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女文豪,还钱!——不语忍冬
时间:2021-07-19 09:48:51

  “先生,若不是农科不断的改进栽种、施肥方式,改良作物,我们手上的米粮只怕早就不够了”。
  要不是琼州府稻谷能够一年三熟,就他们这么大手笔的收拢灾民、赈灾撒粮食,早就狗带了。
  蒲良骏忧心忡忡,“我们上一年在番禺港买到的海外作物,今年马上就要试种了。假如能够成功自然最好,可要是一直不行,今年我们手上的粮食就要断了”。
  “现在才四月底,正是播种的时候,战事能拖则拖,否则若是七八月份的粮食续不上,只怕我等……”,蒲良骏看着放在沈游桌子上的文书,拉起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来的还挺快”,周恪都没顾上底下众人难看的脸色,颇为淡定的从沈游桌上拿过这篇讨伐文书。
  这是秦承章听闻周恪攻打了徐闻县后发来的檄文,专门列举了周恪七大罪状,其中一条就是周恪深受皇恩却谋逆造反,乱臣贼子,天下人共诛之。
  “攻打徐闻县几乎意味着彻底和秦承章决裂,我们不是早就料到了吗?”,周恪面色平和。
  “可是大人,在此之前,我们没有想到徐闻县内灾情如此严重!”原本以为邱怀孟看上去蛮有能耐的,应该能够赈灾得力,万万没料到,邱怀孟抽调全部的资金点在了军事上,以至于徐闻县当地民不聊生。现在赈灾这么一搞,差点就把琼州府的粮食储备拖垮。
  “是情搜科之过”,陈章半低着头,当即认错。
  “与你们无关,邱怀孟一到徐闻县,即刻封锁城门,你们无法探知城内的情况才是正常的”,沈游捏着笔考虑如何撰写回复给秦承章的文书。
  “先生,大人,如今秦承章才刚刚下檄文,距离发兵估计还要一段时间,少说也要一个月。倒不如我们先服个软”,蒲良骏提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畏战不前!”
  “我的意思是先拖一拖,名声又有什么关系呢。假如能够拖到七月份,收上来了粮食一切都好说。届时再打这一仗也不迟啊!”
  宣传科木清是个暴脾气,当即跟蒲良骏争执起来。
  “你这法子就得先向秦承章服软,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粮食,保不准还要赠以大量的粮食布匹”,陈章沉声道,“可一来我等没那么多粮食,二来我们服了软,秦承章只会打蛇随棍上,绝不会就此退缩。除非我们能够填饱秦承章的肚皮”。
  陈章无奈道,“问题又回到原点,我们没粮,必须等到七月”。
  “我们的确没粮,但可有考虑过不送粮,改送金银珠宝?”
  沈游一顿,转向提议的周恪。
  “你的意思是送金银给首辅……刘子宜?”
  周恪笑起来,“我们曾经讨论过,刘子宜的老家在荆州,而秦承章最有可能调动荆州的兵。刘子宜原本就不愿意动他老家的底子,光是跟皇帝扯皮、推诿,再加上后期的调兵点将都需要是时间。若是我们许以厚礼,保不齐能够拖的更久。”
  沈游点点头,“假如运气好能够拖个三个月,之后我们甚至不需要再跟刘子宜周旋,有了粮食一切好说”。
  “大善!”,蒲良骏激动的不行,“那么,谁去向刘子宜贿赂?”
  沈游与周恪对视一眼,王汝南。
  这个掩盖在金陵三教九流背后的心学门人,自从周恪接任心学、来到琼州后一直没有动用过。然而他们的目前在金陵的钉子绝大部分是通过王汝南与赵岸进入金陵的。
  “一位故友”,周恪解释道。
  “不知是大人哪一位故友?”
  陈章纳闷的看了眼蒲良骏。大人含糊了过去,摆明了是为了保密不能说。他还不至于傻不愣登的问出来。万万没料到,还真有个傻冒问了。啧啧,怪不得蒲良骏与简弘同时考进来,却只能给简弘当副手。
  就是不知道这位故友真的是大人与先生的旧识还是情搜科埋的极深的钉子。
  周恪向蒲良骏解释道,“我会托付他此事。此外,我会传令琼州,取用公库中部分财务用于此次贿赂”。
  “贿赂公文已经撰写完毕,蒲副郎中,此文稍后会移交给户科,请您接收并盖章,然后以急件传递给琼州户科”,沈游收起笔,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顺手把公文撰写好了。
  一个月过去了,沈游的手部尚且还不能提重物,但是基础的写字已经可以操作了。只要不长时间高频率的写字,伤口算是基本愈合了。
  只是皮肤表层尚且残留着疤痕,盘旋虬曲,看上去颇为丑陋。一双好端端的玉手变成了这样,几乎看到这双手的人都觉得可惜。
  周恪却没感觉,上了战场还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那些被火油烧死的将士们假如可以选择,宁可付出一双手来换一条命。
  ——
  “什么人要见我?”,刘子宜刚刚下朝回家,正慢条斯理的拿软布巾净手。
  “郎君,说是您故交,只让我将此封书信呈给郎君”,管事半弓着腰,递给了刘子宜一封书信。
  刘子宜似笑非笑,“收了多少?”
  管事的腰弯的更低了,“门房那边收了一金,随着这信封呈上来的还有百金”。
  刘子宜叹了口气,这个关头,来找他的不是来买官的,就是来请他办事的。
  可陛下性子越来越独,近期调换了诸多官吏后,仿佛对于南边掌控力度变高了,以至于不再依靠他,近期看他的眼神阴恻恻的。
  也不知道他跟这帮请他办事的人谁先倒霉。
  刘子宜烦心得很,挥挥手,“把钱退回去,我这儿不帮人办事”。跟皇帝的关系越发紧张,近期实在没心思帮人跑关系。
  “郎君,那人说他知道郎君在忧虑什么,特来为郎君献计”,管事看上去对自家郎君的处境格外忧虑的样子。他捻了捻手指,手上还残留着那人给他的十两金子的触感。
  “哦?”,刘子宜看了眼管事,心知这种不是家生的,一点小财就足够他们见钱眼开,用起来就是不舒服。
  “去请那人进来吧”,他叹了口气,对方砸了钱,今儿只怕是必须要见一面了,否则对方只会百折不挠、用尽一切办法要跟他见面。
  刘子宜站在中堂台阶下,一见对方头戴斗笠进来,当即热请无比的迎上去。
  文人圈子其实很小,同科同年一论,谁跟谁仿佛都认识,更别提来人名满天下。
  “原来是汝南兄啊!”,刘子宜笑容满面,每跟褶子都透露着故友相见的喜悦,仿佛齐桓被贬谪的时候踩一脚的不是他一样。
  王汝南脾气直,原本就厌烦官场虚伪,齐桓死后更是隐匿于暗处,彻底懒得搭理大齐官员。如今背负任务来此处,一见刘子宜那张老脸就烦。
  但是没办法啊!
  理想不易,汝南卖艺。
  作者有话要说:1.琼山本地就有长昌煤矿,不是我编造的。这里架空为长常煤矿。
  2.地域歧视这个东西古已有之。
  什么拔苗助长、买椟还珠这种二缺事都是拿来黑宋、郑人的,也就是现在的河南地区。
  宋朝赵匡胤坚定的不准许南人为相。
  司马光怒骂王安石:“心术似福州。”,还说闽人狡险,楚人轻易
  清朝学者窦光鼐,在其主持乡试时,以“南蛮鴃舌之人”为命题,引爆考生公愤。
  还有各式各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我就是想说,地域歧视要不得!
 
 
第99章 
  王汝南沉着脸,似笑非笑的的看向刘子宜道,“景明兄可知自己大祸临头?”
  刘子宜顿时就一通腻歪,心说你大老远的跑过来,必有求于我,有求于我又不肯低声下气,这会子搞什么危言耸听、先发制人!
  “哈哈哈”,刘子宜大笑起来,热情无比的拽着王汝南的手,“走走,汝南兄,你我入内详谈”。
  两人一落座,菜色如流水一般上来。
  “春季正是时蔬鲜嫩的好时节,景明兄好享受啊!”
  真他娘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金陵城内多少百姓衣食无着,你一顿饭吃十八个菜!
  刘子宜丝毫不尴尬,仿佛没听见王汝南的嘲讽。都说王汝南面对达官显贵是一副桀骜不驯的牛脾气,今儿来面见他都不肯改一改。那他求的这事儿到底是重要还是不重要呢?
  可王汝南近些年来在外几乎沉寂,心学也没落了。莫不是来求我扶一扶心学?
  刘子宜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分毫不露,乐呵呵的给王汝南推荐这个菜,那个菜,绝口不提方才王汝南说他大祸临头的事。
  王汝南倒也镇静,要是刘子宜火急火燎的要跟他聊天,他还要怀疑刘子宜怎么做上首辅的。凡是大佬,养气的功夫统统极好。尤其是上了官场,喜怒不形于色才是常态。
  酒足饭饱,两人各自端着一杯香茗,慢慢的啜饮。
  “如何?汝南兄,这茶吃着可香?”
  王汝南不耐烦啜饮,水牛豪饮吨吨吨灌了一大半,一抹嘴巴,“还行!”
  刘子宜笑呵呵,“这可是双上绿芽,年产量不过五斤罢了”。
  王汝南当即打蛇随棍上,“进贡给陛下的不过五斤,刘阁老却能随意拿来待客。只怕灾祸将至,大厦将倾啊!”
  刘子宜宛如乌龟爬一般,慢吞吞开口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呵呵,要是皇帝要你死,你真的会去死吗?王汝南只觉方才那双上绿芽一阵阵的腻歪,配上刘子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更是齁得慌。
  “话虽如此,可陛下不顾祖训,南逃之下,令玉山兄鏖战至死。玉山兄之难实在是让人唏嘘啊!”
  周坪战死后满朝文武没多少替他说话的。或者说,敢替周坪说话的基本不是被贬谪就是被处死了。秦承章甚至借着周坪之死立威,拿钱。面子、里子都有了。唯一麻烦的是,名声不太好听罢了。
  “玉山兄为抵御外敌亡故,死得其所”,刘子宜不咸不淡的夸赞了几句。他当然知道王汝南要说什么。
  周坪为抵挡外敌,为秦承章争取时间而战死,死后秦承章非但不感谢周坪,仅仅只因为周坪孙女是秦承嗣的妻子,竟令周坪妻儿尽数离散,隆冬腊月离开了金陵。
  此人性情刻薄寡恩,可见一斑。
  一旦他与秦承章有了龃龉,周坪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王汝南丝毫不怕刘子宜暴怒。当年刘子宜没有为周坪求情,就该想到自己也会有今天的。
  刘子宜毫无情绪起伏,“说到底,玉山兄之死到底是为了抵挡蛮夷,为陛下南行争取时间,还是刻意让陛下南行好迎接伪帝承嗣小儿,做那竖子的国丈,谁又知道呢?”
  王汝南只觉怒火层层上涨。
  是了,这帮人是何等的虚伪。他们要为自己下作的行径找借口矫饰,便只好将为国战死的文臣武将们打成造反谋逆。
  从前,王汝南极看不起周坪一心一意为家族,试图在理、心两派之间左右逢源的样子。可王汝南之所以能够以草莽之身名满天下,结交三教九流无往不利,就在于他秉性刚直,仗义疏财。
  周坪鏖战至死,王汝南当即承认自己看走眼了。不论周坪到底是不是想在秦承章、秦承嗣之间左右逢源,但他抵御外侮是事实。
  周坪此人,倒也算是个英豪。
  正因如此,王汝南越发厌恶这帮官场蠹虫。
  “我等的确不知道玉山兄当日是如何想的,但是如今玉山兄虽子嗣离散,亦还有一孙周恪存活于世”,王汝南淡淡道,“可见玉山兄当年早早将孙儿周恪送往琼州此等偏远地域也算是未雨绸缪。”
  王汝南看向刘子宜,”未雨绸缪、左右逢源也是种好本事”。
  这是在告诉他不要走绝了路子,而是要在秦承嗣、秦承章、佘崇明等多个势力中多线布局、左右逢源,防止独木倾颓。
  刘子宜又啜饮了一口香茗,原来王汝南上门是想让他跟请王汝南做说客的那方势力勾搭上,他帮这个势力办事,对方帮助他在必要时刻留下一份香火,乃至于让他提前在这个势力中布局投资。
  就是不知道谁请的王汝南?
  刘子宜乐呵呵的笑起来,“汝南兄远道而来,也不知道谁有这般脸面,请得动汝南兄?”
  “一位故友所托”,王汝南板着脸,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刘子宜,缓缓的蘸着茶水写下了两个字。
  “叶青”
  刘子宜心下一沉。
  竟然不是周恪?他还以为王汝南义愤填膺,是为了周坪之孙而来。
  “哦?汝南兄交游实在广阔啊!”,刘子宜叹了一句,“就是不知道汝南兄是怎么认识这一位的?”
  王汝南是文人,虽然知交故友遍布天下,但是他到底还是士大夫阶层,再怎么着也不太可能去接触官府管辖下的矿工。
  刘子宜本能的就开始怀疑王汝南说谎。
  可王汝南一生信奉知行合一,一口唾沫一个钉,从不说谎。刘子宜玩味的笑起来,若是王汝南也学会说谎了,那他忠直耿介的名声可算是凉了。
  “多年前曾有一面之缘”,这一点王汝南的确没有说谎,当年他游历至闽地,前去拜访一位故友,曾见一面容憔悴之人于更深露重时守候在他故友门口。王汝南一问之下才知道,此人已年过而立,想读书,于是便趁着未上工之前来拜见老师。
  王汝南颇为诧异,心喜于对方向学之心,便赠书三册,互通姓名。此人便是叶青。
  “原来如此,年过三十,家累重重,尚且愿意勤学苦读,倒也算是个人物!”
  刘子宜笑着赞叹了一句,至于心里这么想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只是汝南兄啊!我深受皇恩,怎能背弃陛下,还请汝南兄打道回府吧!全当今日你我未曾相见”,刘子宜耷拉着眼皮,一副端茶送客的样子。
  这话说的,要真是如此,你跟我废话这么久!
  王汝南扯了扯他干巴巴的嘴角,“朝廷与闽地的战争僵持已久。真要算起来,此子乃陛下心腹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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