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直郡王早不是早年间那个意气风发身上军功赫赫,又雷霆万钧文武双全的大哥哥了。如今谁都知道直郡王一门心思全扑在要把太子拉下马这件事上,这会儿他站出来还真没人敢跟着。
“老三!你倒是说说话啊。”直郡王一看自己站起来,后边都只看着不出声心里多少有点慌,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在他看来这一次就是把太子拉下马的最好时机,要是再抓不住往后可就更难了。
“大哥,我说什么啊我说,万岁爷是天子是阿玛太子是储君又是兄长,我一个当弟弟的我能说什么,还是大哥说吧。”平时大家多少都有点嫌弃三爷张嘴闭嘴的都是之乎者也,但此刻听他拿天地君亲师这一套来堵直郡王的嘴,心里都畅快得紧。
“你!”直郡王没想到平时胆子颇小的胤祉还敢这么挤兑自己,可眼下不是跟他较劲的时候,直郡王见他不接茬便把目光转向胤禩,看得胤禩脸都白了。
胤禩这几年跟在直郡王身后,最大的目的还是想借直郡王的手把自己的势力扶植起来。可这几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先是丢了胤禟胤俄两个弟弟的支持,之后就更是事事不顺,内务府的差事说不上不好也说不上好,一点蝇头小利撑不死人也饿不死人罢了。
就这么兜兜转转几年,自己所求的没求着反而还越发的在老爷子跟前不得脸,现在又想自己跟着他在这时候冒头,胤禩到底有些不情愿,跪在地上的膝盖挪了挪,好歹还是没站起来。
胤禩事到临头往后退了一步,直郡王脸色难看得吓人,但还没等他再多说什么,一直紧闭着的殿门总算又从里边打开来。
出来的是一脸凝重的梁九功,紧走几步站在廊下先是一脸寒霜的看着直郡王,虽没说半个字,但愣是把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千岁瞪回他本该待着的位置安安分分的跪好咯。
等直郡王跪好,梁九功这才从袖口里拿出一份明显是刚拟好的圣旨,圣旨上写的内容梁九功宣读出来没什么情绪,但听在众人耳朵里却宛如平地一声雷,只差没把人给炸傻了。
“太子欲分朕威柄,以恣其行事也。”“窥视帝踪,有意弑逆。”“废黜太子之位。”圣旨上的话每个字大家都听得见,连起来是哪些字他们也认识,但到底是什么意思众人好像都有些茫然。
胤礽当了三十多年的太子,说得难听些有些人这一辈子都没活到三十多岁,这么多年的太子不单单是一个头衔一个储君的封号,更是大清朝的正统,是未来的皇上。现在说废就废了?
“梁公公,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圣旨一下不管怎么样众人只得高呼万岁接旨,但等跪在后边的那些臣子走了之后,这些皇阿哥们该问的还是要问的。
“四爷您别问了,您问再多奴才也什么都不能说。”没了外人在,梁九功也好似突然泄了一直绷着的劲颓唐了不少,“太子的事奴才不敢说,只不过这次十三爷也牵连其中,您几位若是有心能想想法子,就想想吧。”
梁九功说起这个也是无奈,万岁爷近几年出门那是走哪儿就把十三带到哪儿,也算是圣宠正浓。连带着梁九功也觉得这个性子开朗的十三爷是个挺好的孩子。
可再好的人也经不住万岁爷的震怒,今儿十三不过替太子说了两句公道话,就被万岁爷指着鼻子臭骂一顿。一晚上的功夫废了个太子不算还搭上个十三。
十三的母妃敏妃早死了,两个妹妹也嫁到蒙古去了,好在这几年十三跟四爷走得近,梁九功的话明面上是对众人说的,但谁都知道若是有愿意伸把手的人,也就只有四爷了。
废太子的圣旨下了之后,整个行宫里里外外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也没人敢说什么。圣驾要回京不是说走就能走的,正好十八的灵柩也要回去,康熙便下旨让人先压着灵柩和废太子先行回京。
不管是灵柩还是废太子,没一个是省心的差事。光让下边奴才们去办肯定不成,四爷和胤祺心里多少还记挂坠在太子后边的十三,最后商量来商量去,还是胤禟往前一步,拿着林清怀有身孕想要先行回京当理由,把这个差事给接下来了。
“你这两天天天嘱咐我千万别出头,少说多看。我这又没能听你的话,你不生气吧。”说来胤禟会愿意接这个差事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第一是皇阿玛这边不能离人,四哥心思缜密手底下人也多,他跟着圣驾最合适。
五哥那人又太实诚,就算让他接了这差事,他老老实实把人和灵柩押送回京那一点问题都没有。但要他一路上还能照顾到十三,这位爷十有八九就是拿银子硬砸,这时候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候,光靠银子可不成,胤禟思来想去的还是自己把这事给揽过来了。
“这不一样,你接下这差事挺好的,咱们早点回去就早点没什么区别。”既是要押解废太子那就没什么还给人收拾多少天准备多少天的好事,今天接下差事明天就得启程。林清现在是一边跟胤禟说话,一边指挥屋里的丫鬟嬷嬷们赶紧收拾东西。
“我这儿收东西你也搭不上手,你赶紧去一趟十三那儿,看看兆佳氏有没有什么要给十三带上的。”要说林清上辈子看小说最喜欢什么,十三爷怎么都能排得上号,如今小说里的人成了真,林清对十三这孩子的好感有增无减,现在能帮一把自然是愿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碎碎念:原本一废太子是在回程路上,我就稍微蝴蝶了一下下啦~
但是大差不差,反正太子我觉得可能废了比不废好,至少废了还能落个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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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堂堂大清朝的太子, 出来的时候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回去的时候竟然就只有一辆青蓬马车,那场景谁见了谁觉得凄凉。
哪怕跟胤礽斗了这么多年的直郡王看见了, 都一股无名之火堵在心口,满腔说不上来的憋屈。原本专门赶来奚落胤礽的人, 最后也只能转过身去权当什么也没看见。
从行宫出去的车队, 最前边的侍卫压着十八的灵柩, 后边跟着这次负责押解太子回京的隆科多同他的近卫,再后边的是太子的马车灰扑扑的既不起眼又特别的扎眼。
胤禟骑在马上跟在太子的车架旁坠后几步路, 既能看着太子的马车,回过头又能瞧见林清和石氏的马车, 也就这般他才能安心一点。最后边还有个十三胤禟实在顾及不到,只能把小楼派过去跟着,不说伺候得多周到, 能别让十三吃太多苦头就行。
“二嫂,您尝尝这个茶, 茶是今年春天南边送来的。虽说比不得贡品那般金贵但是胜在清香适口,最近秋燥正合适喝这个。”原本没了太子的仪仗也能随便找个大点儿的马车,但人皇上不想让废太子好过, 叫人寻遍了行宫才找出那么磕碜一辆马车来给废太子。
马车拉出来头一个变了脸色的是胤禟, 他们兄弟从小到大甭管受宠不受宠出身如何, 但最起码的明面上的东西从来没少过。这样的马车京城里寻常百姓家都瞧不上, 给太子?就算是废太子那也不成!
可胤礽被押解出来只看了眼那马车, 便十分坦然的上去了。上去之后还不忘掀开车帘喊了声胤禟,“老九,出发吧。一路上我这个哥哥就靠你多关照了。”
这话说出来胤禟半张着嘴不知道该做怎么接话,一旁的隆科多更是干脆扭过头去只当没听见。毕竟这马车就是他给找来的, 回京一路上总差事也是他领的总差事,现在废太子半句话不提自己,他又何必上前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不过不管是胤禟还是隆科多都还是体面人,那么小的马车塞进去一个废太子已然不容易,跟着废太子一起出来的石氏没人再揪着不放,眼瞧着林清把人请到自己马车里去,也没人多说什么。
“那就偏贪你的好东西了。”林清自打嫁给胤禟那一天起,不管是原主还是林清自己,跟石氏的交际都是少之又少。一来两人身份差距太大,二来年纪也差得远,平常在宫里年节里见到太子妃石氏,在林清的印象里好像她从来都是整套的朝服,端庄贵气得不像个活人。
“二嫂别笑话我就行,我这人啊不讲究,好些时候吃的用的连老九都瞧不上。”要不是康熙要整儿子,自己也用不着把石氏请到自己的马车上来,不过现在人来都来了总不能一路上就这么尴尬着回去。上车之后便该干嘛干嘛,只把石氏当做嫂子处着。
石氏接过林清手里的小茶盏,浅浅的抿了一口茶,嘴角的笑意虽淡却不像以前那么刻板,“这么香的茶还瞧不上啊,我看老九还是欠收拾。”
“我平时在宫里的时候多,外边的事听得少。这几天难得能偷闲儿,你可得多跟我说说外边的事儿。”石氏是个体贴的人,看得出来林清是憋了一肚子话想说又不敢,就干脆先给她起了个头儿,好让她自在些。
“嫂子您这是听说了我也喜欢在外边做买卖,胡乱折腾吧。”这几年林清的名声随着胤禟的走,全京城都说九贝勒九福晋那就是绝配,俩人都掉钱眼里去了,什么挣钱他们就摆弄什么。
“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说。”石氏一听这个就捂嘴笑了,可笑完之后又不禁感慨,“在宫里老听着你们又在外边如何如何,好事坏事都有,但怎么着听着我都觉得有趣儿得很。不像我,长年就在毓庆宫里守着,没意思。”
石氏这话说得让林清没法往下接,只能当做没听见又给她续了一盏茶,挑了几件有意思的事儿跟她说着玩把话头儿给岔开,才算是把她的思绪牵引到其他地方不再感慨万千。
热河离京城不算远也不近,尤其这么多人又有废太子又有灵柩的,一路上就更是走走停停只求安稳不求速度,等回到京城的时候,满打满算也用了整整五天的功夫。
皇上废黜太子的消息早就传回京城,车队刚进城门就有胤祐领着礼部和宗人府的人等着,进城之后半句多话都没有,也没让废太子从马车上下来,就从隆科多手里把整个车队都接手过来。
十八的灵柩有专门的地方停,宗人府和礼部也有人负责这个,胤禟亲眼看着他们稳稳当当的把灵柩拉走才算安心,才又朝后边努努嘴,“七哥,马车里这位怎么办啊。”
当初在行宫接下差事的时候胤禟也问了康熙回京之后该怎么办,当时老爷子就只摆摆手说不让他操心别的,只要路上稳当些就好。现在看来,这是又提前派了人把京城里的事都准备妥当了。
“什么怎么办,你们在外边到底干嘛了捅这么天大的篓子。我这躲在京城不出门就是想多个清闲,这倒好,躲来躲去没躲了还接这么大个破篓子。”
胤祐是三天前接的消息,送消息回京的信使一路上跑死了好几匹马,把信送到的时候人就剩半口气吊着了。但也好在他信送回来快,胤祐这三天紧赶慢赶的好歹把该准备该预备的都准备出来了。
“这事我回头跟你说,哥哥您先说眼下的事吧。”这回出去发生的事情要真说清楚,胤禟觉得起码的说个一两天的,还是眼下的事更要紧点儿。
“行了,你晚上到我那儿去一趟吧。”胤祐也分得清主次,跟胤禟掰扯完便绕过他径直走到废太子的马车前,“二哥,皇阿玛有旨请您暂且留在毓庆宫里,今儿弟弟接您回去您看成吗。”
能让胤祐这么老老实实说话的人不多,太子算一个。这话说得好听但其实就是把废太子暂时圈禁在毓庆宫里边,往后如何那是皇上回来之后的事,谁也说不好。
胤礽这一路回来没有前呼后拥的排场,没了舒适宽敞的马车,但同时也没了这些年时时刻刻充斥在他脑子里那些明争暗斗,总算能安安心心的看了一路秋景一路人情。他不禁有些感慨原来江山社稷不光是朝堂上那些明争暗斗,还是脚下这一寸一寸的风土人情。
想通透了这一点,胤礽眉间常年不散的乖张这会儿竟少了许多,见胤祐老老实实在马车外边回话,下意识反应就是想掏出些什么赏给弟弟。可惜那天晚上被废了太子之位之后,胤礽全身上下也被撸了个干净,如今一身布衣不像皇子倒是更像个教书先生。
“成,老七你办事妥当,该怎么办你看着来。”既是没什么东西赏,那也没什么多话好说。胤礽点点头又窝回小马车里边,就不再作声了。
胤祐还是头一回见被废了的太子,瞠目结舌到左看看又看看再回头看看胤禟,直到胤禟点点头确认刚刚那人是以前的太子,胤祐才恍恍惚惚的招手让宗人府的人接替车夫侍卫,押送太子一行人往皇宫的方向去。
“诶诶诶,还有一个呢,十三怎么办啊。”太子一行人往前走,胤祐也转身往自己的马车那头去,要不是胤禟拦着他就上马车了。“我接这差事就是怕路上有人磋磨十三,这回来怎么安排你们不管了啊。”
“啧,你说你,非要提这事是吧。”胤禟本是好心问明白,没想到胤祐却先翻了脸,“皇阿玛捎回来的信上说了,让把十三关到养蜂夹道里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