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梧示意阚鹿,“岑淮舟到了。”
阚鹿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半信半疑:“你怎么知——”
话还没说完,驾驶室的车门从里面被推开,一条笔直修长的腿率先落地。
下一刻,岑淮舟那张冷峻精致的面容出现在两人的视野里,一柄黑色的大伞在夜幕中悄然绽开。
乔梧定定地看着他,对上了岑淮舟漆黑幽深的眼眸。夜色下,他眼底的神色格外深沉。遥遥一眼,像是漩涡般要将乔梧吞没。无声无息地搅乱了她心下的情绪,叫人无端心跳都快了些。
隔着一小段距离,岑淮舟穿着宽松的毛衣,撑着一柄黑色的打伞从雨幕中一步步走来。雨水砸在伞面上,而后又顺着弧度缀在伞沿,胡乱地落在了地面上,将小水洼敲出一个个小水花。
乔梧看着岑淮舟一步步走近,面容被纷飞的雨珠模糊,却又随着男人的走近,逐渐惊艳。
那雨水像是砸在了她的心尖上,漾开一圈圈涟漪。
和记忆里,那个在雨夜里走向她的身影重合了起来。
岑淮舟出现在眼前。
眉目清润,沾染着雨水和泥土的清涩,柔和了他周身凌厉的气质。
乔梧一怔,眼眶忽然有些酸涩。
下一秒,那柄伞撑在了自己的头顶,隔绝了外面的雨幕,像是将两人罩住。
岑淮舟垂下长睫,水眸清明,缀着柔软,低低地问道:“怎么眼睛还红了,我来晚了?”
*
送完阚鹿,回到岑淮舟家时雨愈发的大了,霹雳哗啦地摔了一地。
乔梧被小鸡毛堵在了玄关处,又亲又舔。她笑着抱着小煤气罐罐的额水桶腰,低头也在小鸡毛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好看呐,妈妈好爱~你在家乖不乖?”
小鸡毛闻言咧开了嘴,笑容温暖,哼唧着往乔梧怀里拱。一个低估自己的体重,一个又高估了自己的承重能力。
乔梧被小鸡毛扑的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撞上一堵温热的胸膛。
男人清冽的气息萦绕在鼻尖,乔梧却忽然觉着有些醉了,不然怎么脸上温度又烧了起来。她用手背冰了冰脸颊,赫然冰与火。
岑淮舟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地伸手摸了下乔梧的手,触到一片冰凉后,眉心微蹙:“你先去洗澡,我去煮点姜茶,洗完了我们谈谈。”
乔梧顿了下,点点头,打了个喷嚏后心下不禁危机四起:“好,我马上出来换你。”
快要进浴室的时候,岑淮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乔梧。”
乔梧转身,对上男人漆黑的眼眸。
岑淮舟站在餐桌边,神色淡淡,抬睫看着她,若有所思道:“你是不是对所有人都夸过好看?”
出来的时候,一双男士拖鞋摆在浴室前。
男士的。
也就是说这里没有过女孩子住过?
乔梧盯着那双拖鞋看了几秒,而后擦干水分,把脚伸进了那双大大的拖鞋里。
今天中午吃完饭后,她只来得及把自己常用的护肤品和下午出门穿的衣服从对面拿过来,其他的都还在对面。
乔梧尝试着走了几步,鞋子一不小心就会掉。
想着洗澡前岑淮舟说的话,她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乔梧趿着拖鞋慢吞吞走到主卧,岑淮舟正背对着她坐在地毯上教育小鸡毛——
“你妈说你好看呢?”
小鸡毛抬了下眼皮,瞅他一眼后偏开狗头。
“你不要太得意,毕竟好几年前,她就这么夸我的。”岑淮舟恍若没看见,捧着小鸡毛的大脑袋强迫它看着自己,一字一顿强调道:“你听见没?我可比你早多了,再在我面前狂就偷偷扣你零食。”
“反正你妈也不知道。”
乔梧:“......”
好的,现在知道了。
幼稚鬼。
乔梧在心底默默回忆着洗澡时打好的腹稿,抬手在门上轻叩。
岑淮舟闻声转过身,目光落在她湿哒哒的头发上,眉头一蹙。
乔梧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抿了抿唇:“我洗完了。”
“头发不吹干容易生病。”岑淮舟从地毯上站起身,出了房间后很快拿回来一个吹风机,顺便抬脚轻轻踢了下小鸡毛的屁股,“去外边呆着去。”
小鸡毛抬眸瞥了他一眼,嘴巴一瘪,蹭蹭蹭到乔梧腿边,委屈得哼唧不停,小孩子撒娇般的细细小小,听得乔梧瞬间心就软了。
她蹲下身,揉着小鸡毛的狗头,把崽搂进怀里轻声安慰:“不委屈不委屈,妈妈抱抱小鸡毛,今晚挨妈妈睡好不好?”
小鸡毛是乔梧中途回国时在B市捡到的。初见时,刚出生没几天的小鸡毛蜷缩在苍蝇乱飞的垃圾桶旁,不远处干巴巴的脐带上沾满了不少苍蝇。乔梧守着小家伙等了大半天,都没能看见狗妈妈,附近的拾荒老人说,这小狗因为身体不好,已经被遗弃了好几天了。
那一刻,乔梧心软了,揣着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小鸡毛走了。
或许是因为这样,渐渐长大的小鸡毛一点安全感也没有,格外喜欢黏着她。乔梧也在小鸡毛的身上倾注了全部的耐心。
话音落下,小鸡毛哼唧的更娇了。
“.......”
岑淮舟面无表情地无声冷哼,语气凉凉:“男孩子,应该独立。”
乔梧看了眼委屈叽叽的小鸡毛,刚要说话,就见岑淮舟挥了挥手,懒散地插上电吹风:“罢了,先把头发吹干了。”
乔梧眼睁睁地瞧着他一副要帮自己吹头发的架势,忙不迭地接过吹风机,诚恳道:“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岑淮舟闻言,定定地瞧了她几秒后,还是遂了乔梧的意愿。
被两道灼热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看了十几分钟后,乔梧终于放下了吹风机,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她看向靠在床边姿态慵懒的岑淮舟,咽了咽口水:“你说吧。”
岑淮舟走到床头柜旁,弯下腰从抽屉里拿出一摞银行卡来,又重新回到乔梧身旁。
乔梧不明所以地看着。
紧接着,她的手腕便被岑淮舟握住。
乔梧一怔。
岑淮舟把那几张银行卡放进乔梧的手心,看着她的眼睛不紧不慢说:“我在医院工作,每个月的工资还算过得去。不过不算多,我大部分的收入都在这里,是和大哥名下的公司的收益,这里面除了这些,还有岑家总公司打进来的分红。零零星星的,加起来我没太算过,但是养我们俩肯定够了。平常时要买什么,直接从这里面刷就好了。”
“等了二十多年,它们终于有个女主人了。”
他噙着唇角,低低地轻笑,指尖落在最后一张卡上,看着乔梧的眼底一片柔软:“这是医院的工资卡,我留着当零花钱行不行?”
乔梧怔住了。
她低头看着手心里那摞银行卡,脑袋里像是装了满满的浆糊,有些没想明白现状。半梦半醒的,各种思绪在脑海里横乱交错着,叫她不能定下心来。
客厅里忽然陷入了安静,只有角落里小鸡毛闷闷不乐却又津津有味地啃着大骨头。
凝着乔梧低下头时,露出的白皙脖颈,岑淮舟的喉结上下滚了滚,移开视线。轻轻地“嘶”了声,声音又多了几分缱绻,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而后忧愁地叹气:“我好可怜啊。”
乔梧回过神来时恰好听到这句话,总觉得有些耳熟。
几秒后,她蓦地抬起头。
对上岑淮舟噙着浅浅笑意的眼眸。
昨天晚上,她好像就是这么苦巴巴地叹气,和岑淮舟控诉:“我好可怜啊。”
“......”
乔梧讪讪地闭嘴。
这么富有,还说自己可怜,她这个社畜说什么了吗?又是被凡尔赛的一天。
半晌后,乔梧组织了下语言,准备婉拒这叠银行卡。
岑淮舟观察她的表情,大概看出了她的意图,眉梢轻扬,“既然结婚了,我出钱用作家庭和新婚妻子的开支不过分吧?”
这是岑淮舟今天第很多次提起“妻子丈夫”了。
乔梧的脸颊微热,选择性忽略这个词。
她想了想,确实也正常,但不能全让岑淮舟承包,这对他不太公平。
于是,她认真提出:“那我也出一部分钱,我们一起分担。但是用不了这么多,你可以收回去一部分。”说着,乔梧又把那些银行卡递到岑淮舟眼下,“你挑挑。”
岑淮舟懒散地嗯了声,眼眸微勾:“就放在你那,我哪天需要了再来找你拿。”
话已至此,岑淮舟一副“我不听不听”的模样,乔梧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把那些银行卡放进床头柜里,不放心地嘱咐道:“那你别忘了。”
乔梧要去护肤,临出门前。
“阿梧。”岑淮舟突然喊她。
乔梧不解地回望着他。
岑淮舟视线落在趴在双人床旁的小鸡毛身上,心下微动,喉结上下滚了滚,道:“今晚......一起睡么?”
第45章 恶梦
岑淮舟的话音落下。
乔梧一怔。
似乎是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望向岑淮舟的眼眸都更睁大了几分。
他.....刚刚说什么?
在原地站了好几秒,乔梧才回过神来,看着岑淮舟动了动唇。
他就坐在床边,抬眸迎上她的目光,眼眸漆黑深沉,像是深海里神秘莫测的未被探索的海域,散发着幽深的致命诱惑。
乔梧被他看得浑身灼热,险些失了理智就要脱口应下。
面颊上的温度已经快要爆表,乔梧都没勇气去想眼下它有多红,但凡岑淮舟不瞎都能看见。待会儿,他肯定又要揪着这点。
“嗯.......”乔梧含糊地嗯了声,“我都行。”
岑淮舟轻抬长睫,听完她的话后眉眼舒展开来,声线似乎紧了紧,清明悦耳,一锤定音:“那就一起睡。”
说着,他的视线落在乔梧绯红的脸颊上,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一瞬不瞬地瞧着乔梧:“那...待会就把东西都搬过来?”
乔梧差点要扛不住这道目光,稍稍眨了下眼,“嗯,也没多少东西,应该挺快的。”
岑淮舟也应了声,长睫微动:“不着急,我待会洗完了一起去收拾。”
乔梧忙不迭地婉拒:“不用了,我就一个箱子,拎过来就好了,也没什么东西。”
话音落下,她才发觉这逃避的态度太过明显。但是话都说出口了,要怎么补救.....
岑淮舟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眸色深邃,乔梧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搜肠刮肚地找到了些话说,刚要开口,就见他唇角勾了下,慵懒地站起身拿过吹风机,“也行,那我等你。”
“好。”
察觉到岑淮舟的动作,乔梧连忙阻止,伸手去接吹风机的手柄:“我自己来吧,我——”
话音未落,乔梧刚挨上吹风机的手便被人捉住。
岑淮舟握着她纤若无骨的手,指腹触到一片冰凉,他皱了下眉,随手把吹风机扔到床上,两只手合拢包裹着乔梧的手,掀眸看她:“怎么这么凉?”
乔梧脸颊又是一热,有些慌乱地想收回手无门,索性由着他摆弄。
“生理期,正常现象。”
她小声嘟囔,“也不是很凉啊,我觉得不冷。”
岑淮舟睨她一眼:“这医生你来当好了。”
......
许久后。
乔梧淡定地转身,背后那道炽热的视线直至她走出房间才消失。
走在静悄悄的走廊里,乔梧忽地抬手轻拍了拍胸口。胸膛里小心脏疯狂地跳动着,紧张得像是要蹦出来。
扑通。
扑通。
好险。再呆在里面,就要被听见了。
乔梧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转而蹙起了好看的眉头,有些苦闷地想。
她怎么像一个昏君啊,对岑淮舟愈发没有抵抗力了。
在玄关处站了半晌,乔梧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因为喝了许多红糖姜茶而圆滚滚的独自,感慨万分。
色令智昏,古人说得果然没错。
回国时的行李便没有多少,一只行李箱,一只小鸡毛。
搬进对面的时候,房子里一应俱全,什么都有。再加上总归是旁人的房子,买太多东西放着,住久了也还是觉得,漂泊不定,离开的时候还更累赘。
乔梧把自己的行李都归置完毕后便上了床,把靠枕垫在腰后,回复阚鹿的消息。
【阚鹿】:我终于上床了,女孩子也太麻烦了吧,护肤步骤那么多,弄完都好晚了!
乔梧深感认同:确实,我吹完头发加上护肤都过去一个多小时了,现在都打哈欠了。明天早上就要去西华报道了,又要恢复高中时候的作息了。
这条消息发过去后,向来秒回的阚鹿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聊天框顶端的备注一直显示“正在输入......”
【阚鹿】:睡觉啊......
【阚鹿】:说起睡觉,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事情。
【阚鹿】:你们俩现在都领证了,今晚是一起睡觉的不?
后面还跟了一个贼兮兮的大黄脸表情,十分生动灵活地透露出阚鹿现在的神情。
乔梧脸上一热,面不改色地打字:【当然,睡觉而已。】
发出这句话后,乔梧放下手机,抬手摸了摸脸颊,被脸上火烧的温度烫得心跳也快了一点。
睡觉而已,干嘛这么热。就是一起睡个觉,怎么脸也能红?
乔梧兀自生自己的闷气,又羞又恼地捶了下柔软蓬松的被子。这被子还是早上醒来时的黑色被子,看着和对面自己那边的风格截然不同。
下一秒,手机震动。
阚鹿的消息亮起,一句话赫然出现——
【我是说负距离的睡觉。】
负距离的睡觉......
乔梧看到这句话的第一瞬间有些没懂,睡觉还能负距离吗?
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