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殿下,别玩火——和二萌
时间:2021-07-16 09:04:09

  他盯着她愤怒的容色,淡淡问道:“为何?”
  越朝歌撞进他毫无怨怼的凉眸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不配。”
  “本宫也不配。”她补充道,“我们这些人,不配自残。”
  如山尸骸铺就生路,让她们一步步从濒死的绝境爬出来。她们只能活得肆意和精彩,以命换来的命,是没有资格自残的。健康长寿的命才是对于那些厚重馈赠最好的礼敬。
  她仰起头,止住眼泪。只是小小的肩膀仍然紧绷着,身子紧成一团,细密地颤抖。
  越萧觉得这个画面莫名眼熟,仿佛很久之前,也有一个小女孩站在他面前,也是这样仰起头倔强地不哭。他走到她跟前,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别哭,我错了。”
  越朝歌吸了吸鼻子,视线转向别处,“疼吗?”
  越萧说,“不疼。”
  他低下头,看着腹部的伤口,“小事。”
  “本宫说的是脸。”
  越萧闻言,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不疼。”
  他大抵不知道,他面色冷淡地做这样的动作,实在血性又勾人。
  “手疼吗?”越萧眸光锐利,瞥见她颤抖的手。
  越朝歌听言,抬起手一看掌心,已经通红了。
  越萧的目光触及她娇嫩的皮肉,眼睑微缩,道:“去处理一下?”
  “先处理你吧。”越朝歌疼得倒抽一口凉气,道,“越蒿快来了。”
  越萧强硬道:“你还想做什么?”
  越朝歌道:“杀了皮肉,还要辱没人格。本宫要用你的血,在你腹上画乌龟。”
  越萧眼皮一跳,看向她的眸色沉得骇人,他原不想说话,可看见她眸光水润,眼眶微红,不禁问:“你的手,画得了吗?”
  她伸出左手葱白如玉的食指,“画得了。”
  柔软的指腹蘸了鲜血,落到他人鱼线处。
  她清晰地感受到指腹覆盖的地方,肌肉剑拔弩张,坚硬得不像话。
  她抬眼看越萧的表情。
  “你放松点。”
  越萧闭了眼:“画。”
  越朝歌低下头,手指动作,先画了个圆。
  “你在我身上画了两次画了。”越萧感受着腰间的痒意,肌肉又有绷起的趋势。
  越朝歌蘸了蘸血,把圆修缮得血色均匀。
  她专注地画圆中的井字,道:“是两次,你记仇吗?”
  越萧垂眼,“记仇。”
  “那本宫日后可不能落到你手上。”越朝歌指尖轻动,画了乌龟的头,点上了眼睛。她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接着道:“若是落到你手上,岂非我今日加诸你身上的,你都要千百倍找补回来。”
  越萧垂眼看着那只快成型的乌龟,语气淡然:“不会千百倍。”
  越朝歌顺着他明显的人鱼线画了条乌龟尾巴,血迹顺着清晰流畅的沟痕滑落,没入束腰革带之下,引人遐思。
  她满意地起身,“不会千百倍,那就是成千上万倍?”
  越萧说:“只以牙还牙。”
  “嗯?”越朝歌仰头,“那就是本宫在你身上黥了个‘王’字,你也要在本宫身上黥个‘王’字,本宫在你身上画了个乌龟,你也要在本宫身上画个乌龟?”
  不等越萧回答,她自己道:“本宫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越萧没有说话。
  就在此时,外头响起碧禾的声音,道:“启禀长公主殿下,陛下驾到。”
  越朝歌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大声道:“皇兄且在外面等等!”
  她转过身,看着越萧腰腹间堪堪止住血的伤口,掌心覆了上去。
  越萧身子猛地一颤。他感受着疼痛之上那只冰凉柔软的手,艰涩道:“不要乱摸。”
  越朝歌沾了一手血,道:“谁叫你伤在腰腹?”
  她扬着手,踮起脚小声道:“本宫先出去。皇兄应该带了太医来,本宫会让太医来给你瞧伤。”
  她退开两步,脏着手整理身上的衣裙,忽而想起脸上的泪痕未擦干净。她忙道:“你手干净,过来给本宫擦一下脸。”
  越朝歌五官精致,眉眼风华可敌古今绝色,越萧盯着她祸国的脸,手指轻轻一颤。
  他上前,捧起她娇小的脸,拇指指腹从顺着下眼睑抚过。
  他的指腹有薄薄的趼,有些坚硬却并不粗粝。
  两人靠得太近了,呼吸勾缠。
  他的动作太过暧昧,以至于越朝歌的心漏跳了一拍,慌忙从他掌下逃脱:“本宫出去了。”
  她走到暗室门口,深深吸了口气,平复心跳,而后才推门出去。
  越萧见她出门,目光移到角落里的匕首上。
  他垂头看着自己腹部的伤,走了过去,捡起匕首。
  暗室是间刑室,角落有一缸清水。
  越萧走过去,取水清洗匕首,而后走到多枝灯架旁,抬手烤了烤匕首。
  他垂下眉目,锐利的刀锋从身上划过。
  一刀、一刀、一刀……
  他太了解越蒿了。上一次越蒿来,只是警告和施压,这是他观念里“先礼后兵”的“礼”,这次若不做到血肉模糊,越蒿就会动“兵”。
  郢陶府很好,很舒适。他暂时不想离开郢陶府,于是做到了越蒿会觉得满意的程度,弯下腰,把匕首放在越朝歌坐的交椅上,静静站着等太医到来。
  太医本就是越蒿带来的专用御医,目的是为了查看越萧在郢陶府是不是真的受了刑。他进来之后,猛一看见鹤然而立的越萧,目光触及他身上淋漓的血,脚步加快了些。
  越蒿没有和太医一起进去,他看见越朝歌满手血出来的时候,心里已经充满了莫大的快慰。
  他往里瞟了一眼,“暗渊在里头?”
  越朝歌面色不虞,“皇兄这暗卫,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越蒿轻笑一声,“小朝歌受委屈了。他如何惹了我们小朝歌了?”
  越朝歌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今日午后我邀他吃点心,他却拒而不见,甚至还出了府。”
  越蒿斜看兰汀:“他去了哪?”
  兰汀道:“去了……玉石商人梁信的玉器铺子。”
  越朝歌听言凝眉。
  她知道越萧出府,还以为又去奠那岳若柳,没想到去了阿信的铺子里。他去那里所为何事?
  她心里疑惑。越蒿却很从容,他抬手挥了挥,让兰汀退下。
  在他看来,越萧护着他脖子上的那块血玉,已经到了命都不要的地步,好容易在郢陶府有了片刻自由,自然是要去找间玉铺子重新修饬玉珏的。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越萧的那块血玉,眼下就在越朝歌手上。
  两人共用晚膳。
  太医草草帮越萧处理了伤口,赶忙回禀越蒿。
  他附耳在越蒿耳边道:“脸上有掌痕,身上刀伤十七处,没有伤及要害。还有……还有左下腹用血画了只,乌龟。”
  越蒿一听,扬眼看向越朝歌,嘴角笑意渐深。
  他做这一切都不避着她,就是想向她传达自己的喜好——他就喜欢看越萧受苦。
  越朝歌看着他嘴角的笑意,忽然笑不出来。
  她强扯出一抹笑容,转移话题道:“皇兄最近在忙什么呢?”
  越蒿闻言搁下筷子,接过内侍递上来的桔皮茶水漱了口,道:“朕今日来,就是要跟你说此事。”
  他抬手,内侍忙递了一叠折子到越朝歌身旁。
  越朝歌狐疑地看着越蒿,取过折子翻看。
  越蒿一面看她翻折子,一面解释道:“这是这两日内阁递上来的奏折,四名国公具本参了小朝歌,说朕的小朝歌当街行凶,伤了蠡县县令孟连营之子。小朝歌怎么看?”
  越朝歌随意看了两本,便知道是昨日街上那三名登徒子惹出来的事。
  她没兴趣再看下去,把奏折一扔,继续吃饭,道:“他们参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出去打个马球他们都能有话参我,这次便和往常一样,全凭皇兄做主吧。”
  越蒿探头看她脸色:“小朝歌生气了?”
  越朝歌道:“没有。”
  越萧笑着说:“无妨,朕为小朝歌出这口气。依朕看,此事全因孟连营之子而起,不若,除了孟家如何?”
  越朝歌心里咯噔一声。
  她搁下筷子,笑道:“皇兄若是想要回暗渊,直说就好了,何苦拿孟家当借口?”
  “你呀!”越蒿笑着摇摇头,“杀了孟家以后,暗渊仍归你!”
  越朝歌撅唇:“那恐怕是不成了,我将将收拾了他,他没法行动。”
 
 
第22章 恶心   然后她遇见了越萧。
  因着暗渊受伤,越蒿先按下了灭孟府的念头。
  越朝歌把他送走以后回到心无殿,她下了步辇,神色如常地上了殿前的石阶。
  碧禾扶着她,叽叽喳喳,越朝歌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她撒开她的手,快步走到一旁,扶着鎏金大柱吐了起来。
  孟连营是先帝旧臣,当年也是跟着越蒿的父亲南征北战。自越蒿登基以后,他便被寻了个由头革职。因着他为人向来低调内敛,实在让人挑不出错处,越蒿顾及史笔,后又复用,却也只是指了个京郊县令给他做。一来没有大权,二来在京城脚下,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越蒿早就歇了杀先帝近臣的心思,没想到此番拿到了错处,便不罢休。
  越蒿的为人,越朝歌越想越恶心,捂着心口,吐了个天昏地暗。
  头疼欲裂。
  碧禾急坏了,慌忙请了太医来瞧。太医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验过晚膳的所有吃食,也都没有问题,最后只说是越朝歌尚未暖胃,就喝下了一碗冰镇仙草汤,肠胃虚弱导致。
  太医留了方子离开,碧禾原想跟着去抓药,越朝歌叫住了她。
  见碧禾折返回来,越朝歌撑着软褥起身,靠在迎枕上道:“碧禾,去外头找最好的郎中。”
  碧禾杏眼圆睁,看向门外太医的背影。
  越朝歌知道她在想什么,仍道:“听本宫的,务必请最会治外伤的郎中来。”
  宫里的太医医术如何暂且不说,他们都不得不听命于越蒿,这便是越朝歌忌讳的。越蒿就是想看越萧痛苦,以偿他当年被他父亲薄待的怨愤,太医常年伴君,最有眼色,自然也不会为越萧尽心。在这种情况下,出去请郎中反成了最好的选择。
  只是碧禾听她说起外伤,吓了一跳,忙上前来查看她的伤势,“长公主受外伤了吗?”
  越朝歌抓住她上上下下不安分的手,无奈道:“不是我。”
  碧禾手一僵,总算想起这府里还有谁受外伤了。她吐了吐舌头,揭起薄衾盖在越朝歌腰上,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亲自去请。”
  “碧禾。”越朝歌喊住她,道,“你先去旁骛殿,就说本宫的旨意,让兰汀到这里伺候。”
  “兰汀?”
  碧禾原本就看兰汀不顺眼,一听长公主要把她叫到近前,一时间有些不情愿。
  越朝歌点点头。
  碧禾有些不开心,撅起嘴别别扭扭地行了个礼,道:“是。”
  碧禾走后,越朝歌窝在榻上,感受着两鬓疯狂跳动的经脉。
  她想:兰汀被越蒿叫来守着越萧,留在郢陶府始终是个祸患。根据打听到的消息,她忠于越蒿,全然没有投诚的可能。因而只能寻个由头打发出去,或者……直接杀了。
  越朝歌深深吸了口气。
  她自问不是什么好人。她从来立场分明,只维护她想维护的人。站在对立面的敌人,她可以怜悯,却绝不会手软。
  不一会儿,兰汀入殿觐见。
  越朝歌抬眼,眸色懒怠。
  见兰汀站得笔直,她状似无意地翻了个身,嘲道:“兰暗卫好大的谱,在本宫跟前,站得比立柜都笔直。”
  兰汀闻言,抱拳道:“请长公主恕罪,兰汀不跪天地,只跪人君。”
  越朝歌轻笑一声,状似玩笑道:“若是有一天人君换人做了呢?你也只跪人君吗?”
  兰汀抬眸。
  越朝歌卧于榻上,脸上神色有些倦怠。
  可偏偏如此,却更添了酣眠于海棠花下的慵懒风流之美。
  兰汀没想到她会蓦然睁开眼。
  那双美目威压大盛,眸光扫了过来,一丝笑意也没有,压迫得人呼吸凝滞。
  兰汀躲避不及,视线和她撞了个正着。她不自觉挺了挺脊背,硬声道:“请长公主恕罪,兰汀只跪当今陛下。”
  越朝歌启唇:“只跪越蒿?”
  听见越蒿的名字,兰汀心里顿时觉得惊讶。长公主竟然胆敢直呼陛下大名。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陛下对长公主宽容无度,由着她撒娇耍横,直呼名讳或许也是陛下给的特权。她躬下身,却坚持道:“请长公主恕罪。”
  话说到如此地步,她仍旧是这句话,这便表明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她只跪越蒿,只忠于越蒿。
  越朝歌心里有了数,闭上眼假寐:“你且在此戍卫,本宫小憩片刻。”
  兰汀觉得有异,觉得她或是调虎离山,怕暗渊那头有什么动静,因而皱眉道:“长公主府戍卫一向由连统领专司,不若属下去请连统领来。”
  越朝歌轻嗤一声,嘲弄道:“怎么,皇兄让你来本宫这郢陶府,是为了让你来观光的么?”
  兰汀拱手抱拳:“属下不敢。”
  “那便站着吧,若本宫醒来你没站在原处,离了一步,便是一刀。你再如何,也是名女子,皮肉受不受得起这罪,自己掂量。”越朝歌的声音悠缓,语调柔和,可兰汀听在耳里,总觉得她似乎在为谁鸣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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