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轻笑：“是啊，没有女儿陪着，为父哪里还用得下饭？”
莹玉连忙道：“那女儿以后天天陪父亲用饭好不好？”
“哈哈哈，好啊。可是，莹玉早上起得来吗？”
莹玉脸色微苦，她醒的时候林如海都去上班了，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起的，哪里起得来？小脸瞬间就皱了起来：“那，我让嬷嬷早些叫我。”
“哈哈哈。”林如海刮了下她的鼻子：“莹玉还是乖乖睡觉吧，大夫说了，睡得多身体才会好。”
莹玉鼓着腮帮子，却也不想勉强自己。“那父亲也要多睡会儿才好。”
“好，为父一定多睡会儿。”
林如海抱着她进了小书房，先四下看了看，“书桌高了些。库房里有矮些的桌椅，回头搬过来给姑娘使。”这话是对着林大管家说的。林家的孩子三岁就启蒙了，林黛玉今年也不过七岁多。已然学完三百千，四书也念完了。她小人儿自有一套书房用具，如今她去了京都，这些直接拿过来给莹玉用到是正好。
林大管家应了，却也不急着去。
桌子是高，但此时莹玉坐在林如海的腿上，这桌子就正正好了。
先学辩墨，识纸，然后才是开笔，执笔，等这些学完了，才蘸墨写字。林如海只教她三个字，正是林莹玉三个字。
“这是你的名，总要先识得会写。”
莹玉将几个字看了一遍，道：“还要父亲和姐姐的名字。”
林如海又是一笑：“你这性子到是跟你姐姐一般无二，她当初初学字时，也是必要一家人的姓名全都一齐学才行。”又提笔，在边上又写下两个名字，正是林黛玉和林海五个字。只是写完之后，不免有些走神。林黛玉走了两天了，做父亲的必是十分担心挂念。
莹玉两辈子这都是头一回拿毛笔，还是以软弱无力的手用笔，自然写得不好。横不直，竖不垂，弯弯扭扭，更没什么结构所言。唯一还算好的就是，它们都还全乎，没少了漏了哪个笔划。
便是如此，在旁人看来，也是极有天份的了。林如海也是欣喜不已，到是散了那因林黛玉而起的忧郁。
天一天凉过一天，莹玉的身体却是一天好过一天。为这，阖府上下，无不欢欣。
如今她已经能写得一手方方正正的毛笔字了，虽说没什么笔锋，更无所谓的风骨。但横平竖直，端端正正。一看就是小娃娃写出来的，可林如海愣是把它夸出花来。
这一天一大早，刘嬷嬷拿着大毛的衣服给她裹上，边给她穿边说：“昨儿个夜里下了雪，姑娘今天该多穿些。”
“下雪了？我夜里半点没觉着冷呢！”
“夜里给姑娘加了被子，屋里也点了碳盆。”刘嬷嬷道：“也是姑娘身子好了些，不似往年那般不经冷。”
莹玉看了床上又加了的被子，果是如此。又问道：“父亲那边不知如何了，加了衣服不曾？”
“老爷身边的人都是得用的，必定早就准备了的。”
喜鹊在一边笑道：“老爷一早去衙门前，还特意让人来叮嘱，让务必记得给姑娘加衣服，莫要冻着姑娘。又道，天冷冻手，姑娘练字不可太久……”
莹玉望着外面的雪，道：“合该我每日去给父亲请安才是，偏每日里都起的这么晚。”
刘嬷嬷忙劝解道：“姑娘千万莫这么说，姑娘的身子才刚有起色，若是出门经了风，怕又要不好。姑娘保重自己身体，老爷便万般欢喜了。”
喜鹊也道：“可不就是这话，姑娘这些天身体越发见好，老爷也笑得多了些。”
莹玉想了想，也就不再计较：“等到开春，你们务必得提醒我早起。到那时，我身体也该大好了。”
两人这才没话。
晚些时候，林如海回来，依旧到莹玉这里。不过些许日子，他便养成了习惯。回府之后，便来看这个女儿，教导些功课，陪着用了晚饭，说几句闲话才离开。
“父亲心情不好？”莹玉将白日写的大字给林如海检查，一看他的神色，便觉不安。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很明白他从不将外面的事带到她面前。如今这情绪到她面前都收不回去，可见是出了大事。
林如海不想女儿如此敏感，连忙将愁思散去，给了她一个笑容：“只是担心你姐姐。”
“姐姐这会儿该到她外祖家了，曾听说过，母亲是外祖母最疼爱的小女儿，如今母亲去了，必然移情于姐姐。有外祖母在，必不会慢待姐姐。”当然，这是常情。可惜从书上看，贾家的人从来不能以常情来论。
林如海不过找个话随便一提，却不曾想女儿能说出这番道理来。事实上他也是这么想的，“不若等开春，为父派人送你也过去可好？”
莹玉微微一怔，看来这里的情况很危险，不然何至于连她都要送走？她一个庶女，按说不至于有太大的影响。可竟连她也容不下，这事怕是极难善了的了。
但要她就这么离开去贾家，她却是不愿意的。贾家是个什么状况，哪怕她并不是红楼迷，却也知道一些。便是林黛玉这个亲外孙女最后都被搓磨死，更别说她这个跟贾家毫无血缘关系的庶出外孙女。
一时间，到有些为难。
“可以不去么？”到底还是不想过寄人篱下的日子。而且，她还是想留下来，改变点什么。她深知，不管对于她还是林黛玉，林如海才是她们姐妹的依靠。只有林如海活着，她跟林黛玉才能活的好。不然，只怕就如小说里写的那样，林黛玉终逃不过一个泪尽而亡。她自己……一个孤女，想要活得好，也是千难万难。
林如海摸了摸她的头，轻轻一叹，转开话题。
他也舍不得女儿，哪一个都舍不得。可如今情势越发艰险，他自己怕是脱不了身了，到不如给女儿谋个活路。本来医者说莹玉的身体是长不成的，便想着只将黛玉送走。至于莹玉……若当真不成，还不如留在身边。至少在剩下的日子，让她不至受那奔波之苦，寄人篱下之苦。现在她身子眼看是好了，他不免又想为她多谋划些。
离不离开的事情，也就这么一说，到底离开春还有一段时间。但莹玉知道，若是林如海打定主意了，她再反对也没用。她要做的，是打消他的主意。只是这是封建社会，不说她年纪小，只说父为子纲，在家从父，当真他的决定，她这个做女儿的，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更别说，送她离开在林如海看来，大概还是“为你好”。
以她现在的情况，想要让他改变主意，怕是只有一个办法。
第3章
莹玉决定将空间的存在告诉林如海。
这是她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空间确实很神奇，也可以做为她的后手底牌。可如果一直不能用，也是白搭。如今她面临的情况就是，完全没办法避开丫头嬷嬷们的眼睛，进入空间。只要进去，就必然是要暴露的。
于其暴露在这些丫头嬷嬷的眼里，到不如暴露在林如海面前。那是她父亲，他的爱女之心，足以让他接受一切。替她好生谋划，为她周全。
且她有心改变林如海的命运，空间的事告诉了他，他便也算是有了个底牌。以他的能力，手握底牌再去谋得一线生机，比她这个连院门都不能出的小孩子更容易些。
心里有了决定，莹玉便立刻准备施行。
傍晚，林如海一如往日，下了衙便过来。
“莹玉身体看起来又强健了不少。”林如海弯腰将她抱起，还颠了颠：“也重了些。”
莹玉咯咯的笑着，“今天冷，我穿的多。”然后凑到林如海耳边，小声道：“父亲，我有秘密要跟你说，你让人都离得远远的，别让他们听到我们说话。”
林如海只当是小孩子玩闹，却配合着女儿的顽皮，当真把人打发的远远的。然后才学她一般，小声的问她：“莹玉有什么秘密要跟为父说？”
“父亲，我有了一块田，还有一口泉。”
林如海更觉得是玩闹了：“是嘛，莹玉真厉害。”
莹玉知他不信，“真的。可是喜鹊和刘嬷嬷时时看着我，我都没办法去看我的田。你能不能让她们都躲得远远的，不要总是盯着我。”
林如海哈哈大笑，“莹玉要去哪？我让她们给你备轿。”
莹玉鼓着小脸，“轿子又去不了。只要她们不看着我，我就可以去了。”
林如海笑得更开怀：“好，不看着你。”
“父亲再笑，莹玉就要恼你了。”
“好好，父亲不笑。”
莹玉深知他不信，当即心意一动，直接当着他的面，进了空间。虽然是第一次，但这空间是属于她的，如何进来，如何出去，她自然是知道的。
林如海只觉怀中一轻，女儿消失了。立时便慌了。正要站起来叫人，下一瞬，莹玉又出现。此时他脸色煞白，惊惶未退。看到女儿，连忙抱紧，“乖女儿，你刚才去哪了？”
莹玉见他都叫“乖女儿”了，心知是吓到了。却也只能装作不知，“去我的田里了啊。”
林如海这才发觉事情不对，抱着她起身，让人退的更远，又让林大管家将院门里外守住，这才抱着她回了屋里，门一道道关起，才重新问她：“乖女儿，你那田在哪里？”
莹玉抬起自己的手：“在这里啊。”她点了点那个标识所在的位置，可惜，只她自己能看见。便是林如海，也是看不见的。
林如海看过去，小手腕白白嫩嫩的，可惜过瘦了些，旁的自然看不出来。
“为父看不到。”
“咦？”莹玉眨巴了下眼睛：“父亲看不到吗？就在这里啊，有一朵小花，我本来没有的，可一觉睡醒，突然就有了呢。然后我就有了一块田，一口泉和一扇门。我本来想去看看，可喜鹊和刘嬷嬷总是跟着我，不让我离开……”
林如海心突突的跳着，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只能先哄着女儿：“乖，咱们先不去那里。待为父查看过之后，咱们再说，好不好？”
“为什么，不能去么？”莹玉脸上满是失望。“我喜欢那里呢。”
“乖，莹玉听话，你身体不好，先养身体，把身体养好了，为父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莹玉只能点头。“好吧。那父亲要快点啊！”
“为父一定很快。”然后又细细问她那田里的情况，莹玉也就细细的回答了：“田么，有院子那么大，田里什么都没有啊，还有泉水……四周都是雾，看不到外面是什么。”
又问了她手腕上的花是什么样子，莹玉这会儿还没学画，自然自己画不出来。只是说给他听，一点点的修改，直到最后，竟画出一模一样的花来。最后，林如海又再三叮嘱，“此事除了为父与莹玉自己，万莫再跟旁人说。也绝不可在别人面前去那里。”
莹玉睁大眼睛，只管点头：“莹玉知道了。”
林如海怕女儿年幼，一再重复，如此再三，确定她是真的记下了，这才略放些心。
……
林如海果然很快，只是莹玉没想到，他所谓的查看是请了个道人回来。
也不知道他是哪里请来的，当天他没去衙门，中午不到，就带着道人回来了。然后，自然是让人抱着莹玉去书房。
这是莹玉第一次出自己的院子，看到外面的风景。虽不知春日里会是何等精致巧妙，生机勃勃，此时却是大部份都被白雪覆盖，只道路被清扫的干干净净，万物萧条，一片枯败。
到了前院书房，林大管家正等在外面，一看她们过来，连忙迎了上来。却只让莹玉一个人进去，其他人却被打发的远远的。
“父亲，女儿进来啦。”
林如海立时过来，将她抱了进去。
到了里面，便见一身着青色道袍的长须男子坐在那里，一看到她却是站了起来：“好一个灵气逼人的女公子。”
莹玉好奇的看着他，她明明是一个大俗人，哪来的灵气？林如海这不会是被人给骗了吧。
林如海将莹玉放下来：“莹玉，跟青城道长见礼。”
莹玉立刻行了个礼：“莹玉拜见道长。”
“免礼免礼。”青城道长起身，绕着莹玉转了一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锦袋出来：“这是给令女郎的见面礼。”
不知是不是巧合，那锦袋上居然也刚好绣了朵刺桐花。
“谢道长。”林如海眼瞳微缩，面上却半点不显，替莹玉接了，转身就给莹玉挂在脖子上，还特特叮嘱：“莫要取下来。”
莹玉连忙也跟着道谢。
只是看这么一眼，林如海就让莹玉先回去。莹玉很好奇，那两人到底会说些什么。可惜，门外林大管家守着，廊下还有小厮，想要回去偷听是万万不可能的。何况，她出了房门就被刘嬷嬷抱了起来，脚都不沾地的。
书房里，林如海与青城道长重新坐下，道：“道长，如何？”
“你这女儿本是夭折之相，只是不知得了什么机缘，竟是改了。”
林如海心中一动，自然想到了女儿说的那个神奇所在：“改好了，或是……”
“不知。”青城道长摇头，“如雾如幻，看不真切。但想来是好的，不只她好，且带着林公，也得了一线生机。”
林如海越发意动，面上却更是半点不露。“若当真能有一线生机，能给我这两个女儿做个依仗，让她们一世无忧，我便再无所求了。”
青城道长道：“想来林公必能心想事成。”顿了一下又道：“你这女儿一身灵气，老道看着眼热，想抢过来当徒弟了。”
林如海忙拒绝：“我这女儿身子骨弱，怕是受不住那清苦。”
青城道长摇了摇头：“非是修道皆要出家。”顿了一下，失笑摇头：“罢，罢，且看缘份吧。”又道：“你这女儿的前路渺茫无踪，该往哪走，端得只能看她自己。旁人再不能插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