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陆小凤道,“对方家世很了不得?”
“大理段氏,你难道没听说过?”花满楼道。
“果然了不得,”陆小凤轻呼一声,“除了赵家,再没有哪家能与之相比。段氏……可绝迹江湖有十几年了。听说,段氏多出美人,且是别有异域风情的美人,不能得见,真是可惜。”
花满楼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陆小凤道,“你是不是,无论怎样都不答应带我去见那位姑娘?”
“陆小凤对朋友自然再好不过,但是,若是一个初入江湖的女孩子,还是不要见得好。”花满楼笑道。
街边茶楼二楼上,临街一桌的客人,恰巧听了这一段对话,他有些怀念的笑了笑,揉了揉自己的鼻尖,望向西湖的方向。
……
王宴瑜二十二年的人生,从来没有过这么嘈杂的日子。
自从段誉出现之后,他每天的日子仿佛过得飞快,从睁开眼开始,一直忙碌着,被时间的洪流裹挟着前进,没有时间停下来思考,蓦然回首,不过几天,却仿佛已经过了一生。
即使段誉一句话不说,待在旁边,都让他觉得像一锅开水一样热闹,让他没有一丝空隙去想那些烦心事。
不去想,那些事,似乎也就不存在了一样。
他侧过头去,看着那个小姑娘,神采飞扬,高谈阔论,每一件生活中的小事,一朵花,一根稻草,一盘菜,都能从她口里翻出花来。
琴棋书画、诗赋文章、天文地理、易经八卦,他至今从未这样畅意的和同龄之人聊天,她能听懂他说的每一句话,看过他看过的文章,猜谜射覆,都仿佛有十足的默契。
她没有烦恼,没有痛苦,任何时候都兴致勃勃,兴高采烈,毫不在意的向四周挥洒阳光。
她既不追求名利,也不在意金钱,对江湖中人趋之若鹜的武功秘籍,也并没有向往,一切都纯粹、坦荡、简单,得让人羡慕。
还有直白热烈表达的情感
他很感谢她为他做的一切,偶尔也会觉得,这样好像也很好。竟不忍让她明白,这世间有些事,终究无法强求。
所以,一大早,当段誉蹦跳着来找他,邀请他一道过七夕的时候,王宴瑜想了想答应了。
他并没有带她进城玩,而是——
王宴瑜在一片林间的空地停下来,段誉左看右看,确定这里是曼陀山庄的山后头,周围树木茂密,这里看不见杭州城,到了晚上,也看不见杭州城里的烟花。
王宴瑜看了一头雾水的段誉一眼,指了树丛边的地方,“你站那里。”
“哦。”段誉乖乖在树丛边站好。
“看好了。”王宴瑜寻了个适合的方位站定,然后轻轻提步。
段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步法,如此轻灵,如此玄妙,王宴瑜鹅黄的轻袍飞扬,风流云卷,扬轻猗靡,流风回雪,休迅飞凫,飘忽若神。
这简直不是轻功,而是仙人踏云。
“真是神仙下凡啊~”段誉盯着他飘忽若仙的身姿,眼神晶亮,把系统叮当声抛到脑后。
王宴瑜一套步法走完,转过身来,就发现她脸色泛红,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根本没注意方才他在做什么。
“咚。”他抬手在她脑门上,轻弹了一下。
段誉眨眨眼,回过神来,看向王宴瑜,“你刚才的样子,好好看呀。”
“刚才的步法看清楚了吗?”王宴瑜问。
嗯
“好像是按照八卦方位?”段誉不确定的回答。
“正是。”王宴瑜轻轻点头,“今日你若学会这套步法,我就带你进城去看灯会,如何?”
段誉精神一震,“真的?”
一起过七夕节,四舍五入,岂不是他们在一起了?
进度有这么顺利的吗?
“没错。”王宴瑜点点头。
“好!”段誉信心百倍,“那我不止要在城里去看灯,还要在城里吃午饭!”
“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王宴瑜轻轻一点头,矜持的露出一点微微的笑意。
这点微笑,恰似初云破晓,小荷初绽,美得清浅,却能动人心魄。
段誉陡然吸了口气,就算最近时常与王宴瑜相处,他却极吝赐赠一个微笑,此时一笑,实在让她神魂俱醉。
“好了,”王宴瑜伸手在她脑门上一弹,“还不开始学来。”
段誉记性不错,王宴瑜又给她演练了两次,她便能似模似样的走起来,只需一些细节上稍加指点,前后总不过一个时辰,学得差不多事,还未至午时。
不过,这一天,王宴瑜并未陪她进城看灯。
临近午时,一个曼陀山庄的侍卫,带着一只鸽子,飞奔而来。
鸽子带着蜡封的竹筒,竹筒内装了字条,王宴瑜看过字条,先是一愣,继而神色变得极其难看,竟是段誉至今未在他脸色上见的激烈神情。
好在,王宴瑜到底记得段誉在,向她表示自己突然有急事出门,不能带她去城中看灯,希望她见谅。
这自然没什么好说,既然王宴瑜有事,段誉便只好自己去城里看热闹了。
第二十章
段誉入城时,时候还早,不过城中已经布置起来,商铺老板,推车小贩,都在零零角角处装点喜鹊、蜘蛛、红色丝绦、同心连环之类,七夕特色的装饰。
一些饭店茶楼,甚至把蒸制好的精致巧果,搬上街边招徕客人。
然而段誉一家也没尝。
钱啊!
虽然当初乔峰请吃饭,帮她节省了一块银子,但后来她不还给王宴瑜买过一回小笼包子吗,自然剩的就更少了。
自然,曼陀山庄的王叔叔并没有慢待她,准确的说,对她相当不错。有什么需要,她到的第二天,就有绣娘来替她量体裁衣,第二日陆续送来精致的衣衫,鞋履,和珠宝饰品。
在山庄吃饭,自有厨房,想要吃什么,都可以随意点餐,玩的东西,只要提一句,自有人送上来,可以说,几乎和在家里一样自在。
然而,同时像在家的时候一样,所有一切,她自然是不用花钱的。
所以,她真的是一时忘记,身上没多少钱了,还得留着晚上买花灯呢。
不过,有钱、有有钱的玩法,没钱、自然也有没钱的玩法。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段誉花了几个铜板,买了两个烤制的炊饼,往街边巷口大树底下,人群屏蔽的关键字的地方去,正好也听听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热闹新鲜事。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今日杭城街上的姑娘似乎特别少,也不知,是不是都在家中梳妆打扮,准备过节。
然而,并不是——
“令夫人今日也去灵隐寺了?”一个枣红衫的男子蹲在树根边问道。
“那倒霉婆子,昨天就连饭都不做,横挑鼻子竖挑眼,老子都忍了,今天起一大早起来和面蒸糕,好不辛苦,我还到她知道错了,这是准备着一起过节呢,结果!!!”绿衫的男子埋头锤地,“大清早就去灵隐寺了!”
“尊夫人脾气一向爽直,许是一时没想着你吧,总还和你过日子的。”枣红衫男子安慰道。
“李兄这算什么,”另一个青衣男子道,“我才惨呢,今日本来想约婉娘晚上灯会,哪知到了她家门口才知,她早约了小姐妹要去灵隐寺,平日里温声软语情切切张哥哥,今日冷眉直言不耐烦张公子。”
“你们这算什么,”又一个月白衫的男子苦笑道,“昨日夫人回家来,纳鞋底纳到半夜,我怎么劝也不住,往日给我做双鞋一个月都才下三针,如今给个出家人,倒是半晚上就做好了。”他打了个呵欠,“抱歉,抱歉,实在没睡好。”
“今晚上,要还没饭吃,”绿衫男子道,“我就、我就上岳家吃饭去。”
“怕只怕,李兄你岳丈,与你同病相怜啊。”枣红衫男子道。
“幸好那位无花和尚,待过了盂兰盆节就走了,不过几日,大家只能权且忍一忍了。”月白衣衫男道。
“哎~”四人齐声叹气。
段誉听了半时,只听得字字漫揾男儿泪,真是好不凄惨,不由对那话题里的灵隐寺和尚起了好奇。
这和尚怎么做到,能跟现代的偶像似得?
颜值!
所以呢,难道还能因为经文讲得好?
无花和尚,的确是个很好看的和尚啊。
本来站在外围,一不小心就挤进人群的段誉,欣赏的点点头。
面容姣好,五官立体,暖阳阳的日光下,连存草不生的光头,都十分的白皙圆润,实在是段誉见过的,长得最好的和尚。
“光目闻已,啼泪号泣,而白空界,愿我之母,永脱地狱”温良如玉的声音,字字清晰的传遍整个广场的每个角落。
这份内力,也是相当了得。
段誉相信,就算站在山门口,也能如同站在和尚面前一样,把每个字都听得清楚。
这出《地藏菩萨本愿经》阎浮众生业感品第四,讲得是地藏菩萨转世为光目女身时,其生母犯杀生、毁骂,坠入地狱,光目为救其母永离三恶道以及卑贱、女身之苦,在清净莲华目如来像前,发愿普渡三恶道及一切罪报的众生,方才修成正觉。
因为主角是女身,这个故事,也的确分外适合如今这场合,和尚讲得娓娓动人,解释得雅致又清晰,即使如段誉,自小听各种佛经典故听得耳熟,此时也都还愿意站定了听上一听。
周围更是如此,虽然此时寺中听众甚多,整个广场却安静无声,众人就算是挤,也是无声的挤,比现代小鲜肉的粉丝素质算高多了。
如果当初鸠摩智长成这样,段誉设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大概至少会少打他一下的。
不过,和尚长成这样,还出来开坛说法,实在是太辛苦了。
不止对他辛苦,对女檀越们也很辛苦,段誉有点不明白,
无花,无花,这位的师父显然是很懂得嘛。
这位大师的师父,怎么敢将他放出来的,就不怕好好的放出来,收不回去了吗?
还是说,少林寺的财政,已经艰难到这地步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段誉总觉得,和尚似乎往自己这个方向看的频率,比另外两方多了点?
法坛上的和尚,叨叨的讲完,表示现在提问时间,大家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提出来。
什么提问啊,段誉看着周围的女施主们,各个捧了东西准备往前冲的架势,觉得这一场演讲,估计能值一个偶像演唱会。
经既然讲完了,段誉便趁着大家准备“热情”提问的工夫,溜出人群去。
结果,晚上灯会,段誉又看见了这位高僧。
和尚站在佛寺的宝塔灯旁,被灯火照得越发容颜晶莹如玉。
就是吧
灵隐寺要凑一凑婆娑红尘的热闹没问题,但这灯摆在姻缘树旁边,就有点过分了。
姻缘树虽然是假的,但佛家普渡众生,也不是这样普渡的嘛。
姻缘树边,卖吊牌、同心结的小哥,既要被众位女檀越挤得东倒西歪,还得直面惨淡的生意,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
段誉本来想按着一般旅行的心里,去景点打个卡,看到如斯盛况,就算是她这样的勇士,也只能退避三舍了。
然后,在城里转了一圈,手中提着小玩意,和自己猜谜中的兔子灯,走到西湖边的时候,段誉被一个小贼摸了荷包,然后第三次遇见了无花和尚。
当时,感到有人扯下荷包就跑的时候,段誉是懵逼的。
此时的杭州城夜晚里,还走在街上的人中,她的荷包估计是倒数的瘪,在杂杂拉拉的买过各种小玩意后,她的荷包里,只剩下有数的几个铜板——也就是买几个馒头的钱吧。
就这样平得跟什么都没装似得荷包,居然还有人要偷,也太没天理了!
段誉运上轻功,只可惜,人群之中,施展不开,前方的小子,却是个惯犯,轻功居然还可以,虽然没跟丢了,却还是追了好长一段距离。
等眼见她捉住了,那家伙,把荷包往她这边一扔,趁着她去接的工夫,窜进了旁边小巷子里,还十分嚣张的留下尾音:“小穷鬼,略略略~”
直到这时候,段誉才发现那小子,居然不是小孩,而是个侏儒。
就在这时候,段誉听到一串琴声。
前面不远的一个亭子里,一个戴着斗笠的白衣人,正在弹琴。
段誉眼神好,自然一眼就看见,那是无花和尚,只是遮住了引人注目的光头而已。
看来和尚站台累了,自己在这儿休息,发泄一天被迫营业的痛苦。
看了一眼系统里亮晶晶的ssr,也是惨,段誉摇摇头,转身离开。
不打扰了,不打扰了。
。。。
在此之前,拐卖这个行当,对于段誉来讲,还只是存在于知道有这么回事的阶段,然而就在七夕这天晚上,在人群拥挤的大街,她亲眼看到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实人,弯腰把看糖画的小孩一抱就走。
段誉几乎没有犹豫的跟上去。
拐卖这个行当,一向不会是一个人行事,必然是有窝点的群体作案的。
那是一件略远离大街的宅院,门庭是看上去正常普通的小康人家,住宅的痕迹是旧的,也不知这些人本来就住在这里,还是暂时的落脚处。
前庭后院的三重宅,她挨个找了遍,才在后院柴房发现了藏孩子的踪迹。
这伙贼人,今天看来是收获颇丰,房子里已经关了好多小孩,八个男孩两个女孩,都捆绑住手脚一动不动,不知是不是迷昏过去了。
屋里只有一男一女看守,段誉瞅了一眼,就两个n,根本不必担心,于是准备直接翻下去行侠仗义。
正在这时候,她突然被人从身后按住,那人也不知是否惯行,一手按人,一手捂嘴,端是动作流畅,毫无停顿。
“别怕,我不是歹人。”那人几乎贴着她耳朵,用气声说话。
歹人。还能自己说是歹人?
但刚才这人靠近,段誉一点未曾察觉,若真是歹人,她现在估计都凉了。
段誉翻了个白眼,悄悄打开系统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