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女文豪,还钱!——不语忍冬
时间:2021-07-19 09:48:51

  不过——
  “那倒也不一定”,姚志勇从甲板上走过来。
  蒋宜皱眉道,“此话何意?”
  “白日里对面锣鼓喧天的,生怕咱们不知道他们要发兵了”,姚志勇冷静道,“可折腾了一通,到了天色将晚的时候,又收兵了”。
  “这么做摆明了就是给别人看的”,姚志勇笑道,“要么是给我们看的,为了诱使我们攻打水寨,要么就是真的不想打仗,不过是做给秦承章看的,好应付差事”。
  蒋宜点点头,“但我们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想诱敌。万一是的话,我们猛力进攻,不过是遂了对方的意。若他们正好备了陷阱等我们……”
  姚志勇摇摇头,“我们本来就是要进攻的,军令只要求我们佯攻,以吸引注意力,掩护钟山附近的同袍。但我们若真的能够打下水寨,先生和大人自然不会说什么”。
  佯攻是需要技术含量的,如果过于虚假,不仅无法让敌人投入战场,还极有可能引起敌人疑心。可若是太过真实,那跟强攻有什么区别?
  事实上姚志勇宁可打一场强攻战都不想费尽心思的佯攻。
  乍闻此言,蒋宜顿时眼前一亮。她也是极好勇的性子,只派他们水军吸引火力就已经让蒋宜很不高兴了。水军明明不比步卒差,为何步卒能争胜,水军就只能辅助?!
  要不是沈游积威甚重,这帮将领们光是在作战讨论会上就能吵起来。
  此刻眼看着有立功的希望,蒋宜脑子迅速活络起来,“按照原计划发兵,进攻水寨。若是敌人应对得当,我们就按照计划拖到天亮即可。若是敌人应对不利,那就休怪我等了”
  若是敌人太过弱鸡,届时佯攻变强攻也说不定。
  姚志勇笑着点点头,“如今钟山的队伍应该要出发了。宋鸿,蒋宜,你二人抓紧时间,分头去召集水军各将领,到主船上开会”。
  “是!”
  宋鸿年岁也不过二十出头,眼睛亮晶晶的。两人速速离去,前去通知各位同袍。
  姚志勇还站在甲板上。夜色掩映之下,他们这些战船飘荡在江面上,他拿起千里镜,只见对面的水寨灯火通明,士卒们或巡逻或休息,所有的一切看上去与前半个月一般无二。
  姚志勇轻轻笑了笑。
  半个时辰后,西侧的水军和东侧钟山的步卒不约而同的开始夜袭。
  前后相差不过一刻钟。
  “皂衣军来了!将军!”
  廖勇火急火燎的冲进了蔡兴怀的营账。
  蔡兴怀正好夜半焦虑的睡不着,乍闻此言,一下子从床榻上蹿了下来。
  “快快!集合集合!”
  “快去调船!调船!”
  整个水寨营地仿佛刹那间苏醒过来,人流涌动,到处都是呼喝的人声,匆忙的脚步声。
  “将军,来不及了,皂衣军到水寨口了!”
  蔡兴怀脑子一面懵,惊声道,“怎么会这么快?!”
  按理,顺着扬子江向下游而去,其中一条河流分叉就是秦淮河,这条河流两侧就是外城郭。他们的水寨栅栏正好卡死在扬子江和秦淮河的交界处。而水寨就设立在栅栏后的河岸边,大量的船只囤积在秦淮河上。
  皂衣军的一类福船约有两千料,其高如城,纵横于海上,却由于过于巨大,不适合在内河打仗。故而只是作为运载人员与物资的船只,停泊在扬子江上。也因此,此次参战的全是体型次一级的船只,如一千料的二类福船、小苍船、乌艚船等等。
  奈何要想攻入水寨,必须要先突破秦淮河上的简易水门。
  秦承章部之所有没有修筑水城门,那是因为修筑一个砖石铁制的大型水城门造价颇为高昂,并且费时费力,秦承章已经承担不起了。
  故而这水寨前头的水门,由善水的民夫们将防水的木头一根一根较为密集的锲进河里,再扔下乱石堆积于河底,组成了这道防御关卡,专门防备船只的进入。
  因为大型船只,类似于千料以上的福船,高约三四层,打起仗来不易操控,故而不借人力借水力、风力,顺流而下之时,宛如车碾螳螂一般,可以直接将敌方的小型船只通通撞击碾碎。
  而皂衣军的主力福船,多达千料以上。蔡兴怀自知手上的福船,最多也不过五百料。
  所以蔡兴怀最怕的就是大型福船参战,尤其是皂衣军若是来了扬子江,还是顺流而下的。真要福船一路碾过来,他就等着被撞死吧,还打什么仗!
  故而他无论如何都要堵死大船参战的可能。
  所以就在河里扔下乱石乃至于硕大的假山石防备大船进入,因为大船操纵不易,最怕触礁。
  而小船灵活方便,不太畏惧触礁,那就用密集的木桩制成木质防线,强行卡死小船。
  但这样一来,也堵死了蔡兴怀的船只出秦淮河的道路。
  皂衣军进不来,蔡兴怀自己也出不去。
  所以就算秦承章主动下达了战令,蔡兴怀都没想过主动攻击皂衣军。
  因为若是要打,他还得先推倒数根木桩,然后让自己的中小型船只出去。可这防线就有了缝隙,万一打仗没赢,他撤退了。被击倒的木桩又不能迅速立起来,还是留了个口子,若是被皂衣军顺着这个口子追上来,那就坐蜡了。
  蔡兴怀只打算拖一拖,然后等秦承章那股子突发奇想的劲儿下去了,大家继续防守,僵持到底。
  可他万万没料到,皂衣军居然主动进攻!
  蔡兴怀又急又气又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昨天的行为让皂衣军以为他在挑衅?!
  可他真的没有啊!
  他又慌乱又委屈,急匆匆的调兵往寨子外冲去。
  夜色浓重,等到了寨子外,蔡兴怀才发现,前方传来巨大的撞击声。
  所有人都上了战船,火把打起来,蔡兴怀才看清楚远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算宽阔的江面上,六十余艘黑漆漆的小型船只正如同离线的箭一般,飞速顺流而下,不断的撞击在栅栏上。
  “那好像是……乌艚船?”,廖勇喃喃道,“真有钱啊!”
  一艘乌艚船,因为铁梨木难寻,造价接近千两白银。这还是在非战争年代呢,战乱的时候,谁有功夫去整这玩意儿。
  足足六万两白银在他面前不停的撞击这些三人合抱的厚实木桩。
  蔡兴怀的脸色比乌艚船都黑。
  魏禄不仅脸色难看,心里更实际焦躁不安,“这栅栏能抗多久?”
  廖勇尴尬一笑,“不知道”。
  魏禄差点厥过去,“什么不知道!这水门是你们修筑的,怎么会不知道呢?!”
  “当时建造的时候,用的料子说是最粗最厚实的柳桉木,可……”
  廖勇没有再说下去了,但魏禄心里一清二楚。
  这上头说的和下头做的,总是要打点折扣的。况且这么大一笔银子拨下来,要说这帮水军将领自己没吃一点,鬼才信!
  魏禄不是不愤怒,可之前建这水门的时候,是太监富飞虎和廖勇一起督建的。他不怕得罪廖勇,但富飞虎是秉笔太监刘福的干儿子!
  魏禄一口牙都要咬碎了。他失心疯了才敢去得罪刘福。
  没办法,魏禄只好岔开这个话题,恨恨道,“赶紧想办法啊!”
  这能有什么办法呢!
  魏禄满脑门都是汗,急急道,“当时怎么用了木头,不用铁呢?!”
  你他娘的!要是有这么多的铁,老子拿来打长刀、做盔甲不好吗!干啥子要泡在水里生锈?!
  蔡兴怀脸都绿了。
  这种屁都不懂,就知道胡咧咧的蠢货居然还是他上峰?!
  蔡兴怀恨得咬牙切齿,也不晓得是烦皂衣军还是恼魏禄。
  这会子,眼看着厚实的木桩子已经有几根要被乌艚船撞歪了,蔡兴怀咬咬牙,一声令下,“传令全军,准备战斗!”
  水流最中央的四根木柱在六十余艘乌艚船前赴后继的撞击下,终于活生生被撞断。
  现在,双方船队的大船谁都不敢越过这道人为铸就的乱石堆河段,唯剩下皂衣军三百料以下的船只直接越过去,冲入前方蔡兴怀的船队中去。
  此时,距离已经足足半个时辰过去了。
  皂衣军一类福船上
  “将军,钟山那边来人了”,宋鸿面色凝重,“他们马上要发起进攻了,让我们这边注意拖好时间,闹出动静”。
  蒋宜当即嗤笑一声,“六十艘乌艚船在撞木柱,这动静还不够大吗?”
  “肯定够了”,宋鸿又笑起来,“那水寨附近的几个城门全都派人来打探消息了”。
  宋鸿用千里镜就能看见,水寨附近有火把来来去去,摆明了是传递消息的人。
  “估计这会儿钟山门那边的人都知道,他们的水军跟皂衣军打起来了。”
  面对蒋宜的猜测,姚志勇偏偏摇摇头,“传讯兵虽然脚程快,体力好,但囿于地理距离,信息依然有延迟。估计这会子钟山之战已经打响了”。
  既然他们已经开始了,我们自然也该动手了。
  说完,他目视前方,森冷道,“传令全军,五百料以下、第三类船只参战!”
  “六艘海沧为先,三艘楼船居中,四艘苍山断尾,二十斗舰居两侧为辅,佐以两百网梭船并四十子母船,六十乌艚船机动!”
  “全军出发!”
  夜间行船,由于视线不清,若不熟悉路段,则最是危险。此刻,明亮的焰火不断升空,火把被打起来,将这段水路照的亮如白昼。
  各色旗子在船只之间起起落落,旗语传递之下,大量的船只动员起来。
  皂衣军或许还没觉得有什么,他们在海上的阵仗可比这大多了。
  可以蔡兴怀的视角来看,这些船只其实都不大,最大的楼船也不超过五百料,可它们训练有素、阵型整齐的冲过来的时候,那种恐怖的威慑力会让人腿软。
  就是因为他是内行,才知道,船队要在夜间通过乱石河段,毫发无伤乃至于阵型分毫不乱,这是何其惊人的一件事!
  这不仅意味着这帮皂衣水军都是开船的熟手、水性极好,还意味着这群人训练有素,配合得当、乃至于身经百战。
  蔡兴怀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若是赢了这般厉害的对手,自然痛快!若是输了,能死在这种对手手里,也不算辱没了他!
  蔡兴怀深呼吸一口气,仿佛年少时的豪气又回来了。
  他蔡兴怀,生于军户之家,便是一时间被风花雪月泡软了身子骨,也绝不是个孬种!
  “传令全军!迎敌!”
  两股船队相互接近,不断的撞击、冲锋、绞杀,火炮□□、□□钢刀,冷□□之下俱是鲜血淋漓。
  风花雪月的秦淮河入口,全是尸体鲜血、杀戮死亡。
  明明两方都有船只损毁、有士卒落水,看上去酣战不休,然而喊杀声却结束的极快。
  因为蔡兴怀有必死的勇气和决心,可他手下的士卒却未必有。乃至于主船上的魏禄,他跪地投降的速度比皂衣军上船的速度都快。
  说白了,决定战争结果的远远不止将领的作战水平这一个因素。
  姚志勇见到蔡兴怀尸首的那一刻,只是淡漠的瞥了一眼便知道,这人身中数刀却都不是致命伤,而是自刎而亡。
  这样的死法,虽算不上英豪,但也不算孬种。
  尚且还配得上他水军统领的身份。
  “秦承章竟也有耿耿忠心之臣?”
  宋鸿负责收拾的战场,当然知道,皂衣军是有“投降不杀”的惯例的,可蔡兴怀明知大势已去,却宁死不降,直至力竭之时,横刀自刎,临死前竟还要高呼一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是的”,姚志勇冷眼看向蔡兴怀的尸首,“不是为秦承章死的”。
  就像白日里蔡兴怀出兵是为了演给秦承章看一样,如今自刎也是给秦承章看的。
  皂衣军固然愿意保住俘虏的命,投降不杀。但秦承章不愿意。他吸取了吴绶的教训,如今再有投降的,其家人一律剥皮充草,夷三族。
  为了保住自家尚在宫中“做客”的妻女,保住在国子监“读书习武”的儿子。
  蔡兴怀殉国尽忠。
  “也是造孽”,蒋宜嘀咕了一句。
  姚志勇面色平静的走过蔡兴怀的尸身,冷冷道,“若你我稍稍手软一些,今日躺在地上被人怜悯的就是我们了”。
  蒋宜一凛,宋鸿更是低声道,“属下知错”。
  在战场上对敌人心怀怜悯,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这句话,适用于这场水战,也适用于钟山之战。
  事实上,钟山之战结束的远比这场水战还要快。
  这倒也不奇怪,皂衣军的夜袭经验原本就极为丰富,又是提前侦测地形,又是声东击西,敌人也不是什么不世名将,要是这样还打不下钟山门,带队的耿天工简直要羞愧死。
  两场战役一结束,东西合拢之下,大军直入金陵外城。
 
 
第208章 
  明明大军已经按照原定计划攻入外城、围拢内城,沈游却没能感到丝毫欣喜之意。
  因为相较于并不困难的钟山之战,真正让她担心的是淮河—大散关一线的战役。
  皂衣军此次出战人员共计十万,目前围困金陵的只有五万,剩下的五万人马名义上正陆陆续续冲金陵赶来,实际上却早已奔赴淮河—大散关一带。
  然而由于地理距离限制,战争讯息无法即使传递,故而金陵、与淮河大散关一带的战役都必须有人坐镇。
  为了吸引秦承章、秦承嗣的注意力,扰乱敌方视线,沈游与周恪的两人均到达金陵,主持金陵之战,甚至数次在外城门出现。
  然而早在昨夜,周恪轻骑出营,带人快马加鞭,直奔大散关。
  当然,沈游也颇为忙碌。她得在彻底切断秦承章外出通讯、传粮的道路后,带上五千水军并一万步卒,前往淮河一带。
  如果从空中俯视的话,那么从西到东的这条南北分界线大概就是大散关—武关—汉江—淮河,光是这条分界线上就有十余个州县,横跨五个省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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