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吻——江千苏
时间:2021-07-16 09:04:41

  乔梧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不论是几年,还是现在的自己,都不值得岑淮舟如此对待。
  岑淮舟下班后回到家,看到的就是客厅里灯也没开,乔梧缩成小小的一团被阴影遮盖。小鸡毛碍手碍脚地围着她打转,时不时舔舔蹭蹭。
  岑淮舟一路上悬着的心瞬时就落了下来。
  他对小鸡毛做了几个鬼脸,把狗吓走后,俯身在小沙发旁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
  似乎是察觉到多了份熟悉的气息,乔梧慢吞吞睁开了眼睛,看见手边的岑淮舟,她下意识地鼻尖一酸:“你回来了啊。”
  声音是她没意识到的软趴趴。
  软得想让人欺负。
  岑淮舟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低低地“嗯”了声。
  “听说,岑璐把那戒指翻出来了。”这句话是陈述语气。
  乔梧闷闷地点点头,忧愁地叹了口气:“那是要跟谁结婚时用的啊?”
  “.......”岑淮舟本来还在想要怎么哄乔梧,听见这话顿时不想纵着她了,抬手捏了捏她敏感的耳垂,语气梆硬:“你是上天派来存心气死我的吧。”
  乔梧被岑淮舟揉捏得眼眶泛着水光,没了力气,只能抬眼巴巴看着他,特别小声:“可能吧。”
  “.......”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岑淮舟面无表情地呵了声,“除了你我还能跟谁结婚,初恋断送在你的手上,把我甩了,现在还想给我扣顶‘脚踩两条船’的脏帽子?”
  岑淮舟越想越来气,捏着乔梧的下巴在她唇角不轻不重咬了口,低低控诉:“你个没良心的,还挺会冤枉人。”
  说起这个,乔梧就没话说了,她早就认出来那枚戒指,但就是想故意找茬。闻言,心下发虚,舔了舔唇:“你好凶啊。”
  岑淮舟给她气乐了:“我哪儿凶你了?”
  乔梧脑子还没缓过来,转了转眼珠子,理直气壮:“你咬我。”
  岑淮舟笑,倾身凑到她面前,十分不正经地说:“那你倒是咬回来?”
  “.......”
  乔梧盯着眼前那张放大的清俊面容,又没话说了。
  正经的,不正经的,都让他干了,她还能干嘛。
  乔梧抿着唇,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盯着岑淮舟。
  岑淮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心下微紧。
  回来的路上,岑璐因为害怕被秋后算账,麻利地就向他坦白了——乔梧似乎情绪不太好。
  问她到底说了哪些,岑璐挠挠头:“知道的都交代了。”
  她不甘心辩解:“你们夫妻俩一不说话的时候太像了,我一紧张就....都交代了。”
  对视良久。
  岑淮舟看着乔梧无端红了眼眶,心跟着被紧紧揪起,对她勾唇笑了下:“岑璐还以为我们会因为那个戒指闹矛盾——”
  乔梧鼻尖酸涩,她吸了吸鼻子,望向岑淮舟:“对不起。”
  对不起你的喜欢,我不值得的。
  岑淮舟身体一顿,眸色微沉。
  “你那时候....是不是过的很不好啊?”乔梧偏过头,不敢看着岑淮舟,生怕下一秒,眼泪就夺眶而出了。
  她忍着酸涩,满怀着这几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的愧疚,“对不起。”
  对不起我当年的所作所为。
  我刻意冷淡的言语。
  对不起,你的喜欢被我辜负了。
  一颗眼泪悄然滑落了眼角。
  乔梧不想让岑淮舟看出来,憋着没用手擦。
  下一秒,一个温热柔软的指腹贴了上来,抚去了那颗泪珠子。
  岑淮舟托着她的下巴掰向自己,四目相对,他扯起唇角:“这有什么好哭的?”
  “那个事本就讲究你情我愿,我就乐意惦记你。”岑淮舟把乔梧的碎发别到耳后,声音又低又轻:“你道什么歉?”
  乔梧红着眼眶,摇摇头,着急地有些说不清楚话。
  “不是,没有。”
  岑淮舟眉梢轻抬,“不是什么?”
  乔梧抬手,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小声哽咽:“没有.....不喜欢你了。一直都很喜欢....你。结,结婚,也不是因为被催婚才答应和你的。”
  岑淮舟的眼眸漆黑明亮。
  乔梧深吸了口气,声音都在颤抖:“是因为,是你,才答应的。”
  乔梧忐忑地看向岑淮舟,男人低垂着鸦羽般的长睫,似是在思考。
  惴惴不安中,乔梧忽地听见岑淮舟吊儿郎当地“啊”了声,缓缓抬睫,意味深长地瞧着她:“原来你那个时候就在觊觎我了啊?”
  “.......”乔梧欲言又止。
  “既然如此,”岑淮舟抬手把她按进怀里,声音温柔又坚定,“我愿意接受你的表白。”
  *
  农历新年来临前的半个月,乔梧在南明高中的那个老同学想着上次的事情,平日里顺便就对乔昭多留了几分心。冬令营快要结束的时候,还特地告知了乔梧一声。
  乔梧听闻后笑容淡淡,向她道谢,在商场里挑了一份礼物寄了过去。但是对于最后老同学那句感慨却没做什么回应:
  “你弟弟好乖,我身边很少看见姐弟性格这么合得来的了,都是三天一打,两天一吵的。”
  自上次乔母的请求后,乔梧就再也没和她联系过了。冬令营期间,也不曾再被乔母嘱托。
  或许是觉得她不会答应,又或者是找到了其他的途径。
  乔梧并不在意,只是很少很少的时候会不小心地想到,那个独自坐在角落里的小少年如何了。
  转念一想,又将其从脑海里拂走。这也不是她该操心的。
  那天和岑淮舟坦白心意以后,两个人的关系又更近了一步,经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就被他捞到了怀里。
  再得以新鲜空气喘息时,小鸡毛已经叼着它空荡荡的饭盆,站在一旁焦急地“嘤嘤嘤”了许久。
  那眼泪,都从嘴角淌了下来,落地成河。
  岑淮舟见了,毫不客气地笑它:“大半夜的,不准吃了,大煤气罐子。”
  “.......”
  也不知道小鸡毛听懂这话没。
  总之,这句话音落下后,乔梧眼瞅着小鸡毛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溜了几转,回窝了。
  次日,岑淮舟回家后就发现他的拖鞋静静地躺在了垃圾桶里。
  上面还有很可疑的撕咬痕迹。
  “.......”岑淮舟当机立断,拎着小鸡毛,当着他的面,把乔梧给小鸡毛煮好的鸡胸肉——吃完了。
  岑淮舟居高临下地睨着它,唇角勾着不紧不慢地说:“大-煤-气-罐-子。”
  小鸡毛:“.....#$%*@^&*%!”
  最后这种一人一狗的争纷均以乔梧的出面结束。
  乔梧站在狗窝边,拿着岑淮舟的铺盖,温温柔柔一笑:“都不困?”
  “.......”
  袁芳丽因为乔梧的报警,被带到公安局拘留了数日。随后乔梧便再也没见到过她,舒心。
  这种悠哉自如的小日子过得叫人惬意极了,安生久了,乔梧有时会突然心悸,总觉得下一秒就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种不好的预感,在冬令营结束的那天灵验了。
  乔母的声音平静又温和,像是含着笑意:“小梧,爸爸妈妈来W市了,我们一家人吃顿饭好不好?今年过年,你得和淮舟家一起过年了,不能回到妈妈身边过年,你叫上淮舟一起来,就当是团年饭了。”
  乔梧闻言怔住了几秒,视线瞥见茶几上的小台历上被红笔圈起来的今天,瞬间了然。
  这次委婉多了,没直接当着她的面提乔昭。
  乔梧言简意赅:“他要上班。”
  电话那端传来乔父的声音,两人似是在说什么。乔梧也没催,静静地等着下文。
  “吃饭的时间总是有的嘛,我们就吃个饭见一面,不会花很多时间的。或者,让他跟同事换个班?”乔母温柔地絮叨着,有些感伤地叹了口气:“你们都忙,我怕以后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乔梧闭了闭眼,没说话。
  乔母见状,很轻地叹了口气,和从前乔梧要离家上学时一样,说着她的不舍和念想:
  “小梧,爸爸妈妈真的很想你。今天晚上......他不在,就我们一家人吃个饭。”
  “好吗?”乔母低声恳求着。
  ......
  岑淮舟要值夜班,乔梧没课,也就不顺路带个便当了,好在晚餐可以在食堂解决。
  乔梧出门的时候,恰好收到他发来的微信:【图片.】
  图片上是一张在食堂的饭菜照片,色彩丰富。照片角落里露出来半只骨节分明的手,肤色清冷,恰到好处得还能露出无名指上银色的素戒。
  【乔梧】:看起来很好吃。
  微信那端的男人秒回,似乎是守着手机:【就只有好吃?】
  大概是懒得打字,紧跟着又甩了条三秒钟的语音过来。乔梧心尖一动,指尖轻点,岑淮舟低低轻哑的声音传入耳畔:“没有别的了?”
  男人的语气慢悠悠的,透着几分懒散。隔着屏幕,乔梧都能想象得到岑淮舟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握着手机挑着眉梢找她的茬。
  字里行间透着满满的控诉,乔梧没忍住笑弯了眼眸。
  小鸡毛在腿边挨着她蹭来蹭去的,乔梧胡乱揉了揉狗头算是回应。扫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不早了。
  乔梧索性也不打字,摁着屏幕给岑淮舟顺毛,唇角不由得翘着,“有。”
  “戴着戒指的手,特别好看。”
  *
  被服务生领着来到包厢,推门而入。乔父和乔母听见动静看向乔梧,服务生很快离开。
  乔母脸上浮现了笑容,不由得站起来:“小梧。”
  乔梧唇角稍浅:“爸,妈。”
  乔父向来板着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哎。”
  见只有她一人,乔母下意识往乔梧身后看去,面露迟疑,“小梧,淮舟呢?”
  乔梧把包放在空着的椅子上,坐下来。“他今天值夜班。”
  说完,想到什么,乔梧笑意软了几分,补充道:“他吃食堂。”
  乔母眉心微蹙,有些不认同:“你这孩子真是不懂事,值夜班也有时间吃饭的吧,你可以叫上他来吃了饭就走。你自己来,可能会让他觉得无足轻重。”
  乔梧抿了口热茶水,抬眼漫不经心道:“食堂的饭菜看着不错。”
  乔母欲言又止,还想再说些什么,乔父见状,看了她一眼。乔母只好咽下,不再说这个话题,转而询问乔梧的工作和生活。
  乔父乔母的问题多是关于乔梧和岑淮舟的,乔梧挑着有的没的讲,多的也没什么好说。或许是这几年来的疏离,一家三口说了一会儿子话后,竟都没了音。
  乔梧早就习惯了,不在意,倒是乔父乔母看着坐立不安。
  后来,乔母没忍住地又说起了乔昭,碎碎念:“阿昭成绩不错,老师们有望考到南明高中去,小孩子家家的,一个人真叫人操心。”
  “我和你爸爸在考虑,要不要陪读?”
  乔梧夹菜的手一顿,很快又恢复自然,自顾自吃饭,没回应乔母的这番言论。
  “随便你们。”乔梧不紧不慢地咽下口中鲜弹的虾仁,心情平静。不知为何,袁芳丽那张刻薄的面容再次浮现在脑海里,想起她认出自己的事情,乔梧失神咬到了舌头,疼得一激灵。
  “如果你们想要陪读,有个事情要提醒一下。”
  乔梧放下筷子,迎上乔父乔母的目光,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偏激:“那个疯子被转到了W市,我前些日子碰见他的妻子了。”
  “她认出我了,还是一如当年的道德感缺失又没教养。”
  乔梧轻轻笑了下,像感慨又像是诅咒,神情冷漠极了:“没想到吧,他们夫妻俩那样的人居然还活着。什么恶有恶报,都是虚妄。最该死的人,反倒活得比谁都长久,真是祸害遗千年。”
  乔梧的视线沉沉浮浮,落在空气中,可又没个定点,声音飘渺,“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看到他们俩横死的那天呢?毕竟......像他们那种人,死不足惜。”
  包间里骤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乔母眼圈红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能发出声音。
  末了,还是乔父出声打破这个僵局,他看向乔梧,声音微沉:“够了小梧,注意你的言辞。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吃饭。”
  乔梧闻言,愣了两秒,但又觉得他们这反应也在意料之中。
  抿唇没什么情绪地轻笑:“我就知道,你们已经不在意了。”
  话音刚落。
  “啪——”
  乔母颤抖着声音:“乔梧你有没有良心?”
  “你摸着良心说,我们是那种人吗?”
  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和耳朵里的轰鸣声,让乔母的声音都有些听不太真切了。
  “事已至此,人死了。不放下,不往前看,那你要爸爸妈妈怎么样?一辈子无时无刻不在回忆当年阿朝离开的画面吗?”乔母眼泪簌簌落下,猩红的眼眶刺到了乔梧,“乔梧,要学会反思,不要一味指责别人。”
  乔梧瞳孔骤然一缩,即便在意料之中但还是不愿接受。
  “那时候,你真的没有动那根呼吸管吗?”
  长久安静中,乔梧轻轻一嗤。
  乔父乔母均看向她。
  “我说我没有,你们信了吗?”
  乔母没说话。
  乔父沉默几秒,“乔梧,你又钻牛角尖。”
  乔梧了然摇摇头:“说什么吃顿团圆饭,不过是那个小孩今天冬令营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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