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冻手，却是冻不着她的。
中间又用了热汤点心，放下笔，转而看起棋谱来，手边还摆着一个棋盘，照着谱子打，自己慢慢琢磨。
林如海是个雅人，本身就是科举出身，君子六艺俱是不凡。两个女儿在他看来都是好学之人，因此一心将她们往才女方向上培养。以前她还躺在病床上时，都要让喜鹊给她念书，此时身子好了，其他的自然也全都安排上了。
琴棋书画，一样都没落下。只是考虑到她年纪尚小，因此都还只是启蒙阶段。
莹玉完全明白，为什么林黛玉会是那样一副出尘，不沾俗世的样子了。因为她老子就是这么希望的，一应杂务半点不会扰到她，甚至都不过她的耳。她所学所思，都是君子之道。女人家的那些算计，她半点也没接触过。
到莹玉这里其实已经变了些，毕竟莹玉情况特殊。他得教会她防备他人，教她人性之恶。但算一算，除了父女交谈时，偶尔教导一二，剩下的也是以读书为主，四艺为辅。
这一摆弄便到了傍晚，林如海下衙回来了。
人虽没先到莹玉这里，却让人来问她的情况。不过片刻，他已换了衣服，重新梳洗一翻，走了过来。
莹玉起身行礼，父女俩一处坐了。林如海又问嬷嬷莹玉的情况，从大夫怎么说，到她一日进食多少。又亲自问她，今天看了什么书，做了什么事。还顺便考较了一下，又看了她练的字……
之后父女俩一起用了晚膳，晚膳后，林如海亲自抱着莹玉回他那边。父女俩进了书房，父亲处理一些公务，而莹玉则趁着这点功夫又进了空间。
空间里有田有泉，还有一扇门。莹玉只告诉林如海，田和泉的事情，门却没说。到不是她有心瞒下，或是对林如海有防备。而是这门的事情，她说不出来。似有某种力量阻止，每当她想要诉之于口，脑子就一片空白。不但如此，每当如此之后，也会有一段时间，她自己也看不到这扇门了。
如此再三之后，她也就不再有那样的念头了。
但当这扇门重新出现之后，她再进来，便难免要研究一下。
只是这门十分奇怪，它就那么立在空间一角，偶尔还会换个位置。那门只要往那一立，便无法再到门后。等它换了位置，再看原来的地方，也只是雾蒙蒙，并不出奇。
见过两回，莹玉也就不再琢磨这个。她开始琢磨，要怎么打开这扇门。
是的，这扇门，至今都未打开过。门看起来不高，也不过是比她此时的身量高出一个头来。看起来也不甚后厚，但她试过，这门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莹玉一开始怀疑是自己力气太小的缘故，可后来发现并不是。她用她的小锄子刨了刨门下的土，结果她刨了多少，这门就长了多少。她刨一个坑，那门就长出一个角出来，把那坑给堵上。本来她还想着，看能不能透过这个坑看一看门后面是个什么光景，结果连点亮光都没见着。
也因为这个，她到是发现这门的神异，因此越发觉得，这门不能打开，估计是跟力气没关系的。
只是她绕着这门转了这么久，也并未有什么发现。但她又怎么会死心？
这一晚上，她依旧是一无所获，便在差不多时间里，出了空间。再晚，父亲该担心了。
第8章
为了让莹玉进空间不被人怀疑，从莹玉搬到前院开始，每天都被林如海带进书房里亲自教导。别人只道，林如海爱女如命，连书房重地，也让她随意进出。断然想不到，父女两其实是暗渡陈仓了。
林如海借着给女儿打造玩具的借口，零零碎碎的给她凑齐了一套小巧的农具。就是她之前用来挖门角的那小锄子，都是木制的，大小正合她的小手使用。
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几套，又毁了好些东西，才终于凑齐这么一套。
也因此，林如海宠爱女儿的传言，传的越发远了。相对于他们父女要做的事情，这些也就不那么要紧了。
又过了几日，莹玉再一次进了林如海的书房。
“这是为父找来的种子。”到了书房，桌子上放着一个白瓷碟子，碟子里有一些不知什么的种子。
莹玉看着挺好奇，这种子有大有小，却都不认识。这却也不怪她，以前的世界她也生活在城中，没接触过稼穑之事。她自小认识大米，稻子却是很久之后才知道的。偏林如海找来的这些里，没一个是她认识的。
“谢谢父亲。”拿到这些，莹玉喜不自禁。果然，将空间的存在告诉父亲，是她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不然，这些东西她可去哪弄来？作为一个有了几个月深闺小姐生活经验的人，她无比确信，她决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东西。
“莫要贪玩，早些出来，莫让父亲担心。”林如海照例叮嘱一声。
至于那些种子能不能种出来，种成什么样子，这会儿到不计较。左右她还小，又是女孩。按他想，那点地白空着也就是了，免得她粗了手。偏她心心念念，总说：“那水有这样的效果，也不知道那田里长出来的东西，是不是也有特别效果。”见她惦记着不松手，这才费心给她试试。
但也没多费心，否则也不会不提点一二，这种植可也不是简单的事情。不过是让她自己玩耍而已。
“是，父亲。”莹玉应得特别痛快。
端着盘子进了空间。
先将种子分了分，一共就二十来粒，却有七八种不同。她也分辩不出到底都是些什么种子，也不曾有过经验。一会儿看看那地，一会儿看看那种了。干脆便一粒种子挖一个坑，全都隔的远远的，放上一粒种子，填上土，就算成了。待全都埋好之后，又用小巧的竹蔑小桶打了点泉水，一个一个的浇点水。然后……然后就没有了。
她上辈子也没种过地，这辈子更没种过，哪里知道后面还要做什么？便干脆就先这么着吧。
洗了手，将自己收拾干净。见再无旁的事可做，便又去绕着那门转。可惜，那门依旧毫无反应，她也没有任何新发现，便干脆出了空间。
之后几天她每日都要进去，给那些种子浇一回水。顺便观察它们的变化，可惜那土地似乎并没什么特别，那种子种下去好几天，也没见什么神奇的现象出现。到了第四天，才看到几颗嫩芽。
可她琢磨着，这应该很寻常。便是普通的土地种下什么，有这么长时间，也该发芽出苗了。心里不由失望，毕竟就她想，哪怕那地寻常，那水也是不寻常的。但她对空间本就不太了解，到底如何，慢慢看吧。
每从空间里出来，林如海也总要问上一问。听她说出苗了，这才拿了两本种植相关的书出来。因着莹玉字都认的差不多了，便也没有逐字逐句的教她，只让她自己看，自己琢磨。
莹玉花了两天时间，囫囵个看了一遍，才发现这书对她的意义不大。当然，同时她也发现了，她空间里的田，还是有些神奇之处的。
至少，如果是在外面的田地上，这种天气种下种子，是断然不能活的，更别说还发芽出苗。且照着她那般，天天一小桶水浇下去，便是应时应季，只怕也要泡烂不少种子。
可她这里，却是所有种子都活了，还洛的挺好。
待得林如海有了空，莹玉便将自己发现跟他说了。林如海对那空间里的田有神异之处并不奇怪，毕竟那里本就神异。“那里只怕本就是一方天地，与此间季气并不相同。此间寒冬雪日，那里听来却是四季如春，有此不同，到也正常。”
只是那样一个地方，只种些蔬菜到是有些可惜了。
既然不需要经验，也不需要如何打理就能种活，那何不找些其他东西种下去？蔬菜再好，不过是一盘菜，便是种满了，也不过就是多吃顿。到不如种些贵重之物，将来若是有个万一，挖出一二，便可解燃眉之急。
因此没过两天，他又陆续带了一些种子回来。这一次却是跟莹玉认真全解说了一番。人参，三七，何首乌，冬虫夏草，甚至灵芝。有一些只是种子，有一些却是连着土或是腐植的……这些他每次只拿回来一样，且细细告诉她该如何做。待她这边处理好了，过个三五天，确定它们都活了，才会带另外的回来。
甚至还教她如何将土地划出区域，亲自做了小牌子，写上字，将它们埋在地头……
一桩桩，一件件，慢腾腾的，就这么一个口述一个动手，竟也将那地给种满了。
看着播满了牌子的地，那些嫩生生的绿芽，莹玉满心骄傲。这都是她亲手一颗颗种出来的，都是她的成就。
随着她忙活着这块田，时间也一天天的过去。这眼瞅着，就到了年关了。
今年贾敏过世，林家本就不宜喧嚣。再加上这满府主子也就父女二人，便越发显得冷清。这是莹玉到这里过的第一个年，本还是满心期待的。可一看府里的情形，便也就将这份期待给压下去了。
大年三十，父女俩吃了一顿堪称盛宴的大餐，晚间父女两一起守着火炉守夜。在这样的时节，林如海不免又想到林黛玉，一时间有些唏嘘，却也自持。
莹玉有心劝慰，可不等她开口，他已经恢复正常，再看不出半分来。于是，她也只能作罢。
莹玉未能撑到子时，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第二天早早被嬷嬷叫醒，打扮一新，去给林如海磕头拜年。接了一个大大的红包，便被嬷嬷抱着，跟着父亲祭祖……
一上午，莹玉如同木偶一般，听着林如海0的吩咐做事，具体什么个意思她自己并不十分清楚，但全程肃穆，期间，林如海还落了一翻老泪，悄悄拭去了。
到了中午，父女俩又是一顿盛宴，下午她被嬷嬷抱回自己屋里，林如海却不知做什么去了。
毕竟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很忙碌的。
第9章
成年人林如海从大年初一下午就开始忙，之后就没怎么得闲。
哪怕家里因着贾敏守着孝，过年都没张扬，但这拜年的却没断过。
莹玉虽然年纪小，还不到谈男女大妨的时候，可林如海依旧没叫她出现在人前。就他想来，如今的莹玉是越不惹人注意越好。索性林家没有女眷，到也没有女眷上门。因此，她就一直被拘在院子里。
两边离得近，她越发知道林如海有多忙。拜年的客人络驿不绝，茶水一刻不停。到了用饭的时候，林如海一肚子的茶水，吃不下东西。而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好几天。
幸好他现在身体有所好转，还能撑得住。
等这边拜年的终于结束了，又该回衙门办公了。这会儿才开年，可莹玉已经发觉，林如海比去年要忙的多的多。
外面公务上的事情莹玉是半点不知，林如海再宠女儿，也不可能将外面的事情跟她说，一星半点都没提过。可从他越来越晚归，眉心越锁越紧，以及……哪怕是只父女俩在书房，也不叫她进空间这几点就知道，他的处境只怕越发的不好的。
莹玉本就猜林如海的处境不太好，要不然，怎么会还不将林黛玉接回来呢？而且，若不是空间的事，这会儿，她估计也该收拾行李，去投奔贾家了。
可就算知道，她也无力可施。她所拥有的，林如海都知道。如果要用，想来这位父亲不会跟她客气。有什么可客气的？他比谁都知道，他好好的，他的女儿才能好。因此，决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客气。
而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乖乖听话，不让父亲再为她多费其他心思。他说不进空间，那她就不进。以免真的因此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转眼出了正月，林黛玉又一封信送至。
从她离开到如今，一共来了三封信，每一封莹玉都有回。虽然字写的着实不怎么样，但有了第一次，她每次写信来，总要提及她。这一次更是专门单封了一封给她。
这么一来，莹玉自然也就得单独写上一封给寄过去，而不是随便写上几句，塞在林如海的信里顺便带过去。
正经的写信格式，莹玉已经学会。但怎么凑齐一封信，却叫她挠头不已。
既要亲昵，毕竟两人是亲姐妹，除了父亲，她们是彼此唯一的血亲。但于莹玉，这只是一个陌生人。还是一个小孩子，但这小孩又不是一般的小孩。她寄人篱下，心思敏感，又无比聪慧。能说的都是家里的事，她想写跟父亲的日常，又怕她思及自己离家孤苦。想写些空泛的闲事，又怕她疑心自己与她离心，甚至联想到是不是父亲对她冷淡……
因此写起来，当真是字斟句酌，生怕哪一个字就惹来林妹妹一通眼泪。
憋了半天，写了三五行字，这样也不成信啊。真要是就这么寄过去，还不知道那位会想到什么。可要叫她再往下写，又着实不知道该写些什么。烦闷之下，带着人去后院转悠。
南方的春更早些，虽然才出正月，可已见了绿意。有些不惧寒风的春花也已悄悄打了花包，只等着哪怕阳光晴好，便要争相绽放了。
看着这些花骨朵，她到是想起一件事来。
“姐姐的生日似乎就在不久。”
刘嬷嬷想了一下，方道：“可不是，正是下月十二。”
莹玉暗暗松了口气，字不够，礼来凑就是。不过，这礼非得亲手做的才行。毕竟，像林黛玉那样的人，看重的不会是礼轻礼重，只看这礼代表的心意。然后又想着，这事儿得提醒父亲，他的礼也要备上。
她不记得多少书里的细节，却恍惚记得，林黛玉进了贾府之后，就没有跟林家联系的情节。好不容易得到了消息，却是林如海病重，把人急急的接了回去。这一去，便是林如海之死。之后，也就没什么林家了。她不知道在这期间，林如海有没有派人去看过这个女儿，她生辰时，有没有送上礼物，平时逢年过节又有没有送上节礼……
如今身处这里，她到是知道，去年过年是没有的。
到不是林如海忘记，或是对贾家有什么意见。而是林黛玉走的时候，顺便让带了去。本来林黛玉走的时候就已入了秋，等她到时离年不远，带上节礼，便是看在这些礼物的份个，贾家也该对林家的女儿好一些才是。于是直接放在林黛玉的行李之中，一起带了过去。具体怎么操作她并不知晓，也就听嬷嬷提了一嘴。
如今想来，其实送不送大概也没什么差。贾家就是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甭管喂进去多少，没有了林如海的震慑，只要他们有需要了，照样吃林黛玉的肉，喝她的血。
所以说到底，还是要林如海好好的。
而如果他好好的，又时时惦记着这个女儿，那贾家对林黛玉，自然就更好一些了。
所以，这生日礼一定得送，还得送得大张旗鼓，得贵重。不过，这部份该是林如海考虑的事情，她要考虑的就是，她自己送些什么过去。
回到房里，她开始考虑要做些什么。不能太繁琐。毕竟要送过去，路上也要费不少时间。可简单又能体现心意的东西，还真就难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