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岑淮舟没有立刻搭理她,不紧不慢地坐回了角落里。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紧绷,宛若濒临爆炸的气球,来一点针尖都能戳爆。
乔梧那颗喜欢看热闹的心又“扑通扑通”为两人捏紧了。
不会要吵起来了吧?她要不要回避一下。
“为什么不让吃——”岑淮舟一字一句缓缓开口,慵懒地抬眼,视线扫过乔梧,停顿了几秒后才看向岑璐:“你自己心里没数?”
乔梧先是一怔,而后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得也没错。
闻言,岑璐不满地瞪着岑淮舟:“那乔梧呢,她今天帮——”
被突然cue到的乔梧:“我——”
“她手受伤了,在医院我包扎的。”
乔梧微抬眼睑,毫无防备地和男人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需忌口。”岑淮舟轻飘飘地睨了她两眼,一字一句道。
吃饭的时候,包间里大部分是岑璐在说话,乔梧偶尔搭上两句,岑璐就能自己说得更久。
“乔梧,你真的不挑食哎,我发现这么寡淡的菜你都吃得下去。”岑璐像发现新大陆般惊喜,忧愁地看了看一溜儿的清蒸:“我还是喜欢重口。”
乔梧一顿,她有太多不吃的食物,烹饪方式、食材种类、口味咸淡等都会成为她的忌口。她从小口味就和家里人不太一样,喜好清淡,点的这些菜刚好是她喜欢的。
她弯唇轻浅一笑:“我随意的。”
岑淮舟扯唇,垂眼抿了口白开水。
吃完饭后也到了该各回各家的时候了,乔梧牵着小鸡毛站在酒店门口陪着岑璐等岑淮舟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语气雀跃:“你家住哪儿啊,我们送你回去!”
这么晚了,加之她还带着一只会掉毛的狗,很难打到车。今天已经麻烦了岑淮舟一次,乔梧正欲拒绝,岑淮舟那辆车牌号极其亮眼的车就到了面前。
岑璐趁她走神,从她手中牵走小鸡毛,麻溜地钻进后座,招呼她:“快上来啊乔梧。”
乔梧眉心微蹙:“陈小姐,我还是——”
“还在那愣着干什么?”岑淮舟冷淡的声音忽地插进来,隔着一个副驾驶与她视线交汇,带着淡淡的嘲讽:
“怎么,要带着儿子继续吸收天地精华了?”
“......”
这一次车上有岑璐在,气氛很自在,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阚鹿家。
岑淮舟依旧把车停在小区门口,却让岑璐等在车上。随后解开安全带,看着还坐在副驾驶上一动不动的乔梧,眼皮微掀:“不打算回去了?”
岑璐“哎”了一声,埋怨道:“干嘛这么凶,乔梧今天还帮了我的。”
乔梧弯唇朝她笑了笑:“没事,刚才确实走了会儿神。”
岑璐还欲再说什么,瞥见后视镜里岑淮舟紧绷的唇角后,嘴唇动了动,没再开口。
乔梧解开安全带,从岑璐手中牵过小鸡毛下车时岑淮舟已经等在了小区大门前。见她过来,转身朝着里面走去,乔梧连忙小跑着跟上去,男人看着走得不快,可长腿随意迈几步就够她赶的。
乔梧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因为很少运动,才几步路的距离她就微微喘着气,倒是小鸡毛游刃有余。她抬眸看向身旁的男人,有点不太确定:“你要送我回去?”
岑淮舟偏头看向她,眉眼冷淡:“这么晚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我们就是嫌疑人了。”
言外之意就是,眼下之举不过是迫于形势,不得不为。
乔梧点点头,还是道了声谢:“谢谢,麻烦你了。”
男人定定地睨了她一眼,抬了抬下巴:“你带路。”
“好。”
乔梧小跑跟上刚刚被落下的几步,微微喘着粗气说道:“待会你回去的时候可以把手电筒打开,这路有点黑。”
小区的路灯上布满了鸟类的粪便,被茂盛的树枝遮挡着光线,透出来的光很是微弱,平常时走这些路的时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忐忑的,神经也紧绷着。
乔梧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好奇问道:“你今天市怎么进来的,保安没拦你吗?”
岑淮舟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登记,用脚走进来的。”
乔梧:“噢...忘了。”
两个人的路程似乎比一个人独自前行时要快些,乔梧站在单元门前向岑淮舟道了声谢,便拿出门禁卡准备开门。
寂静中,岑淮舟站在她身后,忽然开口喊她:“乔梧。”
男人的语气难得没有带着讥讽,声音平和,伴着草丛里还在坚持“吟唱”的呱呱声,叫乔梧的心莫名安定下来。
这是事隔多年后,她第一次听到岑淮舟喊她的名字。
乔梧的心跳倏地停滞了一秒,指尖微微颤抖起来,开门的动作也跟着一顿。她垂了垂长睫,敛去眸中神色,而后转过身迎上岑淮舟沉浮的目光,微微弯唇:“怎么了?”
乔梧的眼睛很美,一笑起来眼尾微弯,像柄小钩子。
岑淮舟眼睫微抖,沉沉静静地盯着她,声音:“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乔梧神色一滞,想起还在车上等着他的岑璐,而后轻摇了摇头,“没有。”
岑淮舟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眸微沉,明显能感觉得到男人情绪起伏。
乔梧抿了抿唇,转身扫开单元门。
“真的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在她即将进去的瞬间,岑淮舟略哑的声音从身后传入耳畔。
第7章 你还很得意
乔梧刚在办公桌前坐下,一大摞文件就被扔到了她的面前,发出“啪”的一声闷响。她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向面前涂着潋滟大红唇的中年女人,又看了眼物品被砸得乱七八糟的桌面,抿了抿唇,站起身微微笑道:“周主任?”
周琼从鼻腔里哼了声,垂眼扫视着面前的年轻女孩,颇有些不耐烦地啧了声,做了淡粉色美甲的手指虚虚点过那些文件:“把这些材料全部都打印二十份,按照我之前说的格式弄好放到我桌上,急着用。”
乔梧耐心地听她说完,点点头:“好的,您是现在要吗?”
现在还没到上班的时间,只是她习惯比正式的时间要提前个二十分钟到达。
“我都说了急着用,当然是现在了。”周琼本来都准备回办公室里吃早餐去了,听见乔梧啰里啰唆的耽误她时间,心下一顿烦躁:“不然等开会的时候,其他同事看什么,看你吗?我们跟你徐代表不一样,我们只工作。”
周琼的眼神里满满都是鄙夷,语气离“好”字隔了十万八千里,甚至还因为太过激动喷了乔梧一脸的唾沫星子。
乔梧静静地看着她,站在办公桌前就这么一言不发。
整个办公区域现在只有她们两人,耀眼惨白的白炽灯灯光照在乔梧的头顶,衬得她皮肤更白皙,也将她身上那股子沉沉静静又看不透的气质散发到极致。就那么安静地立着,没有丝毫畏惧地看着她。
周琼被乔梧这种眼神看得有点慌张,但是为了继续维持自己作为上司的体面,她抬了抬下巴,语气依旧不好:“你还不快去。”
即便如此,乔梧的脸上依旧没有怒意,她点点头,整理着桌上被周琼砸乱的物品,她随手扶起被碰倒的小盆栽,抬眸对着周琼笑了下,声音温和恬淡:“周主任,我和徐代表也一样只想着工作,和您一样。”
她真的,格外厌恶别人对她不尊重。
像这种故意扔东西让她收拾也就算了,她不在意,总归每天是要收拾一次的。
可一边满嘴喷唾沫星子,一边用言语内涵、羞辱,是她绝对不接受的。
她是接受邀请,并且通过了面试来担任徐青言个人助理这一职位的,从岗位简介上来说,她不需要完成其他任何员工或领导布置的任务。当然,这在实际工作中不太可能,她理解并循规蹈矩地接受着。
毕竟,也就一个月的短期合同罢了。
但这不代表,她愿意接受羞辱。
周琼没想到乔梧还敢怼她,先是一愣,有些难以置信,而后面色渐渐难看起来,“乔梧,你——”
乔梧从纸巾盒里抽出几张餐巾纸,当着周琼的面擦了擦脸,而后对着女人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周主任,我听说如果说话的时候老是喷口水,很有可能是因为平常时不太注重个人口腔卫生,或者有口腔溃疡。”
说着,乔梧在周琼的注视下从抽屉里拿出一罐菊花茶递给她,浅笑盈盈:“清火解毒,送您了,不用客气。”
说完,她抱起那一摞文件绕开周琼朝着复印室去,刚走到半道上就听见身后一声闷响,她神色一滞,脚步未停。
不用也知道是一地的残菊。
一片寂静中,隐约可以听见不远处的电梯外传来其他同事们的说笑声。
周琼冷冷哼了声,死死地盯着前方纤瘦的背影,一字一句道:“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希望你还能和今天一样硬气。”
乔梧把文件放在复印机上,闻言,从容转身,对着她微微一笑,“您听说过,唐宋八大家苏轼和佛印法师的故事吗?”
“万法无心,心外无法。”
已经有同事出电梯了,乔梧不再说话,转身垂眼把刚弹出来,还热腾腾的复印件收好。
乔梧回到办公桌后,旁边桌子同为新人的陈莉莉凑过来,小声道:“乔梧我跟你说,今天不知道周主任怎么了,我去给李科长送材料的时候看见她对着一个盆栽发了好大的火气,好好的一盆多肉,愣是给摔得稀碎。”
“而且不知道什么情况,我们一进来就来看见地上都是干菊花。”陈莉莉盯着周琼的办公室压低了声音,“都是鞋跟碾过的印迹,罐子碎了一地,最后还是保洁阿姨来打扫干净的。”
“看着还有点眼熟......”说着,陈莉莉有些狐疑地悄悄看了乔梧一眼。
乔梧平静地把那十份材料整理分类,神色淡淡,看着也不太像是当事人。
陈莉莉觉得,应该是自己多心了。
“咱们今天可都得小心点,要是撞到她的枪口上,可就——”她抬手架在脖子上,比了个必亡的手势,满脸丧气。
“也不知道那个老女人是不是更年期到了,不骂人就会死似的。每天把嘴巴涂得那么骚气......”
乔梧沉默了几秒,安抚她:“都小心点就好了。”
“小心有什么用,小心就能不被牵连了吗?”陈莉莉的语气忽然有些变味了,托着下巴酸溜溜道:“起码你还是徐代表的私人助理,又是直系小师妹,他每次都护着你,你确实不用像我们一样担心。”
说完,她就转过身鼓捣自己的电脑去了,留给乔梧一个柠檬的背影。
陈莉莉今天穿了一件淡黄色的长裙,从颜色上看,也可以算是个柠檬精了。
乔梧收回视线,抱着那一大摞文件往周琼办公室去,路上经过徐青言办公室的时候被他叫住,“小梧,你找谁去?”
乔梧淡声:“周主任。”
徐青言闻言,很快察觉到不对劲,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她的表情,沉默两秒:“你把文件给我,我正好要去找她,一起顺过去。”
乔梧确实也不想看见周琼,把文件放到徐青言手中的时候,男人的臂弯倏地往下一沉,像是没有预料会这么重。
乔梧抿了抿唇,忍不住提醒他:“师兄,很沉的,要不还是我来吧?”
“......”徐青言挤出一个笑容,腾出一只手示意她:“不用,我可以的。”
说着,就走了。
乔梧半信半疑,直到中途一个回头,瞧见徐青言把文件放在地上,喘着气休息。
“......”就...无话可说。
一上午乔梧都在干各种闲杂小事,直到午休才得空。
打开手机,阚鹿的消息铺天盖地,清一色的卖萌打滚,最后一条是问她中午回不回去吃饭。
阚鹿:【我下厨做了好吃的,你真的不回来嘛?撒娇jpg.】
见状,乔梧低低地叹了口气。
昨晚牵着小鸡毛一打开门,就看见阚鹿哭巴着脸坐在门前,把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坐在地上,多冷啊。”乔梧伸手去拉她,阚鹿突然冒出来一句“对不起”。
“我没让他来,是他突然跑过来的,一直缠着我。我想着你出去了应该有好久,就答应了......”阚鹿愧疚得不能自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而后不管乔梧怎么说,她都一副“我是这个天底下最大的罪人”模样。早上五点半就把定了六点半闹钟的乔梧拉起来,吃她做的黑暗料理。
就难以下咽得离谱。
乔梧回了她一句【不回】,那边立刻发来委屈巴巴的小表情,乔梧只好耐下心来安抚了她一会。其实,她并不觉得阚鹿应该愧疚,能让她住在她的新房子里这么几天,乔梧已经很感激了。
不过在她告诉阚鹿:【我昨天碰见岑淮舟了。】后,阚鹿立马就把撒娇打滚抛掷脑后了。
阚鹿:【!不是吧,他不是B市人吗?怎么来咱们这了?真的假的,别是你看错了!】
乔梧:【真的,他现在在医院当医生。】
说完这话她就想撤回了。
果不其然,阚鹿发来疯狂嘲笑:【你这不是废话,岑淮舟是医学专业的第一哎,他不在医院当医生干什么?】
阚鹿:【不过,你俩碰见了之后,没发生点什么嘛?】
乔梧悬在屏幕上的手指一顿,还没来得及打完一句完整的话,阚鹿在那边就急不可耐地发来了语音消息,开口就是:
“你们俩没有拔剑恨晚吗?”
“......”乔梧往窗外望了一眼,今天的天色不太好,阴阴沉沉的,看着叫人心情也压抑。
乔梧:【没有。】不仅没有拔剑,而且他们还在一起吃了顿饭,最后被连人带狗的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