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手。
她起了热。
裴深咬紧了后牙槽。
他沉默了良久。
余鱼总有种怕怕的感觉,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却没有退开,裴深抓着她不松。
“你的伤口……”余鱼小声提醒。
受了伤,就不能这么大幅度的活动的。
裴深明明知道,却还是忍着,自己走到桌前端起药碗,递到余鱼手中。
他又端起自己的那个药碗,一饮而尽。
余鱼怕吃药的。
可是这会儿她也不磨蹭了,赶紧喝了药,药碗刚放下,她四下找糖糕,却被裴深一把拽住怀中。
下一刻,被他吻住了唇。
残留在口中的苦涩药汁。
他呼吸的灼热。
还有被咬得疼的舌尖。
裴深就这么狠狠地咬着她。
“不许再有下一次。”
余鱼疼得眼泪花都要冒出来了。
她好委屈。
明明只是为了他……
凶狠的男人却在下一刻,柔软地抵着她的鼻尖。
“小鱼,疼疼我,爱护好自己,行吗?”
“好不好?”
“……好。”
第69章 合适的时机
余鱼喝了两贴药,就退了高热,裴深身体底子比她好,用了药好得更快。
他的伤仿佛只是一个小问题,从来都不当回事,总是动不动起身打算来凑近余鱼。
余鱼每次看见他动,都皱着眉把人按回床上。
“大夫说了,你要静养,不能多动。”
裴深无奈。
“也不能一直躺着,我腿没有受伤。”
余鱼对此却很坚决。
“不行,你不能动,动了会让伤口好得慢。”
医师临走前还专门交代余鱼了,伤口切记多动,好得慢,甚至还会让伤口再次撕裂。
他受的伤是整整齐齐的刀伤,若是撕裂了,反而还没有受伤的时候好治。
“你不陪着我,我待不住。”
裴深被余鱼压了回来,倒也顺着她不动,只是还得表明他的需求。
余鱼听得出,裴深想要的,不过是她一直陪着。
可是她每日里事儿很多。
去国公夫人那儿,去海棠苑,府里不少的下人都会来一尘院报事儿。
可是……
余鱼无奈,只好让小莲和小蕊合着她一起,抬了一张小案,放到了落地罩内。
和床榻只隔了十几步的距离,裴深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她。
余鱼的退步无形中让裴深放心了不少。
也配合了不少。
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余鱼趴在小案上写字,盯着她的背影,心里也安稳了许多。
余鱼却没有那份安稳。
她头疼。
房间中藏了一个人,食物,用水,处处和平日都不同,她全靠两个丫鬟想法子来瞒住,可就连今日,国公夫人那儿也派了人来问,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几天都不见她出门了。
国公夫人那儿叫三次,余鱼想尽法子躲了两次,另外一个实在躲不过,只能去了正院。
正院里,素来都是国公夫人一个人住着,国公长期在外,这些日子,听说外面又有了什么近来新鲜的人,不怎么回府上。
国公夫人还在拆耳环。
她刚得了一套头面,打扮上了,让儿媳来看看。
“过些天我要入宫去一趟。”
国公夫人见余鱼来了,叹了口气。
“阿娘去宫中有事?”
余鱼顺手接过国公夫人拆下来的耳环,放入妆奁盒中。
“皇后身子不好,”国公夫人牵着余鱼的手,“你别做这些,坐旁边陪阿娘说说话就是。”
等余鱼坐下了,国公夫人才继续说,“自打先太子没了,文贤公主贬为庶人,皇后一直闭门不出,今年年节我入宫时,见她气色已经极其不好了,想来没有多少日子。”
余鱼眨了眨眼。
皇后,她并未入宫,也不曾见过。只知道是先太子和文贤公主的母亲,常年病中。
“而且……”国公夫人放下手中梳子,回眸,“陛下也不太好了。”
余鱼诧异:“嗯?”
陛下,怎么说到了陛下?
“琛儿,如今的太子正在准备迎娶太子妃的事情,你是我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你若是有交好的姑娘,大可送去试一试。太子年轻,以后楚国公府,或许要贴着太子才好。”
余鱼只点头:“我知道了。”
只不过,她还真没有什么交好的姑娘可以嫁人的。
就算有,新太子她又没有见过,怎么知道是否良人呢。
先太子的恶性,实在是让她对太子这个身份,有了质疑。
余鱼听着,却忽地想到什么。
陛下不太好了,楚国公府要靠着太子,是不是说,陛下可能要……死了?
带着这种忧愁,余鱼回到一尘院,立刻就把国公夫人说的话告诉给了裴深。
裴深躺在她的小枕头上,嗯嗯啊啊答应着,代表听着,听完后,嘴角勾了勾。
“如无意外,陛下的确没有多少日子了。”
余鱼定定看着裴深。
她张了张嘴。
总觉着,裴深似乎对此,挺喜闻乐见的?
裴深的伤口好起来比余鱼想象中要快。
藏了人藏了半个多月,他的伤口状况好了许多,接下来就是需要好好静养恢复,等彻底好,可能还要大半个月的时间。
又到了月中十五,余鱼得出府一趟,她不在府上,院子里的小厨房是会停下不用的。
不能饿着裴深,也不能引人注意,余鱼昨儿夜里半宿都在考虑这件事,直到天明,才勉强想出个法子来。
早膳送来后,余鱼借口不小心打翻了糕点,让小厨房重新盛了一盘来,自己的糕点也没有吃,全都包在油纸中,留着给裴深当做中午的食物。
喝药就只能等她回来,再找个借口煮药了。
裴深全程都看着自家小姑娘忙忙碌碌地为这些事儿操心,明明还是个小丫头,肩上却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担上了不少重担。
“糕点留在这里,水壶也准备好了,中午将就一下,等我回来,好嘛?”
余鱼有些歉意地蹲在床边,抬着头眼巴巴看着裴深。
到底是怕裴深委屈。
可是她也想不出旁的法子,能让裴深好好吃顿饭。
裴深顺手揉了揉小丫头的头发。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更何况,自己小姑娘给他省下来的口粮,哪怕是小女孩儿才喜欢的甜糕,也是他现在最想吃的食物。
“那你要在家,乖乖等我回来哦。”
余鱼颇为不放心地叮嘱。
裴深第一次听到这种叮嘱,笑了。
“娘子放心,为夫一定……乖乖等你回家。”
余鱼还担心自己不在家中,裴深一个人藏着无聊,趁着丫鬟们不注意,把一套棋塞到了床上。
全当给裴深解闷的。
等他下一局棋,半个时辰都能晃过去了。
余鱼这一次出门,和以往两年都不同,心里记挂着人,全程都是匆匆地,若不是半道想起还得去丁姐姐那儿一趟,怕不是直接就打道回府了。
丁姑娘的绸缎庄这会儿生意正好,余鱼不在外头多待,直接进了内院。
内院里,刚好是丁姑娘丈夫从书院回来的时候,一家三口正在说笑,余鱼松了口气。
刚好,可以用这个借口,直接回家去。
“丁姐姐这儿有人,我且下次再来找你。”
谁料丁柔立刻撵了自己丈夫,起身就来迎接余鱼。
“好啊你,休想跑。”
“大半个月见不到你人,知道的你在府上忙着,不知道的,还当你去藏了人呢。”
余鱼心虚地揉揉鼻尖。
可不是藏了个人呢。
“我是忙……”
真的忙,忙着天天怎么哄裴深喝药。
丁姑娘笑着将她按在椅子上。
“管你忙呢,出来了就好好与我说会子话。”
无法,余鱼算着时辰,她在旁的地方都没有耽误,等从丁姐姐这儿离开,回到家中,也差不多能赶得上。
她索性就坐下了,逗了逗阿落。
“刚刚我家那人回来了,给我说了个事儿。”
“哦?”
余鱼漫不经心听着:“什么?”
“说的是你家世子。”
余鱼抬眸。
不解地看着丁姑娘。
“我家世子……怎么了?”
难道有人知道他提前回京了?
不会吧,他不是在红袖招,就是被她藏在家中,难道有人见过他吗?
周小六?
这些人不都是裴深的友人吗,应该不会。
短短时间内,余鱼想了很多,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说是有京城的商队回京时,遇上了边疆归来的军队。”
“按着脚程算,大概还有几天就回京了。”
丁姑娘给余鱼挤了挤眼。
“你家世子,要回来了。”
军队还有几天就要回京?
余鱼倒是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
快些,似乎也好。
裴深就能正大光明的出现了。
“那我就等着迎他了。”
余鱼笑得唇角一弯,满脸温柔。
丁姑娘愣愣看了她片刻,然后趴在桌上叹气。
“你这丫头,等你家世子回来,怕是不会让你多出来玩了。”
“怎么会,他从来不关着我的。”
余鱼解释。
丁姑娘嗤笑。
“那是两年前的事儿了,你那会子还是个孩子,关着你作何?”
“那我现在就要被关着了吗?”
余鱼不懂,早晨出门时,也不见裴深对她出门有何不满呀。
丁姑娘笑得别有味道。
“自然是关着你,让你给他生孩子啊。”
余鱼:“……才不会。”
裴深才不会这么做呢。
抵达一尘院时,距离晚膳时间也错差不了太多了。
余鱼一回来就喊着饿,而没有跟她一同出行的小蕊来迎了她,笑吟吟说:“早知道娘子回来会饿,奴婢一早儿就吩咐厨房炖了鸡汤。这会儿就能盛上来了。”
说话间,还给余鱼点了点头。
意味着裴深应该是用过鸡汤了。
到底没有饿着他。
那就好。
她临走前留下的甜糕都只剩下糕点渣,而那个被她放在心上始终担忧着的男人,肩上披着一件衣裳,坐在窗边凝视着窗外的一片绿色。
室内还没有点灯。
小蕊和小莲跟在身后正打算点蜡烛,余鱼却阻止了。
若是点了灯,他的影子会印在窗上。
索性就这么借着窗外的一点光小步走了过去。
裴深一早就听见小丫头的动静,懒洋洋回头:“回来了。”
“嗯,回来了。”
裴深反手指了指自己。
“我是不是很乖在等你?”
余鱼甚至是有些心虚地。
把这么一个人藏着,避开人,不能见光,多少有些委屈他了。
“哥哥很乖。”
余鱼靠了过去,认真给了裴深一个答案。
裴深抬手揽住了她。
他身上吹了风,凉飕飕地。
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坐了多久。
“嗯,那给哥哥一个奖励?”
他懒懒地就低下头,想要主动寻求奖励。
余鱼却想到丁姐姐说的话,连忙拦了拦他。
“等等,我得给你说个事儿。”
“丁姐姐那儿说,有商队遇上了归京的军队,说是要不了几天,就入京了。”
“嗯,我知道。”
裴深神情波澜不惊,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余鱼有些不解。
他这些天一直在家中养伤,和外界都没有接触,怎么能知道的呢?
可能是她的表情逗了裴深,他笑了笑,顺手揉了揉她的手。
“再等几天,等几天,我就能回来了。”
“等军队吗?”
余鱼问。
裴深却模棱两可说道:“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一个合适的机会。
本来军队该是入京的时间,只听人说,军队驻扎在京郊十里之外的地方,说是要休整军队,得体地去面见陛下。
这一休整,就是十天。
而在十天之后,一个血月黄昏,宫中,撞响了丧钟。
陛下薨逝。
与此同时,驻守在京郊十里之外的归朝军队,开拔。
第70章 归来
驻守在京郊的三万士兵入京面见陛下,奈何前一夜,陛下薨逝,幸好太子监国,臣子们三请四催,请太子登基,先处理先帝后事,后犒劳三军。
一觉醒来,余鱼床榻上只有她一个人。
裴深不见了。
她上下将院子都找了一遍,底下人都问娘子在找什么,余鱼也不能说,没有找到裴深,只能闷着脸坐在房间里发呆。
他去哪了。
为什么也不给她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