨,操持起六宫事务确实力不从心。等回去了,便立马亲自给皇后奉上凤印及一切后宫事务。”
林婳微笑着道:“此事不急,本宫年纪尚小,许多事还不能懂得,若贸然接手,怕是会弄得一团乱。依本宫之见还是舒妃来管理六宫比较妥当,本宫虽才入宫,但也听身边的姑姑说明了如今宫中情况,姑姑直夸舒妃治理后宫有方,一切都井井有条,较之从前不知好上多少。”
话落,娴贵妃冷了脸色,什么意思?是内涵她做得没有舒妃干的好?
“你总该是要学的,”宁太后道:“此事宜早不宜迟。”
一个皇后不能掌管六宫之权,怕是树立不起威信来。见风使舵,捧高踩低,这宫里的人做得简直不能太出众!
林婳杏眸圆圆地眨了两下,语气中带着撒娇,“母后,婳儿年纪还小,您就让婳儿再轻松两年吧。”
“呵呵……”宁太后笑了,果然还是孩子心性,“也罢,那便就由舒妃暂且管着吧,等你到了十八,可不许再推托了。”
“谢母后,”林婳高兴得一副小孩子模样,余光瞥见娴贵妃黑沉的脸,不由腹诽道:就气死你,想挑拨离间,没门!
这六宫管理之权,在谁手里都行,就不能是在娴贵妃手里。
况且,这六宫管理之权有什么好,谁想要谁要去,她懒得操这闲心。本来打心底就不稀罕这个皇后,管这后宫的事是好是坏。
真是小孩子心性吗?
娴贵妃不能苟同,当初下错了药,看紫云郡主一副甚么都没发生的模样,这才放心了警惕。不想这紫云郡主转头就嫁给皇上,抢走了她期望已久的皇后位置,由此便知道这林婳心机手段之厉害。
此番假模假样,不过是笼络舒妃的手段罢了。等将来立稳了根基,再夺了这凤印也不迟。
过几日便是中秋团圆夜,亦是林婳嫁进皇宫过的第一个中秋,宁太后特意嘱咐舒妃好生操办中秋家宴,众人也七嘴八舌地出了好些主意,随即众妃嫔退去,林婳被宁太后留下来单独说话。
“母后,您还有事吗?”林婳道。
宁太后笑道:“哀家好些日子没见着你,陪哀家到园子里走走。”
长宁宫后花园里,风轻轻吹拂而过,阳光透过树叶光影斑驳地在青草地上摇曳。
林婳蹲在树下,抚摸着吃青菜的兔子,抬头看向宁太后道:“母后,如今我住到了宫中来,这些小东西就不该打搅母后您了,改日我命人在永安宫里修一处园子,将这些小东西迁移了过去。”
宁太后坐在铺了软垫的石凳上,放下手中茶盏,笑望过来道:“在这里养得好好的,哀家都养出感情来了,可不能让你迁走了,你若是想看,自己过来哀家这里看便是了。”
“好啊,”林婳脸上扬起笑容,一如从前。
“过来,”宁太后向她伸手示意,她穿着团青色绣万寿菊袍子,头戴点翠镶绿宝石华胜,桃粉敷面,唇色如蜜,岁月更令她平添了风华,脸上笑意微显,目中流露着慈爱。
太后是真的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疼爱,此番嫁入皇宫林婳虽十分不情愿,但万万没有道理迁怒于太后。
林婳走过去,把手放到宁太后的掌心,随她牵引着坐下,盈盈一笑,“母后。”
宁太后轻轻抚了两下她的手背,轻声问道:“皇上待你如何?可有欺负你?”
这话如何答?实话实说是万万不能的。
于是,林婳故作羞涩道:“皇上他待婳儿很好,不曾欺负婳儿。”
宁太后无奈地摇摇头,这般说话的扭捏模样,可不是林婳平日里的性子,这怕是在宽她的心呢。
这嫁都嫁进来了,没有回头路了,至于这感情嘛,若能两情相愿,自然是好,若不能,那——也强迫不了。
宁太后拉着林婳的手,道:“哀家对你,也没有甚么别的要求,只盼你过得开心,过得自在。以后你在这宫中,想做甚么便做甚么,其他甚么事,哀家都给你兜着。”
“啊?”林婳惊讶得半张小嘴,还以为太后要劝她跟皇上相亲相爱,好好培养感情,做好后宫之主,没想到太后却来鼓动她叛逆。
宁太后又道:“哀家在这后宫憋屈了大半辈子,那是情势所逼,不得不做小伏低。但哀家决不允许你过得憋屈。婳儿你给哀家听好了,便是皇上撒的气,你也不用受着,他若欺负你,你来告诉哀家,哀家定不叫他好过。”
林婳从长宁宫离开时,整个人都是虚飘着的,本打算从今往后收敛性子,做个规规矩矩的中宫皇后,但万万没想到天降“免死金牌”,让她以后可劲造作都成。
不过在皇宫里,有什么值得她造作的呢?
一众妃嫔屈居于她之下,以大欺小,简直太容易了。
母后待她这般疼爱,她孝顺还来不及,岂敢让母后心烦。
那么,就剩下文宣帝可供她造作的了,主动凑到文宣帝面前去造作,她脑子又没坏,平日里躲都来不及。
有了“太后”这块免死金牌,自然是——皇帝召她,她不应。
用午膳时,何瑞亲自到永安宫来请,说皇上请她到长明宫去一同用膳。
林婳直接拒了,理由:胃口不好。
让她跟萧弈洵一块吃饭,胃口会好才怪了。
何瑞跟永安宫的福祥公公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好容易才反应过来,转身前去复命,这继后还真是——硬气!皇上邀约,竟也敢拒了。
皇帝召她,她不应,那皇帝就自个儿前来了。
这不夜幕降临,文宣帝就到她这永安宫用晚膳来了。
御膳摆了满桌,林婳埋头吃自己的,至于伺候皇上用膳甚么的,抱歉,她也要用晚膳,没空!
萧弈洵坐了半天冷板凳,林婳就不搭理他,这叫他想不明白,好歹昨日晚上还带搭理他,说话的客客气气,今日怎么就当看不见他。
萧弈洵拿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到了林婳的碗里,努力招惹她的注意,“婳儿,这道糖醋鱼味道尚可,你尝尝。”
第60章 也是很温柔呢
婳儿?
突然叫得如此亲热, 林婳听得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萧弈洵端了一下碗,示意得很明显,“我都给你夹菜了, 是不是得有来有往一下?”
“多谢皇上。”
不过只得了她一句不咸不淡的多谢,林婳秉着食不言的礼仪, 安静地吃着,面上也冷冷清清的, 目光只专注在饭桌上的食物上, 压根没看他一眼。
萧弈洵宽慰自己道:这般很正常啊, 他与她从前本就没有说过甚么话,本就无话可说。
于是,他决定主动找找话说, “你今日都做了些甚么事?在宫中过得可还习惯?”
林婳略抬眼,淡淡道:“还行,就随便做了一些事。”
然后就没有多余的话说了,殿内一时寂静,伺候在一旁的宫女抿紧了唇, 个个也不敢大声喘气, 皇后还真是——还真是够敷衍皇上的。
萧弈洵见她吃了糖醋鱼,又努力找话说:“糖醋鱼味道还行吗?你喜欢吗?”
“还行, 谢皇上。”
他问, 她简短的答。
文宣帝本就不是话多的人, 性子也冷,能主动说这么些话, 已实属不易。
他顿了顿,又找到了话说:“在宫里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手底下的人可都还能使唤?”
林婳身旁服侍的宫人,大都是先皇后身旁伺候的人, 像苏姑姑、福祥公公等人。
“谢皇上关心,一切都行。”话落,又没声了。
“你以后若有甚么想吃的菜,吩咐一声下去便是。”
“谢皇上关心,臣妾知晓。”
萧弈洵道:“正好宫里新进了一批厨艺卓绝的厨娘,来自大齐各处,能做非常多不同的菜系。若你吃不惯司膳房的菜,朕命人在永安宫辟出一间小厨房来,你去挑几个厨娘来可好?”
他说话语气虽然很冷,但仔细听,能察觉到藏匿其中的温柔,可不仅仅是皇上对皇后的客套话。
“谢皇上关心,臣妾吃得很好。”林婳端着汤默默地喝着,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皇上话怎么那么多?一直抓着她说话,能不能让人过好好吃饭了?
从前不觉得他是个话多的啊!他性子冷冷的,话极少,这是突然转了性子?
如此状态下用膳,林婳简直如坐针毡,胃口也变差了。
皇上没再说话,但总感觉四周的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她放下手中的汤碗,用手帕擦了擦嘴唇,道:“皇上,臣妾用好膳了。想出去消消食,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林婳马不停蹄地溜了,到永安宫后面的小花园里散步消食。
萧弈洵目视着她飞快离开,剑眉紧压,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她这般冷淡的模样,与之前在琼城时,她对着面具大侠完全是两个样子,那时唧唧喳喳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脸上永远挂着笑容,而此刻,他在她眼里,连仇人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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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婳特意在园子里呆了很久,想等皇上走了再回去,一直没等到皇上走的声音,派绿翘去看了一眼,才知道皇上叫人把他的奏折拿到她宫里来,这会儿在批奏折呢。
天黑下来了,她这散步散得也该回去了。
踏进殿内,只见文宣帝正在她书案上低头批奏章,四周点满了照明的蜡烛,他听见脚步声,便抬头起来,目光幽幽地望来:“皇后,你散步散得可好?朕还以为你迷路了。”
林婳尴尬地伸展了两下胳膊,“还行,总算不积食了。”
“那正好,”萧弈洵合上手中的奏折,道:“朕乏了,皇后你来伺候朕沐浴更衣。”
林婳:???
让她伺候沐浴更衣?这宫女太监成群的,就非让她去?
林婳缓缓转身,微笑地吩咐人去准备热水,又命人去长明宫拿皇上换洗的衣物,她这处还没有文宣帝的衣物。
“皇上,臣妾先下去准备了。”林婳微微欠身了下,随即转身便走。
萧弈洵抿了抿唇,唇角微不可见地勾起一丝笑意,他拿了一份新奏折,继续批阅。
一盏茶工夫后,福祥公公来请,“皇上,热水已经备好,皇后让您过去呢。”
萧弈洵搁了笔,起身去了,进去永安宫沐浴的殿内,浴池里已经蓄满了热水,宫女们正在往里面撒了各色花瓣,备美酒,备鲜果。殿内雾气缭绕的,并不见要伺候他沐浴的林婳。
“皇后呢?”他问。
福祥公公道:“皇后娘娘说马上就来,让奴才先伺候您更衣吧。”
“不必,你们都出去,”萧弈洵面带威严道。
“是,”福祥公公欠身行礼,随即带着殿内的一众宫女退了下去。
萧弈洵走到一旁的衣架旁,除去衣物,先泡到了热水中去等着,不过一会,就听得脚步声进来,回头一看来的是一行三人小太监,俊脸上的笑意一下收敛住了,剑眉微紧,浸出几分不悦。
小太监们见了,连忙跪地行礼,“奴才见过皇上,皇后娘娘吩咐奴才们来伺候您沐浴更衣——”眼见得皇上愈发不悦,小太监们赶紧道,“奴才擅长捏肩”,“奴才擅捏脚”,“奴才擅捏头部穴位”。
“皇后娘娘吩咐了,让奴才们好好给皇上您推拿一番,解解乏。”
此番话一出,皇上的脸色才好转了些。
又一次把他的话当耳旁风,明明是让她来的,不过尽是些小太监,而不是安排宫女来,萧弈洵气消了些,她心里还是会吃味的吧?
萧弈洵沐浴完后,回永安宫主殿,没见着人,说是歇下了,他抬脚向内殿走去。
月橘尽力拦着,“皇上,皇后娘娘睡下了,您看要不去其他娘娘的宫中歇——”
一计冷刀子眼扫来,月橘努力把刚才的话咽回去,还主动替皇上撩起了珠帘,“皇上,您里边请。”
萧弈洵满意地收起冷刀子,抬脚往寝殿内走去。
“你,你怎么比我还没用?”绿翘和月橘窃窃私语道:“皇上甚么都还没说,你就直接缴械投降了?”
月橘道:“对手太过凶残,打不过。”
“……”绿翘闭嘴了,打心底觉得月橘说得没错。
以为歇息,是准备歇息了。
萧弈洵进去之后,发现林婳板直地躺在凤塌上了,双目紧闭,睡着了。
他都在永安宫沐浴更衣了,难道还以为他不会留宿在永安宫吗?
萧弈洵自然是不会退走的,他走向凤塌,掀开纱帐,很自然的躺下,还向林婳靠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