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晓泉见他又恢复了平时那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倒是也没生气,乖乖地点了点头,完了,还把手上粘着一小块儿金箔纸舔进了嘴里。
她这个动作纯属是下意识的,就像喝了酸奶舔瓶盖,吃了薯片吃碎片一样。
但白宴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女人,他过去身边的情人们,无一不是在尽力体现着自己的优雅与知性,即便里面曾有人,想试图用这样舔/弄手指的动作表现魅惑,但白宴那时看着也只觉得恶俗,如今他被年晓泉这个动作弄得眼睛一眯,心中便莫名生出了许多复杂的情绪来。
他此时看着年晓泉的脸,内心仿佛天人交战。他把脑袋凑过去,目不转睛,年晓泉的脸无疑是让他欣赏的,这就像他喜欢一只猫一只狗,是迎合美学与附庸审美的关系。但他不知道自己对于年晓泉的这份兴趣会维持多久,又或者,说他能接受她的这份真实多久。
毕竟,爱情总是不那么让人确定的东西,就算是再深爱的两个人,一旦过了时限,也有心生偏见的时候,到那时,所谓的朴实与纯情,便会成为穷酸;而懵懂的天真,则会成为生活不谙世事的负担。
年晓泉像是也突然发现了白宴的靠近。
她微微抬起头来,将原本享受的表情放平和了一点,之前像猫咪一样弯起来的眼睛也重新睁圆,变得严肃而端正,品味着嘴里的巧克力,像是一样什么格外郑重的东西。
白宴被她的模样勾得喉结下意识的滚动了一瞬,看过去,问:“好吃吗?”
年晓泉点了点头,小声回答:“好吃的。这东西是进口的吧。”
白宴于是笑了一声出来,靠在她的耳朵边上,低声问她:“想以后天天吃吗?”
年晓泉一时睁大了眼睛,惊讶的样子,有些像兔子。
白宴于是越发兴致高昂起来,胳膊撑在地上,看着她的鼻尖,两人的呼吸像是交融在了一起,告诉她:“叫一声晏晏哥哥,以后就天天给你吃。”
年晓泉觉得此时的白宴应该是在占自己的便宜,他或许并不是故意而为之,只是他和那些曾经的情人调情惯了,一时也把自己放进了她们的角色里。
也或许,他只是因为自己白天把他当成了入赘的,因此生了些报复的心理,所以年晓泉轻咳一声,便小声回答到:“我不吃了,巧克力吃多了对身体不大好。”
白宴于是一时又变了脸色,表情冷淡下来,原本那张飘飘欲仙的脸,一时也变得有些骇人。
年晓泉被他吓得咳嗽起来,好半天了,才支支吾吾地喊了一声“晏晏哥哥。”
白宴像是听不出她语气里的不情愿,还显得很是开心,他看着年晓泉故意装作低头吃巧克力、不看自己的样子,忍不住笑着靠过去,若无其事地说道:“这东西一千美元一盒,里头有六颗,以后,你可以换着花样吃。”
年晓泉一时间像是吓傻了,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眼前一脸愉悦的白宴。
白宴觉得自己从年晓泉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羞涩,一丝惊讶。他能够理解,毕竟过去他在女人面前一掷千金的样子,也无不为人动容。
年晓泉虽然不是一个物质的女人,但她到底也是一个人,慕强的心理无法避免,所以,他伸出手指,在她沾着一点巧克力的嘴角撵了撵。
年晓泉于是小心翼翼地咽下最后一口巧克力,抬起头来,满含深情地望着眼前的白宴,等白宴低下头,嘴唇似乎已经快要贴过来时,她才终于无比羞涩地开了口,轻声道:“那…你之前欠的六万八还还吗?”
白宴此时动情的表情一时僵在原地。
好半天了,等年晓泉偷偷打出一个饱嗝。他才整个人一股脑地泄了气,不甘心地闭上眼,左手捂住自己的额头,为了不让年晓泉看见自己此时红透的耳朵,还有控制不住想要大笑起来的嘴角,连忙将自己右手张开,放在她的脑袋上,把她的脸扭向另外一边,深吸一口气,又深深地吐出来,望着地面,无奈地说到:“还还还,安心吃吧,你个呆子。”
作者有话要说: 五四青年节快乐,笔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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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年晓泉虽然此时看不见白宴的脸, 但她从白宴的声音里还是听出了一丝无可奈何的意思,于是嚼着嘴里的巧克力,眼睛眨巴眨巴了两下, 或许是白宴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掌有些过于温热, 传到她的耳朵上,脸颊边一时也偷偷泛起了一抹红, 站起来垂着脑袋往自己屋里走, 再没了一点跟这人说话的意思。
第二天, 两人起了个大早, 陪年玥一起吃完早饭, 便又开着村长的那台桑塔纳去了城里。
老太太的手术被安排在早上十一点, 医生是任副院长亲自找的,技艺精湛, 手术四十分钟,老太太被推出来之后, 据说意识都还清醒。
年晓泉于是终于放下了心,让白宴特地带她上楼, 去跟人家任副院长道了一声谢。
老太太被推进住院部后, 护士便到病房里来, 整理起了之后两天的恢复记录,刚转身出门,病房外就来了两个探视的客人,一个是空着手的王宪,一个是带着果篮的王桂芬。
王桂芳看着自己躺在病床上的小姑子,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愧疚,她虽然惦记着王家给的那八千块钱,但也没真想着要赵秀兰的命, 何况,年晓泉小时候长得乖巧,还很讨她喜欢的。
旁边的王宪与她不同,眼神不屑,脸上表情看上去理直气壮极了。
他进病房的时候,从白宴身边路过,眼皮往上撩,偷摸看了一眼,觉得这男人长得实在像个狐狸精,无怪乎之前被人认为是入赘的小白脸。
年晓泉今天的脸色也有些苍白,看上去带着些病美人的娇弱,看在王宪眼里,便越发觉得勾人,似乎骨子里都透出来了一股让男人怜惜的味道。但年晓泉如今已经不是他能够肖想的人物,所以在此时王宪的眼中,年晓泉越是勾人,他心中的怒火便越发旺盛,一时控制不住,便低下头,靠在年晓泉身边说了一句:“你以为自己找了个多大的靠山。不过是他们家里不要的弃子。人家长辈现在找过来,要带人回去呢。”
年晓泉听了他的话,倒是没生气,只是有些疑惑,王宪口中的长辈是谁,歪了歪脑袋,眼睛便往白宴那里看了一眼。
王宪见年晓泉事到如今还不忘跟白宴眉来眼去,冷哼一声,便十分刻薄地张嘴讽刺了起来:“不过说起来,你们家这老太太也挺会病。前不倒,后不倒,这一看人家老总来了,立马往下倒。”说完,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甩在了旁边的病床上,“喏,这是人家白总给你们送的医疗费,说是感谢你们这段时间照顾白少爷。”
白宴一听这话,便知道他现在口中的这个白总是白擎。
白擎十二岁时才被接到白家,平时看着懦弱无能,但本性十分自负自私,男人的劣根性一个不少,对钱财也有些近乎病态的崇拜。他大学时给同校的女生弄大了肚子,被人家父母找上门来,想着拿钱摆平。没想这事儿被白老爷子知道了,对他印象大打折扣。白擎于是把这份气转接到人家姑娘身上,话说得狠毒且难听,直接把人气得原地流了产。
白宴对于白擎这个便宜叔叔向来没多少好脸色。此时听到王宪的话,也没有急着跟他反驳,只是对他招了招手,一脸冷淡地开口说到:“出来,我有事找你。”
王宪敢在年晓泉面前摆谱,但却不敢对着白宴说一个“不”字。
两人于是出了病房,走到住院部外面,快到停车场了,白宴才突然转身,把后面的王宪提了起来,都没怎么用劲,便一胳膊将他甩在了地上。白宴过去跟人打架,好歹能有来有回,但面对一米六的王宪,还是那么个卑鄙怯弱的样子,他只觉一点兴致也没有,随意踹了两脚,便开口问到:“白擎去小前村了?”
王宪哪里知道白擎的姓名,只听人前前后后喊他白总,于是点了点头,便老老实实回答:“对,他还让我告诉您。他等会儿也会去看看林经理,说是老相识,问你要不要一起。”
白宴听见他的回答,很是无趣地“啧”了一声,知道自己跟林莫之见面的事,到底还是被身边白擎的人知道了。
他心里倒是一点不慌,毕竟白擎只不过是个白家养子,就算真找到了自己,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对他下手。
白宴如今愿意跟在年晓泉身边生活。一是因为他不想跟邵家人牵扯,多生麻烦。二来,也的确是因为有些私心。所以他此时听了王宪的话,脸上一点表情没有,抬头见年晓泉出来,在四处找自己,他便迈开步子,走了上去,看着她问:“你怎么出来了?”
年晓泉看了一眼白宴身后被揍得十分狼狈的王宪,抬起手来,撂了撂手里的钥匙,回答:“跟你一起回村里去吧,舅奶奶说,这里她来照顾。”
白宴摇了摇头,回答:“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谁知年晓泉听见这话不高兴了,抬头很是难得地瞪了他一眼,语气十分肃然,“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伍老师都跟我说了,你家里这个小叔叔坏得很。你现在在我们这边人生地不熟的,我过去,好歹能帮你一把,他要是敢使坏,我就一嗓子把全村人都喊过来,这事我以前就干过,我们村里虽然不富裕,但是男人力气大,女人嗓门格外洪亮,骂人哭丧都是一把好手。”
白宴第一次听见年晓泉这样的话,一时觉得有趣,一边往车边走,一边故作感动说到:“哟,听小年师傅这意思,是有些担心我?”
年晓泉脸上一红,眼睛看也不看他,只扬着个脑袋往前走,嘴里嘀咕着:“谁担心你?我是担心你欠我的那六万八,还有一千美元一盒的巧克力。你要是伤着碰着了,我上哪再去找白少这样的冤大头啊。”
白宴听了她的话,倒是也不生气,还跟在她后面,笑着叹道:“哎,原来小年师傅也知道我这样是冤大头啊。”
年晓泉这一段时间胆子大了,跟白宴在一起时,偶尔也会小小的互呛一下,此时听见他这话,便隐约察觉出了一些难得的亲密劲,用手偷偷刮了刮自己的耳朵,垂着脑袋,心里想着,美色迷惑人心,古人诚不负我。
等两人回到小前村。白擎已经在后村的温泉中心视察了一遍,又把林莫之带到身边,喊他一起跟自己等着即将回村的白宴。
当他看见从车上下来的白宴跟年晓泉时,目光不动声色的在两人脸上扫荡了一遍。
林经理同样也是第一次见到年晓泉本人。如今,发现这个能让自家少爷入赘的姑娘,头上没有犄角,屁股后头也没长尾巴,心中不禁一时大定。
年晓泉出于客家的本分,将一行人请进了自己的院子。
年玥原本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见到突然进来的一大群人,眼神中带上了些许的惊恐。
白擎看见年玥的模样,眼神忽然深了一深,觉得有些眼熟,但仔细想了许久,也没有回想起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再看了眼旁边的年晓泉,便摇了摇头,把那些疑惑挥散开了。
年玥平时待在家里一向不见生人,路上见到只猫都会觉得吓一跳,此时,她被白擎身边四个高大黑衣的保镖震得身体有些发抖,坐在轮椅上,眼睛可怜巴巴地望向旁边的年晓泉。
年晓泉于是连忙上前,将她推回房间,好说歹说地轻声哄了好一阵,这才把人安抚下来。
白宴把白擎带去旁边的客厅大堂,两人找着座位,对面而坐。他们虽然对彼此现在的想法心知肚明,但碍着颜面,话语间还能留有几分客气。
白擎的意思很明显,希望白宴今天就跟他回北城。
白玄宁如今虽然不在,但尸体毕竟没有找着,而白擎又只是白家的养子,他这个身份,想要顺利蚕食白家,难免就得要让白宴这个白家的亲孙子做一做傀儡。
白擎对白宴过去做的那些荒唐事大多知道,知道他跟他老子白玄宁一样是个不管事的,所以平时私下里,没少跟邵华兰联合起来,给白宴身边塞女人。只可惜,这几年的时间里,没有一个女人是中用的。一没能得到白宴的心,二没能怀上白家的孩子。要不然他手里拿着个小婴儿,肯定比眼前这白宴容易成事多了。
白宴倒是也不跟白擎绕弯子,听了他那些粉饰太平的话,便直接回绝道:“这里挺好的,我不回北城。我爸一天没找着,白家就一天不用我去继承。至于叔叔你,就受一受累。帮我们父子两先打理打理公司。等我爸回来了,咱们再从长计议。”
他最后四个字说得意味深长,听在白擎的耳朵里,只觉别提有多讽刺。
两人的谈话没有结果,白擎兜里的手机突然了响起来。他走到窗边接听,脸色忽然巨变。再回来时,语气也便变得十分强硬起来。
重新开口劝了白宴几句,见他依然是一副固执己见的态度,脸上虚伪的表情终于冷淡下来,抬眼看了一眼自己带过来的四个保镖,右手一挥,便笑着告诉他:“既然小宴你不听叔叔的话,那叔叔也就只能行使行使长辈的权利了。”
白宴虽然从小跟人打架,也跟着专业的老师练过拳脚,但同时面对眼前这四个专业的保镖,他一双拳难敌四首,应付几招之后,难免还是落了下风。
年晓泉此时听见外面的动静,小跑出来,看见院子里,跟四个保镖已经打成一团的林莫之和白宴,上去一把拉住了其实一个保镖的手,那保镖被她指甲抠得瞬间出了血,胳膊往后一抬,一瞬间就将年晓泉推到了旁边的树干上。
白宴一时分心,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保镖趁机将他踹倒在地上,另外一个保镖见状跟上来,倾身向前,将他的胳膊也反手扣住。
年晓泉见到白宴这样一副狼狈模样,扯着嗓子开始大喊起来:“来人呐!村里的人呢!?年家遭贼,遭强盗啦!”
年晓泉过去就敢半路拦下县委副书记的公车,大喊大闹,此时一嗓子喊出来,威力不减当年。
她趁着几个保镖被分散注意的空挡,飞快地站起身来,一把扑倒在白宴身上,张嘴死死咬住了旁边保镖的手臂,然后一把将白宴拉出来,推向大门口,嘴里喊着:“出去找村长他们。”
说完见保镖又要追上去,连忙从后面把人的一条腿抱住,张嘴又咬。
保镖平时哪里见过这样不怕死的泼妇,回过头来,右手握成拳头,一下就往年晓泉的头上捶了下去。
林莫之在旁边拖住另外两个保镖,见到年晓泉的样子,心中一时大惊,只觉自家少爷这次找的这个女人竟是难得的有情有义。