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婳本来就是在装睡,以为这样文宣帝就会走了,不想他居然躺在了她身边,还突然向她靠近,惊得她下意识往旁边闪躲去,只听得文宣帝低低地笑了声,道:“原来皇后你还没有睡啊?朕以为你已经睡着了。”
林婳抱紧了被子,强行狡辩道:“臣妾正要入睡了,是皇上您突然靠过来,臣妾这才惊醒了。”
萧弈洵翻身起来,单手撑在她的身旁,俯视着她,“既然已经醒了——”他的指尖抚过她耳旁柔软的发丝,声音喑哑道:“朕昨日喝多了,未能洞房,今日当补上昨日的洞房才是。”
林婳猛地往后缩,但脑后就是枕头,逃无可逃,只得急急忙忙找借口,“我,我身子不舒——”话还未说完,吻就落下,堵住了她后面的话,今日没有醉酒的文宣帝简直是攻城略池得果断!
林婳被吓到了,从前在风月之书里看到只觉得还挺浪漫的,而此刻,她,呕——胃里一阵翻腾,她一个用劲推开了文宣帝,扑到了床边一阵干呕,干呕得面颊一片通红,难受至极。
萧弈洵衣襟半敞,墨发凌乱,一张俊美的脸挂着不可置信,她,她居然想吐!
虽说有了太后的免死金牌,但此时皇上的表情实在令人感到害怕,她慌忙得解释道:“臣妾,臣妾晚膳吃得急,是胃不舒服才想吐,皇上你莫要多想了。”
萧弈洵:“……”
这还不如不解释。
他低低叹了一声气,起身来,扯好乱了的衣襟,走到桌旁去倒了一杯水了,递给林婳,“喝点水吧。”
“谢皇上。”林婳接过喝了一半,又递了回去,萧弈洵接过直接把剩下的一半喝了,桃花眼里噙着危险的情绪。
林婳不自觉怯怯的,完了!怎么感觉免死金牌也救不了自己了。
难道皇上要圆房她还能拒绝不成?拒绝得了一时,能拒绝得了一世?
她胡思乱想着,萧弈洵走过去重新躺下,见她不动,道:“胃还不舒服吗?可要叫太医看看?”
“不,不用了。”林婳扯着被子躺下,道:“方才喝了水,已经好多了。”她竭力跟皇上保持着距离,反正她现在是不行的,若皇上真的硬来,那就不要怪她以下犯上!
躺下后,一颗跳得厉害的心脏逐渐平稳下来,可寝殿内点着灯,提醒着她身旁躺着文宣帝,她怎么也睡不着,光也有些亮了。
这时,文宣帝的手伸到纱帐外,用掌风轻轻一带,烛火噗噗地灭掉了,殿内陷入一片黑暗。
林婳眨巴了两下眼睛,这也行?果然会武功就是好,不过总算能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婳迷迷糊糊地要陷入睡眠中,突然身旁的萧弈洵翻了个身,他的手臂挪动了下,正正碰到了她的手,这突如其来地触碰,令林婳倏然惊醒。
萧弈洵的手臂很凉,但他不是睡前沐浴了吗?为什么手还能怎么凉?难不成用的冷水沐浴?
忽然,他的手指动了动,又碰到了林婳的手背,就这么挨着一动不动的。虽说这也不是什么得寸进尺的举动,但是林婳觉得不舒服,于是,默默地把手缩了回来。
她正要继续睡,文宣帝又调整了下睡姿,大长腿直接横亘大半张床塌,结结实实的跟林婳的腿挨在了一起,他的脚也是凉凉的,怎么还是冷寒体质吗?
不习惯!
林婳这次直接整个人往塌里面挪,轻微地一声嘭,贴到床壁了。
林婳:“……”
林婳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闭眼准备入睡,忽然,文宣帝又一个大翻身过来,整个人都扑了上来,手臂直接搁在她的腰上,脸也贴她好近,近得呼的鼻息都喷到她脖子上了,他身上那股龙涎香铺天盖地的袭来,虽说很好闻,但总感觉带着一众威压的气势,令她觉得很紧张,瞌睡也跑得一干二净了。
“皇上,”林婳轻声喊着,不过文宣帝似乎睡着了,她连着喊了好几声,他都没有应声,反而手臂还一个用力,直接把她搂进了怀里。
林婳:???
不能忍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她一掌用力推开文宣帝,怒喊一声:“皇上!!”
“恩?怎么了?”文宣帝一副被推醒的样子,声音低哑且带着一丝困倦问道。
林婳不疑有他,没好气道:“您能不能睡过去一点?臣妾都没地睡了。”
“哦……”文宣帝轻飘飘地应了声,随即挪开了去,床榻瞬间又宽敞了起来,林婳盖着被子重新睡下了,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身为皇上,睡相还真够差的!
漆黑的纱帐内,林婳呼吸浅浅地睡着了。
萧弈洵不禁苦笑连连,入寝前怕太难受,特地朝身上泼了几桶冷水,但效果似乎不尽如人意呢。
一夜相安无事过去,林婳松了一口气。
可今日朝廷上的大臣们却纷纷提起一口气来,今日皇上心情似乎不咋好,以前是冰冷着一张脸,今日不仅冰冷,还阴沉沉的,更引人注目的是桃花眼帘下的黑青,这是昨晚上没睡好?
大臣们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措词汇报公务,可千万别说错了话啊,心情不好的皇上挑起错来,比平时可要凶残百倍。
第61章 心里记恨上了
一大清早, 林婳还在用早膳,后宫妃嫔们就来给她请安了,她只得急急忙忙地用了早膳, 去接受她们的拜见,顺便再例行公事似的唠嗑一阵。
只是大家面色各异, 似乎不太好,可能是都听说了, 皇上在皇后的永安宫连宿了两日。
这第一日是大婚, 宿在永安宫不奇怪。
可第二日也宿在永安宫, 就不得不令她们多想了,要知道从前皇上从不在妃嫔宫中夜宿,更别说连着两日, 皇上连后宫都鲜少来。
“皇后娘娘可真是好福气,一入宫便独得皇上恩宠,”娴贵妃说话酸溜溜的,之前是在太后面前她才装个客气的样子,此番在永安宫, 太后又不在跟前, 她自持年长,看林婳就如同看一个黄毛丫头, “看来不假时日, 皇后便能怀上皇嗣, 为皇上开枝散叶。”
林婳面上保持着微笑,心里忍不住翻白眼:这福气谁爱要, 谁要去!
“要怀上皇嗣,岂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怀上的?”容美人突然插话道。
容美人长相艳丽, 身形丰腴,一举一动皆有风情,就是没甚么眼色,说话又不过脑子,在众人眼里就是一个草包美人。
便是此时,就不该随意插话,她还不知收住话,继续道:“我们这都进宫多少年了,这肚皮啊一直都没有动静。也就先皇后怀上了,不过可惜没保住,滑掉了。”
话音刚落,就对上了娴贵妃瞪过来的利眼,容美人后知后觉地捂住嘴,不敢再口无遮拦。
突然提及先皇后,还说起先皇后滑胎之事,继后林婳又没接话,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舒妃见罢,连忙转移话题道:“再过两日便是中秋夜宴了,此次中秋夜宴在群芳阁举办,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皇后可要去看看?若有什么不妥之处,妾身还差人去改。”
林婳道:“本宫相信舒妃你的能力,一定布置得妥当,就不必去看了。”
舒妃又从她身后的宫女手中拿来一本册子,道:“这里是中秋夜宴的节目册子,请皇后过目,看是否增添什么,或者减去一些节目。”
绿翘正欲上前去接,被林婳抬手制止了,她道:“本宫年纪尚小,对这些也不懂,舒妃你看着办吧,无须过问本宫。”随即扶了扶额,道:“本宫泛了,你们且退下吧。”
这就赶人了?
众妃嫔互相望了望,也算是第一次请安,不多说说话联络一下感情?笼络一下人心?
看来这个新后还是小孩子啊,并不懂得这些后宫生存规则。
一行人起身告辞,离开了永安宫。
“真是烦人!”林婳扯了扯繁琐沉重的凤袍,干脆把凤袍脱了,换了一件轻便简洁的外披。
绿翘和月橘倒没说什么,苏姑姑见了来劝,“皇后娘娘,您怎么不穿凤袍?您现在是皇后,可不能再穿这些寻常的——”
林婳当没听见,脚下走得飞快,往永安宫外去,苏姑姑无奈,赶紧让绿翘和月橘跟上去。
虽说在众妃嫔面前,她没说甚么,但这些话还是戳到了她的心窝子。
她想阿姐了,想去阿姐的长春宫看看,当时还有很多遗物没来得及收拾,她想去看看收拾一些东西来,放到她这永安宫里来,睹物思人也好。
如今永安宫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永安宫又大,她住起来很不习惯。
长春宫外,树木葱郁,池子里荷叶正绿,金鱼在水底游曳。
宫内并未有人看守,她们犹如无人之境,畅通无阻地进去了。
看得出来长春宫还是有人打理的,里面的花草长势甚好且有条理,进到殿内,也整洁得没有一丝灰尘。
林婳在阿姐素日躺的贵妃塌上小坐了一会,四下望着发了一会呆,随即起身,去挑适合放在永安宫里的东西,阿姐用来插花的花瓶,阿姐喜欢的雪山图,还有阿姐看过的书等等,都让绿翘和月橘拿上。
她自己则抱着阿姐的琴,从长春宫里出来,这时,从外面来了两个拿着扫帚的宫女,边说话边在庭院里扫起落叶来,林婳下意识顿住了脚步,因为听见这两个宫女在谈论自己。
“嘘……”她回头示意绿翘和月橘别出声。
“这位继后,还真是好福气。不仅有太后宠着,皇上也对她宠爱有加。”其中高一点的宫女道。
林婳忍不住腹诽:皇上对她宠爱有加?这从何说起?
矮一点的宫女道:“那可不一定哦,你且看看先皇后的下场。难道太后就不疼她了?虽说更疼新后,但太后待先皇后也是没话说的。当初刚嫁给皇上,皇上不也待她极好。哪想没过几个月光景,就帝后失和,皇上自此待先皇后冷淡极了,很久才到一次长春宫来。
按规矩说,这每月都有那么固定几日,皇上应当是来长春宫夜宿的,可皇上从来不来。先皇后就是因为皇上太过冷淡,所以才心有郁结,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这些话,林婳倒不放在心上。
她明白阿姐是因为心中有慕大哥,所以才不能全心全意待皇上,没有甚么柔情蜜语给皇上,皇上自有天子的骄傲,岂能容忍这等待遇,自然就生分了。
“先皇后的病不是滑胎落下的病根吗?”高个宫女不明白道。
矮宫女却笑了笑道:“有些事你不知道吧,那日我正好在这庭院里当差,知道得一清二楚。先皇后的病,就是因为皇上生的,不仅仅是因为冷淡,还有其他原因。”
“哦?”高个宫女十分好奇,“你快说说,难道不是在御花园摔跤落下的?”
林婳蹙了蹙眉头,屏息仔细听着。
矮个宫女压低了一些声音,道:“先皇后腹中胎儿已三月有余,岂会摔一跤就没了。那日苏姑姑速速去请了太医来看,胎儿并无大碍的。只是到了晚上,皇上来了一趟,跟先皇后起了争执,吵得可凶了,还砸了好些东西。等皇上走后没多久,先皇后的胎儿就没了。”
“啊?”高个宫女听得满脸惊讶。
“就是气着了,情绪过于激动,气血逆行,胎儿这才没了。”矮宫女道:“这孩子没了,先皇后十分伤心,太后和宫里各位娘娘都亲自来探望过。可是咱们这位皇上心有芥蒂,只差了何瑞来看了看,至此连续一个多月都没有踏足过长春宫,想来是责怪先皇后没能保住皇子,所以才冷落于先皇后。”
“你这般说,意思是先皇后滑胎竟与皇上有关?”高个宫女听出了这意思,也不敢随意下定论。
“那肯定是啊,”矮宫女道:“本来先皇后摔了一跤,就动了胎气,皇上跟先皇后大吵一架,再把先皇后气着了。你要知道动了胎气是不能情绪太激动的,不然太医说胎儿没事,怎么皇上去一趟,前脚刚走,这后脚胎儿就没了?”
……
两个宫女扫着地,一直争论着,随意扫了几片落叶,便离开了长春宫。
林婳抱着古琴站在高柱后,神色怔怔的,所以阿姐的死跟萧弈洵有关系?
她回了永安宫,让绿翘她们把阿姐的东西分别安置了,花瓶去剪了月季花插上,雪山图也挂上了。
林婳把阿姐的琴放下,坐下拨弄着琴弦。
阿姐虽然心里有别的人,可到底怀了皇上的孩子,皇上待她如此冷漠无情,甚至间接害的阿姐没了孩子,还将孩子没了的罪怪到阿姐头上去。
她越拨越快,弹的是最后给阿姐弹的《广陵散》,琴音铮铮响,蕴含着她逐渐攀升的怒气。
阿姐因胎儿没了,不仅落下病根,每逢天寒,就缠绵病榻,还郁结于心,身体一直不见好转,一直到灯枯油尽。
愤怒在林婳胸腔里急速盘旋而上,若说之前是排斥皇上,略微有些讨厌,那么此刻便是真真正正地厌恶了。
他是害死阿姐的罪魁祸首!
绿翘听着这气势磅礴地琴音,完全不似林婳平日弹的那般,知她心绪不好,忙上前劝道:“皇后娘娘,那两个宫女的言论不过是猜测,也没有定论,您可别往心里去。”
林婳放轻了拨弄琴弦的力度,又放慢了速度,琴音变得犹如潺潺小溪。
什么猜测不猜测?
吵架是真,冷落也是真,阿姐因为胎儿没了,落下病根也是真。
萧弈洵就算不会罪魁祸首,那也是间接的凶手!
“娘娘?”绿翘关切问道,也不知自家娘娘有没有听进她的劝。
“我没事,”林婳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把萧弈洵给记恨上了。
她双手轻轻地拨弄琴弦,转而换了一首声调哀怨的曲子,替她的阿姐不平……
想起阿姐的音容,韶华之花般的年龄就没了,怎能叫人不难过?不惋惜?
他萧弈洵是大齐一国之君,他岂会有错?谁又敢向他去要公道?
可笑他还是自己的夫君,将来一辈子要跟他捆绑在一起,也许她还会落得跟阿姐一个下场,被冷酷无情的对待,被弃之如敝履。
这时,何瑞走进殿内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手里都捧着金漆盘,用绸布盖着,也不知其中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