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殿下,别玩火——和二萌
时间:2021-07-16 09:04:09

  这么多年过去,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个人。
  陛下今日又提起,难道是岳家祖陵出了什么事吗?
  岳贵妃不知道越蒿问及霍起升的用意,但在他面前,她再不敢卖弄城府,只埋首实话实说道:“正是霍起升。”
  越蒿得到了答案,他其实也差点忘记了这号人。
  霍起升是他父亲的忠犬,他父亲最疼爱越萧,无论他做得多好,他父亲都视而不见。霍起升也是,从来都是高看越萧一眼,把他视作无物,当年非要在朝堂之上说他矫诏篡位,杀兄弑父。
  霍起升此时若是认出越萧……
  也无妨。想来应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一个无兵无权的哑巴,一个不见天日的刺客,绑在一起也不足为惧。但若是让那哑巴看越萧受虐,不知又会带来何等快慰?
  越蒿眯起眸子,唇角勾起一抹阴险的弧度,他扬了扬下巴,长长舒了一口气。
  越朝歌回府以后,一头钻进凝泉殿里洗了个痛快。
  她仰靠在池边,手里把玩着她母后赠她的及笄礼,若有所思。
  碧禾围着浅绿齐胸裹身裙,和她一同泡在水里,帮她舀水,从肩窝处濯下。
  她心里犯嘀咕,暗渊公子看着那样生猛的一个人折腾了一夜,怎么长公主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他是不敢吗?
  这似乎和那些小札书里写的不符……
  碧禾这姑娘面子皮虽薄,可也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平日里越朝歌不常使唤她,她便总淘些书来看。原意是想像长公主一样多读些正经书册的,可那些她看了就会打瞌睡,不知何时,便看起了外头流传的手札,久而久之,便什么都懂了。
  她眼下打量着越朝歌白皙如瓷的皮肤,联想到了昨晚可能发生的事,脸红得像街头卖杂耍的猴屁股。好在温池水雾氤氲,热得很,脸红一些也不为过,这才没露出破绽。
  “碧禾,你说,若是有人送你一样东西,你觉得很不喜欢,很不自在,可又没有理由推脱,也不好直说,那你怎么办?”
  越朝歌自己划拉了些水到手臂上,边洗边问碧禾。
  碧禾八卦极了,凑过来道:“暗渊公子送长公主东西了?”
  越朝歌听言,悠悠一眼瞧过来,金钗轻轻一点:“你这小妮子,成日天脑子里在想什么?”
  碧禾开心极了,像发现了什么新奇好玩的事情,歪着头道:“不然——就是梁公子?”
  越朝歌干脆把金钗放在边上,拘了捧水泼向她脑门:“说正经的,快想。”
  碧禾往后堪堪避过水花,奈何脚下一个滑溜,偏偏整个人直直坐进了水里,惹得越朝歌笑出声。
  她从水里冒出头,抹去脸上的水珠子道:“若是有人送我那样的东西,那我就也送他一个那样的东西,要难受一起难受着。长公主觉得我说得可对?”
  越朝歌点点头,“倒是有几分道理。”
  只是——
  越蒿送了他一个兰汀,她难道也要送越蒿一个自己人吗?日后要做的事,宫里也的确需要一个人照应。可越蒿的“兴致”有些特殊,娇柔些的姑娘大多抵不住,护卫他又多得是,如此一来,叫谁去便成了个难题。
  主仆二人洗完已经快到晌午了,越朝歌坐着软轿回心无殿,碧禾在一旁打探:“究竟是不是梁公子送了主子什么东西,主子快告诉奴婢嘛!奴婢可好奇了。”
  越朝歌笑着,懒懒斜她一眼:“撒娇没用。”
  碧禾不服输道:“那主子总得告诉奴婢,主子对梁公子什么感觉?”
  问着,她又自言自语道:“主子对梁公子很是亲和,可对暗渊公子好像更亲和。主子是比较喜欢梁公子,还是比较喜欢暗渊公子呢?”
  越朝歌轻笑一声:“非得选出一个?”
  “嗯!”碧禾道:“主子非得选出一个,梁公子还是暗渊公子。毕竟驸马爷只能有一个嘛!”
  越朝歌道:“梁信呢,是本宫的知己,至交,许多事情本宫不说他都能明白,相对而言,这方面本宫比较喜欢……”
  她话没有说完,耳边突然有衣袂翻动的声音,她下意识以为是刺客,迅速转头看去,却只能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利落消失在回廊那侧。
  碧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里除了被日光晒到几乎融化的盆栽,空空如也。
  “主子,你在看什么?”
  越朝歌扫了一眼盆栽旁飘落的绿叶,道:“没什么。方才说到哪里了?”
  碧禾说:“方才说到,梁公子是知己,是至交,长公主比较喜欢他。”
  越朝歌收回视线,说:“这方面我是比较喜欢他,能明白自己的人,谁会不喜欢呢?只是和暗渊在一处时,他的沉默以及简短的回答,会让我更自在更喜欢些。他的为人和身手,本宫也很喜欢。最重要的是——”
  她撇过头,看着碧禾笑了起来。
  碧禾急忙问:“最重要的是什么?”
  越朝歌笑得更深:“最重要的是,他长得更好看,看着就赏心悦目。”
  碧禾道:“所以长公主更喜欢暗渊公子吗?”
  越朝歌只是笑。
  热气蒸腾。
  郢陶府的浣衣院里,一名鬓发散乱的瘦削男子正在捣衣,他身穿着粗使仆役的衣裳,在灼灼烈日下显得有些面色惨白。
  管事的见他气力不继,不由分说甩出一鞭。
  那瘦削男子咬牙闭眼,准备生受,没想到那鞭子却迟迟没有落下来。睁眼一看,一道高大的身影正抬手,握住管事的粗鞭。
  管事的见他一张脸俊美无俦,气度尊贵,愣是忍着不敢发作,只问:“这位是……”
  越萧面无表情,抛出一瓶药到瘦削男子手里:“这是防暑的药。”
  那瘦削男子起身,手在身侧的粗布上擦了好几个来回,千恩万谢就要跪下。
  那日在心无殿,一群面首去看越萧和越朝歌用晚膳,越朝歌杀鸡儆猴,赐了其中某人一鞭,这个瘦削男子就是那个某人,那只“鸡”。
  起初越萧见他皮肉伤得厉害,想起自己都疼得难忍的皮肉伤。越朝歌随性给了这个面首一鞭以后,越萧意识到,本质上他们都是供人鞭笞取乐泄愤的工具人,于是回退千里,不再觊觎越朝歌身上的明艳和多彩,当晚便来给这个面首送药。
  面首名叫赵柯儿,他被白楚摆了一道,却结识了贵人。想起从前对越萧的不忿,他就愧疚得说不出话来。
  越萧转头看了那管事的一眼,管事的一愣,移开目光,识趣地走开。
  赵柯儿见越萧面色沉静,又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试探着问道:“公子可是有话问我?”
  越萧皱了皱眉:“梁信是谁?”
 
 
第19章 情敌(一)   补2021/5/22更新……
  梁信是谁?
  梁信是长公主的朋友。
  越萧从赵柯儿口中,只能得到这个信息,他说的甚至都不如越朝歌自己说的详细。她自己说的是,梁信是知己,是至交。
  知己和至交这两个词对越萧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
  “公子问这个做什么?”赵柯儿问。
  这个问题倒提醒了越萧。
  对啊,他问这个做什么?越朝歌和梁信什么关系,与他何干,他打听梁信做什么?
  越萧蹙起眉头,英气的眉毛好看笔挺,满脸写着不解。
  他转身离开,留下一道宽肩窄腰的背影。
  回到旁骛殿,他仍旧没能从“梁信”这两个字里走出来。
  他解下身上的黑袍,随口问跛叔道:“跛叔可知梁信此人?”
  跛叔握着碳瓢熨衣服,闻言回想了一下,道:“知道,早先在楹花坊的时候,出街买东西,偶然听说过他。”
  不同于越萧的忘却前尘,跛叔记忆力很好,他几乎原封不动地把当时听到的复述出来。
  他眯着眼回忆道,“约莫……年前吧。”
  “是年前,”跛叔确认道,“是老奴上街□□联的时候,写春联的书生摊子边围了一群人,就有人说,说今年怕是梁公子要入郢陶府当驸马爷了。人家问说怎么回事,那人就说,说是梁家的玉石铺子贴的新春联,是长公主的墨宝。还说长公主可从来没给过谁墨宝,梁公子是独一份儿。说这梁家最温润的公子哥儿,要栽在脾性不好的长公主手里。”
  越朝歌还有写字的兴致,越萧是不知道的。他入府的这些日子,越朝歌最大的兴致就是惹他生气,偶尔会去打打马球。
  他越是听,心里越是不舒服起来。
  他都没见过越朝歌写字。
  跛叔侧眼:“公子和梁家公子有过照面?”
  越萧道:“没有。只是想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是什么样的脾性?”
  才能让越朝歌说他比他好。
  跛叔把碳瓢放在一旁,倾身捏起衣服的两角,叠了起来。
  “梁家虽只是商贾之家,独子梁信的教养却很好,听说待人接物温文有礼,总是笑,眉眼也温和,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是个温墩柔和的性子。”
  越萧起身,拿过衣架上的黑色长袍:“我出去一趟。”
  “主子,欸?”跛叔忙追了出来,喊道,“主子要去哪里?心无殿那边叫着一起用点心呐!”
  越萧头也不回,走了两步飞身而起,消失在院墙那边。
  时近傍晚,日头仍然热辣,街上却渐渐热闹起来,摆摊的也开始叫卖。
  越萧坐在樊楼背阳的屋宇上,瓦片有些烫,他有些惆怅。出门前没问清楚梁家的玉器铺子在哪里,以至于他眼下无处可去,只能在这里平复心情。
  他觉得不能再继续干等下去,眼见晚膳的时间快到了,他还得赶回去陪越朝歌吃饭。
  “兰汀,”他站起身,俯瞰整个东市,“我知道你在,出来。”
  兰汀见藏不住,从向阳的一面缓缓起身。
  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提防地看着前面肃杀悍利的背影。
  越萧看了一眼脚下的身影,道:“梁家玉器铺子在哪?”
  兰汀不动声色地按上腰间的剑,“你去那里做什么?”
  越萧没动。
  夏风把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他安静地等待着兰汀的回答。
  兰汀不同于他,她是专司追踪刺探的暗卫,受过专门训练,几乎把京城地图烂熟于心。
  她拗不过越萧,认命道:“随我来。”
  梁信的铺子在小巷深处,环境清幽。因只做上层贵族的生意,故而铺子里只有零星几人。
  一道黑影从屋檐上翩然落下,越萧的厚底黑靴踩上青石砖板。
  梁信正在鉴玉品茶,见来了生疏的客人,目光探了出来。
  越萧后退两步,视线在两幅门联上逡巡。
  这两幅门联,上联写的是“赤琼金杯醉饮千江风月”,下联是“荼璧铜盏卧谈万代春秋”,书法字迹落笔如烟,行云流水不拘一格,大有“群鸿戏海,舞鹤游天”之风,起笔收势都是放舟中流、飞花携袖的浪漫自由。
  字如其人,一如越朝歌给人的印象,张扬、明艳、随心所欲。
  没想到越朝歌在翰墨上还有这样登峰造极的造诣。
  平时不轻易示人的特长,偏偏赠了梁信,的确很难叫人不多想。
  越萧看着,眸色已经沉不见底。
  梁信在里头,隐隐捕捉到一抹气度挺拔的身影,见他久久不动,便向对座的人告了罪,起身出来看。
  他的视线对上越萧的那一刹那,一道迫人的威压扑面而来。
  梁信怔然,“阁下……可要入内共煮清茗?”
  越萧盯着他,见他生得白皙,面若冠玉,红唇皓齿,明眸如星,于是眸光愈发沉锐。他沉沉问道:“敢问这副门联何人所书?”
  他的敌意实在太过明显,突如其来。
  梁信又是一怔,转头看向那副金笔对联,眸光柔和如水。他回过头来羞赧一笑,抱拳道:“阁下好眼光,此联系知交所赠。”
  越萧看他瞬间温柔的面色,紧紧捏起了拳头。
  他二话不说,一个飞身消失在原地。
  他的速度快极了,远远把兰汀落在后头。他甚至不走正门,飞檐走壁,直入郢陶府。他的身影惊动了正在巡逻的连澜。连澜精神一凛,握紧刀柄便来追赶。
  越萧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直接落在心无殿大门前。
  他直直望进洞开的殿门,里面金银玉器陈列,珠光宝气,耀眼夺目。他顿了顿,转身回了旁骛殿。
  跛叔正急团团转,见他回来,忙出迎道:“主子可回来了,老奴方才听说那恶人今夜要来郢陶府用膳,主子万不可到心无殿去。”
  他一面说着,一面接过越萧的外袍搁到架上。
  越萧道:“跛叔多虑了。他此行多半是为我而来,我不到心无殿去,他也会想起我的。”
  “这……”跛叔转过身来,显然不知为何。
  越萧看见他脸上担忧的神色,安抚道:“跛叔别担心,我没事。帮我准备笔墨吧。”
  他神色坦然,丝毫没有把越蒿要来的事放在心上。
  跛叔看在眼里,叹了口气。他家主子总是如此,事事淡然,受皮肉之苦也不哼一句,对谁都是不恨不怪。若非对他这个老头子还有些眷顾,他都要怀疑他家主子是个绝情绝性无心无情的修道仙人。
  旁骛殿没有笔墨,跛叔招来鹅黄半袖的侍女,让她去库房领些。
  他回身入内,走到越萧身边添了茶道:“主子,咱们在楹花坊的物件细软虽说不多,却都是您贴身用的,常看的书、画过的图也都还在那处,不若看看什么时候,老奴去把那些家伙事儿都搬来?”
  把东西都搬来,感觉像是要在这里定居。
  跛叔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讪讪道:“主子若是不愿,老奴就不折腾了。”
  越萧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跛叔,你对越朝歌的态度好像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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