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点点头,即使面色煞白依然认了命,情搜科早已交叉询问供词,四人根本无法串供,不过问一问就招了。
程远面色煞白,依然死熬着不肯认,强行辩解说是四人于他心有不满,恶意构陷。
王梁一一呈上证据,人证物证俱在,围观者已然愤怒夹杂悲痛。光是程远一人,直接涉及到的死亡人数就有八人,更别提间接涉及到的死者及受害者。
程远身体过于疲惫,公审已经持续了一上午,高强度的问话刺激的程远精神越发的亢奋。像是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他一直骂骂咧咧,到了后来甚至都不愿意回答王梁的问题。
“程远,指使打杀百姓八人,犯故意杀人罪”,王梁向程远问询了每一起案件,最终宣告了程远的死亡,“三日后,菜市口斩首示众”。
台下轰然叫好,有人唾骂程远是个草菅人命的小人,有人歌颂王梁是个明察是非的青天。
程远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人面对死亡的时候被剥掉了一切外衣,呈现出了最内核的秉性。
程远当日坦然的指使他人打杀无辜,如今面对自己的死亡时,他茫然了一瞬,然后丑态毕露,破口大骂,从与百姓对骂到怒骂王梁、沈游,亲切的问候过沈游的祖宗十八代。气得台下众人越发恼怒,恨不得程远当场死刑。
程远被带走了,紧接着是程家其余嫌疑人,身上有命案的清理命案,没有命案但造成伤害的,该赔的赔,该坐牢的坐牢。
光是这一步就花费了两天时间。整个公审大会,持续三天的时间。第四天的时候,跟着程远一块儿沾了命案,人头落地的还有程远的两个儿子和一位儿媳,
整个程家树倒猢狲散。
然后公审的余波远远未停止,琼州的报纸上连篇累牍的开始报道程家所犯的律法及罪名,包括但不限于□□、非法拘禁、故意杀人……等等。
由于雷州当地还没有自己的报纸,沈游直接调动了部分《琼州日报》和部分说书人,以程家为例,前来雷州,为雷州百姓们做了一场律法科普。
与此同时,官府直接发布了公告,要求大户们引以为戒,返还各类非法所得田产,时限十天。
大概是程家死伤无数,在雷州声名败坏的的例子太具有震撼力,雷州大户们或多或少都返还了部分田产。
即使沈游清楚的知道一定还有大量的非法田产尚且囤积在这帮人手中,因为这些豪强大户们绝不会认为程远之死是因为草菅人命、残杀无辜,而是会认为程家得罪了沈游才招致了今日的结局。
所以为了向沈游示好,他们会意思意思归还一部分。
饭要一口口吃,沈游暂时还不打算彻底的跟这帮大户们撕破脸皮。
明面上已经挖了大户们墙角,接下来就要在暗地里挖断这帮大户的根基——投献。
雷州府衙直接下达了公告,开始了关于荒地和无主良田的安置。
成年男女一人分配五亩荒地或者两亩良田。荒地三年之内不缴纳税收,良田一年之内不纳税。
尤其是雷州府衙彻底取消了对于百姓的徭役、力役等等。
对于百姓而言,如果官府只要求缴纳十税一的农税,那对比十缴五的各类大户们,官府自然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有小部分隐户开始潜逃回官府,重入官府户籍。毕竟只要官府不剥削,别天天索贿扰民,抽调民众服徭役,那么生存的希望就比在大户人家手底下干活高多了。
与此同时,为了修建水利设施,府衙从琼州调集了水利匠人,并开始了大量的招工,壮年男女均可参与,按照一日二十铜子计算。
琼州的铜子是足额的通宝,一枚铜子就能买到两个雪白宣软的大馒头。一日二十枚,足够一个普通人生存下去了。
这下子,可算是打开了雷州当地招工的先河。原本在公审之前,主要先以赈灾为主,招聘的多数是洗衣搞卫生的活儿。等到公审结束后,恰好琼州调集的各类匠人到达了雷州。
修桥铺路、兴建水利、重建学院……一系列的基建项目提供了大量的就业岗位。甚至于街面上有了小摊贩们开始出来做生意了,各家的饭馆客栈香水行也慢慢开起来了。
整个雷州终于有了些许经济复苏的迹象。
第123章
即使沈游现在是整个南越的最高长官,她一样需要辛勤劳作。尤其是作为一省主官,点灯熬油才是沈游的常态。
就在沈游勤勤恳恳007的时候,远在晋安府的周恪终于在艰难攻克后,带着残部清扫了大半个晋安府。剩下的几个小县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沈游从哨探手上接过信件的时候,头皮一麻,生怕周恪还记着要跟她算账。打开信,唯有“晋安已克,速来”六个大字。
她长舒了一口气,周恪忘了就好。
“来人,去请七科主官”。
紧接着,是沈游与诸人商议要派遣谁前去接手晋安府。
按理,新攻克的地方基本会由沈游或者是周恪坐镇。但是他们在南越的根基尚且不够深厚,沈游在这里的改革也没有铺开,根本腾不出手来前往晋安府。
而周恪也无法停留在晋安。因为假如打下了晋安,下一步就是以晋安为跳板,考虑拿下闽地,最少也要拿下泉州。
也就是说,周恪根本顾不上民政内的事物,他首先需要考虑军事行动。大力提拔各类出色将领、征兵、训练、剿匪,光是这些就足够他忙活的了。
按照战略目标来看,拿下泉州后,将南越的神应港和闽地的泉州港相连,缔造一条海上通路。
通过海贸尽力拉动消费,减少对于农人的剥削。与此同时,还能截断秦家两兄弟的部分海贸之路。
也就是说,拿下泉州是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
但这也意味着,沈游和周恪正式步入了天下人的眼中,再也不是当年偏居一隅的小势力了。他们会吸引到秦家两兄弟乃至于试图逐鹿天下的人的目光,以及大量仇恨值。
届时,便是秩序崩溃,群雄并起、相互杀伐的时代了。战乱无休无止,百姓的日子只会越发难过。
沈游叹了口气,除了商议晋安府主官外,他们还需要讨论各个州县的主官人选。
不过这也不难,只需要提拔各部门年度考核优异的人即可。尤其是优先考虑多年连续优秀的下属。
等到将人选一一确定后,沈游即刻签发了公文,抽调了各部门人员动身前往晋安府。
与此同时,晋安府内的周恪正坐在主位上宴请原晋安府衙内的各个下属。
众人分案而坐,这里的菜色可比沈游宴请楼文墨的菜强多了。好歹是鲜美时蔬配上大白米饭,间或还有一碗红烧肉,终于不再是野菜配上窝窝头了。
周恪笑盈盈举杯,众人一看周恪举杯,当即纷纷跟上。
“我等初来乍到,若有不对之处,还望诸位海涵。在此先行谢过诸位了!”,周恪笑呵呵的说道。
之前攻打晋安府,已经来过硬的了。现在就该来个软的,好安抚这些已经投降过神威军,又再度投降周恪的官吏们。
坐在下首的同知胡弘文头皮都麻了。你初来乍到就杀了这么多人,整个神威军,一大半都是被你们杀的,其余的逃的逃,散的散,整个晋安府成了个空壳子,哪个敢跟你做对。
况且真要算起来,胡弘文当然要感谢周恪。对比做人脯的神威军而言,周恪好歹算是仕宦阶层。不至于动不动就要把人做成人脯。在他手底下活命的机会总比在神威军那里大多了。
事实上,胡弘文还比周恪早中举十二年,算是周恪的前辈。不过胡弘文是决不会大喇喇冲上去跟周恪摆资历、拼关系,他还想多活两年呢。
“神威军杀人无算,我看府衙中一众僚属所剩无几”,周恪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么这些人选总得填补上来吧”。
能够被周恪宴请的是府衙之内的全部人员,从衙役到同知。原本少说也有五六十人,结果现在就只剩下了四人。一个同知、一个照磨、两个衙役。剩下的,基本不是去了乱坟堆就是成了肉干。
凡是能活下来的,要么见机极快,迅速投降,甚至即刻叛主,还能反手帮助神威军,比如同知胡弘文。
要么就是比较聪明,正面对上神威军还能够从神威军手里保住性命,熬到了周恪前来,比如照磨崔耿。
还有的就是有些三教九流的路子,感觉事情不太对劲,在神威军到来之前早早逃离府衙,在城内苟下来的,比如衙役简来宝、申茂。
这三类人,别管是哪一类人,全是聪明人。
胡弘文官位最高,下意识最先发言,“大人,府衙人丁稀落,还望大人尽快的选拔僚属上来”。
意思就是,您完全可以安插自己的人,大胆动手,完全不必在意他。
崔耿在心里狂翻白眼,这不是废话嘛。说白了,他们四个人里,胡弘文侍三主,不停的降而复叛,周恪愿不愿意让他继续当同知还是个问题。剩下两个衙役都是逃兵,逃跑苟活的本事一流,正面刚的本事基本没有。
至于他,除却三寸不烂之舌和一颗聪明脑袋,什么都没有。崔耿又骄傲于自己脑子活络,又自卑于自己投胎不好。
所以他特鄙夷胡弘文这种因为出身好,一个举人就做了同知,而他一个同进士居然还是一个八品照磨。
可崔耿再有志气也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何其艰难。
他既不是周恪的亲信,又不是正面打击过神威军的功臣,甚至于只是一个叛臣。
对于周恪而言,他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当那副马骨,只等着被周恪千金买下,好给天下人看看。周恪对于叛臣们是何等的心胸宽广,任人唯贤。
可这副马骨谁都能当。
为了能够在四人当中竞争上岗,脱颖而出。崔耿自然要好生揣摩上峰的意思,争取搔到痒处。
现在周大人说要提拔僚属,补充人员,绝不仅仅是为了提拔他自己的下属。否则周恪今日提这句话难不成是在跟他们几个商量不成?
崔耿自觉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叛臣,还没那么大的脸。
“大人明鉴,晋安府事务繁多,属下忝居照磨一职。素日里掌管各类文书卷宗,愿为大人略尽绵薄之力”。
这意思就是愿意带着周恪及其手下迅速了解并且接手整个晋安府。虽说没有他来当这个领路人,周恪也能搞定。可有了领路人,接手速度更快,对于晋安的了解也就更加深入。
这才是为什么今日要宴请他们四个残兵败将的原因之一。
周恪笑盈盈的点点头,看起来这个崔耿见机极快,怪不得能说服神威军大头目,成功活下来。
第124章
“既然如此,便劳烦崔郎君了”,周恪淡淡笑道。
崔耿心里一凉,心知都被喊崔郎君而不是崔照磨,那这官职多半是保不住了。但转而他又怀揣着希望,毕竟还有另一种可能,或许是不让他做照磨,改做别的官职也说不准。
若是事情办的好,升官发财自然也是手到擒来。
崔耿恢复了镇定,起身施礼,“草民必不负大人所托”。
周恪越满意,胡弘文越着急。引路人的角色是有限的,他自然希望是自己来当。
“大人,卑职亦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周恪笑笑,温和有礼,“诸位实在是客气了,多谢二位鼎力相助”。
看上去倒是挺客套的,其实半句实在话都没说,一句允诺都没有。
说完这话,周恪就开始饮茶吃饭,不再说话了。
周恪一安静下来,胡弘文即刻着急起来。他希望周恪能给个准话,告诉他还能不能继续当同知。可他又不敢催促,只好屁股下在椅子上挪来挪去,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低头吃饭,整场宴席除了最开始跟周恪客套了两句,全程不发一言。
相较于颇为活跃的胡弘文和崔耿,两人宛如两只老黄牛,顶着褶皱焦黄的脸色,只顾勤勤恳恳吃草,
饭毕,周恪一搁下筷子,四人即刻放下筷子,周恪环视一圈,这才道,“不知这二位兄弟作何打算?”
简来宝和申茂极识时务,赶紧说了一通愿为大人效力之类的表态话,可不同于面对胡、崔两人的温和,周恪面对两个衙役,语调冰冷,如同催命的厉鬼,丝毫没有要放过这二位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么二位兄台可否约束一番晋安府的三教九流呢?”
简来宝冷汗涔涔,心知他俩当日之所以能够在神威军来临之前逃生,纯粹是因为他们认识这座城里大量的泼皮们,这事儿多半是被查到了。
现在周恪为了稳定晋安府,势必要怀柔与施威并用。怀柔对的是普通百姓,施威对的就是这些泼皮混混。尤其是各类投靠神威军之后,在晋安犯下血案的。
可偏偏这些人当年待他二人有通风报信之恩。
简来宝呼吸越发急促,周恪整好以暇、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半晌,简来宝半垂下头,恭顺道,“大人,草民年迈体弱,当年不为府尹所重用,如今也不认识什么三教九流的。实在不知道要如何约束?还望大人体谅”。
申茂即刻点头。无论如何,他二人之所以能与人称兄道弟,靠的就是义字当头。当日承了这份情谊,今日总是要偿还的。
他苦笑,只是这条捡来的命如今终于到了要还的时候了。
周恪看着两人的苦瓜脸,明明知道这二位在想什么,却依然顶着最热情的脸,说着最无情的话,“二位无需多虑,我指的约束对象是指身上有血案的”。
要知道,入城三日不封刀可是战后传统。神威军入城必定是□□掳掠,然后由于粮食短缺才发展成制作人脯的。
眼看着这两人依然格外为难的样子,周恪又补了一句,“我想,愿意为二位通风报信的,应当也不是什么杀性重的人”。
简来宝苦笑,这根本不是要区别对待的问题。一旦举报一个,只会引发恐慌,让这些泼皮们以为他拿兄弟们的命换自己的前程。
罢了,看来今日只怕是必定要死在这里了。
“大人,草民实在是不认识什么泼皮混混啊!”
周恪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简来宝,点点头,“也罢,既然如此,那三日之后的严打行动,二位便不必掺和了”。
简来宝、申茂二人双双神色骤变,“大人,什么严打?!”
周恪假惺惺道,“二位尽管放心,严打不过是严厉打击各类敲诈勒索,□□掳掠、血案在身的人而已,自然与二位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