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晚安!太姥姥、太姥爷晚安!”韩琳盘腿坐在床上,挨个儿冲三人挥了挥手。
赵金凤不放心,拉着宋逾叮嘱了又叮嘱。
宋逾一一应下,将李蔓送回房,才回屋。
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发,宋逾掀开被子:“睡吧。”
韩琳乖乖躺好,宋逾将灯泡线接长系在他床头,“有事叫我,不想叫就拉灯。”
韩琳点点头,随之在他转身之际,小声道:“宋、宋爸爸……”
“嗯?”
“可、可以亮着灯吗?”
宋逾一愣,“可以!”
韩琳悄悄松了口气,看他转身去睡了,才转着脑袋左右看了看,墙、书桌,那边好像是书柜……
这么大一个屋子,他和宋爸爸一人占一半,他也有自己的床,自己的箱子,自己的书桌了。
真好!
这世间,终于有一片地方能容下他了。
哪怕是暂时的,他也满足了。
嘴角越翘越高,含着笑,韩琳进入了梦乡。
然而梦中的鸟语花香,明媚阳光转瞬即逝。
昏暗的灯光里,有女人在哭泣,还有一个男人沉默地抽着烟,小女孩尖细的嗓子响在耳边:“就是你偷的、就是你偷的!我都看见了,你还说谎骗人!”
“我没有,我说了多少遍了,我没有……”
“我也看见……”
“还有我……”
“小琳,跟谷妈妈去道歉好不好?”
“不是我偷的!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再说一遍,我没偷!我有钱,我想要连环画,不会自己买啊,为什么要偷?”
“你哪来的钱?”
“冯叔叔给我的,还有张叔叔、王叔叔、司务长……”
“他们为什么要给你钱?”
“上周我数学考了100分。”
屋里一阵沉默。
片刻,只听女人问道:“钱呢?”
“……在我文具盒里。”
小女孩叫道:“拿出来我们看看。”
“咋?不敢,不会根本就没有吧?”
“就知道说谎,撒谎精!”
“我没有!等着……怎、怎会?谁?你们谁拿了?”
“咋,又想诬赖我们拿你的钱是不是?”
“四娃是不是你?”
“小琳!”女人喝道,“别闹了,走,咱去找贺主任道歉,你放心,该赔多少,谷妈妈替你赔。”
“我不去!四娃、四娃,是不是你拿的?”
“胡说什么?”男人终于不在沉默了,斥道,“四娃拿你的钱干嘛?”
“上回、上上回、上上上回,不就是他拿的……”
“闭嘴!”女人气急败坏道。
与之同时,男人扬手扇了过来……
“啊——”韩琳尖叫一声,霍的一下坐了起来,手下意思地捂向了脸,嘴里呼呼喘道,“我的牙、牙……”
“怎么了?”宋逾掀被下床,疾步走了过来,扒开他的手,捏着他的下巴,道,“张嘴!”
韩琳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右边缺了两颗大牙,“什么时候掉的?”
“一、一年前。”
宋逾眉头微微一蹙,心下有了不好预感:“除了牙,还有哪儿不舒服?”
“耳、耳朵。”
“右耳?”
“嗯。”
“听不清,还是听不见?”
“听不清,有时还会嗡嗡叫。”
“没事,能看好。”宋逾安抚地拍了拍小家伙的背,心思急转,韩琳刚回老家那会儿,有关他偷东西的事还没有传开,鉴于他是部队送回去的,还没人敢朝他伸手,所以这个伤是在部队受的!
看来明天得查查了。
第64章
闭眼没睡一会儿,就梦魇了,可见去年被人赶出部队对他的伤害有多大。
不过,这次回来也算是对了,不然耳上的伤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说。时间久了,只怕会耽误了治疗。
没敢再让他一个人睡,安抚了会儿,宋逾就将人抱到了自己床上。
不知是不是宋逾会武这一点,给了韩琳极大的安全感,后半夜小家伙睡得很是香甜,小呼噜就没停过。
宋逾的作息习惯早已养成,不管多困多累,4点必醒。
侧头看了下韩琳,小家伙醒着不管装得多乖,骨子里还是奔放的性格,四仰八叉的,半边床都不够他睡的。
头抵着墙,两手摊成八字,双脚,一个架在他身上,一个伸在他头边。
移开他的脚丫,宋逾翻身坐起,揉了揉眉心,抓起床头樟木箱上的衣服,穿上。
将小家伙的身子摆正,盖好被子,宋逾大步出了屋子。
洗漱后,拿上扁担、绳索、砍刀,飞速出了家门,进了后山。
活动了下手脚,打了套拳,然后伸手拔了棵婴儿手臂粗的枯树,斩去头尾,削平枝杆,练了会儿枪法。
蹲在溪边的青石上洗了把脸,宋逾刚要起身,就见斜对面的水草里缓缓游过一条蟒蛇,足有孩子大腿粗。
而它的前方,水草丛间漂浮的芦苇堆上正伏卧着只下蛋的野鸭。
这是深山外围,虽没有军嫂过来这边采菌子,可难保它不会往下走,或有军嫂误入进来。
宋逾目测了下距离,捡了几个石子,然后突然起身,一点脚下的石面,飞身而起,与之同时,手中的石头对准蟒蛇的头部和七寸,疾射而去。
危险来临,蟒蛇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头一歪,身子抽畜了几下,就没了气息。
野鸭惊得下了一半的蛋又缩了回去,随之双脚一蹬身下的窝巢,张开翅膀跌跌撞撞冲进了水草丛。
宋逾双脚一点蟒蛇的尸体,再次飞身而起,落在了旁边的树上。
小蔓怕蛇,这玩意儿拿回家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么多肉丢在这儿也怪可惜的!想了下,宋逾运气,劈手砍了根粗树枝,掰去上面的多余枝杈,留下三两短粗可用的,挑起蟒蛇奋力一甩,甩到了对面岸上的一棵树上。
然后勾着野鸭窝猛然往怀里一带,伸手接住,低头一看,有9颗野鸭蛋,够炒两盘菜的。
捧着野鸭蛋飞身下树,到了岸边,手里的树枝往溪中一丢,飞跃间脚尖一点树枝就回到了对岸。
放下野鸭蛋,宋逾徒手又拔了4棵手臂粗的枯树,看着枯树上的木耳,宋逾只斩了头尾。
根部带了太多泥,宋逾没要,只拿砍刀将这4棵的树枝连同早先那棵一起斩成长短一致的柴禾,拿绳绑成两捆系在扁担两头。
蟒蛇够下来,团了团塞在柴禾里,野鸭蛋装进雨衣口袋,挑上扁担,抱起4棵带了木耳的枝杆,宋逾转身下了山。
没先回家。斜着到了山脚下,没走多远就是食堂。
“宋连长!”司务长吃惊道,“你这是起多早啊?一担柴都打回来了。”
“我手脚快。”放下柴,宋逾弯腰就将塞在后面的蟒蛇丢给了他,“外围碰到的,怕它跟进山采菌子的嫂子们遇上,就打了。”
司务长吓了一跳:“这、这些太大了吧,我在咱部队待了十几年,从没听说过咱后山有这玩意儿!”
宋逾凝了凝眉:“那你等会儿跟苗团长说一声,看要不要让战士进山搜一下?”要是只有这一条还好,多了……就有问题了。
司务长不解道:“你等会儿上班跟苗团说不是更方便?”
“早上我请假了。”
家里的老爷子今早要去江边捕渔,这么大年纪了,他可不放心让他一个人过去,遂昨天下午下班前,他就找许营长请了个假。
看了下表,时间不早了,“蟒蛇你处理吧。蛇肉别往我家里送,我爱人怕蛇。对了,问你一件事。”
司务长在部队待久了,家属院这么多人,就没有他不认识的,再加上小道消息也灵通,所以韩琳的事,问他最方便。
“什么事?你说。”
“韩琳去年离开部队之前,可有被人扇耳光?”
“扇耳光?!”司务长怒道,“哪个鬼孙子干的,看老子不揍死他。”
不知道吗?宋逾眉头轻拧:“那你帮我查一下。”
司务长心下一突,一个耳光,宋连长不会说一个“查”字,除非造成了什么严重的伤害:“小琳……”
“右边掉了两颗大牙,一年了还没有长出来,另外,左耳疑似失聪。”
“失聪!!”
“嗯,我下午带他去医院检查、确诊一下。”
司务长沉了脸,一双拳头握得咯吱作响,头一扭,目光就落在了家属院曲副营家所在的方向。
曲副营,亦是宋逾首要怀疑的对象。
“我先回去了,有消息了跟我说一声。”说罢,宋逾挑起柴,扛上4根树杆就准备走,
“等一下!”司务长叫住人,转身跑进办公室,片刻,拎了个包裹出来,“兄弟们凑钱给小家伙买了套衣服鞋袜,两瓶麦乳精和两瓶肉罐头。”
宋逾接过往扁担上一挂:“明天别忘了过来吃席。”
司务长急道:“肉、酒、烟、蔬菜瓜果,有什么不凑手的吗?”
“没有,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人来就成。”
司务长这才点点头。
宋逾挑着东西到家,李长河正背了昨天跟司务长借的渔网准备出发。
“阿爷,等我一下。”
“你不上班”
“请假了。”
“你这孩子!我一个人就行,哪还需要你跟着。”嘴上这么抱怨,李长河心里却是甜滋滋的,孩子担心他呢。“咦,这几根树杆不错。”大的木耳采下来,够两盘菜,小的养养,很快又能吃了。
宋傅将树杆给他放置,挑着柴禾到柴棚下,解开麻绳摊开晾着,把包裹、野鸭蛋放在堂屋的方桌上,洗了洗手,拿着扁担,挑起两个空木桶,跟在李长河身后出了家门。
走了大半个小时,两人才来到江边。
找到处江水相对平缓些的地方,李长河放下竹筐,取出渔网,一边跟宋逾说着捕鱼的要点,一边站在江边的浅水处,扬臂撒出渔网。
两网下去,收获了2条6斤左右的面瓜鱼,3条4斤重的鲶鱼,7条2、3斤的江鳅,剩下的太小了,都被丢回了江里。
宋逾看了会儿,接过网,换了个地方,一连撒了5网,得了条4斤重的黑鲈,3条2斤左右的刀鱼,十来斤巴掌大的罗氏虾。
“阿爷走吧。”宋逾收网,挑起水桶道。
李长河点点头,看着一个个大虾笑道:“小蔓最喜欢吃了,也别留着明天待客用了,家里的肉菜不少,这虾就给她留着吧。”
“阿爷,她在吃药,忌海鲜。”
李长河一愣:“虾也不能吃。”
“鱼一般没事,忌的就是虾蟹、辣椒、生葱、生蒜和白酒等刺激性的食物。”
“哦,那就留着明天待客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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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记挂着刚来家的韩琳,赵金凤在老伴跟宋逾走了没一会儿就起床了。
系好撒花围腰,梳好头,不等洗漱,赵金凤就推开了左屋的门。
尽管她很轻,受潮生锈的门轴还是发出了轻微的“吱扭”声。
没了宋逾在身边,韩琳睡得本就不稳,这一声轻响,惊得他立马爬坐了起来,看着走来的赵金凤,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现在在哪,“太姥姥。”
“太姥姥吵醒你了,”赵金凤有点懊恼,“对不起啊小琳,早知道我就不进来了。时间还早,来,躺下再睡会儿。”
韩琳四下看了看,不见宋逾高大的身影:“太姥姥,宋爸爸上班去了吗?”
“我隐约听你宋爸好像请假跟你太姥爷去江边打渔去了。”
“打渔?!”
“嗯,”赵金凤在床边坐下,拿起被子给他围在身上道,“这不是你来了吗,家里就想办个认亲宴,好叫家属院的大人孩子知道,你也是有太姥姥、太姥爷和爸妈护着的人,可不是谁想欺,就能欺的小娃子。”
“认亲宴!”韩琳心头震了震,专门为他办的认亲宴?!只为了告诉大家他不是没人要的孤儿,他也是有人疼,有人护的孩子。
韩琳眼眶有点,想哭又想笑,半晌,他才哑声道:“要花好多钱吧?”
“不花啥钱,”赵金凤怜惜地摸摸他的头,笑道,“家里早先养的羊多,前段时间你太姥爷想开荒种地,怕养不过来,卖了几只,留一只要生产的母羊,剩下的那只公羊就杀了,现在还有一大半羊肉呢。还有20多斤火腿,两只用不着的大鹅,这肉可不就齐了。”
“今儿你太姥爷和你宋爸,能得四条两斤来重的鱼,这又是一道菜,回头,再摸点螺丝,配上菌子、蔬菜瓜果,一桌凑个九道菜不成问题。”
“这、这么多?”一桌九道,光荤菜就占了大半,这可比京市来的张叔叔结婚办的宴面还好。
“不多、不多,”怕他心里有负担,赵金凤连忙安慰道,“都是咱家养的,或是寻摸的,没花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15 23:37:32~2021-06-16 18:5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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